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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第9章

七葉草 snow_xefd(雪凡) 5076 2024-03-03 16:59

  “喂,你就一點意見都沒有嗎?這可是……隨時都會丟掉小命的挑戰啊。”

  雙手緊緊捏著小木船的邊緣,薩亞特的指節因用力而泛白,語調有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勒普倒是依然笑得很輕松,他最後檢查了一遍船底,調整了一下船舵,撿起細長的魚叉,“既然薩亞特少爺你說能做到,那應該就沒問題。我可是你的助手,不相信你怎麼行。”

  “傻瓜,我就是因為沒有你想的那麼自信才會那樣問的啊。”

  薩亞特活動了一下關節,把漁網的掛鈎仔細的固定在船中央,“一聽說艾斯威爾之怒,就一個個都縮頭縮腦的,太讓人惱火了,不過現在衝動勁過去了,說真的,咱們……真的沒問題嗎?”

  “危險肯定還是有些危險的。”

  勒普咧了咧嘴,“上次艾斯威爾之怒,有三組人沒有退出,結果死了兩個,重傷一個,剩下三個也沒誰完好無損。”

  “不過咱們天天在風浪里打滾的河民,魂歸於水又不是什麼稀奇事。”

  勒普的聲音確實沒什麼緊張感,好像這次挑戰對他而言和平時出港捕魚沒什麼兩樣,他看了一眼薩亞特,笑嘻嘻的說,“我的命沒什麼價值,所以一開始就沒想著退出。倒是你,薩亞特少爺,你冒這風險才是不值得啊。藍穆尼家只有你這一個兒子,有人撿你不要的玩具,都會被彪形大漢圍起來打一頓嘞。”

  “喂,你又皮癢了是嗎?”薩亞特笑著捶了勒普一拳,“挑戰完咱們去老地方再來一架?讓我看看你這一身肉疙瘩有沒有白練。”

  勒普反捶了一拳回去,笑著說:“你有老師教打架的法子,得讓我一只胳膊才行。”

  “好啊,再多讓一只腳也可以。”在這樣的對話中逐漸消卻了緊張感,兩人的肌肉也在熱身活動中進入了最佳狀態。

  不遠處的河岸上,另一組沒有退出的伙伴仍在滿頭大汗的檢查他們的小船,看他們的緊張勁,多半直到挑戰開始也不能完全放松下來。

  他們所處的地方就離水閘不遠,從這里入水後,要一路突破到河流的中心,才能捕捉到那些珍貴的順流而下的魚種,而且動作一定要快,否則一旦被衝過河港那段,水流的速度會加快很多,上岸就會變得非常困難。

  在艾斯威爾之怒的情況下,想要平安歸來,不僅每一步操作都不能犯錯,還要祈禱有一身好運氣。

  上次的重傷者就是在半個身子已經爬上碼頭的情況下,被一塊飛速衝來的巨冰碾碎了左腿,之後留下了心理陰影再也沒能出港,年紀輕輕就成了一間倉庫的看門人。

  勒普顯然也想起了那個家伙,他笑著拍了拍薩亞特的肩膀,小聲說:“先跟你說好,我要是斷了腿不肯下水,你可得給我找個好倉庫看門。”

  薩亞特勾了勾嘴角,跳到船上,“好啊,就那個裝我不要的舊玩具的倉庫怎麼樣,讓你撿個夠。我保證這次沒人打你。”

  “那真是太感謝了。”

  勒普哈哈笑了起來,望著遠處升起的淡藍色霧氣,知道法師們已經在合力施法,沿岸的觀察者也站起身各就各位,最緊張的時刻,就要到來。

  隨著巨大的轟鳴聲,靠魔力支撐了將近一百天的簡易水閘被咆哮的冰塊撕成碎片,白色的浪濤連結成充滿壓迫感的牆壁,沿著河道雷霆般奔騰傾瀉。

  這是發源於冰雪群峰中央深湖麥瑟里亞的母河麥瑟魯積蓄了四個多月的怒氣,即使是最勇敢的河民,也不敢去挑戰這時的河水。

  拍擊到高大的河堤後,狂暴的洪流折向正東,洶涌而去,可以想象得到,那些一年才聚集一次的外來者們看到這令人生畏的絕美景色後,會是怎樣一番目瞪口呆的模樣。

  即使是幾乎每年都看一次的薩亞特和勒普,面對今年因艾斯威爾之怒而顯得格外驚人的浪頭,也震驚的呆在原地,半晌沒能回神。

  “激流挑戰!開――始――!”

  被魔力增幅過的喊聲回響在河水的轟鳴之上,薩亞特看了一眼勒普,兩人互相給了一個鼓勵的微笑,跟著,便連同那條突然顯得十分渺小的漁船一起,大吼著殺入滿是碎冰的巨浪之中。

  “喜歡這種成年禮嗎!勒普!”一棍撐開一塊巨大的浮冰,薩亞特亢奮的喊道。

  勒普緊緊地把著船舵,手臂上的肌肉堅硬的好像隆起的鐵塊,他吐了一口飛濺進嘴里的水沫,大笑著回答:“和那些需要切包皮的儀式比起來,我愛死這種了!”

  “看!那邊有一群冰鰭!快!”

  不需要很好的眼力,就足以看到白色的浪花中閃動著冰藍光芒的鯽魚快速游過,雖然平時在冰雪群蜂附近的水域都能捕捉到,但帶著魚籽的母體就只有開港祭的這一刻才有機會看見。

  船頭費力的躲開數塊無法穿越的厚冰,勒普拿起准備好的長竿,從破裂的冰殼借力前行,迅速的斜向穿過那股激流,逼近那一片閃動的光芒。

  因為冰凌太多,漁網無法使用,細長的魚叉就成了他們最佳的選擇,將船身穩定在魚群旁一同順流而下,船上的兩人一塊動起手來。

  勒普早已是米爾西斯有名的水鬼,每一下刺入水中,都會有一條冰鰭鯽魚被帶到船上扔進底艙,薩亞特沒他那麼熟練,但出手的力道更強,找到魚群的游動規律後,命中率也很快的提高。

  “好了,躲一躲!有大塊頭來了!”

  勒普一直留心著周圍的情形,看到一塊巨大的冰殼快速靠近時,他立刻轉身換上長杆,把小船撐離這股水流。

  才十多條獵物進帳,薩亞特還有些不甘心,不過看到那巨大的冰塊山岳般從船邊擦過,還是有些心悸的將船又撐遠了一些。

  巨大的冰殼帶動了翻卷的大浪,兩人費了一番功夫才把小船穩住,不過這短短的片刻,最容易捕捉的冰鰭魚群已經遠去到追不到的地方。

  但緊隨在肉質鮮美的冰鰭群後的,通常是貪婪凶暴的裂唇黑魚,這個只在寒地水流中生存的亞種有著兔子一樣的開裂唇瓣,就是珍稀程度差一些,不太值得冒很大風險。

  而且這種肉食魚鱗片非常堅硬,靠魚叉很難捉到。

  勒普在船尾觀望了一陣後,很堅定的搖了搖頭,讓薩亞特放棄了這群目標。

  其實將近二十條冰鰭已經是很充足的收獲,兩人之後只要平安在預定地點上岸,完成成年禮可以說綽綽有余。

  另一組沒有退出的少年可是還沒夠到冰鰭群的邊,就被幾塊浮冰裹挾,眨眼間衝過了彎折的河道,天知道有沒有本事上岸。

  可薩亞特並不滿足,既然決定了參加如此危險的挑戰,就一定要做的格外出色才行,勒普和他的念頭相差不遠,長杆不停地點在路過的冰面上,努力保持著漁船的位置,等待著下一批魚群經過。

  他們的等待果然沒有白費,遠方奔來的浪頭中,突然閃動起了火紅色的光點。

  “是火鱗!”勒普興奮的叫了起來,長杆一揮把船頭掉了過去。

  薩亞特的眼睛也亮了起來,火鱗這種只在麥瑟里亞湖最深處才有的罕見魚種,捕捉難度是無法想象的高,只有每年開港祭的激流中,偶爾會夾雜幾條衰老的成體。

  可即使是衰老的火鱗,光是那珍貴的鱗片,一條的價值就遠超幾十條冰鰭鯽魚。

  “上!上啊!”

  隨著薩亞特的大吼,小船迅速接近紅光閃爍的水流,這股激流比剛才的先頭部隊更加難以應付,勒普的額頭不知何時冒起了跳動的青筋,手上的長杆也斷了一截。

  “該死!明明中了!”薩亞特沮喪的叫了一聲,抬起的魚叉上空無一物。

  畢竟是可以作為優秀魔法素材的鱗片,魚叉被水緩衝後,直接從上面滑開到一邊。

  那條火鱗的眼睛已經渾濁,但仍挑釁一樣的在船頭扭了兩下,才鑽入另一波浪花之中。

  “我來!”勒普將船舵交給薩亞特,一腳踏上船頭,漆黑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那尾游動的紅影。

  那已經衰老的火鱗游的並不快,但卻非常擅長利用身邊的激流,總是能把身體最堅硬的部分調整到正對魚叉,連勒普這樣的水鬼,也連著失手了三次。

  河面上的巨冰越來越多,艾斯威爾之怒似乎就要降臨,勒普耳邊都仿佛聽到了遠方群冰咆哮的轟鳴。

  “算了,薩亞特!咱們去上岸!別再繼續了!”另一根長杆也斷掉後,勒普將船頭轉向彎曲的河道,准備折向港口上岸。

  薩亞特氣衝衝的拿起另一只魚叉,喊道:“再讓我試兩次!很快就好!”

  勒普有些擔憂的看了薩亞特一眼,在一起這麼多年,他知道這個貴族少年一旦對什麼起了執念,就很難被說服放棄。

  他只好全神貫注的把持著船身,小心的讓已經受損的部位遠離任何可能的衝擊。

  把身體探出船頭,冒著隨時可能被冰流帶走的風險,薩亞特握緊魚叉又一次刺出。

  那條火鱗似乎感覺到了少年的執著,寬大的紅尾輕輕一擺,有些不安的往旁邊的厚冰殼下鑽去,放棄了繼續挑釁的打算。

  “現在想逃!晚了!”

  薩亞特興奮的大喊道,另一手拿起斷掉的長杆,杆頭纏繞著漁網。

  他竟然完全只靠雙腳保持身體的平衡,一口氣把漁網撒了出去。

  厚冰殼擋開了無數浮冰,反倒讓漁網入水後暫時沒有被重物拖住的危險,薩亞特手中的魚叉強硬的一劃,無路可走的火鱗翻滾著落入漁網之中。

  這種在風平浪靜的水域進行都有些風險的動作,在激流中自然是難上數倍不止,就連勒普也沒自信能順利成功。

  可勒普還沒來得及為自己的伙伴喝彩,搖晃的船體終究還是讓薩亞特失去了重心,晃悠了兩下之後,噗通一聲跌進了水里。

  刺骨冰冷的水流很容易就能奪走河民的生命,盡管如此,薩亞特被勒普千辛萬苦拉到船上的時候,還是攥著手里的火鱗一邊哆嗦一邊哈哈大笑了起來。

  之後的過程順利了許多,轉過彎道的時候,勒普依靠多年的經驗,從一處不太明顯的泡沫下逮到了幾只熒殼蟹,因為是冰藍色的亞種,也算是珍惜貨。

  到達港口的河段前,還覺得意猶未盡的兩人又順手捉了些尋常的河魚,把並不太大的底艙塞了個滿滿當當。

  如果不是被冰凌襲擊的千瘡百孔的小船已經再也堅持不住,恐怕薩亞特還不同意靠岸。

  畢竟是藍穆尼家的少爺在參加挑戰,遠遠地就能看到碼頭和岸邊的河堤上不光站滿了圍觀的旅人,還夾雜著不少強壯高大的河民,三兩結伴的背著繩索和套杆,隨時准備從艾斯威爾之怒中救人。

  另一組參與者早早被救起,正垂頭喪氣的坐在岸邊,讓人往身上的傷口敷藥。

  “看來今年成功的只有咱們兩個。哈哈哈!”薩亞特一腳踩著船舷,意氣風發的笑了起來。

  勒普盡力把住破敗不堪的船舵,保持著船只斜向靠近碼頭的角度,側眼望著後方靠近的又一波冰流,笑著說:“你踩得再用力點,咱們的船就完蛋了。”

  知道勒普這次起了多大的作用,薩亞特感激的轉過身拍了拍同伴的肩膀,認真的說:“勒普,過後我送你一條船,別再替別人干了。”

  勒普笑著捶了他一拳,“什麼別人,不就是你家麼。叫他們別抽我的頭不就好了。”

  薩亞特直起腰,擺了擺手指,說:“那可不行,那樣別的漁工會有意見。藍穆尼做事要公平。”

  “可你也沒有送他們船啊?”勒普有些不解的看著這個年輕的貴族。

  “那不一樣。”薩亞特看著遠方的河岸,微笑著說,“我可以送朋友船。但我不能免掉手下某個漁工的船租。”

  “好吧。”勒普敲了敲船底,“記得送我一條底艙大點的。你家的那種就夠我出港兩個小時,太浪費功夫。”

  “你是想提醒我注意,少了你這個水鬼對我們家是多麼大的損失嗎?”

  兩人一邊應付著應該是最後一道難關的冰流,一邊哈哈大笑起來,黝黑的臉龐上滿是喜悅的光彩。

  只不過,他們過早的享受了勝利的喜悅。

  勒普用斷的只剩一半的長杆勉強頂開又一塊浮冰的時候,突然好像從水下聽到了什麼。

  “怎麼了?勒普,你那是什麼表情?船漏水了嗎?”

  “我……好像聽到有個女人在說話。”勒普瞪著眼,看向船邊的水下,“好像在嘟囔什麼,‘米爾西斯的王子,也算是王子吧’。”

  “幻覺吧。”

  薩亞特一把推開船頭漂過的冰塊,沒所謂的擺了擺手,“不過你這幻覺還真夠詭異的。是不是哪個花痴小丫頭在你耳邊念叨來著?米爾西斯的王子這稱號我可不覺得有什麼意思,應該沒跟你提過才對。”

  “不對,我確實聽到了。”

  勒普的神色變得有些凝重,作為水鬼,靠耳朵分辨水中的動靜並不是很高深的技巧,再說那聲音十分悅耳,聽錯的可能性並不大,“說話的人就在船下面。”

  “等等!她又說話了!好像在自言自語,說了句‘不管了,就當他是王子’。”勒普有些迷茫的復述著聽到的話,看向一樣不明所以的薩亞特。

  薩亞特好像想到了什麼,臉色突然變得十分難看,“喂,勒普,你還記不記得,咱們港口幾個月前為什麼突然公告拒絕一切王子身份的旅客登船?”

  “當然記得,不就是因為這段時間這附近只要有王子在船上船就會莫名其妙出事故。我記得最近還有個王子一直下落不明……誒?難道……”勒普楞了一下,跟著連忙趴到船邊,向著水里大喊,“喂!別搞錯了!薩亞特不是王子!他們家雖然有爵位,可離王子還差著十條河那麼遠呐!”

  很顯然,勒普的提醒沒有被對方接收到,隨著一聲巨大的嘎吱,船身劇烈的搖晃了一下,跟著,離船尾不遠的水面上浮起了船舵的碎片。

  本來就是在激流中勉強掙扎的小船頓時失去了方向,搖擺了幾下後,立刻被拖入咆哮的冰流中央,飛快的遠離安全的河岸。

  岸上的河民都沒料到會突然發生這樣的變故,拋起的繩索無力的落在水中,離船遠到令人絕望。

  幾個精壯的年輕人彼此用繩索連接到一起,飛快的跳入河中,試圖往小船的方向游去。

  但很快,就有兩人被激流中的浮冰砸傷,不得不讓岸上的人把他們扯回。

  幾個法師鑽出人群,舉起法杖開始詠唱咒文,但還沒等他們的法術施展出來,小船已經隨著激流離開了人們的視线,消失在河道中奔騰的冰流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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