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女孩的眼淚是她發泄的一種形式,流淚的前後,她會把自己分成截然不同的兩個人。
莎比依靠著自己的小姑,無遮無攔地哭了一氣,覺得內心里得到了安慰,心境也變得平和了許多。
莎比把小姑這兒,作為她依托著親情關系的最後一個吸乳的窗口,因為小姑是最安全的,最諒解她的。
她想把自己攀附在這一個窗口里,重新吸吮著家庭里的乳汁,她需要的更是精神的營養,而不是從這個家庭中獲得實際的幫助。
這就夠了,莎比感到相當的滿足。
對於自己的家,莎比已經不奢望了,父親與另一個女人居住在一起,而母親,她只知道大概的方位,根本不知道現在在哪里。
她只是想把當前的生活料理好,把每一個日子推向前,向前。
她難以知道前面是什麼,只是,她要朦朧地鼓勵自己,要走下去,走下去。
因為心境的改變,兩個女人的話題開始信馬由韁起來,小姑問到莎比有沒有男朋友,莎比含羞搖頭,她沒有把今天為柳絲絲介紹對象的事說出來,她覺得應該把這個事情徹底埋葬,讓知道的人越少,越能夠埋藏得深。
她只是說,今天碰到工作中的不順心的事,覺得特別委屈,特別難受。
小姑從過來人的角度,勸莎比盡早找一個對象,過上安定的日子。
一個已婚的幸福的女人,總是喜歡讓一個單身女孩走進婚姻的天地,以為那才是一個女人的最好的依托。
而從內心里講,莎比已對婚姻不抱希望了。
望著小姑的熱情的期待的目光,莎比卻覺得自己很冷。
婚姻的事實,是離她很遠的事。
她為別人的婚姻操勞,但從來是把自己的婚姻置之度外的。
“小姑,我覺得自己很難愛上一個人了。”莎比吟味著說。
“莎囝,我總覺得你還沒有走出過去的陰影。我都說了,過去的事情不會對你有影響的,你還是一個純潔的女孩,別把自己憋在過去的錯誤里了,那不是你的錯。”
小姑以為莎比還是因為洗澡事件而郁郁寡歡,依然如故地開解道。
“我已經不相信男人了,我不會為不相信的人,去愛上誰的。”莎比欲言又止地說道。
“傻丫頭,結婚不結婚與相信不相信男人有啥關系?就像我與你姑父,看起來,我們都身體不好,但我們過的不是很好嗎?兩個人過日子都是平平淡淡的,不要把過日子想的太復雜。只要兩個人互相瞧得起,互相不嫌棄,那比什麼有錢有勢都老好。”
小姑又比照自己動員起莎比了。
她的干枯的臉上放射出暗淡的紅暈,在蠟燭的映射下,顯出幾分不覺得年齡的美麗。
莎比想到什麼,問道:“小姑,這房子越來越危險了,你怎麼還不搬走啊。”
“你姑父天天催著要搬,就像催命鬼似的。現在這家住戶給的錢又漲了,反正在這里睡睡覺,都能拿到錢,天下哪有這樣的好事體。”
小姑興奮地說道。
“可是這里太危險了啊,孤零零的,說不定什麼時候牆就會倒下來的。”
“不會的,不會的,這些老房子,經過了幾十年,結實得很呢。”小姑的臉上是一副樂觀的表情。
小姑說起小姑父的標本廠效益也開始不好了,以後掙錢越來越難掙了,說起這話時,小姑的臉上蒙上了一絲陰郁。
這時小姑父從屋里走了出來,對莎比說道:“小姑就是會焦心思。怕什麼?只要我有一口吃,就不會少讓你吃一口。把心放寬了,這比吃什麼靈丹妙藥都見效。”
莎比接著道:“姑父說的對,心情放寬些,身體好就比什麼都好。我以後會經常來看看你的。你過得好,我才不會擔心你呢。”
小姑笑道:“我哪里要你擔心了?你把自己的生活打當好,我就老開心了。下一次,記住把朋友帶來,不然小姑不高興了。”
小姑父笑著說道:“看你小姑,有這樣心急火燎的嗎?她就有這個毛病,做什麼事情,都急得不行。可是該急的事,她偏不急。這個房子的事,我都勸過多少次了,叫她搬家,可她就是不急。”
莎比忍不住再次勸小姑道,“還是趁早搬走吧,搬遷公司里的人什麼都有,使起壞來,人眼是不能睜的。”
小姑父說道:“聽見了沒有?我說話你是不聽的,莎囝今天講的話,你該相信了吧。”
小姑把夏蟲冬蟲湯端起來,示意莎比喝完了,眼睛斜睨著小姑父:“聽,聽,我聽你的,再不聽你的,我也住得安穩嗎?”
從小姑家里出來,莎比突然覺得心情好了許多,想到小姑與姑父這麼恩愛,她似乎又感受到了家庭的溫馨。
心情一好,腳步也不由自主地輕快起來,走在人影已經稀少的小巷里,看著什麼,都覺得怪舒服似的。
上海有不夜城的稱號,但是,它在本質上是睡眠的,此刻的小巷,就沉浸在昏昏欲睡的半眠狀態。
真正不眠的,僅僅是上海的物質部分,包括那些擅長嘩眾取寵、招蜂惹蝶的霓虹燈,而燈火是城市最大的欺騙。
正當她走到巷子的盡頭、准備邁入主干道、想打的回去的時候,突然手機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