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子書雖覺這人哪里不對,卻又說不出來,只得按捺下心中的不安,與莊敏閒聊了一會兒,發現她一切如常,那點莫明的焦灼感也慢慢平靜下來,但出門時,還是特意吩咐管家,將莊敏在府里一舉一動都注意著。
再說那日道觀里發生的異相,正四處尋莊敏下落的幾人,自是感應到了,趕到道觀時卻是晚了一步。
姣嫊卻是第一個趕到的,尋著那一絲殘余輕薄的熟悉氣息,雖是被人極力淡化,但姣嫊依然在第一時間尋到了宋子書在人間所設置的府坻處。
剛想要強闖進去,便聽身後冷冷聲音傳來:“你是何人?”
宋子書發現這人身上那股比自己這萬魔之王還濃厚的暗黑氣息,心中大驚,一邊暗中戒備著,一邊打量著這人。
姣嫊微微側身,看向宋子書,不屑的冷哧一聲,沒理會他,便要強闖進門,卻是被一道結界擋在外。
“呵,看不出來,你這小玩意兒倒有幾分本事,不過,想要阻止我,卻是笑話!”
姣嫊有些惱怒的冷笑連連,因為急著見到里面的人,卻被擋在外,叫她萬分著惱。
宋子書哈哈大笑:“這是本尊親自結下的法陣,豈是你這般的魔物能輕易能解的?”
對方身體里那股同類的氣息,卻又更恐怖一些,但他仰仗著自己最強大的法陣,絕不是輕易能闖開的。
姣嫊原本並未放在心上,卻發現這籠罩著整個山莊的法陣竟是遇強則強,她施展的力量越強大,反彈力量更強大,所以糾纏了些時日,卻依然闖不進去,叫她焦急之外更惱火,心知自己是小看了這小魔頭了。
本來依著宋子書的修為,是絕對不是姣嫊身體里那琅玠的對手,但因為當初偶然得到了一件姮姹大神遺失的上古陣盤,他用了數百年時間才參透了其中奧妙,這還是第一次施展出來,強大的力量叫他欣喜不已。
既是姮姹大神的東西,除了她之外的人,其它人是絕計無計可施,便是那臭道士前來,同樣也要被擋在外。
莊敏在山莊里,最近都發現整個莊園上方整日都有異動,宋子書也未解釋什麼,但面上得意之色,看出來他心情十分不錯。
“夫人,別擔心,為夫不會讓人傷害你的。”宋子書想著那外面的女人越來越臭的臉,心情就越發的舒爽,這法陣的力量強大到讓他心驚。
莊敏只淡笑。
外面的姣嫊卻是越發的不耐煩起來,在外暴躁的試圖強闖數日皆失敗之後,姣嫊終於放棄,這小魔物做出的法陣,乃是那個人的法盤的功勞,那是自己也無法破解的強大力量。
不過,這小魔物若是以為這樣,自己就沒有辦法了麼?
姣嫊微微抬頭,望著被淡色金光籠罩其中的整個山莊,勾唇冷笑一聲:“蠢貨趕擋本尊,還趕將她軟禁起來,以為本尊就拿你沒辦法?”
想著,姣嫊蒼白的手指輕輕撫了撫額心,眼前飛速的閃過某些畫面,最後姣嫊化作一道流光消失而去。
宋子書與莊敏在院里,猛地感覺到那股壓迫之力的消失,心中驚訝,莫非那女人已經知趣離開了,這樣最好不過。
只是宋子書得意不久,便感覺到一陣氣悶,胸口一陣強烈的灼痛傳來,一把拉出脖上掛著的扇形晶石吊墜,卻見吊墜在發著陣陣紅光,宋子書面色大變,這是雪姝的本命石,上次出了意外之後,他就將其隨身帶著,這樣若是出事,便可第一時間感應到。
“糟糕,雪姝出事了!”
宋子書起身便要離開,走了幾步,卻是突然止步,轉頭看向莊敏,卻見莊敏面色平靜,帶著微笑看著他。
宋子書心尖猛地一刺,只覺那輕清的笑像利箭似的直刺心中,竟是叫他心中揪痛。
“夫人,為夫有事要離開一會兒,很快便會回來。”宋子書心急如焚,來不急細想,說了句便迅速離開。
看著他直接化作流光,這次連掩飾都不掩飾了,直接消失在眼前,莊敏臉上的笑慢慢的斂下。
趕回了魔宮里,卻見整個魔宮都在地動山搖,華麗的宮殿搖搖欲墜,萬千魔物驚惶失措四處逃竄,宋子書看著主殿的方向,臉色陰沉的闖了進去。
“陛下,你終於回來了……”看見他時,守護著雪姝的女侍急道:“陛下,剛剛有人闖進了安置夫人的殿里……”不待她說完,宋子書就闖了進去,卻是大驚失色,整座華麗堅固的宮殿正搖搖晃晃,找到了雪姝安置的地方,卻見整個空間都在彌漫著輕煙,越來越淡薄,連床上的肉身亦是被姣嫊一掌擊碎,正在慢慢的消散而去。
“不……”
宋子書哀慟的嘶吼一聲,用盡全力才終於收齊一縷輕薄的魂,而雪姝的肉身卻是只剩下一堆粉末。
“你若是再不及時救她,只怕她連最後一絲魂靈也要消散了。”冰冷的聲音響起,姣嫊譏諷的看了宋子書一眼,就化作一道輕煙消失而去。
宋子書來不及去顧忌那女人,只倉惶的將雪姝的骨灰收集好,再將那一縷淡薄如煙的魂靈送進胸口的吊墜之中,然後便匆匆離開魔宮,剛剛一消失,整個魔宮便嘩啦一聲粉碎倒下,化作股股濃塵。
“雪姝,我一定能救你……”宋子書心焦的護著心口那一抹脆弱的魂體,匆匆的穿越過兩界的通道,以著最快的速度趕回了山莊,只是站在門口時,心卻莫明的慌了起來。
可現在容不得他多想,若再不施法,雪姝將真正的七魂六魄盡銷散,永遠消失。夫人,夫人既是不死之身,想來應該無事的。
回來時,時間已經是晚上,宋子書無聲的進了莊敏的臥室之中,點亮了燈火,桔黃的燭光下莊敏正安睡,平靜的模樣讓人不忍打擾。
“夫人……”宋子書輕喚了聲,慢慢的靠近,“莊敏……”頭一次他這般叫著莊敏的名字,吐出二字時,只覺有些異樣。
“夫人,你能理解的對吧?”他低低道,慢慢將胸口那縷收藏的魂抽出,幽藍淡薄的魂靈在掌心浮動著。
看著那張安詳的臉,宋子書心中涌起股罪惡感,但卻不得不下手,伸手輕輕向莊敏的胸口。
只是在靠近莊敏心口時,莊敏原本緊閉的雙眸,卻是陡然睜開來,宋子書驚得面色大變,“夫,夫人你醒了?”
莊敏盯著他,慢慢坐了起來,輕笑道:“子書,你去做什麼了,怎麼這麼晚才回來,你手上的是什麼東西?”
望著他手心一縷如藍焰般跳動的東西,莊敏笑問著。藏在被中的拳頭卻猛地攥緊,那雙平靜的眼睛,掩藏了太多的東西,期望或者不安。
只是心慌意亂的宋子書現在無法辯明。
心虛,恐慌,但他依然不能忽視手心跳動的幽魄。
“夫人,對不起。只有你的心能救她,”宋子書竟是不敢直視她的眼睛,微微垂目。
莊敏一震,眨眨眼,繼而輕輕吸口氣:“好,那你拿去吧。”
宋子書猛地抬頭,看著她,這人怎麼能這樣平靜?
“子書,你若再拖延下去,那東西快消失了。”
她看了眼他掌心跳動的藍焰,顏色越來越淺淡,看得出正在慢慢消失,是魂魄麼,兩次想要挖她心去救的人,是很重要的人吧。
宋子書心中一震,咬了咬唇,心想她是不死之人,自己先救了雪姝,以後再向她解釋吧。想著,便心一狠,對她道:“夫人,對不起……”
莊敏輕笑一聲,然後閉上眼睛,心道不用說對不起,如果這是欠他的,她便還了。
宋子書顫抖著手,逼著自己不去多想,不去看她的臉。
然後整個右手穿過莊敏的胸腔,心髒被攥緊時,那種痛楚,是如此的熟悉。
腦中閃過青斛的臉,還有其它人的臉,一一在眼前浮動掠過。
已經快要分不清那是痛,還是什麼。
莊敏緊閉的眼睛突然慢慢睜開,左手突然抓住宋子書的右手,看著那手穿過自己胸膛,有腥紅的血液逸了出來,微抬頭,便對上宋子書震驚的目光。
她輕輕一笑:“放心,這次我真的是心甘情願的,你要救的人,一定能救活。”
“夫人……”宋子書對上她晶亮的眼眸,然後又猛地移開,不敢再看,看著掌心那越來越淡薄的藍焰,攥緊著那顆心髒抽出胸腔,只覺心也像是被緊緊壓迫住似的,鼻間的血腥味越來越濃烈,他不敢再停留,心髒在一離體時就變了一顆散發著耀眼光芒的珠子,宋子書迅速的將那縷淡得快要消散的魂靈注入珠中養護著,然後看了一眼床上奄奄一息的莊敏,不敢再看,迅速的離開。
雖有魂香珠重聚雪姝的七魂六魄,但重塑肉身還需要他親自護法才行,所以他准備暫時離開幾天,走到門口時,又轉頭看了一眼床上的人,夫人既是不死之身,也會像前一次般醒來,到時,自己再回來求她懲罰便是了。
看了最後一眼,宋子書便消失在山莊外。
姣嫊一直在莊外候著,待看到宋子書出莊之後,便感覺到那護著整個山莊的陣法力量正在慢慢的變弱。
姣嫊剛剛在外用著術法直窺著里面發生的一切,雖是一切在自己的算計意料之中,但親眼看著莊敏再一次被挖心,心髒還是忍不住的緊揪起來。
終於闖進了府中,前來擋路的人都被她一手誅滅,直衝進莊敏的房間里。
“敏!”
姣嫊衝到床前,看著莊敏胸口破著的大洞,臉色大變,莊敏雪白的里衫被染得血紅一片,姣嫊緊緊抱著莊敏,手探在她胸口時,臉色一沉:“那東西呢,怎麼不在,你真的給了宋子書?”
莊敏只剩下一絲微弱的氣息,看著姣嫊焦急的臉,手輕輕的抬起,撫在她臉上,“這不是你希望的麼?”
她蒼白臉上帶著一絲嘲諷的笑,看得姣嫊心中一慌。
“他們配不上你,敏,你知道的,跟我回去吧,我才是一心一意愛你的人。”
姣嫊終於發現了不對,感覺到莊敏的身體溫度在慢慢的變冷,臉上終於出現了慌色,不對,不應該是這樣的,是哪里出了錯?
“琅玠,你與他們並無不同。並無不同……”莊敏只覺得自己胸口越來越疼,殘留的氣也越來越少。她知道,自己這一次,是真的要死了。
姣嫊臉色大變,“你……”
“你們都不知道我為什麼消失,又為什麼離開神界下凡,這也是我一直想要追求的回答,但這一次,也許我真的失望了……”莊敏喃喃著,只覺得身體越來越無力,在變得僵硬冰冷時,還有一股力量在慢慢的抽離身體。
“你知道我是誰……”姣嫊臉色又青又白,又是激動又是難過。“那你不准離開,不准離開!”
莊敏只覺得眼皮越來越重,臉上有冰冷的液體滴下,落在她眼窩上。
“琅玠,你哭了?你一向最是霸道的,竟然哭了,我原本,原本應該親手誅滅你,但……”
再多的話,莊敏卻是說不出來,身體徹底的失了反應。
姣嫊慘白著臉,卻是驟然被一道強烈的力量撞開,被逼得生生彈開來,雙目瞠大,瞪著那床上的人,身體開始瀉出一道道金色魂體出來。
姣嫊大喜,喚了聲:“你……你終於歸位了……”可那喜悅之後,卻是不安和煩躁。
那金色的流光慢慢凝聚變化成一抹人影,金光如熾,照射得整個房間大亮。
那人全身沐浴聖光,衣衫飄飛,飄浮在房中,居高臨下的望著姣嫊,淡淡道:“琅玠,你既從那里逃了出來,我便再不追究,你且好自為之,但若你再想擾亂六界,我定會再次親手將你送回天獄中。”
姣嫊看著那張熟悉的臉,那人臉上熟悉的表情,一陣咬牙切齒:“哼,你果然回來了,你可是要歸了本位?”
最看不過的,便是她臉上那種慈愛天下的聖潔模樣。
“這是我的歷練,你既知道又何必再問。”
烜姹淡淡道。
姣嫊看著那張平靜的充滿聖光的臉,就一陣氣恨,“你知道不知道,我最恨的就是你這種表情,你心里裝著天下,卻裝不進一個我!”
烜姹淡聲道:“琅玠,我乃天下萬物之母,愛天下是我本能,你休要再任性。 ”
琅玠乃是烜姹本體分裂出的惡念,繼承她十分之六的力量,琅玠對本能的依戀,想要占有的霸道情感亦是本能,所以憎恨善的本能對天下萬物的愛,當初才頻頻去破壞六界,最後才惹惱了烜姹將他囚了萬年。
本以為她在人間輪回了這麼多年,應該有所變化,卻原來,什麼也沒有變。
姣嫊一臉的失望。憤恨道:“那你為什麼不干脆直接毀滅我?留下我這個惡體在人間,不怕我繼續搗蛋?”
烜姹楞了楞,卻是微微垂頭,看向床上那今世自己寄生的肉身,已經沒了氣息,而臉上還殘留著淚痕,是剛剛姣嫊落下的。
姣嫊見她出神的樣子,心中一動,“你要回去那冷冰冰的神界,他們呢,那些該死的男人呢,你就真的願意放下了?”
曾經最是憎恨那些人,但現在,姣嫊卻恨不得將他們都抓來,以企在她臉上看到多些表情。
烜姹楞了楞,淡淡道:“與那些人的緣份,如今已經斷了。如今時辰已到,該是我回歸本位之時。”
說完,她不再多語,再次化作縷縷金光,然後直衝飛天,迅速消失在眼前。
那道金光衝破天際時,整個天地都劇烈的顫動起來,凡間之人,只遠遠看見金光衝進天際之中,然後迅速消失在雲層之中。
連天宮之中,都感覺到了震動,天界帝君瑺淵是第一位感應到不對之人,當下面色大驚,其它眾仙亦是感應到了不對勁。
“是主神宮殿引起的異動!莫非是烜姹娘娘神體歸位了?”
瑺淵與眾仙君想法一般,自是要去看個究竟,當下便見浩浩蕩蕩的仙君們成片成片的駕霧往著主神殿方向趕去。
而青斛亦是被九朗星君拉著在人流之中前去,飛了片刻,終於遠遠便看見了主神殿在不遠處,卻是整個主神殿被金光包裹在其中,霞光不斷變幻著,將整個主神殿籠罩其中,看著如夢似幻。
“呀,這麼遠都感覺到深厚的仙力,一定是烜姹娘娘神位歸位了!”
九朗星君大喜,抓著青斛便往前鑽,推開前面擋路的各方神君:“青斛兄弟,主神娘娘消失了數千年,這還是小老兒頭一次見她真身呢,快走快走……”
青斛心中一震。
歸位?
夫人,是她麼,是她麼?
心中又驚又喜,又不安。
整個人魂不守舍的被拽著往前,終於到了主神殿外,卻因為人多,而被擠在外,殿里為首的正是瑺淵,瑺淵抬頭看向那雕像,卻是變成了真人,心中大駭,連忙恭敬跪下,“瑺淵拜見聖君,聖君歸位,叫下臣終於心安了。”
瑺淵一臉恭敬儒慕望著那高高在上的人,不再是冰冷冷的玉雕而是真人,烜姹臉龐沐浴著淡淡聖光,眼眸仁慈而平和,微微垂首,手中輕拈著紅嬋花,聲音如珠落玉盤,好聽,卻少了感情:“瑺淵,你如今已是天界帝君,不必再這般叩拜,起吧。”
“聖君……。”他說著,眼中滿是景仰。見帝君跪拜,後面的各仙君也跟著跪拜,只剩下青斛怔楞站著,盯著那殿中高高在上的人。
“夫人,是夫人,是她……”青斛喃喃著,心中又喜又痛。
卻被一邊的九朗星君拽得跪了下來,衝他瞪眼道:“青斛兄不可無禮。烜姹娘娘神顏豈容你褻瀆?”
“不,她是我夫人……”青斛搖搖頭,明明是她。九朗星君瞪著他,阻止這人想要起身的衝動,“青斛兄不可妄動,小心惹禍上身。”
青斛卻是聽不進,只是掙開著,推開前方擋路之人,衝進了主殿之中,昂首望著那垂首微笑的人。
“夫人,夫人……”他失聲大叫了聲。
瑺淵大驚,轉頭瞪了過來,見青斛衝上前欲要觸摸御坐上的人,當下大驚,狠狠一揮袖將他甩開,青斛連忙閃開,眼中閃爍著淚光,看著那御坐上盤腿拈花而坐的人,失聲道:“夫人,我是青斛,你不記得了嗎?”
烜姹終於看向他,久久,才道:“原來是你,小青蛇,你果真沒叫我失望,竟是得了仙道……”
她一臉欣慰表情。
青斛卻是心中一痛,不是,不是夫人,雖是一樣的臉,可不是一樣的人了,這高高在上的人,是心懷蒼生的六界主神,她愛著世間萬物,眼中沒有私心沒有私欲,看著他的目光,亦是沐浴著慈母般的愛,卻不是,他要的那種。
青斛臉色慘白一片,身體踉蹌著,然後噗嗵一聲跪下。一旁的瑺淵見這人終於正常,方才放心下來。
後面說了些什麼,青斛已然聽不清,只是腦中像是轟炸機飛過,什麼也想不起來。
被拽出殿時,整個人像是失了魂。
耳邊卻聽得瑺淵驚訝聲音響起:“不對,聖君雖是神體歸位,可卻少了一魂一魄,這是怎麼回事兒,莫非還殘留人間不成?來人,速速去下界查清……”
青斛渾身一震,心中涌起一個念頭來,難道……
想到這,青斛心中一喜,一向在天界與人疏離懶散的他,連忙立刻向瑺淵主動請纓下人界去。
再說姣嫊心灰意懶,明知烜姹歸位,卻並沒有追隨而上,知曉歸了本位的她,便再不是可以她一人愛的人,而是天下萬物的神,追前去,亦是沒有了意義。
扔下莊敏的肉體便離開莊園,對她來講那具肉身只是個容納的器具而已,如今靈魂不在,與她便沒了任何意義。
眼睜睜看著那縷金光消失在雲層中,姣嫊嘲諷的勾起笑來,她終於要回去坐那個位置了。
正絕望時,卻是驟然瞠大雙目,卻見雲層之中,一縷淡薄的金光透了出來,然後直飛人界,姣嫊掐指一算,臉上帶著喜色,嘴角一勾,眼眸湛亮,欣喜的喃喃道:“我便知,這一世一世的輪回,你的心終沒有那般堅硬,竟是留下一魂一魄到人間,既如此,那便永遠休想再甩下我,我早說過,我們是一體的嘛,不過,這一次,我可不會再讓那些人搶走你了……”
姣嫊心中狂喜,知曉那一縷魂魄定是重新投胎去了,只是卻不會再有從前記憶,也被斷去了仙力,只是一抹普通的魂體,但她相信依著自己與本體的牽引,找到她的轉世之人,只是遲早的事。
而宋子書將雪姝重新帶回魔宮,費了幾個日落的時間,方才將雪姝的肉身重塑完整。
在雪姝醒來時,便立刻離開回到了人界的莊園,卻發現山莊的法陣被破,當下大驚,衝進了莊敏所在的房間,叫了聲:“夫人……”
只是那床上的人,卻早已經死去多日,雖因著烜姹寄生過而不曾腐爛,卻也已經變成了一具干屍,胸口還留下個拳頭大的破洞,看得人心惴惴。
“夫人……”宋子書只覺雙腿一軟,跪倒在床頭,不敢相信,狠狠將那已經干枯的身體抱在懷里,“不可能,你明明是不死之身的,不可能……”宋子書痛苦的嘶吼一聲,心疼得快要失了知覺,眼中終於滴下了淚珠。
淚珠滑落滴在屍骨上,那具干枯的骸骨瞬間化作了齏粉,懷抱一空,宋子書身體一晃,粉末撲滿了臉,心也像是空了一片。
“夫人……”
房間只剩下幽幽一聲輕嘆。
她真的死了。
二十年後……
初雲國京城。
湘王府。
初雲皇帝最寵愛的湘王爺如今剛剛及冠之年,生得是風流倜儻貌如潘安,且天生多情,往日最愛流連秦樓楚館,煙花柳巷之中,這半月來,卻叫他對那些花叢之地避之不及。
原因無他,前些日里湘王爺夜宿某花樓,酒醉之後與某美人纏綿,醒來後,發現床上竟是個男人,雖說那人生得是風流俊俏,湘王爺此前只愛女子,那日才發現,自己果真是千古風流人物,回憶前夜與那俊美男子在床上的事,頗覺美妙,方知自己不但愛女子,更愛男子。
依著湘王爺愛美之性,本來應該好好憐惜才是,卻叫那美男子嚇得煞性而回,無他,只因那叫青斛的美人嚷嚷著要他負責。
湘王爺自然不干,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乃是他坐右銘,怎麼能為一棵草放棄整個草原呢。
可自那之後,湘王每次出府,必會遇見美人,雖欣喜,更多的是苦惱,因那些美人,個個主動求嫁,其中不但有男還有倆美貌女子,雖自得自己的魅力,但他的逍遙日子還沒過夠呢,怎麼能成親……
但那些人不但人美,心還黑,手段狠,不但不請自來住到他府上不說,還總干涉他的私事,每每到他要去青樓尋歡時,時不時總突然冒出來破壞他的興致。
然後某次其中一個叫琴笙的美人,不知在父皇說了些麼,竟是一道聖旨下來,令他擇日娶親,而且一娶便是十二位,湘王爺哪里肯干,這日里趁著天色黑下,偷偷便准備著出城而去……
惹不起他還躲不起麼?
未想剛溜出城門,便見城門口站著一排人,湘王爺只覺頭皮發麻。
“夫人,你真想要拋夫棄子?”宋子書咬牙切齒瞪著他。湘王爺道:“什麼夫什麼子,你不要亂說,你又不是女人!”
“敏,我是女人,你不要他是對的。”
姣嫊在一邊笑得一排牙在月光下格外耀眼。
湘王爺掃了眼她,她倒是個女人了,可惜比男人還可怕,神不知鬼不覺的。
然後又默默的掃了其它人一眼,所有人將城門堵得嚴嚴實實,看來今天是別想離開了。
默默的垂首,嘆息道:“反正,我是不會成親的!”
一次娶十二個,他就算天賦異稟也是會死人的好麼……
“哼,就算是換了個身體,臭德性一點沒改!只想吃,不想負責麼!”聞人紅牙都快咬碎了,眼眶微紅的瞪著她。
當初知道她死去的消息時,讓所有人都痛苦經年,直到姣嫊最後終於告知她已轉世的消息,因為她費了數年時間依然沒有尋到轉世之人的下落最後才不得不相告,而那些人與她或多或少都有間接直接關系,冥冥之中自有牽引,最後終於十二人齊聚,方才尋到她落根之處,卻是所有人沒想到,莊敏轉世竟成了男人。
而聞人紅與其它凡世之人的身體,皆因當初與莊敏有過親密行為,受過主神精元的養護,雖非仙人,卻亦是長生不老之身。
只是所有人都沒想到,那人轉世後,對他們是避之不及,想方設法想要甩開,逼得眾人不得不團結起來將這人栓住。
那湘王聽著聞人紅委屈的話,默默看了對方的肚子一眼,聞人紅腹部微微隆起,湘王又是煩躁又是得意,那人懷了他的孩兒,可他又不想負責,結婚沒自由啊,而且這些管著他不許出門風流……
“這一次,總算未叫你失望罷……”
從水鏡中看著湘王爺那煩惱的臉,御坐上的烜姹嘴角微微一勾。
被他們心傷得徹底死心時,她自我封印的神識終於恢復,在回歸神位時,腦中閃過諸人模樣,最後心念一動,終於留下一魂一魄回到人間,至於他們的發展,便要看他們造化了,若那些人依然叫她失望,便准備收回,這是給他們的最後一次機會。
想著,目光又落在下方水鏡上,淡淡的漣漪泛起,然後便是湘王一臉不情願的成親畫面……
這一次,她會幸福吧,而本體的她,則永遠在這冰冷孤獨的九天雲宵之上佇立,只是心態卻不再若當初覺得那般寂寞無趣了。
輪回一次一次之後,再看另一個自己在人間幸福,這樣也不錯。
——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