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未亮,爾泰就出了紀夫人的房間,悄悄的回了自己的臥房,神不知鬼不覺的。
他從紀曉嵐的話中,知道紀夫人患了怪病,仔細一問才知道原是得了輕度的癲癇症,便將自己體內的七彩狼氣輸入到紀夫人體內脈絡間驅除毒素,不過紀夫人病態年久,病灶根深蒂固,若想痊愈,還需要爾泰五個晚上不間斷的運氣、發功。
昨晚發功完成之後,爾泰又隨意的跟紀夫人扯起了閒篇,隨意的問道她為何會穿著肉色連褲襪,紀夫人則羞答答的告訴她,紀曉嵐不知道從哪里弄來的這個東西,送給了他最疼愛的小妾,後來紀夫人無意中見到了那小妾穿著絲襪時的樣子,初時還覺得這東西很是孟浪,但適應了之後,卻發現絲襪穿在腿上更是顯得曲线完美,因此愛美的紀夫人便偷出來了一雙褲襪,沒想到卻是便宜了爾泰。
聽她說完,爾泰才猛然記起,那日洋人班傑明當著紀曉嵐等官差的面,給了他一百多雙絲襪,之後他又分給了小燕子、紀曉嵐等人各兩三雙,當真是‘造化神奇’啊!
……
清晨約莫五六點鍾,爾泰等人一齊用了早點,之後便收拾好行裝繼續趕路,當然爾泰還是與紀梅同乘一車,期間免不了動手動腳的,而林廷生亦是時不時的親自駕車監視爾泰和紀梅,不過爾泰與紀梅的關系,卻是經歷了比較微妙的變化……
車行甚速,兩三天的功夫就過了滄州,第四天晌午,爾泰等人便到了德州城下,望著高達十數米的德北城門,爾泰等人長長的舒了口氣,終於是到了山東地界了。
“站住!干什麼的?”福祿和林廷生駕著馬車就往城門里走,忽然一隊兵丁攔住了眾人的去路,此後又將四輛馬車包圍起來。
當先幾名兵丁手持長槍,鋒利的槍頭在陽光下泛著寒光,直愣愣衝著福祿,兵丁臉上的表情亦是凶神惡煞的。
不過福祿怎麼著也是福爾泰的親隨,自是見過大場面的,身手雖然不能與爾泰相提並論,但這幾個蝦兵蟹將他還是不放在眼中的,何況後面的馬車上還有五個以一當十的大內侍衛。
只見他滿不在意的跳下馬車,走到那兵丁前,嬉笑著用手指撥開衝著他面頰的槍頭,笑著問道,“哥幾個這是唱的哪一出啊,咱是本分的商人,可沒做什麼犯法的事。”
“少廢話!”
福祿的話音剛落,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便傳了過來,緊接著兵丁分開一條通道,一個長相尖嘴猴腮、身穿九品練雀補服、嘴上叼著一根牙簽的城門吏走了過來。
他上下打量眼福祿,見他衣著粗布麻衣,但卻氣度不俗,一看就是豪門大宅的下人,心中多少收起了些小覷之心,不過語氣卻仍是尖里尖氣的道,“做沒做犯法的事,不是你說了算的。”
“那是誰說了算的?難不成還是你說了算?”福祿還沒等開口說話,爾泰器宇軒昂的走出車廂,就站在馬車上,居高臨下的斜瞥著那城門吏。
“吆喝,你小子口氣不小啊,不過倒是蠻對大爺我胃口的,說說吧,你是干什麼的?這些馬車上都是什麼人?”
那城門吏見了爾泰傲慢的神態以及舉手投足間流露出的高人一等的氣勢,不似裝出來的,便在心中猜想此人可能是富家公子哥或是官宦子弟,說話間語氣雖是邪里邪氣,但言語卻是加了小心。
“呵呵,在下乃是一名普通的商人,家父在天津做些小生意,此次特命我前來山東采買些藥材,車上都是我的家眷和仆人。”
爾泰笑著彈開折扇,走到那官員面前,微微拱手說道,“還請官爺行個方便,在下不勝感激。”
“哈哈,行方便,好說好說,不過就是。。。這個。。。這個。。。”
那人見爾泰還算是上道,便笑著揚起手,三根手指頭飛快的捻動著,示意爾泰給點牙祭。
“呵呵,官爺,這不妥吧,我還沒有采買,就算是要交稅,也要等回程的時候吧?”爾泰依舊是笑著問道。
“嘿,我說小子(念zei),你這有點不上路啊,至於是回程交稅,還是入城交稅,咱這可是有明文規定的,你想必也知道,拒交國稅那可是要殺頭的!”
那城門吏吐出了咬在口中捻動的牙簽,言語中微微帶了些威脅之意。
“那如果我就是不打算交稅呢?”爾泰沒事人一樣饒有興致的問道。
“不交稅也好辦,瞧見沒有,那邊就有幾個不交稅的,諾……”
爾泰順著那人的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見五六個人,有男有女,這些人衣著粗鄙,一看就像是普通的百姓,手上腳上都帶著鐐銬,身旁還有掉落在地、為來得及撿拾的蔬菜葉子和垂死掙扎的活魚。
他收回了目光,又向城門口的門吏辦公桌上看去,只見桌子上橫七豎八的放著幾個筐子,城牆邊下還放著幾個扁擔和籮筐,里面盡是些活魚、鮮蝦之類的海鮮,他在前世電視劇中見到過如此的情景,知道這是德州官吏巧立名目,借機收稅,克扣盤剝百姓。
看到這一幕,爾泰心中怒火中燒,他用力的握緊拳頭,手背上青筋暴起,略顯狹長的指尖都深深的嵌入手心中,不過轉念間,他便強忍下了怒火,他知道此時還不是自己該發作的時候,沒得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他要救的不是一個人,也不是幾個人,而是整個山東的百姓,切不可因小失大,於是壓低聲音冷冷的問道,“這些人犯了什麼錯?為什麼要給他們戴上鐐銬?”
“當然是不交稅了,你沒看到他們啊,都是些魚商、菜商,進城賣菜、賣魚自然要交稅,而若是不交稅,那就是藐視大清法度,我不抓他們抓誰?”
那人有些不屑的看向爾泰,陰笑著回道。
“菜商?魚商?你還真抬舉他們啊。”
爾泰亦是冷笑的說道,這個人,還真是不簡單,睜著眼說瞎話的功夫堪稱一絕,饒是爾泰兩世為人、見多識廣,亦沒有見到過衣著破破爛爛的商人!
不過那城門吏卻是不理會爾泰語氣中的戲謔,臉上的笑容漸漸隱去,變得嚴肅起來,“喂,小子,爺沒有時間陪你耗著,你若是想進城,就給爺乖乖的交稅,否則,哼……那些人就是你的下場。”
他冷哼一聲,他手下的兵士們愈發逼近了爾泰,福祿急忙擋在爾泰的身前,馬車上的幾名大內侍衛聞聲也跳下了馬車,五人赤手空拳的將爾泰圍在中間,只等爾泰一聲令下,馬上將這群混蛋兵丁打翻!
雙方冷眼對視著,大有一觸即發的架勢,不過爾泰卻是忽然笑了,笑得很燦爛的樣子,不過這笑容看在那城門吏和一干兵士的眼中,卻不覺有些發毛,心里登時不托底起來。
“你……你笑什麼……?”那城門吏收斂了笑容,語氣有些結結巴巴的問道。
“我笑你這人真有趣,想要我交稅就直說啊,用的著這樣動刀動槍的嗎?”
爾泰譏諷的笑道,說著他揮揮手,示意福祿等人退下,“官爺,你算算吧,我們這次入城,需要交多少銀子?”
見他示意手下退下,那城門吏登時也松了一口氣,他雖然混蛋,卻也不是傻子,從剛剛爾泰手下從跳下馬車到將爾泰圍在中間並擺出打斗的架勢等一系列的動作中,他能看出爾泰這群人不簡單,至少都是練家子,真要是打起來,雖然己方人多勢眾,又占了官家的理,怕是也難以討到什麼好處。
不過爾泰主動退讓了,他便又抖了起來,心道商人再牛逼也就是個商人,眼前這小子更是個聰明的角色,知道‘貧不與富斗,富不與官斗’的道理,很自覺的擺正了自己的位置,便傲氣的道,“小子,知道交稅就好,爺今個心情不錯,就給你打個折扣吧,每人十兩銀子。”
“每人十兩?”爾泰剛剛平息下去的怒火蹭的一下就上來了,“你怎麼不直接去搶?”
“哼,這還是給你打的折扣呢,要是擱在別人身上,每人少說十五兩!”
那城門吏不屑的回道,進而又像是與爾泰很熟悉似的,壓低聲音向他透露了一個機密,“這段時間山東各地天地會亂黨正鬧得凶,這群亂黨就是打扮成什麼商人啊、仆從啊、販夫走卒之類的,上面交代下來,要嚴查你們這些來來往往的商人、商隊。”
“哦,是這樣,那你看我像不像是天地會的亂黨啊?”
爾泰好笑著問道,他還真是沒見識過如此有趣的城門吏,明明是想要訛銀子,卻是害怕你心中不服不願‘交稅’,便整出些讓你害怕的話先行震懾住你,而話外透露的意思就是,你要是不交銀子,那就是天地會亂黨!
“你?目前倒是還說不好像不像,不過……這主要是看你的表現而定,表現的好,就是良民,表現不好,就是亂黨。”
有了兩世為人的經驗,爾泰自然清楚的知道,在大清朝或者說是任何的封建帝國,法制都不是那麼健全,朝廷雖是有明定的稅額,但下面的官吏卻是奉行另外一套法則,就好比山東商業不怎麼發達,各級官吏收取不了多少商業稅收,便會在過路的人群身上做文章,所謂‘雁過拔毛’!
就像這次天地會在山東聚眾鬧事,便是一次極好的訛銀子的機會,你要是不交足稅銀那就是亂黨,官家、官吏可不會跟你講道理!
“好,我們這一行總共十來個人,不過我給你二百兩銀子,你把那些個百姓給放了。”
爾泰掏出二百兩銀子遞給城門吏,隨後指著被鐐銬銬住正准備押上囚車的五六個無辜男女說道。
“那可不行,他們是天地會的亂黨,朝廷的欽犯,我哪有膽量說放就放……”那人笑著搖搖頭,表情中明顯的表露出嫌銀子太少的神色。
爾泰沒想到對方還真就上綱上线起來,給那五六人扣上了天地會亂黨的帽子,其實還不就是見自己出手大方,心地又好,是個肥羊想趁機再敲詐一筆銀子嘛。
不過爾泰有的是錢,滿不在乎的從懷中掏出了五十兩銀子,悄悄的遞給那城門吏,笑道,“這是給官爺你的!”
“嘿嘿,痛快,你小子是個人物,來呀,把那幾個菜農、漁農給放了。”
收了銀子,那城門吏臉上的笑容登時就堆滿了臉頰,大手一揮示意手下人放了那幾個無辜的男女,順帶著把人家的‘級別’給降了下來。
那五六個男女,一直關注著那邊的事態,見一個清秀的少年竟是出銀子贖了自己,便一齊撲通跪在地上,對著爾泰連連磕頭稱謝,皆稱他是活菩薩,好人有好報!
不過爾泰卻是心中絞痛,這些人都是無辜的百姓,卻是被這群貪官汙吏扣上了亂黨的帽子,今天若不是自己路過德州,花銀子贖了他們,只怕這群人多半是凶多吉少。
對於下邊官吏的手段,爾泰還是多少知道一些的,那幾人如果被扣上了亂黨的身份,官府就會通知他們的家人花銀子來贖,而若是交不出贖銀的,官府便會殺人滅口,因為留著也是‘禍害’。
念及此處,爾泰憤恨的盯了那城門吏一眼,不過雙眸中憤怒的火光僅是一瞬即逝,知道此人不過就是此事的馬前卒罷了,不然就憑他一個小小的九品城門官,就敢明目張膽的巧立名目、盤剝百姓?
他背後,一定有人給他撐腰,或許是一個人,或許是幾個人,又或許是一群人,更或者,是一張通天的‘大網’。
“看來,山東的事情,還真是不簡單啊……“爾泰心中感慨的道,他還沒等入城,山東的官員便給他上了‘一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