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洛陽,我真是大吃一驚,竟然比現在的洛陽城大了十倍還不止,與京城長安一般大,作為大唐帝國的東都,非常繁華。
皇宮的史書記載,白馬寺始建於東漢明帝永平十一年,為中國第一座正式的寺廟,位於洛水北邊,香火不絕。
由於它和皇室的密切關系,它的規模也越來越大。
當年武則天寵幸薛懷義,令他做白馬寺的寺豐,白馬寺隨之擴大。
薛懷義失寵死後,白馬寺得的銀兩少了,威望減了,但仍未遭到大損傷。
白馬寺規模仍在,香火仍盛,一進山門,院中正面便是高大的天王殿,一條中軸线上,依次是大雄殿,千佛殿,方丈室,毗盧殿。
毗盧殿後面是下僧院。
山門和天王殿的左右側分別是攝摩騰墓與竺法蘭墓。
在攝摩騰墓後面有一道大門,通向大雄殿左邊的一片精舍,那是白馬寺中地位較高的僧人住的。
一過申時,寺中就不接待香客了。戌時關閉山門。到了子時,整個寺院已經一片寂靜了。
我一直跟隨在陽春霞身後,她發現宏法大師出來後,立即掩向精舍區,一路掩藏著向宏法大師的精舍摸去,潛入宏法大師的淨室,掩上房門,慢慢搜尋。
我不敢跟的太近,突然發現宏法大師回來了,剛要警告陽春霞,陽春霞正好悄悄打開門,出門後剛關好宏法大師靜室的門,一轉過身來,突然驚駭地退後三步,宏法大師站在中間擋住了她的去路。
“陽施主,你要在老衲這里尋找什麼?”宏法合十問道。
“和尚的靜室中有什麼好找的?”
宏法大師說:“和尚的靜室中確實沒有什麼好找的。除了一點換洗衣服,就只有幾部經書。陽施主要讀經書,何必半夜來盜?你就是白天來,堂堂正正地捐幾文香資,想要參習什麼經文,本寺還不是恭送如儀?”
陽春霞笑道:“我在客棧中睡不著,臨時想起要讀點經文--算了算了,夜深了,我也要走了。”
“如此,請恕老衲不送。”
陽春霞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從宏法大師身邊走過,突然站住了。
“請問大師,”她轉過身來問,“我掌門師姐說你和我先父是結義兄弟,這事可是真的?”
宏法合十道:“阿彌陀佛!出家人從不沾惹這種俗事,你的掌門師姐是在哄你。”
“我不信。你若和先父不是結義兄弟,為什麼今晚會輕易放我走?”
“出家人慈悲為懷。何況你取的是經書,是為了修習佛法。”
“假話!”陽春霞突然尖聲說。“你在打誑語!我掌門師姐也在打誑語!你究竟和先父是什麼關系?”
“老衲和令尊只有數面之緣,不過是敬陽少華大俠行俠仗義,敢作敢為,所以對他的後人另眼相看罷了。你去吧。”
陽春霞轉過身去,卻不離去。
宏法大師道:“陽施主請走吧,老衲要做功課了。”
陽春霞站在那里不動,卻抬起手,取下了蒙面黑巾。
然後,她背著身子,又從臉上取下人皮面具,原來她一直帶著人皮面具,而我一直沒有發現破綻,看來我真氣易容術高明,她陽春霞的人皮面具也很厲害,江湖這個東西還真不好應付。
突然,陽春霞驟然回過身來,面向著宏法大師。
宏法大師咚咚咚連退三步,失聲道:“公主!”
陽春霞立即逼問:“誰是公主,我象哪一位公主嗎?”
宏法大師眨了眨眼,恢復常態道:“老衲眼拙,認錯人了。陽施主又是蒙面黑巾,又是人皮面具,如此詭異無比,究竟為了什麼?”
陽春霞默不作答,雙目中卻流下淚來。
她從星宿海中出來,師門令她暫住邯鄲響石山莊,等候通知,一直就戴著人皮面具。
她在宏法大師面前跪下,涕淚道:“以大師的閱歷和修為,當是定力非凡。
見了晚輩的真容,卻震驚得連退三步,脫口喊出'公主'二字。依晚輩猜想,晚輩一定是長得極象母親,所以大師脫口失言。
請問大師,晚輩的母親是公主麼?”宏法大師連連搖頭道:“陽少華不過是一個武林粗人,哪有緣份與什麼公主攀親?老衲記得,令尊去世時,你已經十歲了,你不記得你母親的樣子麼?”
“不記得。晚輩從來沒有見過母親,至今不知她是活著還是去世了。”
“令尊怎麼告訴你的?”
“先父自打晚輩懂事起,就說母親是難產而死,生下我後片刻功夫便去世了。”
“你不相信令尊對你講的話麼?”
“小時候是相信的,長大後就不相信了。”
“為什麼長大後就不相信了呢?”
“因為神尼門都是中老年沙彌尼,除晚輩一個年輕女子外,都是神尼的俗家弟子。但我盡管受到眾人的愛護,但從來不准到中原行走。
晚輩起初弄不明白,不知這中間有什麼原因,直到大師剛才脫口喊出'公主'兩個字,晚輩才明白,荒無人煙的星宿海旁邊一座孤零零的庵子,由官府的馬隊定時運送一切日用品,肯定是和一個公主有關。”
“阿彌陀佛!”宏法宣佛號道。“陽施主不要想入非非了。老衲和陽少華大俠不過數面之緣,實在並不了解。夜深了,你去吧。”
“我去?我往哪里去?今天你不將'公主'兩個字解說清楚,晚輩就在這里長跪不起,再也不走了。”
就在這時,寺院鍾聲大作,宏法大師一聽,頓時出指如風,點了陽春霞身上兩處動屄,然後袖袍一揮,裹起陽春霞的身子,便向攝摩騰墓飛掠而去。
我也連忙跟了上去,這個和尚可不是要對陽春霞不利,而且他稱陽春霞為公主,一定與皇室有關,這豈不是也跟我有關系,雖然我只是個假穎王。
剛到攝摩騰墓,白馬寺寺主也到了,便問宏法大師道:“可是有人潛人了墓室的地下密室?”
一個執事和尚道:“是天昊師太潛入了地下密室。”
寺主哦了一聲道:“原來是神尼門的二當家。宏法,你的袖袍裹著何人?”
宏法將陽春霞放在地下,說:“也是神尼門人。”
寺主看到陽春霞,頓時哦了一聲,然後便調開頭去,向著墓室中喊道:“有請天昊師太出來講話。”
少時,只見從墓室中走出四十多歲的天昊師太,她一如既往地手持文帚,神態優閒而冷淡。
她一出來,便冷冷地說:“我神尼門一個弟子,被你白馬寺的宏法大師劫持到哪里去了?快與貧尼交出來!”
這下我明白了,恐怕陽春霞也明白了,天昊女尼讓她所干的事,不過是要讓她將宏法吸引開,以便使天昊能進入墓室中偷盜而已。
我正在沉思,突然見到天昊師太抬起右手,伸出食指朝陽春霞一點,天昊師太發出隔空指力將陽春霞點了昏屄,使之昏迷不醒後。
然後天昊師太對寺主道:“貧尼要提一件往事,有請三大綱留下,其余人等退出百丈之外。”
什麼是三大綱我不知道,但我肯定得留下,我屏住呼吸,收起真氣,不能讓這些人發現,運用真氣更能激發他們的反應。
我靜候事情的發展,情況越來越詭異了。
寺主下令道:“其他人,立即退出百丈之外,不得偷聽,違令者格殺勿論!”
眾僧一聽,頓時大驚。
以百馬寺寺主這等高僧的佛學修為,平日是連一只螞蟻,一只飛蛾敢都不願傷害的,此時卻說出格殺勿論的話,可見天昊所說的事是何等重大。
眾武僧暴退不迭,刹時間走得無影無蹤。
天昊道:“很好。宏法維那,你知道你劫持的這個姑娘是誰嗎?”
宏法立即反駁道:“老衲並沒有劫持這個姑娘。”
“那她怎麼被你點了動屄,裹在袖袍中飛去掠來?如非貧尼找上門來救她,在墓室中搜尋不到,出來時正好撞到你裹著她,還不知你要將她弄到什麼地方去暗殺哩!”
“師太誤會了。這姑娘去老衲的靜室中搜尋經書,被老衲發覺,才點了她的昏屄,如今她身上還揣著三本經書,就是證明。”
“那經書是她偷的?還是你栽的髒?”
宏法怒道:“我宏法是那麼卑鄙的人麼?”
寺主抬起右手,止住宏法道:“老衲明白了。天昊師太是有備而來。請問師太,這個姑娘是她的女兒嗎?”
天昊道:“是她的女兒。”
“她”是誰,兩個人心照不宜,都不說明,可是我不明白啊,真是急人。
寺主道:“天昊師太好深的心機。你讓她來盜經,人剛被本寺的人拿下,你卻現身出來,以她為質,更以她所代表的那個大秘密為質,明擺著是勒索白馬寺。請問師太,你究竟想要什麼?”
“快人快語,很好。貧尼受教主派遣,要那三本梵文的原本《阿含經》。”《阿含經》,沒聽說過。
白馬寺三大綱一聽,頓時默然,宏法沉聲道:“那麼,你怎麼突然又想起來索要原本《阿含經》了呢?”
“教主要查證一件事。傳說當年宏道偶然在《阿含經》的頁邊空白中發現了用隱形藥水寫的神變功夫,錄下來後,便將藥水字跡用別的藥水滅了跡。如今教主想要核對一下。”
“這麼多年了,怎麼一下子又想起要核對了呢?”
“因為她逃跑了。”寺主猛地抬起了頭:“她?公主?”
“正是那個賤人!”寺主搖了搖頭,說:“老衲不信。聽說囚禁文安公主的地下宮殿修在神尼廟的下面。十二個神尼門的大高手守在上面。附近還有至尊教的無數高手暗中守衛。
她怎麼逃得掉呢?而且最重要的一點是,她本人毫無武功。”
“她有武功。她原先雖沒有。可是,自從三年前軒轅集到過一次星宿海後,她就在地下宮殿中暗中修習武功了。可那賤人半年前突然逃走了。若不是軒轅集插手此事,誰能幫那賤人逃走?”
“你們怎知軒轅集到過星宿海了?”
“此事對你們講了也無妨。軒轅集第一次到星宿海是什麼時候,沒人知道。
師尊勤於修練。
也從來不去見那賤人。
後來軒轅集又到過幾次星宿海,也沒人知道。
直到半年前,師尊為某事卜課,卜到上吉課,便想,不妨再去勸一回那賤人皈依佛門。
誰知師尊一去地下宮殿,就發現那賤人竟然內功大成,已在貧尼之上。
若是再有數年不去見她,她豈不比師尊的功力還高?師尊當機立斷,准備廢了那賤人的功力,誰知正想動手,一道飛符當空打來,打在我師尊的集功大屄上,竟將我師尊的一身神功,廢去了十之六七,以至師尊如今的功力,連她老人家的弟子都不如!”白馬寺三大綱一齊合十說道:“佛門不幸,阿彌陀佛!”
“佛門不幸還念阿彌陀佛?”
天吳師太大怒。
“趕快將《阿含經》梵文原本交出來,貧尼要去向教主交差了!”寺主指了指昏倒在地上的陽春霞,說:“師太講這一切,她知道嗎?”
“不知道。迄今為止,她還什麼也不知道。貧尼取到經書交了差後,就帶她回星宿海去。那間地下宮殿該她住了。”
天昊說完又補充道:“寺主,你可是當年盟誓諸人之一,請記好了。”
寺主道:“老衲不會讓教主失望的。宏法,去將《阿含經》梵文原本取來,交與師太,帶給教主。”
原來陽春霞真的是一個公主的女兒,到底是哪個皇帝的公主我就不知道了,但這其中隱藏了一個大秘密,佛門竟然敢囚禁皇家公主。
我正沉思中,宏法已經取出那本《阿含經》,將經書奉給寺主。
寺主接過經書,恭恭敬敬地跪下,上座和尚和宏法維那在寺主身後跪下,各自垂目,默默頌經。
白馬寺三大綱禮拜完畢,一齊起身,默默退在一邊,各自合十垂目。
天昊師太冷笑一聲,走上前去,跪在經書前,拜了幾拜,起身將經書拿起,揣人懷中,然後一揮袖袍挾起陽春霞,身形一晃,上房而去。
宏法大師眼見白馬寺鎮寺之寶竟被人硬索而走,氣急攻心,哇地一聲吐出一大口鮮血。寺主和上座望也不望宏法一眼,各自默默轉身離去。
宏法在攝摩騰墓前跪下,拜伏下去,失聲痛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