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第27章 心灰意冷
也許是冥冥之中有神靈眷顧著,我和椅子在空中一個翻滾後,果然是椅子的四腿先摔落在地面上。
這椅子大概是梧桐木的,很不牢靠,落地後咔嚓一聲,一下子被我的體重壓得粉碎。
我也被摔得眼冒金星,五髒六腑都像錯了位似的一陣劇烈的絞痛,一口氣險些就喘不上來。
我還遠沒有逃離魔爪,現在不是喊疼叫痛的時候,我掙扎著擺脫掉已經松開的繩子,搖搖晃晃的站起來,連滾帶爬一瘸一拐的朝小區外逃去。
跑出幾十步,我回頭張望,小葉正從那居民樓里飛身跳下,她在半空中叫道:“你以為你能逃得了?”
苦也!
我心中叫了起來。
小葉的速度可謂是八步趕蟬,迅捷無比,我就是渾身完好無損也根本不可能跑得過她,何況以我現在的狀況。
但有什麼辦法呢,我也只有拼了命的催動雙腿,希望有什麼奇跡發生。
在前面的一棟居民樓,我一個急拐彎,抬頭正好看到黎瑾他們領著七八個人扛著槍朝我的方向匆匆走來。
我大喜過望,真是老天不亡我。不成想黎瑾竟然端起槍衝我大喊:“站住!
你是什麼人,再不站住我就開槍了。“她身後的一群人也紛紛舉槍瞄准了我。
我一時錯愕,隨即就明白過來,我慘遭毀容已經變得面目全非,而且滿頭滿面都是鮮血淋漓,他們還認得我才怪。
我急忙大叫:“是我,李展!”我衝他們跑著,伸手朝後面指指點點,“開槍,快開槍,那裸女就是凶手,是變異了的怪物!”
黎瑾看著我一臉的詫異,但她反應很快,馬上就朝我身後開了槍,黎瑾率先一開槍,一群人也都跟著紛紛開槍射擊,一時間槍聲大作。
“老公!你還活著!你嚇死我了,嗚嗚……我還以為你已經……嗚嗚……”
許諾在人群中奔跑出來,她一把抱住我,哭叫著:“老公,老公,你怎麼傷成這樣了!你沒事吧?”
此時我哪有心思回答許諾,轉身看去,不遠處,小葉正以S型路线朝我衝來,她竟然還沒有放棄。
雖然她的速度異常敏捷迅疾,但她面對的是十來支自動步槍的集體掃射交織出的火力網,她也是力有不逮,很快,我看到她的前胸和小腹上先後濺起了血花,兩顆子彈把她打得一個趔趄,更多打空的子彈擊中在她周圍的地面上打得塵土飛揚,仿佛豆大的暴雨突然降臨在久旱的土地上。
中彈後小葉一聲慘叫,她不敢再繼續向前衝,彎下身子,重心降低,像動物一樣四肢著地,手腳並用一蹦一跳著橫向向遠處逃竄。
她中彈受傷了,此時若不趁機消滅她,以她對我這樣的仇視,日後必成大患。
我從身邊一個人手中搶過槍,朝小葉逃竄的身影射擊,但她貓著身子,幾乎是貼著地面奔竄,留給我們的目標很小,她的速度又比貓還迅疾的多,我根本無法鎖定她,只能扣住扳機不停的掃射,指望著運氣好能射中她。
但我們一群人再也沒有人能擊中小葉,兔起鶻落幾個奔縱後,小葉爬上了一棵靠近居民樓的大樹,像猴子一樣攀了上去,然後從樹上跳進了樓房的一個窗戶里。
失去了目標,眾人停止了射擊。
張炬叫道:“這他媽是什麼鬼東西?是人還是喪屍?”
黎瑾也驚詫的問道:“真是太厲害了!她是不是你說的異形?怎麼長得和人一點區別也沒有?”
我搖搖頭,道:“我也不知道她是什麼,但她基本就是一個人類外表的異形。”
許諾忽然哇的一聲哭了起來:“老公,你的耳朵呢?耳朵哪去了?哇嗚嗚嗚嗚……”
這時我才基本安全了,劫後余生,緊張的心情稍微一放松,一想自己差點再也見不到妻子了,真的是心有余悸,臉上的刀口又鑽心的疼,我忍不住流下淚來,摟住許諾,將她擁入我懷中,道:“別哭,別哭,這次老公能活下來已經是萬幸了,少了只耳朵又算得什麼。”
我這麼一安慰許諾,她反而哭得更悲傷起來,一把鼻涕一把淚的,鑽在我的懷里嚎啕不止。
黎瑾道:“這到底怎麼回事?”
我欲言又止,還是搖搖頭,道:“說來話長啊,回了軍分區再仔細說吧。咱們都小心點,這個變異人非常厲害,大家也都看到了;她還有和異形一樣的超級恢復能力,那些槍傷,我估計她很快就能復原,大家先撤回去再細說。”
許諾也終於停止了哭泣,她從急救包里取出止血繃帶和止血藥,用止血繃帶把我被割掉的左耳處的傷口包住,又在我臉上的刀割傷口處塗抹上止血藥。
許諾做這些時,黎瑾告訴我,剛才我突然被黑巨人抓走,他們以為我凶多吉少了,她和張炬以及許諾繼續尋找我,老鼠跑回去搬救兵,一群人四處尋找,看到有大批喪屍朝這個小區聚集過來,覺得有異,於是追蹤過來,恰好就碰到我了。
聽黎瑾這麼說,這群喪屍還真是救了我兩次,不但給我制造了逃命的機會,還給我引來了救兵。
許諾把我的傷簡單處理後,我趕緊催促著大家趕路。
街面上的地形太復雜了,到處都有可以藏身伏擊的地方,如果小葉還不死心,真的是非常危險。
我們簇擁在一起踏上歸途,由於我身上血腥味很重,一路上引來了不少喪屍。
疫情剛爆發時,我覺得喪屍很恐怖,但見識了異形、黑巨人、變異人後,再看喪屍,就覺得這種沒有絲毫智商且行動也不敏捷的生物實在不算多可怕了,特別是當你有一杆突擊步槍,而且還有充足的彈藥,那剩下的事情就是打活動靶了。
我們十幾個人一路打著靶前行。
總結了剛才我們五人掃射喪屍結果同時打完彈匣被黑巨人襲擊的教訓,現在我們分批開火,一組人先射擊,這組人打空彈匣後,另一組人替換上來,保持火力的持續性。
這樣邊殺邊走著,過了大約十分鍾,我開始感覺到眩暈,渾身無力,腳步虛浮起來,我想是因為失血過多的緣故吧。
黎瑾和許諾過來一左一右攙扶著我,我才勉強能邁動腳步,這麼硬挺著又行進了一段路程,到了軍分區所在永寧街的街口時,我的身體實在撐不住了,我示意黎瑾和許諾停一下讓我歇一歇。
在一輛廢棄的比亞迪前站定,我深深吸了口氣,這一口氣還沒吐出去,我看到比亞迪的後視鏡里有一個身影一閃而過。
我立刻意識到事情不妙,渾身的倦意頓時無影無蹤,一邊轉身一邊大叫:“後邊!!小心!!”
許諾因為要攙扶我,她的槍掛在了胸前,我轉身的同時順手就握住了她胸前的槍,我看到小葉如鬼魅一般潛行到一群人中走在最後的女人身後,她從後面一手捂住了那女人的嘴巴,另一手將匕首插入了她的心髒。
女人頭一歪無聲無息的死了。
如果我不是恰好在後視鏡里看到小葉的身影,我根本察覺不到後面有人已經死了。
我的目光和女人身後的小葉的目光碰撞在一起,我看到她的神情微微有些驚訝,她大概是想不到我是如何發現無聲無息進行偷襲的她吧。
我立刻扣動扳機,噠噠噠一串火舌噴射出去。
變異的小葉力氣很大,她提著女人的屍體當做肉盾,朝馬路中間飄飛出去。
這時所有人都已經轉過身,我聽到有幾個人驚呼:“你瘋了,為什麼要朝趙艷開槍。”我這才知道死去的女人名字叫趙艷。
小葉非常苗條,趙艷則比較胖大,小葉提著趙艷的屍體跑動中一點也露不出她本人的身形,他們看不到屍體後的小葉,所以誤會我在槍殺同伴。
只有黎瑾和張炬在第一時刻跟隨我開槍。
黎瑾是信任我。
張炬是信任我不是個笨蛋。
我們三個人朝趙艷的屍體瘋狂掃射著,很快的其他人也發現了“趙艷”的異常,也加入了射擊。
小葉一邊架著傀儡屍體圍著我們疾馳,一邊捏著嗓子學電影中女鬼的聲音幽森森的道:“我是趙艷啊,你們為什麼要殺我?我到底做錯了什麼,你們為什麼要殺害我?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雖然我清清楚楚的知道是小葉在架著趙艷的屍體跑動,可是眼睜睜看到的是趙艷耷拉著腦袋,手足不動在地面上輕飄飄的滑行,尤其是配上小葉鬼泣般陰森森的聲音,還是覺得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鬼啊!”身邊一個女人忍不住叫了出來。
“什麼鬼!是剛才的變異人。”我大叫。
“你們害死了我,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們。”小葉架著屍體嘶聲尖叫著跑到一輛廢棄的汽車後,趙艷的屍體忽然騰空而起,朝人群中直挺挺的撲了過來,眾人都抬槍向半空的屍體射擊,打得屍體噗噗作響,我也開了兩槍,然後覺得不對勁,停止了射擊,端著槍警惕四周。
黎瑾突然叫道:“她在車後,大家小心。”
黎瑾話聲剛落,一道身影從車後迅疾的閃出,往我們一群人中一突,被我們密集的火力阻擋住,然後小葉又是手足並用,像黃鼬一樣貼著地面,借著廢棄的車輛的遮掩竄向了遠方。
“李展,咱們走著瞧,你逃不掉的!”小葉一邊奔竄著一邊叫著,片刻就沒了影蹤。
我心中驚悸萬分,不過總算有驚無險。
剛松了口氣,就聽有人用驚恐的聲音喊道:“救我,大家救救我。”
我轉身一看,一個叫鄭濤的中年幸存者雙手死命的捂著他的脖子,熱氣騰騰的鮮血從他的手指縫里冒著泡沫洶涌的流淌出來。
許諾趕緊從急救包里拿出止血繃帶,她說:“傷到哪了?你松開手,我給你包扎。”
鄭濤一松手,他脖子上的血立刻噴射出一米來遠。
這情景,讓我們都愣住了。
我倒吸一口冷氣,是小葉在臨走時割斷了他頸部大動脈,這一刀又准又省,只給鄭濤割了一個指甲蓋長的口子,但卻絕對足夠致命。
許諾顧不得髒,連忙給他裹上繃帶,但繃帶只是阻止了血液的噴射,卻絲毫無法阻擋血液從繃帶四周肆無忌憚的溢出。
鄭濤顯然也意識到自己沒救了,但他不願相信這殘酷的事實,他驚慌失措的挨個人問:“我沒事吧?是不是?”
張炬在他身後端起槍走向前對准了他的腦門,看樣子是准備要送他一程。
許諾則滿口的安慰他:“沒事,沒事,快到軍分區了,咱們有個做醫生的幸存者……”
黎瑾衝張炬擺擺手,又推開許諾,她走向前盯著鄭濤的眼睛說:“冷靜,你要死了。”
鄭濤大叫:“不!我不會死!”
黎瑾道:“你死定了。”
鄭濤一屁股坐在地上,驚恐的使勁搖頭,叫道:“你騙我!”
黎瑾道:“你頸動脈被割斷了,最多還能活兩分鍾。”
鄭濤像小孩子一樣哭了:“我不想死……”
黎瑾握住他的手,道:“人人都會死的。你有妻子嗎?有孩子嗎?”
“有,我有妻子,還有一個女兒,但她們都被喪屍吃了。”說起妻子女兒,鄭濤平靜了一些,聲音也開始虛弱了。
黎瑾輕柔的在他耳邊道:“她們在天上等你呢,死吧,死吧,這世間沒有什麼可留戀的。”
鄭濤緊緊握著黎瑾的手,目光漸漸變淡,黎瑾又輕輕說道:“看到你妻子和女兒了嗎?對,她們在等你,安心的死吧,死了就可以團圓了。”
鄭濤閉上了眼睛,一會就停止了心跳。
我很是佩服黎瑾對這個重傷瀕死者的處理方法。
我若面對這種情況,我會做的無非和張炬與許諾的方法一樣,要麼送瀕死者上路,要麼用謊言安慰瀕死者。
其實仔細想想,人生一世,就只能活一次,也只會死一次,都是機會難得的事情,與其糊里糊塗的就死了,還不如死個明明白白。
反正有一天我的大限來臨時,我是不想死得糊里糊塗,我會直面死亡。
終於活著回到了軍分區,他們幫我找來了一個曾經是醫生的幸存者。
沒有麻醉藥,傷口只能生生的用針线縫。
那疼痛,遠比當時小葉折磨我時還難以忍受。
為了轉移注意力,在醫生給我縫合時,我把遭遇小葉的來龍去脈和眾人說了一遍,再後來,因為失血太多,加上劇痛,我眼一黑,就人事不省了。
再次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的深夜了。
蘇眉和許諾都守在我身邊,兩人的眼睛都紅紅的,神情疲憊,見我醒來,兩人都是很是欣喜。
我感覺很餓,讓她們給我找來食物。
可我無法咀嚼食物,嘴巴微微一動就會牽扯到臉頰兩側的兩個刀口,非常疼。
蘇眉和許諾就把食物先給我咀嚼好了,然後嘴對嘴喂給我吃。
吃了點東西,感覺身體有了些力氣,我讓二女拿鏡子想看一看臉上的傷,二女不肯,在我執意堅持下,許諾給我拿來的鏡子。
我拿著鏡子一照,瞬時呆住了,鏡子里的人太丑陋了,就像一個怪胎、變態。
嘴角到兩耳邊,各有一道長長的刀口,被密密麻麻的黑线縫住,這些黑线仿佛是刻意在強調刀口,使我看起來就像青蛙那種嘴巴又大,面目又丑惡的動物。
額頭上的“王”字傷疤,直接讓我想到了龍珠里的人造人八號。
人造人八號的額頭只有一道橫向的拉鏈狀的疤痕,而我呢,有三橫一豎四道,其丑陋可笑可想而知,而且這些疤痕就像古稀之年的老人頭上的深深的皺紋,讓我看起來憑空老了二十歲,看起來像一個中年男人。
尤其是我還少了一只耳朵,成了一只耳,配合上醒目的傷疤,讓我更顯得古怪、滑稽。
整的來說,我現在的這副尊容,就像是一個不太嚴肅的導演拍的一個三流科幻動作電影里的小boss.我雖然不在乎自己的相貌,而且,在如今的末日相貌也不名一文,但自己模樣變得如此丑陋、凶惡、古怪、滑稽,我的心情還是一下子灰暗下來。
二女見我很是悲傷,都找好聽的話來安慰我,可是,說著說著,她們反而都抱著我哭泣起來,我在她們的哭泣聲中又沉沉睡去了。
隨後幾天都是這樣,一醒來,身邊不是有蘇眉就是許諾,有時兩人都在,說一會話,吃點東西,我就繼續睡。
其實我也沒什麼很重的傷,只是失血而已,但是我總是睡個不夠。
我想大概是從疫情爆發後,我一直掙扎著求生,心力交瘁,積攢到了一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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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天,我被一陣吵鬧聲驚醒。
睜開眼睛,我看到我小小的屋子里擁擠著幾十個人,大家都情緒激動著在爭吵著什麼。
我隱約聽到大家是在說什麼綁不綁的事情,知道不是有什麼危機的事情發生,我也就不在意了,合上眼睛,繼續睡我的大覺。
七嘴八舌中,我聽到了蘇眉的聲音,前面的話我也沒聽進去,只聽到最後一句,她道:“你們這純粹是要逼著李展去死!”這句話讓我激靈靈一下睡意全無。
接著我聽到曲澈道:“那也沒辦法,反正不能因為李展一個人,就害死我們所有人。”
許諾立刻叫道:“軍分區是我老公差點丟了性命才搶來的,怕死的話,那你們離開這里啊。而且,你們中大部分的人也是我老公救回來的,現在你們卻要逼死他,你們捫心自問,你們還有沒有良心了!”
我大吃一驚,支起耳朵仔細的聽下去,顯然爭論的焦點都聚集在我身上,所有的幸存者都想要把我從軍分區驅逐出去,好像他們是以曲澈為首。
而黎瑾、蘇眉、許諾三個人則堅決反對,張炬呢,則在兩邊打圓場。
幸存者一直在說,如果我不死,他們就會死。
這邏輯實在讓我摸不清頭腦。
眾人吵了半天,言辭越來越激烈,彼此火氣越來越大,幾乎到了劍拔弩張的地步,最後我聽到黎瑾喊道:“不用再多費話,我們絕不允許你們害李展!”
接著曲澈道:“那就是沒得講了?那咱們就只能動手了!”
然後是一陣稀里嘩啦拉槍栓的動靜,看樣子竟是要交戰了。
我連忙從床上翻身起來,看到黎瑾、蘇眉、許諾三人以准備射擊的姿態擋在我的床前,和另外三十來個同樣荷槍實彈的幸存者對峙。
我叫道:“都住手!發生了什麼事情?”
我這個焦點人一發話,眾人的眼光齊刷刷都匯集到我的身上,一時鴉雀無聲,還是張炬從人群中走出來打破了沉默,他道:“大家都冷靜,李展也醒了,咱們先把事情和他說一下,說不定他有什麼好辦法呢。”
三女之中,以黎瑾最為老道,我朝她看去:“你跟我說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黎瑾很簡要的給我說了一下。
原來小葉對我一直沒有死心,這幾天,她每天都潛入軍分區殺死一個幸存者,即使大家萬分警惕,但神出鬼沒的小葉總是有辦法殺人,四天,一天一個,已經連續殺了四個人。
昨天小葉殺人後,留下話,說她殺人只是要報復我,除非眾人把我綁起來交給她處理,不然就要把眾人殺個雞犬不留。
眾人都認為是我和小葉的恩怨連累了大家,為了保命,決定按照小葉的話把我綁了。
我仔細聽著黎瑾的話,同時大腦急速的運轉著。
小葉這一招真的是太狠毒了。
我一時哪里想得出什麼應對辦法,只是愣愣的看著那一群要趕我走的幸存者。
他們幾十雙眼睛像惡狼一樣惡毒的看著我,仿佛我是一個十惡不赦的人,是他們不共戴天的大敵,恨不得要活生生把我撕裂。
可是,幾天前他們還把我當做救世主一樣,為我救了他們的命而感激涕零!
看著他們一雙雙似乎散發的森幽幽寒光的眼睛,我沒有生氣,沒有憤怒,甚至沒有任何劇烈的情緒波動,只是覺得心灰意冷,仿佛渾身被浸泡在深冷的海水中,一腔熱血漸漸的涼了,心涼了。
曲澈道:“事情你現在都知道了,你有什麼辦法嗎?”
我搖搖頭。
曲澈道:“那對不起了,李展,我們只能把你綁了。”
我盯著她的眼睛冷冷的道:“你就這麼對待伙伴?”
曲澈道:“兩害相權取其輕。李展,一輛火車來到兩個岔道前,一條鐵軌上綁著一個人,另一條鐵軌上綁著十個人,如果你是火車的司機,你選哪條路?”
我不理會曲澈的詭辯,扭頭對張炬道:“你是什麼意思?”
張炬苦笑道:“我當然是反對他們綁你,但是,我勸不住他們。”
我心中冷笑,張炬和曲澈這是一個唱白臉一個唱紅臉,他讓曲澈出頭,而他自己裝出這麼一副樣子,無非是不想擔一個逼殺朋友的惡名,假裝仁義,好在以後好領導這一群幸存者。
我鄙夷的一笑,道:“你真夠朋友。”
片刻的沉默後,曲澈道:“話說盡了,李展,我們大家也是沒有辦法。”曲澈朝身邊的人揮手道:“大家上,把李展綁了。”
黎瑾大叫道:“誰敢上,我就開槍!”三女端著槍上前把我擋在身後。
曲澈冷笑道:“你們最好分清形勢,你們是三杆槍,我們是三十多杆槍!我現在數5下,5下後,你們放下槍,不然……”
“5……4……3……2……”曲澈一頓一頓的數著。
隨著曲澈的數數,三十多杆黑洞洞的槍口對准了三女。
黎瑾面色鐵青,額頭沁出了冷汗。
蘇眉喘著粗氣,端著槍的手不自禁的抖動起來。
許諾咬牙切齒,橫眉怒目,一張白皙的小圓臉紫得像秋天的茄子。
“1——”曲澈吐出最後一個數。
我很欣慰三女在這種生死關頭都堅定的站在了我身邊,她們的愛讓我鼓起無限的勇氣,我一個男兒漢是絕不會讓心愛的女人為了送命的。
我迅疾的一把抓起床頭上我從朱歡手中繳獲的92式手槍,將手槍頂在了我的太陽穴,大聲吼道:“誰敢對我的女人開槍,我就自殺!”
在眾人莫名其妙的目光中,我冷笑道:“你們沒搞明白一件事情,小葉要的不是讓我死,而是要親自把我折磨致死,要的是讓我生不如死。”
“小葉逼你們這麼做,目的也只是要讓我體會眾叛親離的痛苦。”
我指了指臉上的傷疤,道:“如果她要直接殺我,早就能殺死我了。我對於小葉,就像被一只被貓抓住的老鼠,貓要先玩夠了才把老鼠吃掉。”
“只有這樣,她才能發泄她心中的仇恨。”
“你們想想,如果我就這麼輕易的自殺了,她的仇恨無處發泄,那她會怎麼做?”
“要知道,她是個瘋子!是個變態!!是個殺人狂!!!是個怪物!!!!”
我的聲調越來越高。
“她會把無處發泄的仇恨都發泄在你們身上!後果你們自己去想!”
一群人看著我目瞪口呆。
趁著他們一時錯愕,我根本不留給他們思考的時間,我舉槍對著自己的太陽穴,氣勢洶洶的朝眾人走去,衝著他們猛的叫道:“你們都給我放下槍!”
“不然的話——”我一字一字的吼道:“我——他——媽——的——就——自——殺!”
我拿槍指著自己的腦袋,那氣勢卻如他們一群人只是我隨手就能捏死的螞蚱。
我惡狠狠的挨個怒視他們,我知道毀容後的我的面目看起來有多凶惡可怕,一些膽子小的人,被我目光掃過後,都情不自禁倒退了幾步。
“還不放下槍?好,你們是不相信我敢自殺是吧?”
“那我也數5下,5下後,你們若有一個人還沒有放下槍,我就開槍自殺!
咱們賭一賭!“
“5……4……3……”
還沒等我數到3,大部分的人都已經低下了槍口,環顧周圍,生怕有人不放下槍。
數到2時,已經沒人敢抬著槍口。
我早料到會是這樣。
我是置之死地而後生,什麼都不怕。
而他們呢,為了保命連救命恩人可以謀害,他們怕死。
拿命來賭博的時候,貪生怕死的懦夫,永遠賭不過無所畏懼的男兒漢。
我歇斯底里的大笑起來,笑著笑著眼淚莫名其妙的嘩嘩流下來,我走到三女中間,摟住許諾和蘇眉,一邊笑一邊流著淚,上氣不接下氣的道:“你們看啊,老婆,你看啊,他們多可笑,多滑稽。”
這時張炬突然說道:“李展,你冷靜點,你死了,也會連累了她們三個女人,你要為她們想一想。”
他的話表面是為了我著想,其實是一針見血的指出了我的要害。
我衝三女道:“你們願意隨我死嗎?”
三女異口同聲的叫道:“願意!”
我嗤笑的對張炬道:“你看,她們都願意,我也沒辦法啊。”
張炬道:“人總還是能活著就活著好。人不怕死是好事,但不能求死吧?這事我們還是好好商量個解決的辦法。”
我道:“不用商量,我已經想好辦法了。我們四個人離開這里,不連累你們!”
人群中一個人道:“可是小葉要的是讓我們把你綁住……”
我打斷了他的話,揚了揚手中的92手槍,又對准太陽穴,道:“好啊,你來綁我啊。”見那人不敢答話,我繼續說道:“想綁我,沒門!老子可不當俘虜!
我們離開,已經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我們離開後,小葉肯定會跟蹤我們而去,然後,無非兩種可能,一,我們殺掉小葉。二,我們被小葉殺掉。”
“如果我們殺死她,就什麼事都沒有了,如果我們被她殺死,那她的氣也就消沒了,不會再找你們麻煩。”
一個人道:“萬一她還不放過我們呢?”
我怒道:“操,有那萬一,老子已經死了,關我屁事!”
眾人商量了一下,同意了我的決定。
於是我又道:“我們離開,可以說是九死一生,便宜了你們。所以我還有兩個條件,第一,我們今天不走,必須等明天天亮了走。”此時天色已經開始暗下來,在夜晚地形復雜的城市中對付如同鬼魅的小葉,我還不如直接自殺得了。
眾人亂紛紛的討論起來,都道:“那豈不是今晚我們之中又要有一個人被小葉殺死?”
我笑道:“你們有三十多個人,只死一個,任何一個人不過是不到三十分之一的幾率,比起我這樣幾乎必死的人,你們已經很幸運了。”
看眾人都露出恐慌的表情,我道:“我看你們啊,也都是人類中的精英,難道不知道普世價值嗎?我給你們支個招,你們可以民主投票啊。一人一票,選出一個你們認為該死的人,把他扔在讓小葉容易殺死的地方。一人一票就是民主,民主就是一人一票,這就是放之四海皆准的普世價值,選出的結果絕對沒錯!被選的人就該死。”
眾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看樣子都不敢保證自己不被選中。
我又笑道:“看來,你們覺悟不行啊,不喜歡民主,那可以獨裁啊。”我指了指人群中的幾個男人,“比如,你們男人力氣比女人大,比女人有力量,你們男人可以對女人實行專政啊,選一個女人去死。這樣,至少你們幾個男人就絕對不會死。”我又故作沉思了一下,道:“你們女人呢,人數比男人多,你們也可以團結起來對付男人啊,這樣,至少你們女人誰都不會死了。”
我幾乎是用赤裸裸的言辭來挑撥他們自相殘殺,給他們埋下滅亡的種子。
在這個時時有要面臨生死抉擇的末世,我知道這顆種子早晚會發芽,他們每個人遲早都會死無葬身之地。
他們亂紛紛的討論了一會,一個人道:“那第二個要求呢?”
我道:“第二個要求,就很簡單了,不但不會讓你們為難,還會有很多人高興都來不及呢!”我看了看張炬,又指著曲澈道:“我的第二個要求,就是——我要你們所有的男人都強奸了曲澈!”
人群一陣哄然,我看到曲澈露出一副恐懼的表情,慢慢移動著腳步向角落中靠去。
我揚了揚92手槍,道:“我就是要報復她。你們不強奸她,沒得談!那我就自殺。我還是數5下,你們要麼立刻強奸她,要麼我就開槍自殺。”
我想他們每個人都知道我這個威脅是很兒戲的,但我知道他們卻一定會按照我說的做。
因為這其實不是威脅,而是給他們一個釋放獸性的理由。
曲澈是極品美女,那身材,那相貌,沒有男人會不動心。
在朝不保夕的末世,沒有男人會在有機會干她這種極品美女的情況下而不去干。
果然,我懶洋洋的數了幾下後,幸存者中的男人都朝曲澈撲了過去,眾人齊心協力捉住曲澈,七手八腳把她的衣服撕個精光,露出了一具白花花耀眼的軀體。
男人太多,而曲澈只有一個,只好一次三個人輪流上。
我忍不住又想笑了,一場你死我活的爭斗,卻以這麼一場滑稽的無遮大會暫時落幕。
我瞥眼看了張炬一眼,他的目光已不再冷靜,充滿了惡毒的意味。
嘿嘿,張炬,你不仁,就別怪我不義。
本來,應該是張炬推動的,曲澈在這個事件中已經起了帶頭的作用,成了眾人的頭領。
可是,我現在讓眾人強奸了她,她在這一群幸存者中威信盡失——男人不會看得起被他強奸過的女人。
張炬想要領導這群人,恐怕也很難了,因為男人也看不起被自己戴過綠帽的男人,而且,也沒有哪個男人敢讓被自己戴過綠帽的男人統治自己。
我和三女退到牆根,給他們留出折騰的空間,冷眼看著這一場群戲。
總算出了這一口惡氣。
黎瑾和蘇眉都看得津津有味,剛才還很驚慌的臉上也有了笑意。
許諾的心地卻太過善良,她不忍去看,緊緊的抱住我,把腦袋鑽進了我腋下。
我撫摸著許諾柔順的短發,心中卻忽然又恨恨不平起來:我善良可愛的妻子明天或許就會曝屍荒野,曲澈卻只受到這點懲罰,而且,說不定她還樂在其中呢!
心底一個聲音冷冷的告訴我:一群人守在軍分區都防不住小葉,你們四個人必然在劫難逃。
我不願往壞處聯想,可是腦海中卻浮現出一幅許諾倒斃在野外的淒慘畫面,我使勁搖晃著腦袋,想抹掉腦海中這個恐怖的畫面,可是這畫面卻揮之不去。
是啊,眼前的危急是解決了,可是明天我該如何應付小葉的追殺?
我該如何保護我的妻子、蘇眉和黎瑾呢?
我拿什麼保護她們?
我只是個普通人,而小葉幾乎是個不死超人。
“啊啊啊啊啊!”我毫無征兆的嚎叫起來,從許諾手中搶過56式,衝著天花板噠噠噠掃射起來,天花板上灰石紛紛落下,所有人都一動不動的看著我,搞不清為什麼我突然發狂起來。
我一口氣將一個彈匣的子彈傾瀉干淨,看著槍口的飄散的黑煙,我獰笑著朝一絲不掛的曲澈走去。
高速射出的子彈摩擦生熱,會讓槍管產生高溫。
在曲澈驚恐的眼神中,我將56式的槍口狠狠的頂在她雪白飽滿的胸脯上,隨著“嗤”一聲,曲澈胸脯上的嫩肉和槍口接觸的部位,立刻冒起一陣青煙,空氣中迅速彌漫著一股蛋白質被烤焦的味道。
曲澈嘶聲慘叫。
我收回槍口,見曲澈雪白高聳的胸脯上出現了一個黑幽幽的小洞,洞口周圍溢著油,人油。
抬眼見曲澈精致的臉孔已經疼痛得扭曲,涕淚交加,我一陣恍惚,默然倒退回三女中間。
歪頭恰好是一面鏡子,鏡子中是一個獨耳的鬼面人。
盯著獨耳鬼面人,我知道了,李展已經不再是從前的李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