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過了多久,廟外突然傳來輕重不一的腳步聲,一把粗豪有力的聲音響起:“格老子的,我說的沒錯吧,總算給我找著了!”
緊跟著,廟門‘碰’的聲被推開,一個滿臉胡須,孔武有力的虬髯大漢率先走進,看見邪帝,驀然一怔,接著大笑道:“哈哈,原來已有人在這里啦,朋友,不介意一起擠一擠吧!”
大漢這麼問,其實也並非要邪帝的答應,只是基於禮貌上打個招呼而已,畢竟象這種荒野小廟,是個人都可以進來休息。
所以大漢很自然的立在門口安排自己的同伴:“來,大家趕緊上來!馬老三,把貨物卸好,對,就放在那兒,別占著門口!哎呀,我的小姑奶奶,你怎麼不披件斗篷就下車了,快快快,進屋里,把你給凍壞了,我可擔不起喲!喂,那個誰誰誰,對,別回頭了,叫的就是你,趕緊的,馬兒牽好了,別讓它們亂跑!哎喲,我才剛說完,怎麼就鬧騰一匹了!真是!”看來這個大漢,倒是當總管的一把手,三兩下的,幾句話工夫,就把車啊馬啊什麼的,安置得妥妥當當。
很快的,外面的喧鬧聲結束,幾個人當先走了進來。
走在最前頭的,是個精干瘦削的老者,約莫四十來歲,精神健旺,頭上微見點花白,身高不過五尺,但雙目炯炯有神,顧盼之間,凜然生威。
緊跟其後的是位身著白底藍花長襖的少女,少女十七八歲年紀,一張略圓的鵝蛋臉,眼珠子黑漆漆的,兩頰暈紅,周身透著一股青春活潑的氣息。
她的身邊落後半步的是個年輕男子,濃眉大眼,比那少女少了幾分稚嫩,多了幾分成熟,氣勢飛揚,步履行止輕健,也是位英氣勃勃的人物。
再其後的就是兩位三十開外的壯漢,相貌平凡,但孔武有力,神情粗豪,想必也是個直爽漢子。
老者看見邪帝,微微一怔,暗想:“這種荒野小廟,怎會出現一個氣勢如此逼人的人,又戴著面具,顯是想隱瞞身份,也不知是何來歷,倒要留心一番。”想罷,老者拱拱手,面帶微笑正想招呼一聲,可邪帝只冷冷瞥了他一眼,目光便轉向他方,搞得老者面容僵硬的站在一邊,舉起的雙手是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老者身後的少女,倒是沒察覺到他的窘態,只顧抖著衣上雪霜,搓著雙手抱怨道:“爹,這雪可真大,我都快冷死了!都怪二叔啦,如果不是他只顧著那兩箱物事,咱們早就到蘇城了,也不會被暴風雪堵在這荒郊野外,連口熱湯都沒有!”
老者還沒說話,她身邊的年輕男子就笑道:“妹妹,你又冤枉二叔了,那兩箱東西對咱們可重要的很,別說耽誤這點時間,就算再長,我們也得等著,更何況誰又能知道這暴風雪說來就來,就沒半分預兆。”
少女吐吐舌,剛想說話,擺脫窘境的老者已開口呵責道:“好了,瓊玉,這一路上盡聽見你的抱怨,還有完沒完。早叫你不要出來,你硬是要跟著,這不,吃苦頭了吧?學學你哥,穩重點,一個大姑娘家,怎麼就這麼跳脫!”
少女撇撇嘴,顯是這番斥責並沒聽進耳去,那少年笑著搖頭道:“爹,你就省省力氣吧,誰叫她有個爹爹是陳州第一高手,百勝武場的場主‘推山手’莫天標呢?她這個性,可是您老人家慣出來的,改啊,我看難囉!”
少女拍手笑道:“還是哥哥了解我!”
老者沒好氣的瞪了二人一眼,懶得再說話。
另一面,兩個壯漢已麻利的從門外抬進幾口箱子,又收拾了兩張長矮凳,叫道:“場主,少爺,小姐,過來這邊休息會吧,兄弟們都收拾得差不多了,一會便好!”
原來這群人均是陳州人士,領頭的老者叫莫天標,江湖人稱‘推山手,’一手功夫全在手掌上,據說開山劈石不在話下,也是陳州‘百勝武場’的場主。
由於天下不靖,盜賊四起,人人自危下,武館和道場就自然空前興旺起來,莫天標憑著他那一手強悍的掌上功夫,打遍陳州無敵手,再加上人脈頗廣,遠近幕名而來者絡繹不絕,使得‘百勝武場’在短短幾年間便發展為陳州最大的武場,而莫天標的大名更是聲名遠播。
濃眉少年是他的兒子,單名一個龍字,一身武功盡得乃父真傳,已有其七層火候,也是陳州小有名氣的年輕高手;少女則是他的女兒莫瓊玉,這名字可是專門請一有名學士起的,取自人似珍寶瓊瑤,如玉之美也的意思,可見少女確實很得莫天標的寵愛。
而那位虬髯大漢是莫天標的二弟,莫文儒,如此粗曠大漢居然有這樣一個斯斯文文的名字,絕對讓第一次認識他的人大跌眼鏡(如果有的話)。
其他的漢子則是武場的弟子或護場手,經常跟著莫天標行走江湖。
幾個人一陣忙碌,虬髯大漢莫文儒再次走進小廟,拍打著身上的雪,嘴里大聲呼氣:“他奶奶個熊逼,這雪真他娘的大,要不是老子身體結實,抗誰都頂不住!”接著又衝門外喊道,“喂,我說你們幾個人,收拾好了趕緊進來,他媽的凍壞了老子可不包醫藥費!”那橫眉怒目的樣子,活脫脫一黑張飛再世,哪有名字的半點儒雅斯文?
在他叫喚的同時,門外又陸陸續續進來了幾個伙夫打扮的壯漢,身穿玄色或藍色棉襖,腰上別著兵刃,腳步輕健,頗有幾分武功底子。
這一群人生起了好大一堆火,十來號人團團圍住,在火旁烘烤給雪凍僵了的手和腳。
莫瓊玉最是停不住,看見邪帝坐在一旁,身邊還有個女子面孔朝里側躺在凳上,雖不知他們是何來歷,也熱情叫道:“哎,對面那位先生,如果不介意的話,一起過來烤烤火吧!”她本以為這樣說,邪帝一定會回以感激的話語,可邪帝連瞥都不瞥她一眼,更不用說出聲道句謝,留給她的只是一個頎長冷傲的背影。
莫瓊玉碰了個軟釘子,有些氣餒的小聲嘀咕道:“這家伙到底是誰啊,這麼冷淡,我好心邀他過來取暖,他理都不理人家,哼,拽什麼嘛……”
莫天標聽了臉一沉,低聲斥道:“閉嘴!出門在外,我怎麼跟你說的?不要亂說話,不要惹是生非,你怎麼總是不聽!若是讓人家知覺了,豈不是自討沒趣?”
莫瓊玉被喝責了也不生氣,反而神秘兮兮的挨到哥哥莫龍身邊,眼光一直在瞄住無動於衷的邪帝,低聲道:“哥啊,我看這人有點邪門,這麼冷的天,他身上就只穿件長袍,好似一點都不冷的樣子。還有,你說他沒事臉上戴著個面具干嘛,該不會是什麼江洋大盜,朝廷通緝犯之類的吧?”
莫龍皺眉道:“你不懂,難道我就懂了麼?干嘛不問爹去?”
莫瓊玉苦著一張臉,壓低聲道:“你還嫌我被爹罵得不夠多啊,這一路上已經被罵了三十七次了!”
莫龍忍俊不住,低笑道:“那你就忍著點,別老惹爹生氣!”
莫瓊玉叫起屈來:“我哪有!明明是爹自己亂發脾氣,我乖得很的!”
莫龍愕然,一副被打擊到了的樣子:“你確定那個很乖的是我妹妹嗎?”
兄妹倆嬉鬧開來,旁邊莫天標實在看不下去,大聲咳嗽起來,直咳得咽喉都快啞了,才讓兩人稍稍安靜下去。
許是他們吵鬧的聲音太大,驚醒了月兒,她咕嘟著翻了個身子,面向人群,睜開了眼睛。
嗯,睡得好飽哦~~~~月兒直起身子,秀美的伸了個懶腰,長發像瀑布般往四方傾瀉,襯著那雙慵懶而半展的黑眸,美艷無倫的玉臉朱唇,即管苦修多年的高僧亦要為她動凡心,更何況是這群血氣方剛的跑江湖漢子?
沒有人不為她這一刻的艷色所攝。
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
也不知是誰忘形的吟出了這半截詩,不應景,卻是道出了眾人的心聲。
月兒很茫然,表情很無知。
剛醒來就看到了這麼多人,而且這些人還直勾勾的盯住她看,那眼神如狼似虎的,下意識的,她往邪帝身邊靠去:“喂,這些人是誰呀?”
邪帝面無表情,然而冰冷的黑眸里卻閃動著狂怒前的風暴,這群人居然敢如此肆無忌憚的盯著他的嬌娃,要知道月兒可是他的禁臠,是他最珍愛的寶貝,這群粗鄙之人哪配欣賞月兒的美麗,看來有必要給點教訓他們!
邪帝心內殺機一閃,冷哼一聲,聲音不大,但眾人卻仿佛耳邊突然響起了個炸雷般,震得腦袋轟轟直響,氣血翻騰,功力淺的,甚至嘴角已流出血絲,顯是傷到了內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