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府南方六十里外,一處僻靜民宅里,任伯惇光著身子,躺在原足供四,五人休息的大炕上,正呼呼的喘著大氣。
身旁同樣一絲不掛,但己酣然入睡的是白晰多毛,體態肥嫩勻稱,宛若只可愛白熊般的關鎮遠,而緊摟著他入睡的,則是體格壯碩,發色灰白的左舞玄。
至於四人中唯一衣著還完好的陸昊天,則於事後己然先行離開至後院房間內閉目調息。
原本關長征是打算留下一整營的關家堡武士,負責照料關鎮遠等人的住宿起居。
但左舞玄認為,極樂心經行功之際,終究難免會發出一些淫聲異響,若附近有不知內情的關家堡武士在,終不免泄漏出幾人之間的關系,同時也令身為關家老堡主的關鎮遠難為情。
而陸昊天也認為,人少較不引人注目,有起事來,不論應對或逃逸都較為靈活,故同樣贊成左舞玄的意見。
最後,眾人只租了一輛馬車,由略知內情且身為關家宗親的關青輔掌轡,並負責沿路安排與照料的工作,全部人員加起共只五人。
三天以來,白天趕路,入夜之後,則由關青輔找尋偏僻清靜的處所,方便任伯惇以陽極天胎的先天特性,輔以極樂心經的共修方式,為關左兩人修補體內嚴重受損的真元。
一路上陸昊天都僅在旁護法,始終都未加入三人間的床笫混戰,讓猶有余裕的任伯惇,不免稍稍有美中不足的遺憾。
“陸前輩。”,醒轉的任伯惇穿上單衣,也來到後院房間,“依您看,以我們目前的速度,大約最快還要幾天才能夠到得了神農架?”
在床上盤腿而坐的陸昊天,聞言才緩緩睜開睿智清澄的銳目,淡淡回道:“快則兩天,慢則三天,我們應當就能到達神農架山腳下。”
“嗯。”
,任伯惇坐在床沿,露出若有所思的模樣,好一陣子才突然開口問道:“小子現在回想起來,真的很難想像自從小子離開南陽任家之後,竟有那麼多離奇吊詭的事物發生在小子身上,無論怎麼想,都還是覺得小子的遭遇奇妙讓人難以相信。”
,任伯惇滿懷感慨的說。
“要是回去跟南陽任家的下人叔伯們說,小子不但認識陸前輩,這會兒竟還當上關家堡主天劍星河關長征關大俠的義弟,還竟讓遼王爺親切的稱呼我聲惇兄弟,全部的人都一定會罵我是小瘋子。”
陸昊天靜默了好一陣子,才悠然回話說:“人世間的遇合原本就是這麼的奇妙吧,在遇見你之前,若是有人跟我說,將來有一天,我會讓一個模樣天真,個性又白痴的胖小子,沒事成天的床上雞奸,我也會一巴掌打爛他的嘴巴。”
任伯惇轉身將大頭擱在床沿,整個人像只慵懶的小胖毛蟲般,俯趴在床邊,過了一會兒才小心問起:“前輩,小子一直好奇,前輩您為什麼會待小子這麼好?雖然說有壁畫的緣故,但以前輩通天般的本領,那壁畫並不會當真難得倒您的,不是嗎?”
“誰知道呢?”
,陸昊天毫不以為意的回道,“或許還有陽極天胎先天質性上的相互吸引,也或許是你這小子一副看起來就是老實又好欺負的模樣,即便想害人也害不成,也或許…..”
陸昊天說到這里突然出神了好一會兒,過了好一陣子才低聲接道:“……小子,我小時侯,曾經有位義弟,我都喚他叫[小弟]。”
“我們都是沒爹沒娘的孤兒,在戰亂中相遇便生活在一塊,那時侯,小弟的年紀比你還小,但他的個性,和你卻像是用同一個模子印出來似的,幾乎一個樣兒,老實,善良,心軟,一副看起來就是很好欺負的模樣。可是啊,小小年紀的他,無論在外頭吃了多少若,受了多少折磨,或遭受到多少歧視與委曲,他清澄明亮的大眼睛里,永遠都還是閃耀著一種對人世間美好事物的無限憧憬,以及對人性善良的信心。”
“那時侯,不論我在外頭干了多少偷拐搶騙的肮髒事,只要一回到狗窩里見到他,我就會覺得自己或許還不是無藥可救的。當時,小弟可說是我在無邊的黑暗與絕望當中,支撐我活下去的唯一救贖與依靠。那時,我曾經暗暗發誓,我定要不顧一切,照顧好並保護他一輩子,絕不讓任何壞人傷害他,欺負他。”
,陸昊天像是掉進回憶的漩渦里,說出的話淡定到像是可以一字一字的安穩置放在夜半空中那樣的平靜。
“後….後來呢?”,任伯惇突然害怕起來,他直覺結果一定不太好。
“死了。”
,陸昊天在說起這件他畢生最慘痛的往事時,表情卻還是淡定如昔,只是多了一層難以言喻的透明感,“被一群上門搶東西的強盜活活打死了,就在我不在的時侯。”
“那時侯我人還小,也不懂武功,但我還是找到那三名強盜,並設法殺了他們。事後,我跪在血泊里哭了整整一晚上,那是我生平第一場,也是最後一場的痛哭,也就是在那天,因為失血過多而幾乎凍僵的我,被碰巧經過的恩師發現並撿去收養。”
說完,陸昊天低頭向任伯惇輕輕說道:“你的個性實在像極了小弟,還有你那傻不隆冬的天真傻勁也是。”
陸昊天深吸了口氣,然後才再次板起臉孔恐嚇任伯惇:“小子,我先警告你,今天我對你講的話,除了我恩師之外,從未對任何人講過,你要是膽敢隨便說出去,我一定活活掐死你。”
“前輩。”,任伯惇難過到一句話都說不出口,想了半天才說,“前輩,我以後一定會好好孝順您的。”
陸昊天狠狠瞪了任伯惇一眼,順帶用中指在任伯惇額頭上敲了個史無前例的超級大爆栗:“你在說出這種大話之前,還是先把武功學好再說,現在的你,連半點屁用都沒有,竟還敢講出這種大話,我可是連一丁點都不期待你的回報,只要你別再給我惹來什麼麻煩就好。”
任伯惇摸著額頭腫起的地方,疼得幾乎連眼淚都快要蹦出來:“嘻~我曉得前輩您不好意思在關伯伯面前干那檔子事,要不,我們趁這機會,讓小子再好好服伺您,這兩天我跟左大叔又學了不少手法與招式,就連左大叔都稱贊我在這方面特別有天份,簡直就快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了,嘻~”
“嘻你個頭,才看你安份沒幾天,這會兒又故態復萌,你以為我當真是用來讓你發泄的道具嗎?”,陸昊天皺著眉,沒好氣的說道。
但說歸說,他還是沒喝止任伯惇死皮賴臉的瞎纒,不一會兒任伯惇的賊手便悄悄滑進他的衣褲里,上下里外一陣子亂摸之後,不久陸昊天的腰帶便首告失陷,外衣敞開之後,陸昊天內里的襯衣轉眼便被推至胸口附近,露出他雄壯赤裸的胸腹。
任伯惇見陸昊天果然只是嘴硬,始終都沒扳起臉來喝止他胖手的進犯,那還不趁機攻城掠地。
轉眼間,原本被保護的褲頭便也隨即淪陷,長褲一口氣被扯至小腿肚處,在任胖小色魔的嘴手齊施的全方位進攻下,陸王爺原本的莊重矜持開始潰退,原本掛在小腿肚上的長褲,還是由他自行褪下的,最後還剩下半截掛在左腳踝上,都還不及踢開,便被任伯惇抬起他粗壯的雙腳,高掛在任伯惇呈跪姿於床尾的肩膀上,並抱起陸昊天,令他雄壯無比的身體,呈頭下腳上,以半倒掛的姿態,斜躺在任伯惇跪立的雙腿及身體之上,僅剩下他的頸部與肩膀支撐起他整個雄偉壯碩的身驅。
只見任伯惇的大頭深埋在陸昊天粗壯的雙腿之間,瘋狂在陸昊天堅挺無比的陽具及軟柔無比的卵袋上,或吸或咬或舔的,同時蘊含極樂真氣的雙手,配合挑逗著陸昊天厚實胸肌上的乳尖,轉眼間就令多日未曾交合的陸昊天嘴唇微張,低聲喘息。
任伯惇眼見陸王爺眼下亦是情欲高漲,不但配合自己,用懸掛的雙腳緊扣住他的肩膀。
同時他壯碩的雙手,竟也十指交握地擺放在頭頂附近,緊閉著雙眼,一副放下一切,全任憑他處置似的投降姿態。
這景像嚴重刺激著任伯惇的魔心,只見他興奮緊張到鼻子開始噴著氣,心髒也噗通噗通的跳得凶,小心奕奕的拿起適才從陸昊天身上解下的腰帶,先試探性的穿過他十指交握的手腕部位,見睜開眼睛的陸王爺只是恫嚇性的狠狠瞪了他一眼,隨即又閉上了眼睛,卻始終未曾出言阻止。
這形同默許一般的舉動,讓任伯惇整個魔性大發,只見他興奮顫抖地將腰帶在陸昊天的手腕上繞了兩圈,象征性的捆住之後,另一端便緊系在床頭上。
隨後讓陸王爺雄壯的身軀先側躺後,才抬起他粗壯的右腳,吊掛在自己的肩膀上,竟是打算抬起單腳,以側身及捆綁住雙手的姿態,全面雞奸陸王爺。
只見任小胖子兩腳分跪在陸王爺左大腿兩側,先以唾沫濡濕了他胯下的肉形凶器之後,隨即緩緩挺腰而上。
只見雙手被捆綁在床頭的陸昊天,側身而躺的雄壯身驅,在昂然挺直的肉形凶器緩緩進入他身體內部的同時,原本微分的嘴巴立刻隨之發出沉醉的低聲呻吟,顯然以這個姿勢進入他身體的肉形凶器,立刻便順利頂到能令他全身為之酥軟的神秘地帶。
只見陸王爺原本開始回軟的粗大陽具,應聲又快速在彈動當中漲硬起來。
任伯惇這小色魔,顯然己經完全掌握了陸王爺的身體結構,雖然僅是緩緩的衝刺,但卻每下都精准的頂在陸王爺快感的核心,讓平日不可一世的陸昊天王爺,又再次放下矜持,發出沉醉無聲的呻吟。
陸王爺快速被淫液所濡濕的龜頭,立刻引發魔欲高漲的任胖色魔的覬覦與垂涏,只見他左手抱住陸王爺吊掛在他左肩的強壯渾圓的右腳,右手則伸至陸王爺堅挺漲硬的陽具處,開始以手指掌心來回磨搓濡濕的龜頭,最後竟大起色膽,開始由下而上輕輕拍打起陸王爺柔軟垂在身側的卵袋。
只見陸王爺雄壯的身子因吃痛而微微回縮,但微張的嘴巴卻也同時發出低沉的呻吟聲,任胖小色魔見狀那還不邪欲高熾。
左手隨即高高抬起陸王爺的右腳,跪立的雙腳改為頂住陸王爺被側向推開的左腳,身體由側躺改成雙手捆綁在床頭下的傾斜側躺。
隨後任胖色魔便依照左舞玄師父先前的訓練與指示,或輕或重,或快或慢的,以適當的力道交替的拍打陸昊天王爺尊貴的卵袋及漲硬的陽具。
同時間,後頭的紫火真龍柱也沒閒著,依舊依照著某種玄妙的快慢節奏,緩緩的在陸昊天王爺的尊貴的後庭肉穴里反復的抽插著。
這前後夾擊的攻擊,搞得陸昊天威武壯碩的身軀不時吃痛閃縮,在堅挺的陽具上下彈動的同時,卻又感覺酥爽的快意不斷,渾不知是痛苦還是舒服,中間還不時的扭動著腰部,迎合紫火真龍柱前後來回的抽插動作。
只見雙手被捆綁在床頭的陸昊天王爺,他渾圓粗壯的雙腳被一上一下撐開至極限,卻仍不時扭動著他威武無匹的身軀迎合著任胖小色魔的衝刺動作,其姿態與模樣之淫蕩,那還剩下一分半分平日的矜持。
看得眼睛噴火的任伯惇,放下繼續整治陸王爺卵蛋及大屌的機會,正准備加快肉棒凶器的抽插速度,好清償這些日子以來錯失的遺憾與空缺之時。
原本表情沉醉舒暢的陸昊天,忽的猛然張開回復清明的眼睛,被捆綁在床頭的雙手,也不見他如何動作,只見他一扭一縮,便瞬間自腰帶里滑脫出來,霎時間自行解開束縛,隨後即以手勢制止任伯惇接下的舉動,低聲說道:“左小子來了。”
任伯惇就像迎面被潑了桶冷水,大失所望,他原本打算趁著今晚皎潔的月光,來個月下狼嚎,挾著新改良後的催情極樂真氣之威,一舉將這幾日未曾發泄在陸王爺身上的份量,一次全數討回。
如今興奮之姿,被迫嘎然而止,唯獨留下硬挺己極的紫火真龍柱還暗自在褲底里狂噴欲火,然卻只能徒呼負負,毫無用武之處。
“陸王爺,小惇。”
,陸昊天才將褲頭拉上,都還不及穿回上衣,左舞玄己在門口敲門,接下來便是一陣兵荒馬亂,陸任兩人活像是被抓奸在床的模樣,狼狽至極,只脫了褲子的任伯惇早一步整理好服裝,便先上前去應門。
左舞玄進房後,左右環顧一周後,突然不懷好意的笑起來道:“小弟來的好像不是時侯。”
陸昊天老臉一紅,只整了整衣角,故作鎮定狀問道:“老關的情況還好嗎?”
左舞玄聞言,即刻收起嘻閙的表情,誠摯而慎重的朝兩人硊下叩頭道謝道:“關大哥很好,我見關大哥睡得沉了,才想說出來散散心,王爺,小惇,這一切都得感謝你們…..”
陸昊天見左舞玄的氣色雖仍蒼白,但原本縈繞在印堂附近的那股黑氣己然消散,顯見他也剛從鬼門關口繞了一圈路回來了。
“客套話就不必說了。”
,陸昊天打斷,“更別讓這小子得了便宜又賣乖。”
,在一旁的任伯惇不好意思地訕笑的同時,陸昊天又續問:“我好奇的倒是,你說的那名老人若是昔日四門的青龍聖使,那當初究竟是誰出賣了四門?”
左舞玄坐上床邊的木椅後,雙手環抱胸口,深深的嘆了口氣道:“唉~老實說,我現在也搞不清楚了。不過我猜想多半跟那名神秘的極樂聖教主脫不了干系,說不定背後的主謀正是他,只是我想破腦袋都想不起來那名聖教主究竟何許人也,他就像是憑空冒出來的幽靈人物一般,當時在四門里頭,武功或心計能夠擺得上枱面的厲害角色里,壓根就沒有他這號人物。”
“那青龍的身份背景又如何,跟極樂聖教主有什麼淵源,為何極樂聖教主會如此痛恨他?”,陸昊天問起另一個關鍵。
左舞玄遲疑了一會兒才開口說:“青龍二哥的身份其實是個大秘密,就連在四門之內,也只有極少數人才曉得…….嗯,其實,青龍正是當今神劍門老劍主慕清溪的二弟,慕清流。”
“啊,真的假的。”
,陸昊天聞言驚呼,“我是聽說過神劍門劍主慕清溪,除了在朝廷里頭當大官的三弟慕清海之外,還有一位劍法天份幾不下於他的二弟,但其名聲卻並未著稱於江湖,想不到他竟然便是四門里的青龍聖使,那這件事慕清溪曉得嗎?”
“他當然曉得,不過他也管不了他的二弟,據說他們家族內部曾發生過一次極嚴重的爭執,自從那次爭執之後,他們兄弟便反目成仇,從此再無來往。不過說到劍法武功,慕清流其實並不比慕清溪差到那里,當年四門內,二哥慕清流也是僅次於門主大哥的絕頂劍客,只是他從沒去爭武林里排名而己,我也好奇,以二哥過人的武功及心計,我實在想不出當年極樂聖教主究竟是如何生擒他的。”
,左舞玄皺眉回答。
“武功不行就使陰謀鬼計吧,武林中不都向來如此?”,陸昊天淡然說道。
“還有門主大哥的事也讓我心煩。”,左舞玄焦急又懊惱。
“都還沒確定神農架山谷的那名野人就是昔日的四門門主吧!”
“說是這麼說沒錯,但我有種預感,那位野人極可能就是我們失散的門主大哥。當年說不定門主大哥是受到什麼足以讓他失去記憶的重傷,才會淪落至此。”
,左舞玄一口咬定如此。
陸昊天想起四門那場慘烈的戰斗末期,季右鶻拼著同歸於盡,狠狠啄在四門門主頭頂百會的那一擊,也開始覺得左舞玄的猜測,或許不無可能。
想及此,陸昊天不禁也跟著心煩起來,若神農架的野人當真就是武林眾人以為早己身亡的四門門主,那中原武林從此多事矣。
當年四門之戰的慘烈程度,至今仍是令陸昊天記憶深刻,宛如昨日。
“我真心希望不是才好。”,陸昊天淡淡回道。
話方甫畢,在外看守的關青輔己神色凝重的進入到內院,朝陸左二人深深鞠躬行禮後,才語氣沉重的說道:“陸王爺,左前輩,適才堡主以[十萬火急]飛鴿傳書傳來消息,表示他們一行人在少林寺前達摩院主明悟大師的幫助之下,總算趕在極樂聖教眾之前,先行截獲野人。經遼王爺證實,該野人確實便是大家以為己然身亡的四門門主,唯因其頭部曾受重創,昔日的記憶己然全失。目前正由眾人護送,朝北方且戰且走。且不知為何,四門門主再度現身的消息竟然走漏,官府兵馬及中原武林各門派的人士也正以神農架為中心,逐步集結當中,目標自然也是那名疑以四門門主的野人。堡主請求陸王爺與左前輩在治療結束後,盡速趕往協助與裁決,因為眼下的態勢正在逐步失控當中。”
神色鐵青的陸昊天與欣喜若狂的左舞玄對望,心想:“這便叫好的不靈,壞的靈吧,看來武林又將掀起另一場腥風血雨了,唉~”
當陸左一行人帶著病體初愈的關鎮遠趕到神農架左近,己是兩日之後,中間又接獲一次關長征的十萬火急飛鴰傳書,表明官府軍方的人馬及江湖各派人士以他們的行蹤為中心,己逐步形成包圍網雲雲,足見態勢緊繃的程度。
當廣漠的樹林即將染上暮色之前,沿路追跡的陸左一行人己遙遙望見綿延滿滿山谷的軍部人馬所形成的包圍網,包圍網一隅則是服色不一的武林各派人士,嘶叫的馬鳴聲及沸鼎的吵鬧人聲將原本寧靜山谷里的蟲族鳥獸幾乎驅趕而光,現場一片肅殺緊張的氣氛。
“誰人擅闖,此處有官府要事,若無相關者,請速離去。”,一名身穿錦衣衛服色的伍長見陸左一行人急速接近,連忙驅馬急喝。
只見帶頭的陸昊天深吸口氣,張口揚聲道:“陸昊天在此,誰敢攔我。”,其挾帶著渾厚內力的聲音,隨即傳遍了整個山谷。
話聲一出,出谷里,“是陸王爺!”
,“是陸前輩。”
“陸前盟主來了。”
,等等之類的交口接耳的呼喊聲,立刻此起彼落,熱鬧非常。
那伍長近看帶頭者果然是當今聖上的拜把義兄武威王陸王爺,那敢攔阻,一揮手便令後方人馬也讓出一條道路,讓陸左一行人直驅而入。
此時,一聲淡漠尖銳,直入耳膜的語聲由前方傳來:“老陸,怎麼你沒事也來淌這趟渾水。”
陸昊天一聽見這語聲,不禁暗自叫苦,原來這聲音的主人不是別人,正是經常與他抬杠的平西王,人稱[三指平天下]的季右鶻,若現場兵馬的主事者是這位鐵面無情的平西王,不但表示這事必無善了,且命令更是由聖上直接指派而下,才能夠勞動得了這位事務繁忙的平西王親自出馬。
陸昊天奔行至包圍網中心,只見遼王的親衛人馬將一名不停四下張望,神情畏懼的毛發野人團團護衛在中央,同行者還有一位模樣白胖,神情和藹的白胖中年人,模樣依稀便是昔日少林寺達摩院主明悟大師,只不知何時侯明悟竟蓄起短發,穿起俗家衣裳來?
而關長征所率領的關家堡人馬雖與遼王的人馬相距不遠,但在表態上明顯有了區分。
神色鐵青,面無表情的遼王爺朱植,獨自站立在正前方,與平西王季右鶻及眾武林人士對峙當中。
陸昊天一看這箭拔弩張的態勢,暗嘆口氣後信步向前,強作輕松的開口笑道:“老季,怎麼不好好待在平西王府里享福,還千里迢迢的帶著這些娃兒四處玩耍?”
只見臉色瘦白得毫無血色的季右鶻笑罵道:“老陸,咱們這些食君之祿的米蟲,要不多少出門干點活兒,早晚要變廢物。況且,那兒還有位十年前干過大架的好友呢?”
,季右鶻下巴遙點向被遼王人馬保護下的野人熊熊。
“門主大哥~”,早己激動不己的左舞玄,淌著淚,一聲呼喊便走上前去,但見昔日英明神武的四門門主,這會兒除了披肩的那件華美外袍之外,僅在袴下穿著一件髒兮兮的熊皮下擺,渾身毛發齊長,神情畏縮恐懼,那還得見一絲絲昔日的神采,一時間楞在當場,又想上前擁抱痛哭,又唯恐唐突的動作會驚嚇到明顯己認不出自己的門主大哥。
“三哥,您先別動作,您五弟這會兒誰都信不過,您要是信得過我,就先站在一旁幫忙看著門主大哥,他現在誰都認不出。”
,遼王背著左舞玄揚聲說道,緊接又眉頭深鎖的朝季右鶻冷冷發話。
“季王爺,我適才就說過,這會兒由我話事,回頭在聖上面前,我自然會扛起責任,你是聽不懂人話嗎?”
季右鶻對遼王不耐煩的口氣毫不以為意,依然恭敬卻態度堅決的回道:“遼王請莫令屬下為難,聖命難違,今兒個奴才一是帶走這名野人,一是當場將之格殺,沒第二條路可走。”
遼王朱植臉色鐵青的轉頭朝陸昊天問道:“那武威王爺的意向又是如何?”
陸昊天左瞧瞧,右望望,不久後才苦笑地朝季右鶻問道:“聖上那邊是怎麼說的,聖聽怎會突然間關心起武林草莽之事?”
季右鶻淡淡說道:“原因很簡單,因為眼前此人乃是蒙古皇族的余孽。”
此話一出,眾聲嘩然,昔日蒙古元朝欺壓漢人過甚,中原普遍對蒙古外族仍殘留著莫大仇恨,瞬間群情立時鼓噪起來。
“原來是蒙古畜牲,給他死!”
“蒙古人,殺!”
“他還干過那些肮髒事,更是百死不惜!”
“果然是畜牲,難怪十年前會干盡畜牲才干的事!”
“別說了,給他死!”
陸昊天見在場的武林人士的情緒瞬間沸騰,眉間深鎖,轉頭看除了關鎮遠與關長征一臉訝異外,遼王及左舞玄皆面無表情,顯是知內情者,其中左舞玄更是聞言低頭,絲毫不敢與他身旁的關鎮遠對望。
陸昊天心想這下子連確認都不必了,但頭也跟著更大了起來。
季右鶻淡淡又說:“證據是他胸口有大狼刺青。”
此時遼王沉聲說道:“門主大哥並未向我們隱瞞此事,況且他也有一半的漢人血統。他曾向我們說過,他的血液里漢蒙血統各一半,因此,他兩不相幫,只過自己想過的生活。”
話一甫畢,眾人怒喝咆哮的語聲隨即不絕。
季右鶻輕輕搖頭道:“遼王爺身為皇上同母的血系親弟,今日說出這樣的話來,實叫人深感遺憾。”
此時,遠遠一聲低沉的喝聲傳來。
“蒙古人難道就不是人,你們漢人又高貴到那里去?”
,話方甫畢,一道粗獷雄偉的身影己跪在表情己幾近惶恐的野人熊熊面前,遼王與左舞玄不約而同的齊齊阻擋在野人熊熊身前。
“四哥~”,“老四~”
來的竟是原以為己投靠極樂聖教的[白虎聖使]呼於楂。
此時,人群中傳出一聲飄忽的聲音,發聲者正是在場的年輕極樂教主:“呼於楂,你好膽敢背叛聖教主?”
只見呼於楂連頭都不回,只淡聲回道:“根本無所謂背不背叛,我呼於楂真正的主子從來都只有一位。”
,接著,他五體投地的向野人熊熊跪拜致意,接著解下那把他長年背在背上,卻從未見過他使用的神秘巨大武器,無比恭敬且謹慎地擺放在野人熊熊的面前。
“主子,想不到我呼於楂查還能有這天能再將代為保管的斬馬刀交還給主子,我呼於楂此生己無憾矣~”,說完,呼於楂竟當場就失聲痛哭,其真性真情一時間表露無遺。
跟著也痛哭失聲的左舞玄,蹲下緊抱住呼於楂道:“老四,我就曉得你不是個無義背叛之人,我就知道。”
“那你就不是嗎?”
,在這叫人訝異的狀況層出不窮的當頭,插進話的,竟是一旁的天劍星河關長征,他說話的對象自然是痛哭失聲中的左舞玄,“這會兒你又跟你昔日的過命兄弟們相認了,那是不是又要像從前一樣,丟下那些關心你,曾為你作出無數犠牲的人們,去跟你的兄弟們過著從此幸福快樂的日子。反正不過是逢場作戲麼,用過即丟,毫不可惜。果不其然,我打一開始就鄙視你是對的,你看似重情重義,但實則是個無血無淚,寡恩忘義的畜牲!”
,平日溫文敦厚的關長征,此刻卻是臉若寒霜,字字刻薄。
原本痛哭失聲的左舞玄聞言,立時全身隨之僵硬,片刻後才惶恐至極的望向不遠處才剛大病初愈,臉色蒼白的關鎮遠老堡主,在風中獨自佇立的完好身影,一時間啞然。
出神片刻後,方才緩緩起立,行至關鎮遠身旁,低聲向朱植及呼於楂兩人痛苦無比的說道:“老四,老五,這一回便讓左舞玄當一回無義之人吧,我欠大伙兒的,下輩子做牛做馬償還。”
在朱植及呼於楂兩人的諒解神情中,原本一直低頭默然不語的關鎮遠,此時抬頭向他身旁的左舞玄微笑道:“小左~有你這句話就夠了。去吧,去做你想做的事,我不打緊的。”
,語氣中充滿了充分體諒後的澄透。
“爹~”,他身後的關長征忍不住開口。
關鎮遠聽見那聲呼喚,隨即緩緩轉身,他轉身的姿態是如此溫和與沉穩,以至於一時之間,令周圍原本無比緊繃與吵雜的煩躁氣氛竟亦為之暫時緩和下來。
“征兒,讓你有這麼一個任性,丟臉又不中用的爹,當真是難為你了。”,臉色蒼白的關鎮遠朝關長征苦笑道。
“要演什麼兒女親情的丑戲,一邊演去,這會兒可是民族存亡的……”,這時群眾中突然傳出一聲喝罵聲,但隨即便嘎然而止,原來盛怒中的關長征無比凌厲的目光己挾帶著如冰封般的殺氣與劍氣,遙遙鎖定該名說話者,嚇得那人瞬間噤聲。
陸昊天眼見這亂成一團的人情糾葛,早己經是一個頭像三個般的大,正努力苦思如何排解這如同死局一般的態勢。
想不到原本還安靜在旁觀看的任伯惇,這會兒竟也不知道是吃了什麼熊心豹子膽,讓原本膽小如鼠的他,竟也失心瘋似的在這個幾乎殺得死人的緊繃氣氛中出聲添亂。
“前輩,熊熊到底做過什麼罪大惡極的事情,讓人非得殺他不可?”
任伯惇膽怯的聲音雖小,說話的對象也僅是陸昊天一人,但此刻現場靜若懸針,幾乎內圈所有人都聽得見任伯惇提出的問題。
“閉嘴!”,臉色轉為鐵青的陸昊天怒喝一聲,渾厚無比的聲響,令在場所有人的耳鼓均為之一疼,“這里沒有小孩子說話的地方!”
任伯惇見到陸昊天從未有過的憤怒神情及責罵的口吻,嚇得差點就當場哭了出來,但他居然還是不改硬氣的續問:“小子曉得這里沒有小子講話的余地,也曉得這里任何一位大人用根小根頭便能捏死小子,但小子就是不懂,熊熊看起來像是會傷害人的模樣嗎?他比在場的任何人都害怕啊!”
此話提醒了在場所有人,大家不約而同的朝被遼王人馬保護在中間的野人望去,果真如任伯惇所講的,原本就畏縮不己的野人,此刻更是恐懼至極的瑟縮在人堆當中,且渾身發著抖,那還有半分昔日四門門主的模樣,不禁讓眾人的氣勢為之一泄,懷疑自己是不是認錯了人。
陸昊天依舊鐵青著臉色喝道:“我叫你閉嘴,你是沒聽見嗎?”
從沒被陸昊天如此暴怒喝罵過的任伯惇,在小小心靈受傷的同時,另一股不平想反抗的拗脾氣居然也跟著涌了上來。
“但我就是不懂。”
任伯惇天生的牛脾氣一旦發作了,居然也是一發不可收拾,“你們大家口口聲聲說什麼民族安危,大義公平的,但看在我眼里,你們不過就是想把令自己害怕的事物趕緊的消滅掉而己。既然是這樣,那又何必再加上什麼冠冕堂皇的理由,就直接說是為了安心而殺人,為了殺人而殺人不就好了。”
“你是想我宰了你,你才肯閉嘴嗎?”,陸昊天此刻臉上掛著任伯惇從未見過的鐵青嚴厲的神情。
從未違逆過陸昊天的任伯惇,此刻卻像是個被父母責罵卻絲毫不肯服氣的小孩,鐵了心般的硬拗到底。
“要殺小子,不必前輩動手,前輩說一聲,小子立刻就撞死在您面前,但您不能強迫我相信我不想相信的事。”
,任伯惇漲紅著微胖的臉,抿著嘴巴,緊握著拳頭,但卻怎麼都止不住顫抖得像是風中樹葉般的身體及手腳,但卻依舊毫無畏懼的與盛怒中的陸昊天對望。
旁觀的眾人一方面震攝於陸昊天的威勢,一方面看見威震天下,無人敢稍攖其鋒的武威王爺,這會兒竟被一名模樣天真而微胖的少年,一而再,再而三的頂嘴,最後竟還演變成兩人互瞪對峙的局面,這可是是前所未有的奇聞異事。
一群擺明著看熱鬧的武林人士,竟是不約而同的暫時放下眼前的大事,沒半個人插話,就是想看看武威王爺要怎麼擺平這尷尬無比的局面。
“哈~哈~~哈~~”
不久,原本鐵青著臉色,一付還想殺人模樣的陸昊天,竟突然失聲笑了出起。
笑完之後,他舉起雙手在臉上來回抹了幾下,又深深呼吐了口氣之後,才緩緩打開他那雙宛若清湖明鏡般澄淨透亮的眼睛,轉向一旁看呆了眼的季右鶻說:“老季,說老實話,我不認為你有錯,把任何可能危及武林和平以及國家安危的種子,在它發芽之前先行一步拔除,這樣的做法或許不光彩,但卻不能說錯。只是不知道為什麼,我此時覺得待在這邊。”
,說著,陸昊天拉起任伯惇的手,便往遼王等眾人的方向橫跨了一步,“我想我會開心許多。更何況,這個家伙…..”,陸昊天比了比野人熊熊,“他還欠我一場大架,在我沒討回來之前,我也不希望他死掉。因此呢~我打算跟你對干一場了,真過意不去。聖上那邊,也勞煩您代我說聲抱歉。”
這完全出乎眾人意料之外的演變,令在場所有人為之目瞪口呆,卻沒想到接下來,連天劍星河關長征竟也跟著一起發瘋了。
只見原本也看呆眼的關長征,不久之後竟然也咧嘴笑了起來,轉身向他身後的關青輔說:“青輔,傳我指令,便說關家堡主關長征即日起卸下關家堡主的職位,從此任何作為與關家堡再無關連,請關家族會另行推舉一位合適的堡主,明白嗎?”
被這突如其來的驚人指示嚇呆了的關青輔,求救似的朝關鎮遠老堡主望去,卻只見關老堡主居然也微笑著點頭,表示要他照辨。
關青輔究竟是跟隨關長征多年,當下便明白關長征的用意及苦心,正想表示同進退,卻被關長征先一步用眼色制止。
在沉默半晌後,關青輔終於沉重地點頭道:“青輔聽令。”
此時季右鶻的目光冷冷的自關長征處收回,轉向陸昊天溫聲規勸:“老陸,你別拿這種事跟我開玩笑,你再好好想想。”
“老季,我沒開玩笑。十年前的那場大戰你也在場,你不覺得很可能是我們中原武林欠了四門一筆嗎?”
,陸昊天也收起嘻皮笑臉的態度,慎重的回道。
季右鶻沉下臉回道:“不論誰是誰非,誰對誰錯,蒙古余孽要清,皇上的聖命要從,這便是我遵行的道路。倘若真要將每件事情的是非對錯講個清楚明白,那大伙兒干脆都待在家里抱小孩算了。就算當年錯不在四門,難道我們就要放著蒙古余孽不理嗎?”
陸昊天喟聲回道:“我沒說這事對錯,畢竟當年漢族受蒙古外族欺凌壓迫的慘痛記憶,大伙兒都不該忘記。只是,在事情沒真正弄清楚之前,我的良心實在沒辨法讓我殺害一個極可能是無辜受害者的對象。”
無論在任何時刻,表情始終都冷漠淡定的季右鶻,首次流露出真摯的情感道:“我說老陸,我季右鶻天性孤寒,一生從沒幾個像樣的朋友,但我卻是打從心里頭將你當成我生平的知心好友,我求您別讓我留下一輩子都無法彌補的遺憾,好嗎?現在回頭還來得及,我會在聖上面前替你求情,以你跟聖上的過命交情,聖上也絕不會將這事當真,就算是我老季在這兒求您了,老陸~”。
“謝了,老季,我們雖然老是斗嘴,氣味也不甚相投,但我也是真心將你當成我的知交好友,可是啊!人的一生總該干上幾件讓自己開心滿意的事,你說對吧!呵~”,陸昊天一臉清爽的表情,態度卻堅定不移。
季右鶻無言的緩緩閉上眼睛,半晌之後,他再次張開如寒冰般堅定銳利的雙眼,舉起手袖內的令牌,揚聲喊道:“眾將士聽令,以野人為首要的捕獲及狙殺的對象,任何試圖反抗或阻礙之人,不論身份職位,一律格殺無赦!”
混亂之中,任伯惇只來得及聽見陸昊天向眾人傳音道:“集中向右方山坡突破。”
,以及白虎呼於楂揚聲說道:“你們護送門主大哥走,我來斷後。”
,然後,他便看見有如排山倒海般的人潮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