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知意想到此處,又不免想起納通房的事,於是順道與李氏說了。
李氏的反應卻並沒她想象中那麼激動,只是沉默了好一陣。
“想清楚了?”
李知意道:“王孫貴族,有幾個妾室通房都是尋常的。”
李氏卻不太贊同:“哪有剛進門就給夫君納通房的。”李氏不贊同的原因卻不是納不納的問題,因為她也清楚,高門貴族的男子就沒幾個不納妾納通房的,她擔心的是女兒女婿剛成婚,正是該好好培養情感的時候,原本二人相處的時間就不多,這時納通房,只怕二人更難建立起感情。
李知意渾不在意:“早一些晚一些都一樣的,女兒意已決,娘親莫要替女兒擔心了,不如替女兒想想可有什麼合適的人選吧。”她上頭沒有婆婆,這些事只能問娘家人。
李氏心中微嘆,還是道:“世家婦人們為夫君納通房,通常是從身邊知根知底的丫鬟中挑的,最好還是好拿捏的,不能讓她翻了風浪去。”
知根知底的、性子好的,身材還得火辣、長相還要不錯。
李知意在自己的丫鬟中篩了一輪,腦海中浮現的幾張面孔,大多是有些方面差一點的,要說合適的也有一兩個,而且她一開口,幾個丫鬟定沒有半句怨言,但她自己卻舍不得,她想給她們尋一個好人家,而不是當一個見不得人的通房蹉跎在侯府後宅。
“娘覺得你身邊有幾個丫鬟還算合適,只怕你舍不得罷了……”
母女兩個相視一笑,李知意道:“女兒再想想別的法子吧。”
“這也不是什麼難事,娘囑咐靠譜的伢子多留意一些良家女便是,然後娘再幫你篩上一篩。”
“謝謝娘。”李知意沒有拒絕,她在侯府還沒有什麼根基,很多事情還是要靠著娘家。
李氏看著李知意苦笑:“真不知道這樣是幫你還是害了你。”
“娘就不要擔心了,女兒會妥善處理好這件事的。”
一個丫鬟在門外道:“夫人,侯爺已經與老爺談完話了。”
李氏心念一轉,道:“把侯爺請去淑蘭院歇息。”
“娘讓人打掃了你的閨房,今日便和姑爺留下住一晚吧,城西城東來回跑也怪累的。”
“娘,這不妥,侯爺有自己的事要忙。”
李氏打定了主意要給夫妻兩個多多創造相處的機會,哪能就此罷休,今日說什麼她都要把女兒女婿留下了。
“姑爺還在婚假,能有什麼事,他最該忙的事就是多陪陪你。”
李知意還沒說什麼,李氏已經搶在前頭把她的後路堵死:“好了,就這樣,你也莫在娘這逗留了,姑爺從你爹書房出來了,你也快回你的院子。”
李知意就這樣被李氏一步一攆趕出了門。
李知意看著緊閉的房門,心里自嘲,怎麼好像她娘親對女婿比對女兒還好了。
不過短短半日,娘親就被唐文緒給騙過去了?
“姐!你怎麼被娘趕出來了?”一直在院子里逗留的勤哥兒沒過多久就看見姐姐被娘親趕出門,連忙圍了上來。
他其實隱約聽到了一些,好像是娘親要將阿姐回院子陪侯爺,阿姐似乎不太樂意。
於是勤哥兒對自己的猜測又印證了幾分,這個侯爺肯定待姐姐不好,姐姐居然還要伺候他!
還搶他的魚吃!
李知意自然不想與自家弟弟說實話,只道:“勤哥兒?你怎麼不去園子里玩。”
“一些破花破草有什麼好玩的,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你呀,就別想著出去玩了,這陣子老老實實呆在家里,什麼時候爹爹高興了,你自然不用看園子里的破花破草了。”
勤哥兒道:“姐,我想去你的院子玩,好不好。”
李知意疑惑:“姐姐的院子有什麼好玩的。”
“我就想去,你去侯府以後,娘親都不讓我去淑蘭院玩,還說等姐姐有了孩子才行。”
這是洛州的風俗,女子出閣後,閨房要封存著,不能叫男丁進出,直到女子順利為夫家產下頭胎。
這習俗老舊,已經很少有人按部就班地固守了,就算是守禮的洛州李家,也只是走一個形式而已。
李氏不可能如此因循守舊,李知意心里門清:“娘親怕不是因為你作弄姐姐的一池錦鯉才這樣說的罷。”
勤哥兒漲紅了臉:“這哪能叫作弄,姐,我不過就是摸了摸它們而已,我這次……我不會了!”
勤哥兒越說,底氣也漸足,他確實喜歡捉弄錦鯉玩,但現在他可不是奔著樂子去的,他要去給姐姐撐腰!
看那個什麼狗屁侯爺敢不敢欺負姐姐!
“可以,但你不能下水去玩,也不能亂跑。”
“還是姐姐對勤哥兒好。”
李知意臉上一點陰霾也一掃而光,笑著打趣:“勤哥兒什麼時候這麼會哄人了。”
勤哥兒難得有些害羞地抿唇笑了笑,又道:“姐,你在家呆幾天?”
“明日便走了。”
“為何不多留幾日,勤哥兒天天哄你開心。”
“侯爺有事要忙,姐姐自然不能多待。”
“那就讓他自己回去好了。”
李知意只當弟弟舍不得她:“那怎麼行,別人會說閒話的,你呀就不要操這份心了。”
姐弟二人一邊說著話,不過一會兒已經到了李知意出嫁前的院子——淑蘭院。
院子里的東西原封未動,甚至還多了一些,而仆婦還是原來那些,幾個正在院中指揮的婦人一見到李知意,忙迎了上來。
李知意只消掃一眼,便知哪出不對勁:“侯爺到了?”
仆婦點點頭:“正在後院,侯爺吩咐老奴,若是小姐回來了便過去找他。”
李知意看著那扇熟悉的門,心中忖道:這架勢,好似是這他的院子他的人似的。
李知意有一種自己的私人領地被侵占的感覺,很不爽快。
“小姐?”
李知意壓下心里的不豫,道:“知道了,你忙你的去吧。”
仆人哎了一聲,連忙轉頭繼續指揮下人擺弄花草了。
她拍了拍胸脯,好似才緩過神來。
方才,她們幾個仆婦正閒得在那嗑瓜子侃大山,誰承想侯爺突然就來了,嚇得她們差點咬到舌頭。
侯爺卻沒怎麼理會她們幾個,只丟下幾句話便徑自進去了。
大伙又愣了好半晌,才慢慢緩過神來,她們幾個平時在後院伺候,哪有機會見過侯爺,如今見了真人,方知傳言不虛,侯爺果真生的龍章鳳姿,原本她們私下里還覺得侯爺是莽夫一個,如今反倒是自家姑娘的容貌不夠看了。
李知意到了園子,只見唐文緒站在一顆枯瘦凋零的棠梨樹下,兩只手背在身後,腰杆挺拔。
就算看不見正臉,光看背影也足夠賞心悅目了。
似乎是聽到她的聲音,他側過身來,遠遠朝她睇了一眼。
李知意腳步頓了頓,頂著他的目光走過去,把自己走了十幾年的路硬生生走出了陌生的感覺。
李知意福了福身:“侯爺。”
“唔,那是你弟弟?”
李知意錯愕擡頭:“什麼?”順著唐文緒的手指回頭一望,正好將躲閃不及的勤哥兒逮個正著。
勤哥兒露出一個尷尬的表情,慢騰騰地從柱子後邊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