第53章
時間就像輕風般從我們身邊不知不覺地掠過,直至一串喧鬧的鑼鼓聲打破了這份寧靜,其中還伴隨著幾聲極長的號角嗚鳴聲,這些聲音出現在一個搖滾音樂會的現場,實在說不出的荒唐。
我和楊乃瑾不約而同的抬起頭來,朝怪聲發出的地方看去,只見薇拉su小樓後面的山上,有一長條火光正向下移動,那座山所在的位置我並不陌生,昨天去過的大寶寺就在山上。
只不過,眼前這火光並不像是山林火災,更像是有人在舉著火把行動,而且火光很有秩序的排成一條長龍,從山頂一直蔓延下來,長龍的頂端已經到達了演唱會的邊緣。沒多久的時間,已經有一大片火把匯聚在會場的外圍,而那些鑼鼓聲也更加喧鬧了,這個時候才聽清楚,那些鑼鼓是在演奏著佛樂。
此刻,舞台上下的人都發覺不對勁了,U5樂隊也停下了演奏的曲目,而那一排火把的隊列里開始齊聲大喊起來,他們聲音洪亮的一致唱起了佛號,原來是一群大寶寺的僧人,他們此時下山來干什麼,為什麼會跑到這里唱佛號。
僧人們的距離已經比較遠了,我看不見他們在做什麼,不過好像已有一些警察走了過去,似乎在努力勸導他們離開此地,但很快的警察與僧人便產生了糾紛,不知道騷亂先是從何處生起的,但很快的便傳染到僧人群中。
在火光的映照下,可以看見幾個僧人與警察扭打到了一起,警察手中雖然有警棍,但是僧人攜帶的長木棍更適合搏斗,很快僧人們便占據了上風。有幾個警察膽怯了,朝人群這邊跑了過來,僧人順勢追擊,好像人群中有多事的人襲擊了僧人,緊接著便有一群僧人衝入了人群,與他們搏斗在一起。
眼見著那一根根火把卷入了人群,然後整個場面都亂了,那些觀眾哪里見過這樣的場面,絕大多數人拔腿就跑,另外一些人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看見別人跑了他們也跟著跑,這就像一顆石頭扔進了平靜的湖水中,很快一波波的漣漪便由中心向外擴散,整個場面頓時陷入難以形容的混亂之中。
誰能相信,這塊場地前不久還充滿著音樂與歡樂,轉瞬間就變成野蠻的豬圈一般,每個人都在拼命的向自以為安全的方向逃跑,就像一堆熱粥上的螞蟻一般四處亂串。在混亂中,不管是男女戀人也好,兄弟朋友也好,這時候都暴露出人性中最自私的一面,每個人都只想著自己盡快脫離這個可怕的地方,偶爾有一兩對戀人手牽著手行動,很快也被無序的人潮給衝散。
有些體力較弱的被人一推摔倒在了地上,有些人不小心被絆倒摔了一跤,他們就再也沒有機會爬起來了,後面的人群像一群瘋牛一般,毫無忌憚地踩過他們的身體,然後接著又是一批人踩過,一開始還會傳來幾聲極其淒慘的尖叫,漸漸的這些聲音就消失在各種雜音中了。
如果這時候人們能夠保持冷靜,有組織、有秩序撤離的話,後果估計不會變成現在這麼嚴重,但陷入恐慌的個人已經失去了理性的思考能力,只能依靠最原始的本能求生,而每個人的自私自利不但傷害到了其他人,最終也傷害波及到他們自己。
不知有意的還是無意的,喧鬧中一根火把掉落在了舞台上,那些上了清漆的原木材質此刻成了最佳火媒,原本簡單粗獷的舞台設計幫助火勢迅速蔓延,火苗先是從台子地部的地基燒起,不一會兒半個舞台就陷入了熊熊大火中,懾人的熱焰將方圓半里的地區都映照得一片明亮,也把人群里那一張張扭曲的面孔照得纖毫畢現。
“高岩,你快看,那個好像是蘇姨呢?”楊乃瑾突然指著舞台的方向激動的喊道。
順著她的手勢望去,我在舞台上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薇拉su不知什麼時候跑到了那里,她身上那套純白的娘惹服在火光中極為顯眼,但她卻已經被大火逼到舞台右側的一塊角落。這個舞台有8米高的落差,且下方的梁柱也開始燒了起來,她前後上下都無處遁逃,只能呆呆的站在角落里,看著火勢一步步的向她逼來。
“高岩,你快想辦法救救她啊,不然她就要被大火燒死了。”楊乃瑾此刻也看出薇拉su處境不妙,她慌忙拉著我的胳膊求著。
無論是因公因私,我都不會袖手旁觀,看著薇拉su在大火中喪命的,只是此刻我與她距離百米之遙,中間隔了一大群已經瘋狂了的人形野獸,再加上舞台上火勢凶猛,毫無可以攀爬的路徑,我應該怎麼辦呢?此刻我才發現自己前所未有的無能為力。
“不要緊,我來。”耳邊突然傳來一個低沉熟悉的聲音,鷹不知什麼時候又出現在了身邊,他的表情跟聲音一般的冷靜,視台下的混亂局面若不見。
只見他向後擺了個手勢,我忙拉著楊乃瑾退回電梯旁,這時才發現,他已把一條手臂粗的纜繩綁在大廳柱子上,繩子的另一頭卻延伸到他手中,他手舉著一截繩子在頭頂做圓周舞動著,隨著他手里的動作越來越快,肉眼都難以辨別出夜空中那截黑色的繩子。
隨後他口中“嘿”的一聲,那截繩子就像射出去的箭一般從手里飛了出去,然後以極快的速度劃過夜空,撲向舞台方向。我忙拉著楊乃瑾上前一看,那截繩子已經不偏不倚的落在了薇拉su所在角落的上方,繩子的頂端應該有一個飛爪之類的,剛好穩穩的釘在了那條尚未著火的柱子上。
鷹把繩子這頭富余的一段在闌干上繞了繞,打了個死結,這樣子從露台這頭到舞台之間的繩子就直直的繃成一條线了。
他轉頭朝我看了一眼,我點點頭表示明白,上前抓住繩子這端,他也不多說什麼,雙手往繩子上一抓,縱身向外一躍,就跳在了夜空中。
露台的高度比舞台高出不少,他手腕上應該有抓著個滑扣,所以順勢滑下去的速度很快,夜風吹走了他頭上的帽子,一頭黑發隨風狂舞著,就像一只蒼鷹滑翔在空中。
很快他就滑到了繩子那頭,從天而降的他,讓已經快要絕望的薇拉su無比振奮,遠遠看著鷹對她簡單說了幾句,然後便把薇拉su背在身上,伸手抓住繩子就從原路返回。
他下去的時候還算簡單,此番要重新返回露台卻是難了好幾倍,舞台的地勢比露台要低很多,鷹只能靠手腳的力量從繩子上爬回去,而且這次身上又增加了一個成年女性的重量,所以他的動作變慢了許多。
鷹采用的是水手爬杆的動作,由於薇拉su不會爬繩子,她只好用手臂抱住鷹的背部,在加上身子懸空的原因,她的雙腿更是把鷹的腰間纏得緊緊的,遠遠的看上去就像鷹背上多了一塊白色的肉坨一般。
饒是以鷹的身手,這短短的百米距離也花了他將近十分鍾,露台上的我們都暗自捏了一把冷汗,因為當他們起身離開後,火勢已經席卷到原本薇拉su所站的那塊區域,很快整個台子已經陷入了一片火海中,眼看著鷹的身影越來越近,我們都忍不住祈求火勢再慢一點。
但事以願違,就在鷹爬到距離露台一臂之遙的時候,那根堅挺了半多小時的柱子,最終也抵擋不住火焰的侵蝕,只見它艱難的喘了喘氣,就像個行將木就的老頭般低下了腰,之後就再也拔不起來了。
“轟隆”一聲,整個舞台瞬間坍塌了下去,火勢頓時重新高漲起了好幾倍,將整個山谷照得一片通明,伴隨著人群發出的陣陣驚恐的慘叫聲,這里就像無間地獄般可怖。
“哎呀!”伴隨著楊乃瑾和薇拉su的一聲尖叫,那截斷了一邊著力點的繩子迅速向這邊收縮,帶著鷹與薇拉su的身體向下方墜去。
我忙上前抓住繩子,幸好鷹的雙手一直牢牢抓住繩子不放,薇拉su則因為剛才的一蕩,已經從鷹身上滑了出去,不過還好她雙手抓在鷹的一邊胳膊上,否則這一下已經把她給摔飛了,但是此刻雙腳凌空,只靠抓住鷹的手臂吊著,以她的臂力很難支持太長時間。
鷹這時深吸了口氣,開始交替雙手抓著繩子向上爬升,由於他的右邊胳膊還掛著個100多斤的女人,每一步都上升得極為緩慢,眼看著他已經爬到了闌干處,我忙伸手下去幫忙。
他搖搖頭,吐出兩個字:“先她。”。
我明白他是要讓我先把薇拉su弄上去,忙從他的胳膊上接過薇拉su,伸手扶在她的腋下向上一舉,原本已經快堅持不下去的薇拉su,就像遇到一根救命稻草般死命抓住我的胳膊,我腰間一用勁,將她整個人從露台外抱了進來,她100多斤的重量加上慣性,一下子把我撲得向後倒去。
我的脊背剛貼上露台的木地板,胸前便有兩大坨充滿彈性的肉球壓了過來,方才在空中掙扎時,薇拉su已經把那條娘惹服的長裙撕開了一個口子,此時兩條修長的美腿就光溜溜的壓在我的身上,她死里逃生、驚魂未定,臉上還殘留著激動過後的潮紅,渾身乏力般癱倒在我身上。
我見薇拉su一副神情委頓的樣子,忙起身將她抱了起來,交給楊乃瑾幫忙照顧。
這時鷹也已自行爬了上來,他根本不顧那截繩子,徑直走了過來對我說:“我們現在就得走,馬上。”
“怎麼了?”我疑問道,他拉著我走到闌干邊,指著下方給我看。
在我們這段期間,那些瘋狂的逃難者已經衝破了保安與警察的設防,人群像潮水般涌進了酒店大院內,正向各個方向各個建築四散而去。但是令人驚心憷目的是,這群人潮過去不久,馬上來了一群穿著紅色僧衣的僧人,手持棍棒在後頭追趕著逃難者,只要是落在後頭的人,就會被他們揪住一陣毆打,然後就消失在那些紅色僧衣的波浪之內。
“怎麼走?”我明白事情的嚴重性了,雖然我們現在所在的高樓暫時還沒有人進來,但不用多久那些逃難者一定會發現並涌入這個地方的。
鷹先是走到電梯前一看,搖了搖頭道:“遲了。”只見電梯的指示燈已經亮了,有人正乘坐電梯上來。
我對鷹做了個手勢,兩人在電梯口分散站開,擺出防備的姿勢,“叮咚”一聲,電梯們打開了,從里面跌跌撞撞跑出一個人,我們一看來者沒穿紅色僧衣,就收手抓住那個人的胳膊,拉到燈下一看,居然是老相識——郭經理。
只見他向來整得油光滑亮的頭發惺忪凌亂,白色襯衫上沾滿了鮮紅的血漬,左臉上有一道很明顯的血痕,全無平日里職業范十足的淡定與從容。看到我們,他眼前一亮,忙衝到薇拉su面前,跪著拉住她的裙角道:“Datin su,你沒事吧?”
“我沒事的,謝謝。”薇拉su休息了一下,人精神了些,她露出個蒼白的微笑道。
“太好了,太好了,感謝上帝。”郭經理邊說著,邊在額前劃著十字。
薇拉su見郭經理大異平常的樣子,伸手扶起他,語氣柔和地問道:“Mr郭,怎麼了,發生什麼事情了?”
“瘋了,他們全瘋了。天哪,太可怕了,太瘋狂了。”郭經理結結巴巴的說著,話語零亂不成章句,聲音里充滿了懼怕與惶恐。
“誰瘋了,別緊張,慢慢說。”我走上前,扶著郭經理的肩膀,輕輕拍了拍他後背。
“是那些喇嘛——不對,還有其他人。他們都瘋了,到處拿著刀和棍棒,打人,殺人。他們是瘋子,是凶手。”郭經理的情緒平息了不少,口述也正常了起來,但是語氣里還是帶著恐懼。
我還要追問什麼,鷹走過來打斷了我道:“必須把電梯給關了,不然還會有人不斷上來的。”
我回頭問郭經理道:“你知道電梯的電閘在哪里嗎?”
郭經理忙點頭稱是,我讓他帶我找到了配電房,幸好這棟樓的配電房就在頂層,我找到並將電閘放了下來,隨著一聲難聽的齒輪摩擦聲,電梯終於停止了運作。
回到大廳,大家稍稍安下心來,現在我們是把自己隔絕在這座樓上,但這種狀態並不能持久的,因為木制的樓梯是沒法設防的,而且整個建築是敞開式設計,根本沒有門可以把別人擋在門外。
聽著樓下傳來此起彼伏的慘叫聲,兩個女人和郭經理不約而同的看著我,他們臉上難以掩飾的憂慮好像在說:“怎麼辦?”
我與鷹對視一眼,他對我點了點頭,表示願意聽從我的指揮。
我轉身對著郭經理問道:“我們現在這個樓是在哪個位置,最近的交通要道在哪個方向,現在酒店里那條道路還是暢通的。”
我的話語里透出出一股沉著冷靜的氣勢,郭經理從在場人反應中看出我的領導地位,他擦了擦額頭上的血漬,恢復了平時的干練,按照我的要求很詳細的回答起來。
從他口中得知,我們所在的小樓處於酒店的西北角,而酒店的車輛都停在酒店大堂前面的停車場上,唯一一條通往外界的公路也在停車場外面,所以我們要想從這里脫身,必須抵達酒店大堂附近。只不過前往酒店大堂的那條大道,現在已經擠滿了躲避的人群和行凶的僧人,郭經理正是從這條路過來的時候,被一個歹徒迎面砍了一刀,還好他躲避及時,只是被劃破了一道口子而已。
不過,據郭經理講,酒店的北面是倚靠著一座小山,而從這里到酒店大堂之間有一道外牆相連著,這堵牆是為了預防山體滑坡修建的,牆外還有一條維修的便道,因為牆壁靠著山體的緣故,平時很少有人注意到,現在黑燈瞎火的估計更不會有人跑到那里去了。
等他說完,我在腦子中將整個酒店的地形輪廓復按了一遍,當即決定我們從那條靠山根的小道走,先是到達酒店大堂旁邊的停車場,拿到車輛後再從大路撤離這個地方。
這個計劃很快得到所有人的響應,我走到窗前向外一看,發現小樓的底層已經被人潮給擠滿了,從聽到的聲音來看,人流正在向三層以上逼近,這個時候從樓梯口下去是不可能的,我們只有另尋出路。
鷹走到靠北邊的窗戶看了看,招呼我過去,原來大樓這一側就緊挨著那道牆,從窗戶往下看去一片黑漆漆的,根本沒有人影,我想起前面用來救薇拉su的那條繩子,跟鷹不約而同的對視了一眼,立馬行動了起來。
我們把那條繩子整段收了回來,拿到北邊窗戶往下一扔,繩子的長度剛好落在牆體之外,我把其他人叫過來說明了下,郭經理表示他的傷不礙事,薇拉su和楊乃瑾這兩個女的卻面露難色,她們向來沒有繩降的經驗,估計那細皮嫩肉的手也沒力氣抓穩繩子。
為了保險起見,我決定讓男人背著她們下降,我當然責無旁貸的背負起楊乃瑾,薇拉su只好讓鷹幫忙了。雖然前面已經有過一次經驗了,但薇拉su這回爬上鷹的肩膀卻有些羞澀,鷹依然如往常般面無表情,他一點都沒意識到背上是個身材惹火的大美女,而只是當作一袋沙土或者石頭一般。
只見他抓住繩子踩在窗台上,薇拉su連忙夾緊那兩條長腿,隨著她一聲尖叫,鷹向外一躍,一黑一白連在一起的身影很快順著繩子向下滑落,快到地面的時候他伸腿在牆頭上一撐,借力向外一跳,平平穩穩的落在了地面。
沒多久,我看到薇拉su的白色身影向我招手,我這時也站到了窗台上,楊乃瑾用手輕提著長裙,有些扭捏的爬了上來,我感覺那兩只小乳鴿緊緊的貼在我的背上,透過雪紡衣料可知她此刻心跳的厲害,我輕聲安慰道:“抱緊我,閉上眼睛,很快就到地面了。”
“不要怕,相信我。”
我話里透露出的堅定讓她情緒舒緩了不少,她“嗯”了一聲,果然抱著我的雙手更緊了,嬌嫩的臉蛋更是貼到我的脖子上。事不宜遲,我輕聲念著“3、2、1”,然後向外一躍,為了照顧小姑娘,我的速度比起鷹降低了很多,但還是把她嚇得驚叫連連。
楊乃瑾原本有些怕羞,沒有用腿夾住我的腰部,但此時身在空中卻顧不得那麼多了,用那兩條白筍般的如錐長腿把我纏得緊緊的,她身上的雪紡長裙在風力的作用下,就像個大荷葉扇子般均勻攤開,要不是現在夜色已深,恐怕她裙下的風光盡可一覽無余了。
不過這刻卻也顧不得那麼多,在楊乃瑾的尖叫聲中,我看將近到了牆頭,依樣畫葫蘆的在牆上一抵,往前一躍跳到了地面上,踩在腳下的是有點軟的泥土地,看來我們的選擇是正確的。
最後下來的郭經理可就沒我們這般揮灑自如了,他緊緊的用雙手雙腳抓著繩子慢慢下滑,快到地面的時候要不是鷹伸手幫他接了一把,差點就要摔個嘴啃泥。
等所有人都落地後,鷹掏出一個打火機把繩子給點著了,不知道繩子是抹過什麼油脂之類的,一燒起來便迅速的蔓延上去,沒多久就燒到了窗戶那頭,這樣就算有人衝到了樓頂,他也無法查知我們的逃跑路线。
處理完痕跡後,我們立即沿著牆壁和山腳的小道,動身朝酒店大堂的方向跑去。為了照顧兩位穿著高跟鞋的女性,隊伍奔跑的速度並不快,一牆之隔的酒店內不斷傳來各種聲音,有搏斗呼喝的吐氣聲,有女人孩子的哭泣聲,但是最多的卻是人在遭受極大痛苦時的慘叫聲,這些聲音次起彼伏的傳到我們耳根,更增加了環境的恐怖氣氛。
事實證明我們選擇這條路是正確的,無論是逃難者還是暴徒都沒有發現這條小道,一路走過來暢通無阻,很快我們就到了酒店大堂的背後,拐過牆角就可以看到停車場了。
不過此時停車場上卻人影憧憧,我觀察了一下,要到達停車的地點還有兩百米左右,這之間沒有任何掩體和障礙物,大概有10來個各種打扮的人,手持著刀槍棍棒在追殺毆打著跑到此處的逃難者。我讓郭經理和兩個女人留在牆後面,等我們奪到車輛後再出來。
鷹和我對視一眼,之前培養出來的默契已經讓我們不用多說什麼,我們都是身經百戰歷練出來的殺手,這個時候只要按平時執行任務一般去做就是了,兩人幾乎是同時從陰影處躍出,就像兩道閃電般衝了過去。
最靠近我的是三個穿著藏袍的漢子,他們手里各拿著一個棍棒,正在毆打一個躺倒在地上的漢人,地上那人已經滿臉血汙、渾身都是傷口了,但從被擊裂的制服碎片來看,應該是在執行秩序的警察。
這時我已經到了他們背後,先是抬起一腳踹在一人的膝關節上,骨頭碎裂的聲音伴著慘叫,他瞬間失去了行走能力,另外兩人也發覺我的逼近,他們丟下那個警察,舉起棍棒就朝我擊來。
我手疾眼快,抓住先靠近的那根棒子的頭部,順勢把他朝另外一人處一帶,他的頭部剛好碰上那人打過來的棒子,直接給同伴打暈了過去,沒等誤傷同類那人反應過來,我掄起奪來的棒子,當頭一棍打在他的頸部,頓時將他也打到在地。
在我動作的同時,鷹也選擇了兩個正在追打漢人的歹徒,他根本不用多余的拳腳,只要湊近別人的身體,他就可以抓住對方的脆弱關節,幾下子就把人的手腳卸了下來,有時候干脆拗斷對方的脖子。
這些暴徒雖然人多勢眾,手持器械,但明顯沒有什麼人接受過軍事或格斗訓練,我們倆人就像兩只下山的猛虎一般,用了不到十分鍾就把他們搞定了,我們倆出手還算克制,大部分人都直接將他們打暈,或者折斷手腳讓他失去行凶能力。
清場完畢,我發出信號讓其余三人過來,等到他們走近了些,才發現薇拉su和楊乃瑾兩人的臉色很是難看,她們一路上目睹那些人的慘狀,心理上遭受了極大的衝擊,不過此刻我無暇安慰她們,當前最重要的事情是離開這里。
幸運的是,郭經理隨身帶著那輛陸巡的鑰匙,我們迅速爬上這輛混體黑色的越野車,鷹坐在副駕駛位上,其余三人擠在車後座,我發動了引擎,腳一踩油門,車子像離弦的箭一般飛了出去。
陸巡加速起來還是極快的,很快便把那家酒店拋在了後頭,那個地方現在已成為一個極為恐怖的修羅場,這些滿懷著夢想前來觀看演唱會的人們,沒想到自己居然會成為他人攻擊的目標,不知有多少無辜的生命在這里被摧折。
開了一會兒,才發現我們還沒有完全脫離這場暴亂,這條路上每隔一段距離就有一輛警車倒在了路邊,我不得不小心翼翼的避開那些躺在馬路上呻吟的傷者,看來警方的增援遭到了不小的打擊。
這些暴徒事先已經預謀好了一切,道路上每隔一段距離就可以看見被暴徒劫持的車輛,他們帶著紅色頭巾,揮舞著手中的刀具,從車窗里伸出腦袋大聲唱著藏語歌曲,我們把陸巡的窗戶全部關了起來,不透光的車膜恰到好處的掩蓋了車內的乘客,我不動聲色的從他們的車流中穿過。
就這樣將近開了50多公里,終於有一輛車子發現這輛沉默寡言的陸巡了,他們跟了上來與陸巡並肩而行,那輛車是敞篷的北京JEEP,後座上的篷布已經被卸掉了,四個精壯漢子手拿刀槍站著大喊大叫,好像是要我們把窗戶給搖下來。
我沒有理會他們,加大油門想要甩掉JEEP,看到我們舉止可疑,他們越發緊跟著不放,JEEP加快速度衝到陸巡的右前方,想要把車頭別過來,我見機順勢向左打了打方向,同時猛踩一腳油門,JEEP差點被我甩了個頭,還好他們的駕駛員也是個老手,很快就調整回來,繼續跟在我們後頭,不過這麼一耽擱,他們的速度就慢了不少。
透過後視鏡我看到對方有人舉起了一把自動武器,忙大喝一聲,讓所有人立即臥倒在座位上,等我低下頭來的時候,一連串的子彈已經從車後頭飛了過來,將前後車窗的玻璃打得支離破碎,雖然其間夾雜著兩個女人的尖叫聲,但躲避及時的她們並沒有受傷,這讓我心中安定了些。
由於我矮著身子開車,速度不免慢了不少,JEEP再一次趕了上來,我側著眼睛看到那把衝鋒槍又要舉了起來,連忙向右猛打方向,隨之陸巡的右邊車身狠狠的撞到JEEP上,巨大的衝撞力把我們都震離了桌位不少,JEEP也被陸巡撞得向右橫飛出好幾米,不過JEEP的駕駛員很快又把車子調整回來,這回他們跟我們保持一定距離,好像是要用衝鋒槍掃射車身側面。
我這時已經來不及調過方向盤,只見副駕駛上的鷹向外一推車門,陸巡的車門正好觸到JEEP的車身,鷹的身子附在車門上向外移動出去。說時遲那時快,一道灰影迅速的躍上JEEP的後座,JEEP上的暴徒怎麼也沒料到有人能以這種方式過來,他們邊驚罵著邊舞動刀槍向鷹襲來。很不幸的是,他們遇到的可是近身格斗的宗師,就算是在高速移動中的車上,鷹的動作絲毫不受影響,隨著他干淨利落的貼身搏擊,一頓慘叫哀嚎之後,JEEP上的幾個暴徒都被他解除了戰斗力。
JEEP的駕駛員這時看到同伴紛紛倒下,急紅了眼睛的他拼命向我這邊打方向盤,想要把鷹給甩出車外。沒想到,在兩車將近要再次碰撞前,借著這股離心力,鷹順勢從他車上跳了出來,他在空中極為矯捷的轉了個身,雙手正好抓住陸巡的A柱,他的身子被車速帶著向後漂移,但是雙手始終牢牢抓住A柱不放,然後不知他腳上怎麼蹬了幾下,半個身子就已經回到了車內,待他全部身體都落到位置上後,順手把一直敞開的車門給關了上去,他這一系列動作毫不拖泥帶水,每一秒都在生死關上徘徊,但又都准確無誤的做到了,就算我也為之驚嘆不已。
見他已經坐好,我心里再無顧忌,松了松油門,讓陸巡落後了半個車身,然後向右打了兩下方向盤,同時猛踩油門,然後陸巡便以160Km/H的時速撞在JEEP的B柱附近,這股衝力完全將JEEP給頂出了路面,只聽見JEEP上有人慘叫一聲,整輛車向旁邊滑出十幾米,然後原地打轉著撞上了路邊的一顆松樹,隨後便著火燃燒了起來。
而在JEEP被我撞飛的同時,車上有個人被甩了出來,正好落在了陸巡的前擋風玻璃上。“砰”的一聲,我們的面前多了一個面容扭曲的身體,這人正面對著我,雖然滿臉血汙,但是嘴唇上方那兩撇小胡子看上去卻有幾分熟悉,這不就是上次在薇拉su屋子里被我教訓過的那小子嗎,他也是那群暴徒中的一員?
我見小胡子顱骨破裂,嘴里只有出得起沒有進的氣了,伸手穿過之前被衝鋒槍打得稀巴爛的前擋風玻璃,用力將小胡子一推,他的身子在陸巡前蓋滾了幾下,掉到了車頭下面,隨後一聲瀕死前的悶哼,和輪胎碾過屍體的怪響,小胡子已成為車下游魂了。
我們剛才這一系列的打斗極其激烈、險象環生,稍有不慎,這車上的人都會成為暴徒手中的獵物,幸好此時有鷹在車上,否則憑我自己還真不好辦。
待到恢復平靜,自從對方開槍起一直抱頭蹲在地板上的三人總算可以抬起頭了,楊乃瑾的小臉被剛才一系列險情嚇得煞白煞白的,她見到那輛JEEP已經倒地並燃燒,充滿好奇的問道:“高岩、鷹大叔,是你們打敗那些壞人的嗎?”
小姑娘很快從前面的驚險中緩了過來,還不住的詢問我們怎麼會那麼厲害,我只好用自己在國外曾經學過搏擊格斗術搪塞過去,不過女孩子更多表現出的是欣賞與崇拜,並未追問太多。
薇拉su則心有余悸的,輕拍著自己不斷顫抖的高聳豐胸,她好像想起什麼似得問道:“剛才掉在車頭的那個人,我好像認識他,他怎麼也會在那群殺人狂中。”
一直沒怎麼跟她說話的鷹這次開口了:“你還不知道?這些人潛伏了好久,都是你把他們引了進來,給他們提供了藏身和活動的條件,這場暴亂你難脫其咎,知道嗎?”
薇拉su被鷹數落得無言以對,她嘬嘬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以為他只是個按摩師,想通過提供服務賺點錢而已。”
鷹沒說什麼,只是冷笑了一聲。我見薇拉su挺難過的樣子,忙打斷這個話題,順便讓鷹把他今天所見的情況講講。
據鷹所說,晚上這場演唱會的舉辦是一切的導火索,大寶寺的寺主今天正好圓寂了,寺內的僧人都陷入極大的悲痛之中,所有人都在忙著給寺主做法事,這本來也就罷了,可是不知為何,U5的演唱會卻恰好放在他們山腳下舉行,擁擠而來的人潮跟喧鬧的環境嚴重影響到了佛門的清靜,原本此寺的僧人跟漢人就頗有衝突,再加上一些別有用心的人的挑撥之下,僧人們的義憤完全被激發了起來。
然後在某些人的帶頭下,全寺的僧人都被武裝起來,拿著火把下山找政府討個公道,而此時在場巡邏的警察都是新派來的,對於藏區的宗教習俗並不了解,在交涉中的言行存在粗魯過激的現象,頓時引發了僧人與警察之間的衝突,在此期間,不知是誰出言汙辱了藏傳佛教,然後惹惱了在場的僧人,開始只是相互推搡,後來很快演變成棍棒相加。
在這種群體性的場合,一旦有人動了手腳便一發而不可收拾,很快所有的警察都與僧人動上了手,那些警察的數量根本不足以抵抗僧人,片刻間騷亂便蔓延到了人群中間,這個時候場面就完全失控了,所有人都想著盡快逃離現場,根本不顧他人的死活亂跑,整個場面上被踩踏而死的比被打死的還多。
在僧人與人群發生衝突的時候,有一小部分預謀已久的暴徒出現了,他們或者偽裝成僧人,或者明目張膽的手持刀棒,看到漢人模樣的就砍過去,這些暴徒完全就是為了屠殺而屠殺,他們為了今天這場暴動預謀了許久,從我們這一路過來看到的情況可以推測出,他們的目標絕不僅僅是演唱會的現場,包括整個建塘鎮在內都應該遭到他們的襲擊了。
“而在事發之前,你的酒店正好收容了這些暴徒,他們借助這個機會暗地里開展活動,煽動藏人與漢人之間的矛盾。他們密謀了這麼久,你一點都沒有察覺,還辦了這個演唱會為他們提供機會,這還不是你的責任。”鷹毫不客氣的斥責,說得薇拉su面如死灰,我也不知道應該用什麼詞語安慰她。
“我只是想幫助他們生活得更好,難道這也是我的錯嗎?”薇拉su默默自言自語道。
“種群之間的不信任,不是一日一夕可以消除的。很多時候,我們自以為在接近別人,在他人眼中卻以為你要消滅他,特別是有著深厚本族文化的地方,你覺得有助於改善他們生活的行為,或許也正是在抹去他們為之自豪的歷史與文化。我們每個人都在用自己的眼睛看別人,卻從未用別人的眼睛看自己。”鷹的最後一句話若有所指,我們都沒有回答,只是默默的咀嚼著這句話。
在鷹回憶的同時,我們又向前開了50多公里,遠遠的可以看得見建塘鎮的建築了,大家都精神一振,以為可以脫離困境了,沒想到鎮子里卻此起彼伏的,響著急促的警笛聲,薇拉su拉了拉我的衣袖提醒我,看上去好像有些不對勁。
果然,車子剛進街道就發現,這里的局面也是一片混亂,街上的店鋪一個個都被砸開了,商品和貨物被胡亂扔在街上,有的屋內還在向外冒著濃煙,到處可見拿著明晃晃刀片的暴徒,許多衣不遮體的漢人被他們追著跑,好像還在睡夢中就遭到了攻擊。
我看城中的情況也沒好多少,如果這時候進去的話,估計又要跟那些暴徒糾纏個不清,正在躊躇之間。郭經理適時提出,有一條小道可以繞開城區,直接抵達迪慶機場,於是我們便掉頭離開了建塘鎮,在郭經理的帶路下上了那條小道。
這條小道果然沒有什麼人和車輛,我們很快就開到了迪慶機場,一天只飛兩趟航班的迪慶機場,現在居然燈火通明的,好像正在緊張運作的樣子,我們直接把陸巡開了進去,郭經理先下車去安排飛機。
沒過多久,郭經理面帶難色的返回了,身後還跟著個穿著空軍制服的中年人,這人正是當值的機長。這機長告訴薇拉su,現在是有一架ARJ21B的支线飛機可以起飛,但是這架飛機規定載客數是二十人,此時飛機上已經坐滿了州領導的家屬,只空余了三個座位,沒辦法讓我們都上飛機。
薇拉su秀眉一豎,臉色極不好看的說道:“你不知道我是誰嗎?我現在就可以打電話給民航總局和省長,讓你們給我的朋友安排好位置。”
機長面露難色的連連解釋,薇拉su仍舊不依不饒,她從郭經理手中搶過手機就要撥打號碼,這時卻有一雙手伸過按住了手機。
薇拉su抬頭一看,鷹毫無表情的對她搖了搖頭說:“不用打電話了,我是不上飛機的。”
“為什麼,這個地方很不安全的,我們必須馬上離開這里啊。”薇拉su顯然沒有意識到有人居然會不走,她迷惑不解道。
鷹只是用藏語淡淡的說了句話,然後便轉身向外頭走去。衝天的火光照亮了他前往的方向,但他就這麼頭也不回的走了。
“鷹說了什麼?”楊乃瑾忍不住開口問道。
“這里是我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