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後生走後,白老爺子垂了頭,眉心緊緊地糾結在一塊兒,半響沒有說話,一時間屋子里的空氣就像凝固了一般,靜得連根繡花針落在地上都聽得見。
終於,他抬起頭來了,干癟的嘴唇蠕動著說道:“想必諸位已經知道,翠翠是俺未過門的孫媳婦兒,如今蒙羞而死,亦是俺白家的奇恥大辱,所以,翠翠的事就是俺白家的事,黑娃的事也是俺白家的事,兩條人命都在九頭蛇的頭上,此仇不共戴天,人神共憤!你們給我放下話去,無論遠近內外,無論男女老幼,只要能想到辦法殺得九頭蛇,俺就將這祖上傳下來的宅子拱手相讓!”
白家這宅子氣派,連縣里的衙門也比不上的,如果折合成銀兩那可是幾百萬兩白花花的銀子!
如今白老爺子這般放出話來,可見他抱著傾家蕩產甚至被殺頭的危險都要致九頭蛇於死地,可見他的內心燃燒著多可怕的仇恨!
誰都知道白老爺子幾十年來是個言出必行的君子,做出的決定九頭牛也拉不回來,便紛紛答應一定將他的話秘密傳達下去。
看看天色已晚,眾耆老一個接一個地起身告辭歸家,只有瞎子一直坐著不動。
見眾人都走出去了,白老爺子奇怪地問道:“老伙計,你是有話要對俺說罷?”
“你呀!犟起來就是頭牛,一輩子也沒改過來,你把話都說死了,俺還有什麼可說的呢?”
瞎子搖著頭長嘆一聲道,“冥冥之中自有定數,聽天由命罷!”
“瞎子!俺和你這麼多年,你還跟我打這種啞謎?”
白老爺子知他話里有話,便把話來激將他:“你說俺是牛脾氣,這是罵我,可是你呢!成天裝神弄鬼的糊弄小孩子,比俺的牛脾氣也好不到哪里去哩!”
“老白,這麼些年了,你還是不相信俺的本事!”瞎子無奈地說道,“只不過今天這事非同小可,要麼成,要麼敗,就不願讓我占上一卦?”
“我就說嘛!狗是改不了吃屎的,”白老爺子笑道,“俺這把老骨頭了,跟你對著干了一輩子也沒個輸贏,今兒就許你占一卦來聽聽!”
“好好!人欺人,鬼神不欺人!”
瞎子將拐杖往椅子扶手上一放,也不用掐指,也不用歌訣,立時占了一課,雙拳一抱裂開嘴笑道:“恭喜恭喜!此卦大吉!”
白老爺子聞言將頭搖得跟博浪鼓一般:“這一天還不到,俺葫蘆村就亡了兩人,逢此大難,何吉只有?”
“適才所得之卦為離上干下,名為' 火天大有' 之卦,”瞎子不慌不忙地說道,“這是個奇特的卦象,火自天降,大有所成,坤為自,干為天,兌為右,所謂' 自天佑之' ,又因比坤為順,干為信,古人雲' 天之所助者順,人之所助者信' ,只要履信思順,任用賢才,就會無往不利。”
一席話聽得白老爺子雲里霧里的,便說道:“你這說的什麼鬼話?俺一句都沒聽得明白,能否直言相告?”
瞎子哈哈一笑吟道:“砍樹摸雀作事牢,是非口舌自然消,婚姻合伙不費力,若問走失未脫逃。”
“你這瞎子,越說俺越糊塗了,信不信俺抽你兩大耳刮子?!”白老爺子氣不打一處來,作勢要打下去。
瞎子卻如長了眼一般,伸手撥開他的手掌不快地說道:“你急啥嘛急?笨得跟頭牛一樣,也不想想火從天降是什麼歌景象?光明遍照四方,正氣發揚而邪氣消散,豈不是說那些萬惡的山賊要倒霉了?再者,陰爻處於九五陽剛之位,可見這出頭的必是個女人,若說' 婚姻合伙不費力' ,恐怕是應在秋生的身上了!”
“聽起來盡是好事,就沒點不順的地方需要注意的?”白老爺子覺著這也太順了,一時猶豫著不敢相信。
“卦象就是這樣說的嘛!又不是俺胡編亂遭的,你要是不信就算了,俺也懶得和你多費唇舌!”
瞎子生了氣,抄起拐杖磕磕碰碰地往外就走,臨到門口又回頭叫道:“是真是假,不日便見分曉!”
說完狠狠地在大門上踢了一腳走了,撇下白老爺一個人在院子里踱過來踱過去地反復思量:要是真如瞎子所說,村里兩百號人中卻沒有一個女人有此膽魄,可是這個人又會是誰呢?
接下來的日子里,白老爺子只有等待。
日子一天天地過去了大半個月,葫蘆峪里的玉米地漸漸地黃成了一片,秋風掃過脆脆的響,金燦燦的玉米棒子迫不及待地從風干了玉米殼子里探出頭來——秋收的時節就快到了,村人們看著灌滿了漿子的玉米都笑呵呵的,暫時忘卻了大槐樹下發生的慘事,甚至連九頭蛇的存在也被暫時擱在了一邊,只有白老爺子心里依舊沉甸甸的高興不起來,他明白要是不除掉九頭蛇,眼前的這一切都不會是葫蘆村的,苦日子還在後邊呢!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秋生和朱屠戶經過半個月的調理,身子已無大恙,能下床拄著拐杖慢慢低走動了。
秋分那天,九頭蛇又派人給葫蘆村傳了口信,敦促村里人把玉米收割了交到山賊里去,否則就要將葫蘆村夷為平地。
這個噩耗猶如平地驚雷,在葫蘆村里炸開了來,將眾人對豐收的憧憬炸了個粉碎。
消息很快便傳到了白老爺子的耳朵里,他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寢食難安。
“這個死瞎子,一天滿口噴糞,這玉米都熟了,這人呢?人到哪里去了?”他跺著腳狠狠地罵道。
“爺爺!瞎子爺又惹著你了?”秋生問道,他已經行動自如,只需稍加調養便能完全康復了。
“唉!你有所不知……”白老爺子嘆了口氣,便將那天瞎子占卜的事從頭到尾地跟秋生說了一遍。
“原來如此!也許瞎子爺只是為了寬你的心罷,這鬼神之事,原本就是虛無荒誕的事情,當不得真的!”秋生說道。
話剛說完,院門口的大門上就有人在拍門,“啪啪”響了兩下,稍隔一小會,又“啪啪”地響了兩下。
“秋生,你快去去看看是誰,莫不是翠翠他爹也好的全了,要來屋里坐坐?”白老爺子吩咐道。
“聽這聲音怕不是他哩!哪一回來不是' 蓬蓬蓬' 地踢上幾腳?這聲音可要溫和得多了……”秋生嘟囔著穿過院子來,打開大門一看,卻是采兒,“呀,怎麼是你呢?什麼風把你給吹來了?”
秋生愕然說道。
采兒淺淺地笑了笑,臉頰上微微一紅,“怎麼?不歡迎俺?”她歪著那張秀美的臉龐問道。
“不,不……”秋生一窘,滿臉堆下笑來說道,“俺也才好起來,正念叨著要去看看你們哩!哦,對了,秀蘭姐好些了麼?”
“虧你還記她呢?你說她一時半會兒能好得了麼?”
采兒迎頭回了一句,秋生想起那日的事來,臉“刷刷”地滾燙起來,采兒瞅了瞅秋生難堪的樣子道:“自打黑娃入土之後,秀蘭姐三天兩頭都要到黑娃的墳上哭上一場,俺好好地勸她,這幾日才休歇住了,不過精神頭卻有些不大正常了,經常怔怔地盯著碗兒盆兒發呆,夜里一個人爬起來自言自語的,可嚇人哩!”
秋生聽了,心下黯然不歡,嘴里喃喃地說道:“秀蘭的命真苦……俺這就去看看她!”跨出門檻來就要朝黑娃家奔去。
“嘿!嘿!你給俺站住!”
采兒急忙叫住了他,秋生只好收住腳步回過頭來,卻見采兒笑嘻嘻地道:“哪有這麼心急的?秀蘭姐折騰了一夜,眼下才好不容易睡下,你又要去打攪她?倒是俺在這里站了半天,也不見有人請進屋去喝口開水啥的!”
秋生一拍腦袋道:“唉!俺真是糊塗得緊,想必你也是' 無事不登三寶殿'了,竟忘了招呼你進屋里坐坐了!還往姑娘恕罪!”
采兒見他文縐縐的模樣兒,忍不住掩著嘴巴“噗嗤”一聲笑開了:“這還差不多!俺今日來是有事和你爺爺說,不知他老人家可在家?”
話還沒說完,就聽見白老爺子便在大堂里叫:“秋生!秋生!是誰在外面說話?”。
秋生應了一聲,采兒連忙收住笑容,一本正經地道:“俺還是到屋里再說罷!你要去看你' 秀蘭姐' ,也不急在這一時半會兒,等會兒一起去跟我一道去看她也無妨,想必那時她也醒來了。”
秋生見她言之有理,只得走回來和她一道進屋里來見爺爺。
采兒見了白老爺子,深深地彎下腰去道了個萬福:“小女子參見爺爺,向爺爺請安!”
白老爺子見她容顏姣好,聲音清婉,心下便有幾分欣喜,笑呵呵地問道:“俺見你面生,請問姑娘家父姓甚名誰?”
“家父姓連,乃灞上人氏,全家人丁不幸歿於荒亂之世,奴家名叫采兒,先是流落到眉縣縣城里,淪落……”采兒恭恭敬敬地回答道,秋生在一邊急得擠眉弄眼地給她使眼色,她才打住了話頭頓了一頓道:“先是淪落到眉縣縣城賣藝為生,後有淪落到貴村半月有余,幸得秀蘭收留在家,苟活至今!”
“俺就說嘛!俺葫蘆村哪有這般人物,原是灞上的貴客原道而來,”白老爺子連忙請她坐下說話,一邊吩咐秋生:“你去廚房里將水掃開了,把俺那陳年的好茶找出來,泡好了端上來招呼客人!”
秋生應了一聲出去了。
“不知姑娘造訪寒舍,所為何事?”白老爺子問道。
采兒微微地向前欠了欠身道:“奴家剛到葫蘆村的那天,恰見山賊在村里橫行無忌,心下惻然,後又聽聞村民說爺爺放出話來,說無論遠近內外,男人老少,要是有人退得賊人除掉九頭蛇,便將祖宅拱手相讓,可有此事?”
白老爺子太息一聲,臉上的皺紋便抖動著堆在一起,顫聲說道:“俺葫蘆村遭此打劫,一日之間沒了兩條人命,從古自今,就沒發生過這般慘絕人寰的事情,爺爺老了,也只能把拯救葫蘆村的希望寄托在年輕人身上,可是話倒傳下去半月,竟無一人登門獻策,眼看這玉米就要收獲了,九頭蛇又來催逼,正不知如何是好呢?”
“爺爺且莫慌張!俺雖是外鄉之人,也曾吃得葫蘆村的水米,所謂' 滴水之恩,當以涌泉相報' ,家父在世之日將奴家當男兒看待,學得些孫吳用兵之法,可否斗膽獻上一計,必將九頭蛇那幫烏合之眾全軍覆沒?”
采兒復又站起身來向著白老爺子揖了一揖,不卑不亢地說道。
此言一出,白老爺子心下一驚,想起瞎子卜下的卦來,難道能救全村人性命的就是眼前這位弱不禁風的妙齡少女?
他上上下下地打量著采兒,怎麼看也不像。
采兒見他猶疑不決,便問道:“莫不是爺爺許下的諾言,又反悔了不成?”
白老爺子搖了搖頭說道:“君子一言,快馬一鞭,俺說出口的話,從來就沒有反悔過。只不過姑娘既然見過九頭蛇,想必也知道他的厲害,半月前從眉縣縣城里請來的三位壯士也都喪命在這宅子里,俺許下的諾言,原本也是下下之策,逼不得已而用之……”采兒聽了,便知老爺子小瞧她是女流之輩,便將腰板一挺,朗聲說道:“刀客本是匹夫之勇,不懂用兵之法,落得如此下場也不奇怪!俺要是退不得山賊,便一束白練吊死在那大槐樹下向全村人謝罪!”
白老爺子見她敢以性命相搏,氣勢殊勝男兒,心中大喜:“如此便好!若你退得賊兵,俺這白家大宅便是你的了,你且把計策說來聽聽!”
采兒便走近前去,將那計策說了出來。
喜得老爺子是喜上眉梢,連連鼓掌擊節叫好:“妙計!妙計!原來俺葫蘆村兩百多口人命,竟全在一個外鄉少女的手中,姑娘真不愧是女中諸葛也!”
此時秋生已經泡好了兩杯熱氣騰騰的茶水用木托盤端了進來,放在兩人面前的桌子上,采兒退回到座位上端起一杯抿了一口,說道:“爺爺過獎了,小女子不勝惶恐,若要此計得成,還需兩個條件不可!”
“姑娘請講,若有需要葫蘆村出人出力的地方,也是理所不辭的事情!”白老爺子一時心情大好,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最要緊的一樁,便是今日小女子所言,不得透露給余人知曉,若是走漏了半點風聲到那九頭蛇的耳朵里,不但計不可成,反而害了全村人的性命也!”
采兒說道,看了看邊上的秋生,“包括秋生,也不得走了消息!”
秋生雖不知就里,卻也知事關重大,連忙保證定會謹守秘密。
“如此便好!”
采兒頷首笑了一笑說道,“古來凡善於用兵者,無不占盡天時地利人和,地利人和俺們已然據有,就差看老天爺的意思了,所謂'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素' 者是也。早聞那瞎子爺雖然眼睛不能夠看見,心地兒卻能通神,凡占斷吉凶、推步盈虛,皆無不應,但卻有一點不好,便是性格孤傲不群,恐怕還得勞煩爺爺走上一遭,央他推定個風高日麗的日子哩!”
白老爺子聽了,不以為然地哈哈笑道:“別的俺可不敢說,要說這老瞎子,別看素日里是俺的對頭,在這節骨眼上他還不能過分到那種地步,這事就包在老朽身上便是了,俺今兒就往瞎子那里去一趟,問個信兒回來。”
說罷便抓過拐杖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秋生連忙站起來走過去扶住。
采兒見老爺子要走,臉上顯出焦急的神情來:“爺爺莫急,小女子還有個不情之請,不知說得說不得?”
“唉!看我慌的,”白老爺子停住腳步說道,“還有什麼需要交代的,你盡管說來便是,一切有俺給你做主!”
采兒眼角飛快地抹了秋生一眼,臉兒上便泛出些胭脂紅來,“若得上蒼庇佑,助爺爺滅了九頭蛇,俺也不要爺爺的宅子……”
“哦!那……你要的什麼?”白老爺子愕然問道。
采兒垂著頭不住地擺弄發梢,咬著嘴唇想了一想,揚起臉來說道:“小女子命運多舛,如一葉浮萍,無枝可依,幸得黑娃收留在葫蘆村,得以苟活至今,此恩堪比父母再生,今恩公命喪賊手,秀蘭姐孑然一身,淒慘度日,所謂' 兔死狐悲,物傷其類' ,小女子竟無以為報,今斗膽懇求爺爺:事成之後,准許秀蘭嫁給秋生為妻,一者成人之美,二者奴家也有個棲身之所……”
白老爺子聞言吃了一驚,原來瞎子說的“婚姻合伙不費力”竟是應在黑娃的寡妻秀蘭身上!
莫非這真的是天意?
沉吟了半響方道:“姑娘妙計無人能出其右,此恩浩蕩,沒齒難忘,只是這婚姻大事,還得兩情相悅為好,俺是已經快入土的人了,管不得身後事,還得聽當事人雙方的意見方可定奪!”
說罷把眼睛來看秋生。
怎麼也想不到采兒說出這番話來,秋生亦是吃驚不小,惶恐不安地低下頭去看著地面,滿臉紅通通的說不上一句話來。
采兒見狀,心下不悅,銳聲問道:“難不成嫌棄秀蘭姐死了丈夫,配不上你這才高八斗的小伙兒?枉她念……”
秋生怕她口無遮攔地說出什麼話來,在爺爺面前露了餡,慌慌張張地打斷了她的話頭道:“不……不……不是的,秀蘭姐挺好,人又漂亮心又善良,俺只是覺著黑娃屍骨未寒,在世之日俺和他情同手足,怕是惹人笑話哩?!”
“這傻孩子!”
白老爺子急得用拐杖敲了一下秋生的小腿肚子,開口道,“翠翠已經不在了,你再想她,她也不能夠回來,秀蘭也和你一樣,要是怕人笑話,俺們可以把這事給先定下來,過了些時日再結果門來的嘛!”
“是啊!是啊!”
采兒見白老爺子也在極力撮合,趕緊幫起腔來,“只要雙方有情有意,在一起的時間長了,村人看得也慣了,結婚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沒人再去說那不好聽的話的呀!”
“話是這麼說,可是……可是俺不是這個意思,俺……俺的意思……”秋生見爺爺和采兒一唱一和的,口舌便利索不起來,“就是俺願意,也只是一個人的意思,也要看秀蘭那邊是什麼意思才成啊!”
他茫然地說道。
采兒見他願意了,“咯咯”地笑起來,“這個嘛!有俺在中間牽线搭橋,你還擔心啥呢?包在我身上就好了!”
她成日和秀蘭在一塊,早知曉女人心里想的是什麼事,只是不好當著別人的面說出來罷了。
白老爺子心想那秀蘭雖是再嫁之人,那容顏那性格也是葫蘆村數一數二的,也辱沒不了秋生,便滿心歡喜地笑道:“哈哈,那敢情好!敢情好!俺家秋生若得秀蘭為妻,不曉得是哪輩子修來的福氣哩!那就多勞姑娘在秀蘭跟前美言幾句,老朽便感激不盡了!”
采兒見白老爺子也答應了,便起身告辭道:“奴家這就去同秀蘭報喜,問問秀蘭的意思是啥樣的?瞎子爺那邊就麻煩爺爺走一趟,得了消息就叫秋生過來告知俺一聲,一來好將秀蘭的意思回給他,二來俺還有事和他商量。”
“好的!好的!”白老爺子連連點頭。三人歡歡喜喜地走出宅子來,秋生扶著爺爺直往瞎子家去了,采兒則返回來看秀蘭醒了沒有。
采兒輕手輕腳地踅進內屋來,也許是連日沒睡個好覺的緣故,秀蘭還在呼呼大睡,采兒把她臉上的亂發撩在頭上,心疼地扯過被角來蓋住裸露在外面的身子,便走到外面來熬了些安神補腦的湯藥,又燒好了湯飯,怔怔地坐在床沿等她醒來。
一直等到傍晚,秀蘭仍舊睡得香甜,采兒不禁著急起來,秋生也不見來回復,也不知道瞎子爺那邊能不能算出那風高日麗的日子來?
正在焦躁不安的時候,院門上“篤篤”地響了兩下,秋生扯著嗓子在院牆外叫:“秀蘭!秀蘭!……”
采兒一下子從床上蹦起來,從窗口向外應道:“進來罷!院門沒關!”
秋生便“吱嘎”一聲推開院門,踢踢踏踏地走到內屋里去,只見采兒披著毯子斜靠在床頭坐著,正用一雙楚楚可憐的小眼神兒瞅著他。
采兒見他手足無措的樣子,微微地笑了一笑,從毯子你伸出一只潔白的手腕來拍了拍身邊的床褥道:“過來!坐在這里!”
秋生忐忑不安地走過去挨著她坐了下來,卻不敢拿正眼兒看她,別著臉看了看躺在身後的秀蘭,她倒是穿了襯褲襯衣,被褥蓋得嚴嚴實實,便低了聲問道:“這……你們這是要睡覺了?”
“太陽都還沒落山,誰家睡得這麼早的?”
采兒歪著頭說道,“秀蘭姐也不分白天黑夜,想醒就醒,想睡就睡,沒個准兒,這都大半天了還沒見翻個身,俺在等你的消息,都有些著急了哩!”
“我是看你沒穿衣服嘛!才這樣想的……”秋生看了看采兒囁嚅著說,“俺來得遲了?”他問道。
“天氣又不甚熱,穿啥衣服,再說家里就兩個女人,也不避忌這些的!”采兒做了一個鬼臉,調皮吐了一下舌頭。
秋生的臉早已紅得像爛透的苹果,不好意思地轉過頭去愛憐地看著秀蘭那張甜美的臉龐,好大半天才說了一句:“俺來了,就有男人了!”
采兒不屑地嗤了一聲道:“是不是男人現在還不知哩!……瞎子爺那邊有消息了?還是算不出來?”
“哪有瞎子爺算不出來的事情?”
秋生歪了頭透過窗口看了看晴朗無雲的天空道,“只是時間有點緊,就在這五日之後,秋雨就要下來了,瞎子也說的。”
“足夠了!足夠了!”采兒高興地說,“莫說四五天,就是兩三天也夠用的了,真是老天有眼啊!”
“俺也不知你葫蘆里買的的什麼藥,但願這次能逃此打劫便好!”秋生說道,又瞅了瞅秀蘭,“你問了她沒有?她是怎麼說的?”
“她人都不醒來,俺怎麼問?”采兒反問道。
“你也真夠唐突的,也不問問俺,自己就做了決定,要是我不答應或者秀蘭不答應,看你臉兒往哪里擱?”
秋生說道,至今對采兒的勇氣依舊十分佩服。
“呵呵,俺采兒會做沒有把握的事?”采兒自信地笑道,“你這是揣著明白裝糊塗哩!你們做下的好事,別以為俺不知道。”
秋生暗想,莫不是秀蘭把那天的事情都告訴了她?嘴里卻說道:“你說的啥呢,俺可不越聽越糊塗了!”
“看不出來你還挺能裝的呀!答都答應了,難道你還想瞞我不成?”
采兒把眼睛直直地注視著他,他紅了臉不敢把頭揚起來和她對視,彩兒又幽幽地說道:“我可沒有見過哪女人會在夢里無緣無故地叫一個男人的名字……”
“秀蘭叫我的名字?你該不會……不會是聽錯了吧?”秋生眼睛瞪得大大的不敢相信,心里認為她有意在套他的話。
“如果只是一次兩次也就罷了,接連幾個晚上都叫,恐怕便不是隨口亂叫的罷?!”
采兒挖苦道,怕他還不信,便學了秀蘭說夢話的聲音浪聲浪氣地叫了幾下給她聽:“秋生……秋生……干我……干我……”
秋生連忙截斷了她,“你小聲點!小聲點!這大白天的,要是被過路的人聽了去多不好,那不過是無意中做下的尋常春夢罷了,當不得真的!”
經過這一番試探,他這下幾乎可以確定不是秀蘭親口告訴她的了,於是決定狡辯到底。
采兒住了嘴,“咯咯”地笑個不停,“尋常春夢!俺咋就做不了這春夢呢?可勁兒地夢你,卻總也夢不到……”她懊惱地嘆了口氣說道。
“越說越離譜了,好好的,你夢俺干嘛?”秋生不解地問道。
“你說干嘛哩?當然是看上你了才想夢里的嘛!”
采兒脫口而出,話一出口自覺失言,便怔怔地紅了臉,表情羞澀得像個小女孩一般,一直用熱烈的眼光盯著男人的臉,好大一會兒才調皮地眨了一下眼睛,手從毯子下面像條蛇一樣地鑽出來爬上了秋生的大腿,一邊把身子傾斜著靠過來柔媚地說:“秋生,俺第一次在黑娃舅媽家見到你,就為你著迷到現在——秋生,可以嗎?”
秋生連忙紅著臉站起身來道:“別!別!俺們就在這里弄的話?秀蘭在旁邊睡著的哩!”
他最清楚自己心中的想法,因為褲襠里的肉棒早就不安分了,只是礙於秀蘭在身後睡著的才不敢放肆。
“來嘛!來嘛!奴家正想解解渴哩!半個月都沒開過葷了呀!”
采兒將柔軟的手臂搭在他的肩上輕輕一帶,秋生一個趔趄仰面栽倒在姑娘的話里,頭便枕著了她那軟鼓鼓的胸脯,只覺一陣清香幽幽地鑽進鼻孔里面來。
秋生待要掙扎,只聽得頭頂上方一陣“窸窸窣窣”的響動,嚇得他連忙噤了聲。
睜開眼一看,采兒那張秀美的臉蛋兒早懸在了臉面上方,瀑流般的長發垂到鼻尖上來癢得他連打了兩個噴嚏——原來姑娘已然翻身坐起來,將他的頭枕在大腿上,身上的毯子早已滑落,赤裸裸地將他摟在了酥軟的懷中。
“傻瓜!別管什麼秀蘭姐了,剛才還動了一動的,她興許是裝睡哩!”
采兒瞥了一眼秀蘭柔聲道,柔軟而溫潤的手掌便從秋生的領口揣了精確,貼著著他結實的胸脯緩緩地向下滑行,“你這身衣服穿了多久了,也不洗洗?!”
她喃喃地說著,將男人身上的腰帶解了下來。
事已至此,秋生也欲火難禁,抓過姑娘的的手掌放到嘴邊,在滑膩的手背上輕輕吻了一下道:“要是秀蘭真的沒睡著的話,俺們真的干起來,那她會不會忍不住流出淫水來呀?”
他是故意說話來挑逗秀蘭,扭頭看了一看,向里側躺著的秀蘭依舊還是一動也動。
“俺又不是她,怎麼知道她會不會情動,要是她真的醒過來,你就撲上去干她個痛快不就得了!”
采兒漫不經心地說到,手掌從男人的手中掙脫開來,飛快地從男人腰間鑽了下去,在褲襠里碰到那根火熱滾燙的肉棒的時候驚叫了一聲:“啊喲,你還真是口不應心呐!都這麼大這麼硬了!還要裝,真是討厭死了!”
姑娘握住肉棒在褲襠里熟練地套動起來,秋生的呼吸便開始變得有些不太均勻起來,“俺可沒……那麼大膽,要是俺那樣做了,她定會將俺千刀萬剮……也不解恨的!”
“哈哈,這個嘛!就要看你的造化了,反正秀蘭姐最近有些不正常!殺了你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采兒說道,手上的動作卻越加快了。
欲知秀蘭醒來後會作何反應,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