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醫收回了手,輕雯便上前去將恬熙手腕上的錦帕收回,將他扶起。
太醫恭敬回稟道:“娘娘的脈象平穩,並無異常。而且娘娘已經孕期有八月,不益於繼續進補,微臣奏請娘娘停了一切安胎養胎飲食,只等十月期滿瓜熟蒂落便是。”
恬熙嗯了一聲,便讓他下去了。
梔香在一旁問道:“娘娘可要出去走走?紫陽湖里的荷花都開了,可美了。”
恬熙正懶洋洋的不想動,但想想還是點頭准了。
一行人忙前呼後擁的送他前往紫陽湖。
可不巧,路上正好遇到了李婉婉的鳳駕。
兩人自那次之後都沒有見過面,此次意外碰見,都有些愕然。
恬熙先回過神來,冷淡卻不失禮儀的端坐在步輦上頷首,喚道:“皇後安好?”
李婉婉更加冷淡的點點頭算是應了。恬熙看到她身邊依偎著一個粉團似的幼童,便又含笑道:“皇子可好?”
那嚴灃卻是困惑的看著他,然後突然對李婉婉喊道:“母後,嬤嬤說這個宮里您最大。那為什麼這位娘娘穿的衣服比你還要漂亮,跟著的人比你還要多呢?”
恬熙臉色微變,李婉婉冷笑的看了他一眼,隨後緩和的對嚴灃說:“灃兒真聰明,那是因為坤妃娘娘有你父皇喜歡,所以可以處處越過你母後啊?”
那嚴灃哦的一聲表示懂了,下個舉動卻讓在場的人都大吃了一驚。
他竟將手中的皮球狠狠的向恬熙丟了過去,嘴里還氣呼呼的喊:“打你,讓你比母後還漂亮!”
那皮球自然不會打到恬熙身上,只是砸到了他底下一個宮女的發髻。
恬熙臉色僵硬,而李婉婉也有些慌了,忙拉著嚴灃說:“灃兒,你干什麼啊?”
那嚴灃還理直氣壯的說:“母後別怕,我打他替你出氣!”說著還想要跳下步輦。
李婉婉一把拉住他,然後喝道:“不許胡鬧!”
好容易將滿臉不樂意的嚴灃安撫好,她又抬眼看向恬熙。
冷淡的說:“小孩子不懂事,坤妃不會與他計較吧?”
恬熙微微一笑,說道:“怎麼會,灃兒與皇後感情如此親厚,我很羨慕呢。”
李婉婉點點頭,說道:“如此,甚好!”
說著便要離開,恬熙在位上微微一偏首,左右忙抬著步輦讓道,讓李婉婉他們先過去。
等到了荷花池,恬熙便要下來走走。
梔香扶著他沿著小道緩緩前行,其余等人都在三五步遠後跟著。
梔香看了看左右,突然說道:“娘娘,奴婢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恬熙懶懶開口道:“你是說皇後和灃皇子吧。”
梔香點頭,說:“按理說她是皇後,那灃皇子必然為儲君不二人選,日後會繼承陛下的萬里江山。可娘娘您看他今日待您的光景,還有他母後與您的關系。奴婢怕……”
恬熙便補充道:“你怕日後他真的繼承大寶,怕會對本宮及本宮親屬不利?”
梔香默認,恬熙遙遙看著滿園景色,波瀾無驚的說:“本宮既然已經跟她徹底決裂,還會留給她一絲還手之力嗎?她現在唯一的憑仗就是她的皇後身份,也是她孩子成為太子的唯一依仗。”
梔香心領神會,說:“那咱們……”
恬熙淡淡說道:“本宮不要她性命,但本宮一定要拔了她所有的爪牙!”
鴿子輕盈的走入殿內,迎面輕雯含笑道:“可算是回來了,你這丫頭又跑到哪里去野了,這麼久才回來。娘娘都問荷花怎麼還沒送來呢。”
鴿子笑嘻嘻的說:“我看紫陽湖的荷花大部分都開得快敗了沒趣,就自己劃著小舢去摘了不少半開的呢。您瞧,是不是更嬌美一些?”
她將手中的捧花遞給輕雯看。輕雯瞧了瞧說道:“就你這丫頭情趣多,行了,快送去吧。”鴿子唉了一聲就去了。
恬熙果然靠窗躺在一藤榻上,鴿子笑吟吟的走過去,福了福喊道:“娘娘,奴婢回來了。”
恬熙仿佛正在想心事,聽她聲音才回過神來,對她笑了笑便說:“可算回來了,有熱壞了嗎?”
鴿子搖頭說沒有,恬熙將她手中的花束接過來看了看,夸了夸。便對她說:“去裝起來擺到本宮面前來。”
鴿子答應著去尋了個藍色琉璃缸過來,就在藤榻旁的案幾上擱了,然後將手中的荷花一朵朵細心的放進去。
梔香一直在為恬熙捶腿,自有孕之後,恬熙雙腿浮腫長長感覺到酸痛。
他長嘆一口氣,說:“再過兩月,這罪終於是可解脫了。”
梔香便抿嘴一笑,說:“忍著點吧,不受點罪,將來如何享受那天大的福氣呢?”
說著她伸手在恬熙隆起的肚子上輕撫了一把,意味深長的感嘆道:“這里,可有著咱們大魏的天下啊!”
鴿子聽了心一驚,恬熙已經忙嬌嗔道:“熱暈頭了吧,胡說什麼呢。”
說著下意識的看了鴿子一眼,正好跟鴿子目光碰上,鴿子忙轉開視线低頭繼續手中的事。
一時間似乎都有些尷尬,鴿子飛快的忙完手中事便告退了。走的遠些了,便模糊聽到恬熙怪罪的聲音:“這種事怎麼能隨便說出來呢……”
鴿子心頭一沈,強自鎮定的走了出去。
她在自己房間左思右想,反復思量下最終只能得出一個結論:陛下曾經向坤妃娘娘表態,要讓那個還未出生的皇子繼承大統。
這個結論讓她心驚肉跳,無論如何,必須把這個消息報告回去。
當天抽空,她再次放出風聲。
晚上,借著個機會,她再度出了承歡殿去與金珠碰頭。
金珠一聽她的匯報也是大吃一驚,再三跟她確認之後,也知道事情嚴重,兩人匆匆散了後她忙趕回鳳儀宮,揮退了眾人將事情告訴了李婉婉。
李婉婉果然勃然大怒,失聲喊道:“他竟要讓陛下立那個還未出生的孽種為太子嗎?”
金珠擔憂的說:“聽他身邊的梔香姑姑的口風,怕是真有這個意向了。”
李婉婉驚怒交加,煩躁的起身在殿內來回踱步。
金珠擔憂的看著她,來回走了好幾圈,李婉婉突然停下了腳步,冷笑說:“就算是他打得好算盤,也要看天時幫不幫他。他那樣的身份,生下的孩子配當太子嗎?再者我大魏的規矩可從來是先論嫡庶,再論長幼的。陛下就算是偏心與他,也得看整個天下答不答應。”
金珠搖頭嘆息道:“娘娘糊塗,先前他不還是太妃,可陛下不照樣將他光明正大的迎進宮。陛下的心性這幾次下來您還不明白嗎?他想做什麼,那是一定要做成了的。”
李婉婉頓時悲憤莫名,憤憤然道:“他已經奪取了我丈夫,難道連我的孩子的前程都不肯放過嗎?”
金珠略帶些憐憫的看著她,說道:“娘娘糊塗,後宮中本來就是你死我活。想來他必定是怕灃皇子登上大寶,娘娘得封太後與他算賬,所以便先下手為強了。”
李婉婉被一語驚醒夢中人,立時冷笑起來,說:“我說呢,果然是防著我日後報復。”
停了停,她終於恢復了平靜,說:“既然如此,本宮也不能坐以待斃。”
她轉身看著金珠,神色再度恢復了平靜:“馨嬪現在如何了?”
金珠會意,笑道:“有坤妃娘娘在,她一直不得陛下恩寵。最近也是滿腹怨懟呢。”
李婉婉也微微一笑,說:“既如此,咱們也可以再用上她了。”
馨嬪被金珠請入大殿,先恭敬的向李婉婉行禮請安。
李婉婉含笑讓她起來坐下,再命人看茶。
隨後看著她嘆息道:“自本宮被陛下禁足之後,闔宮上下見風使舵紛紛都淡了這鳳儀宮,倒是還剩你對本宮確實有幾分真心了。”
馨嬪忙說:“不敢,臣妾也不過是與娘娘同病相憐了。”
李婉婉聞言突然酸楚一笑,說:“好,本宮現今在宮中能有你這個知心人相待,日後不管怎麼樣心里也能有個念想了。”
馨嬪聞言大吃一驚,立刻問道:“娘娘何出此不吉之言,難道您最近會有什麼變故不成?”
李婉婉無力的搖頭,想要說什麼,眼淚卻先奪眶而出。
她立刻掩袖而泣,馨嬪見狀更是驚異不小,忙起身上前去連連追問。
金珠便在一旁憤憤然說道:“馨嬪娘娘也無需再問我們娘娘,想必其實您也會很清楚的。”
馨嬪聽了她話略微一思索,便明白了。她問:“某非,又是坤妃那妖人?”
金珠沈痛點頭,說道:“娘娘聽到消息,陛下有意立他那個還未出世的皇兒為太子!”
馨嬪果然大驚,說:“怎麼可能?論嫡庶,有皇後娘娘的灃皇子,論長幼,還有孫夫人的菁皇子。就算撇開他們倆不說,陛下還有數位母家身份不俗的皇子,怎麼算都輪不到他生的孽種啊。陛下怎麼可能如此糊塗?”
金珠便憤然道:“在他的狐媚功夫下,有什麼不可能的。娘娘您忘了,當初他是怎麼進宮做了高高在上的坤妃的?還不是咱們陛下被他迷得神魂顛倒,倫理體統都不要了。有一就有二,他現在再蠱惑陛下立他的皇子為太子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