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一下成了我很害怕的地方，我想回，又不敢回。晚上下班的時候，我坐在辦公室里無所適從，剛好阿發又到外地進貨去了，媽的，這小子，我還從來沒有這麼想念過他，平時老是賺他貧嘴，現在還真期望能和他聊聊。

　　我打了個電話回家，告訴敏儀我有個飯局，不回去了。她在電話那頭欲言又止，我沒給她機會，就掛了。接著我一個人溜到街上，毫無目的地瞎逛。誰又能想象，一個事業有成的男人，是這般的光景？

　　街燈上來的時候，我來到了市中心的廣場上，這里人來人往，成雙成對，仿佛只有我一個是單身的。我深深地吸了口氣，哈，好象感覺還不錯，又回到了二十多年前的單身時代，干脆，找個地方喝兩杯。我拿定了主意，正要走，忽然感到前面站了個人，一抬頭，原來是女兒。我本能地轉頭要走，就聽到女兒的聲音：“爸！”

　　”啊，是你呀，紅紅，出來散步？”我木木地搭訕道。

　　”你不是說你有飯局的嗎？這麼有空？”她盯著我，好象要把我看穿似的。這個女兒呀。

　　”你……干嘛跑出來了，不在家里多休息？”我答非所問。

　　”爸，我要和你好好談一下。”這小姑娘，一下就變得認真起來了。我心里一驚，有種不好的預感，好在最近事情也經歷得多了，也無所謂了，有些事，也許是遲早都要告訴她的，來就來吧。

　　我猶豫了一下，心里開始緊張了，但嘴上還死撐著：“好啊，我的小姑娘長大了，是有話跟我說了。”說完我很大度地上前挽了女兒的手，”走，爸爸帶你去個安靜的地方”。

　　就在廣場邊上不遠的地方，有個很考究的咖啡屋，我帶著紅紅到了那里，要了個僻靜的位子，坐了下來。我看了看女兒，她的確長大了，婷婷玉立的苗條嬌軀，該凸的地方凸，該瘦的地方瘦。一雙水汪汪、清純的大眼睛，一只嬌俏玲瓏的小瑤鼻，一張櫻桃小嘴，她把我和她媽媽的優點都集中在了她臉上，她長大了，懂事了，我想到了我的前妻，這時候我的心一下就定了，我反倒不緊張，我看了看她，她還在嘟著個嘴。

　　我笑了笑，”你怎麼不說了，你不是有話要問我嗎？”

　　她看了看窗外，呷了一口咖啡，突然說道：“爸，我覺得弟弟和媽…。。媽媽有點…。。有點……。”她咬了咬嘴唇：“不太對勁。”

　　“有什麼不對嗎？”我還是直直地看著她。

　　“爸，你真的沒發覺嗎？”她有點惱了。我搖了搖頭。

　　“我……我覺得弟和媽的關系有點那個。他們太親熱了，我看得出來。”

　　“你媽一向痛你弟弟，我也一樣，這沒什麼呀。”

　　“爸，我是指…。。唉呀，你應該知道的，爸。”紅紅有些急了，眼淚都快出來了，我不想再瞞她了。我喝了一口咖啡，好苦啊。”小紅，有些事是我們不能控制的，我想你長大了，應該是能理解的，例如說人們的感情，是沒辦法捉摸的。”我說著，看了看紅紅，我希望她能懂我的意思。

　　“爸，你是指……。”

　　“是的，我也不想瞞你，你弟弟喜歡你媽媽了。這是真的。”我一個字一個字地說完，原本我以為紅紅會大吃一驚，但出乎我意料的是，她的表情也只是一般般。她的臉上的表情更多的是憤怒，而不是驚奇。

　　“爸，怎麼能這樣，這……。這怎麼能……。”她自己也不知道說什麼了。

　　“紅紅，沒什麼的，人都是感情的動物，如果你戀愛過，你應該會知道。”

　　“你不怪他們？”

　　“你媽媽她有權選擇喜歡誰，跟誰在一起，雖然這事有些荒唐，但這其實也是正常的。人的情感是很難說的。”

　　女兒驚訝地望著我：“爸!你說什麼？”

　　我笑笑：“紅紅，這很正常。”

　　女兒道：“但這事是媽和弟弟不對”

　　“有什麼不對呢？”

　　“他們，他們是…………。”女兒的臉都紅了，就是沒說出後邊的兩個字。。

　　“我知道，你想說亂倫是吧。亂倫怎麼了？爸爸開始也生氣，但可能亂倫用在他們身上並不合適，如果他們是真心的，你不能用亂這個字，而且你媽媽在感情上也沒有背叛我，她只是更關心小龍的成長，她不希望小龍因為一些事而走了迷路。你知道嗎？再說了，我也沒有什麼權力去控制人的感情。說真的，她們在一起，我自己也安心點。”

　　女兒似乎不服氣，但又不知怎麼說才好，她眼神中有很多復雜的東西，她靜靜地看著我，好象要重新認識我這個老爸。我笑了一下：“不用看了，紅紅，這個問題我早想通了，我沒事的，你呢，在家里別提這個問題，好嗎，算是爸求你了。”

　　“可是，這怎麼做得到呢。爸”

　　“大家都是一家人，你做得到的。不說了，說說你吧，有男朋友了？”我趕緊岔開了話題，不想讓她一下子接受不了。

　　“啊？”紅紅愣了一下，隨即紅了臉，”爸，今天不談這個了，好嗎？我們，回去吧。”說著，她先站了起來，我也只好跟了出去。

　　回到家里，敏儀和兒子正坐在沙發上，靠得很近，我打開門的時候，她們就迅速地分開了，紅紅跟著我進了家，敏儀有些不好意思，走上來說：“你們都去哪了，怎麼趕巧一塊回來了？”

　　我脫下了西服，敏儀接了過去，我想了一下，覺得瞞著也不妥，就說道：“敏儀，我，我跟紅紅說了。”

　　“爸爸”紅紅叫了起來。

　　“啊，”敏儀手中的西服掉到了地上，紅紅撿了起來，遞到敏儀的手，”媽，我不怪你的”說著，自己就跑進房間里去了。敏儀看了看我，似乎還沒能接受這個狀況，我只好笑了下：“沒事的，她也長大了。”

　　“可是，志剛你，你怎麼不跟我說一下。”

　　“她，她前幾天就看出來了。”

　　“這……我……唉”敏儀就象是熱鍋上的螞蟻。這下我有些不好意思了，“敏儀，孩子遲早要知道的。我…….”

　　敏儀猶豫了一下，終於下了決心似的，走到了女兒的房門前。“紅紅，開開門，媽媽有話跟你說。”

　　屋里等了一會，門才開，紅紅站在門口，敏儀回頭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小龍，就進去了。隨即關上了。

　　小龍訕訕地坐在那里，不知道怎麼辦。我想很多事情可能都要在今天解決了，來得是快了點，不過都這份上了，也沒什麼。於是，我叫小龍拿了兩只杯子倒上啤酒，我一杯，他一杯，慢慢地喝了起來，他很奇怪我居然讓他喝酒，但又不好問太多，我們就這樣，你一口，我一口地喝著。

　　屋里，敏儀和紅紅似乎聊了很久。我不知道她們會說些什麼，敏儀再出來的時候，臉色倒是好看多了。

　　一下子，象沒發生過任何事一樣，敏儀跟著我回到了臥室，我問她：“怎樣？你跟女兒談了些什麼？”

　　“也許跟你和小龍談的一樣。”

　　“是嗎？結果呢？”

　　“還好，她總算能理解我們，可我心里總覺得對不起她，好象是沒盡到母親的責任。”

　　“好了，你對她已經很好了，你不用多想了，這也沒你的錯。你到小龍房里去吧”我安慰她。她渾身一震，“得了，紅紅都知道了，你就過去吧。”我推了推她，“我是說真的，敏儀”我說。她的眼里濕了起來，“怎麼啦？我沒別的意思，相信我，我只想你們，還有大家，都開心。去吧。小龍等著你呢。”這時候，紅紅的門開了，紅紅朝我們這邊望，看見敏儀，她又把頭縮了回去。

　　敏儀似乎想起來了什麼，便道：“志剛，紅紅很關心你的，你要多關心關心她。”我也沒多想，推了推她，“好了，你過去吧。”說著，我就把門給關上了。

　　躺下後，我心亂如麻，身邊空蕩蕩的，象失去了什麼。

　　敏儀好象走到了紅紅那邊，有開門關門聲，低語聲。。

　　我靜靜地聽著，然後，有人敲門，“我睡了。”我用不耐煩的聲音說。

　　“爸，是我。”女兒怯怯的聲音。

　　我起身開了門女兒穿著睡裙，怯生生站在門前。

　　“什麼事?”

　　她眨眨眼，低著頭說：“爸，我睡不著，想要你陪我睡……”

　　“別胡鬧了”我說著，想要關上門，但紅紅擋住了。

　　“紅紅，你回去吧。是不是你媽媽要你這樣做的？”

　　“不是，爸，是我自己要過來的，我想陪陪你。”女兒委屈地說。

　　“好了，別小孩子氣。”

　　“爸，”紅紅發嗲了。唉，沒辦法，猶豫一陣，我嘆口氣：“好吧。”我沒關門，走回床上躺下，女兒坐在床邊一會，起身去把門關了，反鎖上，輕輕上了床。在我身邊躺下了。

　　“紅紅，其實你以前都一個人睡的。”

　　“今天我心里好亂，睡不著。”

　　“是的，算是爸爸對不起你，今天可能一下發生太多事，你可能承受不了。”

　　“可是，還有一件很大的事沒有發生。”紅紅望著天花板，幽幽地說。

　　“什麼？！”我心里愣了一下。

　　女兒撲哧一笑，沒有理會。過了半天才繼續說道：“爸，今天你問過我的，我有沒有男朋友的事。”

　　“怎麼，想跟老爸坦白了，你有是不是？”

　　“是的，我有過一個男友，我們還發生了關系。”我沒想到紅紅會說到這個，“紅紅！你怎麼能這樣，你呀，真是的，你還沒結婚呢，怎麼這麼草率呢！”我的聲音一下就抬高了八度，心里邊忽然生出一種不可遏制的憤怒，好象是有人把我最珍貴的東西給奪走了一樣，這畢竟是我的女兒呀。

　　“爸爸，你別激動，我和他……我和他分手了。”

　　“怎麼能這樣。”我坐了起來，“他是誰，告訴我，我找他去。這個不負責的家伙。”

　　“爸，你聽我說完，是我甩了他的。”

　　“為什麼？”

　　“因為，因為我總拿他跟一個人比較，我總覺得他比不上那個人，他沒有那個人好，所以，我離開他了，是我的問題。”

　　“一個人？”我愣了，“你還喜歡另外一個？”

　　“嗯”她重重地點了點頭。

　　“那你也不能這麼輕易就……。”我說不出口，只好打住了。

　　“爸，你知道那個人是誰嗎？”

　　“誰呀？”我又是一愣。

　　這時，借著燈光，我看到女兒的臉有些紅了，她咬了咬牙，終於說了：“爸，如果我說是你你會怎麼樣？”

　　我自己都呆住了，我趕緊背過身去：“小孩子，別胡說”

　　“爸，你知道嗎，我從小就是你帶大的，媽媽去世得早，就只有我們兩個，小時候，我看著你那麼辛苦，我就發誓長大後要好好服待你，沒想到後來你娶了新媽媽，不愛我了，我……我只有自己到外邊去了。”紅紅說著，就嗚咽起來。

　　“哪有的事，我和敏儀一直都很關心你的。”我趕緊從床頭櫃上拿了紙巾給她。

　　“可是，那就是不一樣，爸爸不要我了。”這小妮子說著，還真的哭了起來，我急了。只好摟住她。“別哭，讓你弟弟和媽媽聽到了多不好。好了，別哭了。爸爸一直都是愛你的。”

　　“所以我總是拿爸爸跟男朋友比較，我發現，其實我更喜歡爸爸，爸爸在我心中才是真正可以依靠的男人，我那個男友，就象是個小孩子，長不大，所以我就吹了。這次我回來，本來還不敢說的，沒想到爸爸你對媽媽和弟弟的事看得這麼開，所以我才敢說的，真的，爸爸，我喜歡你。”紅紅說著，還抱緊了我。

　　天呀，這什麼回事嘛？

　　“好了，別哭了，紅紅，我知道你喜歡我，我也喜歡你，可我們那是父女之情，你不能把兩者混為一談。”

　　“我原先也是這麼想的，可交了男朋友後，我才發現不是這樣，爸，我是真的。”

　　我也是心亂如麻，不知如何才好，怎麼這些事全都發生在我身上了，難道真的是老天注定了。紅紅把我抱得更緊了。“爸，這次的事，我想你一定很痛苦，我知道你一定需要一個人在你身邊，對吧。這事我跟媽媽也說過了，她也同意我的看法。是她鼓勵我過來的。”

　　“什麼，敏儀也知道了？”我急忙問道，但隨即明白了，剛才她們母女二人在屋里，可能談的就是這事。

　　“爸，你也說過，人是沒有辦法控制感情的，不是嗎？”紅紅說著，抬起了了頭，看著她那梨花帶雨般的面容，我的心也軟了。我終於忍不住，伸手摟住女兒，把她抱在懷里，讓她靠在我的胸前。

　　“爸爸”紅紅夢吃般在我懷中說道：“親親我，好嗎？”我象是著了魔一樣，順著她的話，看著她仰起的俏臉，我低下頭去，吻在了女兒的唇上，但就在接觸的一瞬間，我突然推開了她，“紅紅，別這樣，我是你爸爸，我們不能這樣。”我說著，驚慌失措地就要下床，紅紅攔住我，我情急之中粗暴地推開了她的手，”紅紅，別這樣。”她含著淚水委屈地看著我，我的心有些軟了，但我知道，這時候心軟的話，會出事的。我咬了咬牙，“我睡沙發吧！”我抽了一床毯子，轉身出了臥室，“呯”地一下把門關上了。

　　後來的幾天，我總是故意躲在公司里，盡量少回家，我覺得自己好象是從一個圈子跳到了另一個圈子，老是逃不開，我拿出我的”白三五”，抽了一包又一包。我覺得，我就象是迷路了，怎麼也找不到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