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3章
華燈初上,燈火闌珊。
步行街上人山人海。
有情侶挽手嬉戲打鬧,有主播駐足自彈自唱。
各色路人穿插其中,沿路漫步觀瞧。
好似忙碌了一天,就為了此時短暫的放松。
謝斌坐在一扇偌大的落地窗前,一個人喝著啤酒吃著本店的招牌探魚。
店里食客不多,零零散散坐著那麼幾桌,優雅的音樂在空中回蕩,給了人一種安靜祥和的感覺。
望著窗外過往的人群,謝斌將啤酒瓶從嘴里放了下來,他想起了一首名句:世上有味之事,包括詩,酒,哲學,愛情,往往無用。
吟無用之詩,醉無用之酒,讀無用之書,鍾無用之情,終成一無用之人,卻因此活得有滋有味。
這句話得到了褒貶不一的看法。就像奧斯卡?王爾德說生活是藝術的倒影一樣,其實只要你生個娃,就能迅速讓你看破生活的窘迫。
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早已沒有了上班時那種麻木的表情,就連一個坐著輪椅從窗前而過的女孩,臉上都難以掩飾那發自內心的笑意。
謝斌拿起桌上的啤酒又喝了一口,冰涼的啤酒就著滾燙的烤魚,對他而言這就是他當初選擇的人生。
掏出一支香煙,點燃後,把煙霧慢慢從嘴里吐了出來,然後又被鼻子吸了回去,那煙霧就像奔騰倒放的瀑布沿著人中的兩邊又倒灌進了自己的鼻腔,接著返回嘴里,最後才將它吐到了空中。
謝斌手肘撐在了桌子上,兩指輕輕的轉著打火機,眼神卻落在了大門邊上。
大門此時進來了一個人,是一個女孩,這個女孩他見過,就是剛剛從窗前搖著輪椅路過時笑得很甜地那個女孩。
她身前挎著一個布包,下身並沒有雙腿,但臉上的笑意依然是那麼甜美,進來後她雙手轉著輪子就去到了離她最近的一桌食客身邊。
離得太遠也看不清她從布包里拿出了什麼,也聽不到她說了什麼,只看到那桌食客搖了搖手,她點了幾下頭就去到了另一桌的旁邊。
謝斌見她轉了好幾桌,都沒人看她手里的東西,但她卻依然還是笑的那麼甜。
女孩似乎也注意到了他這邊還有兩桌,便搖著輪椅來到了他這個區域。
離她最近的那桌是謝斌的正前方,也是緊靠窗子的位置坐著那麼三個人,見她甜美地笑著就將輪椅搖了過去。
來到他們身邊,女孩將手里的一根像吊墜一樣的東西,遞到了一個男人的面前,然後笑問道:“幾位老板要看看嗎?”
那男的看了一眼遞過來的東西,很是不耐煩的搖著手讓她趕緊走。
女孩笑著點了一下頭,說了句不好意思,正打算往自己這邊來的時候,又被那男的給叫住了。
見那男的改變了主意,女孩又笑著點了一下頭:“這位老板要買嗎,才16塊錢一個,你可以自己戴也可以送給喜歡的人。”
原來還真是賣吊墜。
謝斌正在想等下她過來的時候就買她一根,一是間接的幫一下人家,畢竟像這種身體不便,又能堅持自己自食其力的人值得尊重,二是她賣的也不貴,如果能從這上面幫她改善一下生活的品質,那完全是可以的。
見那個男的接過了那女孩遞過去的吊墜,放在眼前看了一眼:“東西做的還可以,但你如果願意給我們每人唱一首歌的話,我們就每人買你一件怎麼樣?”
女孩搖了搖頭,臉上依然還是帶著微笑:“對不起老板,我不會唱歌。”
“不會唱歌?”男的臉色突然陰沉了下來:“這年歲你要是連點才藝都不會,那你她媽的還出來賣個鳥?”
“對不起老板,我真不會唱歌,你能把東西還給我嗎?”女孩臉上的微笑慢慢消逝了下去,有些膽怯地向那男的問去。
“想要?來,給你”男的隨手將那根吊墜仍在了地上,同桌的二人跟著哈哈大笑了起來。
女孩低頭看著自己做的手工吊墜,被這個男的像扔垃圾一樣扔在了自己的輪椅下,心里也只能無奈的嘆了口氣。
人前的冷漠,世態的炎涼,早已讓她體會到了別人體會不到冷眼。
這些年自己早就習慣了。
但當她再次抬頭的時候,突然讓她感覺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那感覺就像自己站在了一堵牆後面一樣,那牆替她擋住了風雨替她頂住了蒼穹。
那是一個虎背熊腰的男人,他用腳將自己的輪椅推倒了一邊,自己在滑行的過程中,看著他一手捏住了那個男人的後頸,然後狠狠將那個男人的臉砸向了桌子。
那個男人疼的嘶喊了一聲,同桌的其他兩個男的這才反應了過來,對面坐著的那個還沒站起,就被虎背熊腰的這個男人一巴掌扇的眼冒金星,重新坐了回去。
緊接著這個男人抬起了腿,照著這個同坐在一起的另一個男的胸前就是一腳,被踹的那個直接撞倒了落地窗的玻璃上,狠狠地被彈了回來。
虎背熊腰的男人嘴里叼著一根香煙,手里還掐著身下那個男人的後頸,用右手指在他的後腦勺上敲了幾下道:“信不信老子用你喝過的啤酒瓶給你他娘的開個瓢?”
房子里此時已經圍觀了很多食客,老板在吧台里也連忙趕了過來,過來一看是謝斌,趕忙賠笑道:“謝哥,謝哥,這三位是程總的人。”
聽他說是程總的人,謝斌也不知是啥滋味,掐住那人的手也松了開來。
這一松開,那人就站了起來,嘴里像吃了屎一樣地挑釁道:“怎麼,怕了?你他媽不是要拿啤酒瓶給老子開瓢嗎?”
說著自己把頭放在了桌子上,用手指著自己的腦袋道:“來,來,往這來,我他媽要是眨一下眼,我就是她生的。”
眾人隨他手指看去,發現他指的就是那坐在輪椅上賣吊墜的女孩。
“怎麼,不敢?”
那人見謝斌沒理他,站起身來拍了拍衣服:“看你他媽的長得五大三粗的,沒想到也是個孬種,你剛不是很拽嗎?又是扇又是踹的,現在他媽的知道怕了?”
被謝斌踹了一腳的人,摸著胸口也站了起來:“我操你媽,今天你要是不賠個萬兒八千的,老子一個電話就弄死你。”
謝斌拍了拍這家店的老板肩膀:“這事你處理。”
見謝斌彎腰撿起了那根吊墜,理也沒理自己三個人就往那女孩面前走了去,他拿起桌上的啤酒瓶就想追上去,卻被店老板攔了下來。
“你想死?”店老板輕聲在他耳邊說了一句。
這話聲音雖不大,但分量可不一般。
那男的一愣,便不敢再往前追。
心道,這話能從店老板口中說出來,那肯定不是嚇自己,因為這家連鎖店的股東是程總親弟弟開的,而這位替他管事的老板又是他的得力助手,他說的話那絕不是嚇唬人的,而且剛才還聽他叫了那個人兩聲謝哥,能讓他這麼稱呼人的,肯定不是什麼小角色。
想到這些汗都出來了,他盯著謝斌那龍精虎勐的氣質,那白色背心下虎背熊腰的背肌,這要真上去跟他干一架,自己真能干過他?
“這個多少錢?”謝斌將那根吊墜在手心里拋了拋,向那個女孩問道。
“十……十六”女孩坐在輪椅上抬頭看著他有點結巴道:“那個,剛才,謝謝你,你能把這個給我嗎?我給你換個新的。”
謝斌看了看手里的這根吊墜,做到很細致,一根麻花繩的中間,用皮包住並串聯了四個像綠豆一樣的珠子,然後在皮的兩端各自卡了一個銅皮扣,皮的沿邊是波浪的走勢,看上去很像一個開了口的四季豆。
在這顆四季豆的兩側,都有三顆大小不一,顏色各異的珠子穿在了一起,然後在繩子的末端,又穿進去了一個黃色的小葫蘆,繩結就藏在了里面。
謝斌很是贊賞的問道:“這些都是你自己手工做的嗎?”說著這些話,卻並沒有將東西還給她。
“是的,老板,你要是喜歡我可以送個新的給你”女孩說著就去包里拿出了一個一模一樣的遞到了他的面前。
謝斌沒接她遞過來的吊墜,從口袋里掏出來了一張一百的放在了她的布包上,看了一眼她道:“不用找了,我就喜歡這個。”
見他往外而去,女孩哪有他那健步如飛的速度,等追到門口往外一看,見他早已沒入了人群不見了蹤影。
謝斌轉個幾個彎,剛掏出煙來點著,就聽到口袋里電話鈴聲響了起來。
拿出手機一看,是古南打過來的,接通後就聽電話里的古南道:“兄弟,上次跟你說的事還記得嗎?”
謝斌吐著煙圈,想也沒想的答道:“你說過那麼多的事,我怎麼知道你指的是哪一件!”
電話里古南提高了嗓門:“你這兄弟當得也太上路了吧!就是讓你送嫂子回娘家那事,你不會給忘了吧?”
謝斌長長的哦了一聲:“這事哪能忘!那你打算什麼時候去會你那相好的?”
古南壓低了聲音:“明天我就去省里了,這事就交給你了,我已經跟你嫂子說好了。”
謝斌彈了彈煙灰:“那她怎麼說啊?不生氣啊?”
“她倒是沒生氣,就說我既然工作忙,有你送也一樣。”
“那行,既然嫂子她沒生氣,這個忙我幫你。”
古南在電話那頭聽著似乎挺開心:“那好,就這麼定了,我等你回來,到時候請你去夜總會好好放松放松。”
謝斌點了點頭:“那我明天就送她回去嗎?”
古南有點不好意思的答道:“明天下午你來我家樓下等你嫂子就行了,她上午還要買點東西帶回去,你知道女人回趟娘家就跟搬家差不多,兄弟你受點累,多多擔待吧。”
謝斌將煙頭扔進了垃圾桶:“你這什麼話?咱們之間還用得著扯這個,你放心,我保證把嫂子安全地送到目的地。”
古南在電話那頭贊道:“我就說只要是找你辦的事,就絕不會讓人失望的,那行,就這麼說定了,一切等你回來再說。”
“好!”掛斷了古南的電話,謝斌又打開了微信,給剛才那店老板發了個紅包,留了一句“今晚的飯錢”,便就消失在了茫茫地人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