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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第15章

撫玉 軒轅花祭 3122 2024-03-03 17:51

  嚴曦大叫一聲,趕上前來抱住恬熙,將匕首從他手中奪出來。再一看靈案上躺著一只尾指。而恬熙的血已經將他的孝衣染紅。

  嚴曦心痛難言,恬熙已經痛得臉色蠟黃,卻仍強撐著,從懷里掏出一件物事,顫抖著將那物事和被他切下的手指放在一處。

  隨後對趕上來的輕雯說:“去,將此兩物包好,放置先帝棺中。”

  嚴曦一看,那東西原來是一塊紅羅。

  恬熙強撐著一口氣,揚聲對在場所有人說道:“先帝臨終前有過囑咐,令本宮務必要將膝下幾位皇子撫養成人,在此之前不可起輕生之念,否則九泉之下他難以安息。本宮現先以指代身陪伴先帝,待完成先帝囑咐後,自當追隨先帝而去!”

  最後一句話說完,他再也承受不住這錐心之痛,終於暈了過去……

  再度醒來,已經是回到琥珀閣的床上。左手仍在微微抽搐,恬熙艱難的將手舉高到眼前。看到左手被包扎得嚴嚴實實,小指的部分已經消失。

  他默默無語的看了一會,動靜引來了守候在帳外的人。

  帳簾一挑,先是輕雯焦急欣喜的臉龐:“可算是醒過來了”,再一看恬熙正端詳著自己的左手,她眼圈一紅,身後的嚴曦已經沈著聲問道:“母妃,手還疼嗎?”

  恬熙將手放下,衝著這群關心他的人一笑。這份鎮定卻讓各人更加心酸。

  嚴曦就忍不住說了:“母妃何必要聽那毒婦逼迫,朕既然在場,怎會准許她逼你去自盡呢?現如今您受這斷指之痛,卻讓朕情何以堪。”

  他心疼的埋怨,卻逗笑了恬熙。

  他逗笑道:“看你這孩子,登上了龍位,說話神態就跟長大了十歲似地,咋一看就……”

  他突然頓了頓,神色即刻黯然。

  輕雯在一旁明白他心思,怕他本就身軀受殘還要受心傷之痛,忙上來岔開道:“娘娘一向沈著,今日卻如此衝動傷殘了金軀,別說陛下,就連我們這些做奴婢的看著都心疼。那太後本就是無理取鬧,您何苦要如此果決,遂了她心願?”

  恬熙聽他們你一言我一語,只是無所謂。

  他靜靜說道:“若本宮不如此,她必定糾纏不休。且不說讓天家威嚴,先皇自尊在眾臣面前蕩然無存,本宮也決不准她借此來發作,用不尊先皇不孝嫡母的名義敗皇帝名聲。”

  他將自己的打算娓娓道來,卻更加讓嚴曦難受。

  他紅著眼圈說道:“雖如此,怎能讓母妃為朕犧牲如此?”

  恬熙搖頭,微笑道:“我並不覺得犧牲!”輕撫著斷指的部位,他嘆息道:“這根手指,本就屬於他。現在陪他去了,他會喜歡的。”

  嚴曦一愣,不明所以。輕雯卻明白他心意,眼圈一紅幾欲落淚。忙掩飾道:“娘娘還疼吧?麻沸湯已經備好,要進一碗壓壓疼嗎?”

  恬熙點點頭,手確實又疼得緊,一時間一句話都不肯多說。

  而嚴曦,也在一旁緊盯著他沉默不語。

  進了麻沸湯之後,恬熙漸漸覺得精神迷糊,不知不覺的又睡了過去。

  輕雯示意坐在床邊的嚴曦起身,將錦帳放下,用一柄紫玉如意壓帳。

  隨後無聲的請嚴曦出了琥珀閣。

  嚴曦踏出閣後回頭看了一眼,然後有幾分困惑的問輕雯:“姑姑,母妃的話意指如何?”

  輕雯被他如此一問,終於忍不住先落下淚來。

  她忙擦了淚水,搖頭對嚴曦說:“娘娘對先帝之情深,先帝泉下有知,也會欣慰的!”

  嚴曦不解,輕雯便嘆息道:“陛下不知,左手小指,在我們民間,也叫姻緣指啊!”

  嚴曦聞言略一思忖,臉色不知為何,居然有些發沈了。

  恬熙睡得並不安穩,昏沈沈中無數光怪陸離的畫面從腦子里閃過,左手的鈍痛也漸漸淡化了。

  鼻端嗅到的沈水香,是他最熟悉的味道,也是嚴炅身上最慣常聞到的味道。

  於是,便為他誘出了一個已經久遠的舊夢。

  那一年七夕,按照慣例總是要大宴一場過節的。

  嚴炅與他參加完宮宴一起回宮。

  他飲多了幾杯,酒勁上頭,頭腦發暈心里發燙。便耐不住酒性,非要拉著嚴炅陪自己下輦散步回宮。

  嚴炅被鬧得無奈,只好順著他陪他下了輦。

  只讓四名提燈宮女開路,兩人讓隨從們跟在後面,沿著太液池畔緩緩前行。

  走了一會,嚴炅又好氣又好笑的說:“吵著鬧著要下來散步,現在這算什麼?”

  恬熙懶懶的在他懷里回了聲:“怎麼了?”

  嚴炅在他臀上拍了一把,笑嗔道:“你可以把腳沾一沾地了嗎?”

  恬熙嗯了一聲,回答:“你先把手放開。”

  嚴炅笑道:“朕若放開摔了你,怕是你又要借題發揮了。朕不上這個當!”

  恬熙滿不在乎的說:“別怕,我勾著你脖子呢,摔不了!”

  嚴炅笑出聲來,拍了拍他的臉,愛憐的說:“你啊……”,攬他腰的胳膊又提了提。

  恬熙在他懷里嘻嘻笑著,一轉臉便瞧見輕雯帶著承歡殿宮人前來迎接兩人。

  他便說:“今天夜色這麼好,我可不要早早歇息。我們看星星好嗎?”

  嚴炅看他水杏點點,粉腮暈暈的模樣,知道他已是醉了。

  一時也不急著回宮,便帶著他往親水小築去了。

  清風一陣陣吹過,吹消了恬熙臉腮心頭的燥熱,他終於酒退,便拉著嚴炅看星星,纏著他要他給自己找牽牛織女星。

  還撒著嬌要他給自己講牛郎織女的故事。

  嚴炅無奈,便只好抱著他在美人靠坐了,一邊賞星星一邊有一搭沒一搭的講故事。

  恬熙哪里是想聽故事,不過是借機再撒嬌想看嚴炅無奈的模樣。

  現見得逞,便笑眯眯的靠在他懷里聽他別扭的將著古老的傳說。

  嚴炅開始還有幾分不自在,後自己也被這靜謐的夜晚給弄醺了,故事講得越來越順暢。

  講到織女隔著銀河哭望牛郎的時候,恬熙撲哧一聲笑了,隨後對他說:“你說這織女怪不怪。她與牛郎的姻緣本就是牛郎強迫,她是無奈受了。母後救她離了人間清苦日子回歸天庭,她卻又不願意了。這是為什麼?”

  嚴炅抬起他的臉,借著月光深深的看著他,或許是今晚的月色如此迷人,讓他的神色看起來也是如此的溫柔:“那是因為,牛郎開始雖是以計強迫,可後來確實是以情待人,織女自然是改變心意,願意跟他廝守一生了啊。”

  恬熙抬頭看著他,月下的嚴炅眉眼都軟和下來。

  他緩緩送上粉唇,嚴炅低頭接了,兩人擁吻到了一處。

  許久,終於氣喘吁吁的松開。

  恬熙便更加軟了身子,恨不得整個人都癱在嚴炅懷里。

  兩個人依偎在一處,遙望著牽牛星,誰也不說話。

  直到輕雯上來,含笑說道:“今日是七夕,陛下娘娘可要應節系上紅线?”

  恬熙奇怪的問:“系上紅线?”

  輕雯笑著點頭,說:“民間風俗,七夕之夜也是月老之夜。這天月老會翻看人間姻緣薄,聽天下痴男怨女祈求成全姻緣。所以若是能與意中人一道,用系於尾指的紅线相連並保證一夜不斷。便可保夫妻不起爭執,姻緣長長久久,和和美美。”

  嚴炅頗有趣味的聽著,聽到這里突然笑出來,然後說:“既如此,確實該向月老求上一求,治治你這刁蠻脾氣,否則朕真是日日都不得安生了。”

  恬熙不知為何臉上一紅,嘴硬道:“胡說,我幾時刁蠻了?”

  嚴炅笑著不理他,示意輕雯上來,用紅线將將兩人的尾指相連。恬熙便問了句:“為什麼是尾指?”

  輕雯笑著說:“娘娘不知,尾指有個說法,也叫姻緣指,是專門應對姻緣的。”

  說話間輕雯已經系好,為了方便兩人活動,彼此之間的紅线留了三尺長。

  嚴炅打量著紅线,笑著對他說:“從這刻起,你可得虔誠些。否則可就不靈了。”

  恬熙也笑了,說:“行,我就試試看它到底靈不靈。這紅线這麼細,今晚你可要仔細點,若斷了可別算到我頭上。”

  嚴炅笑了,說:“自然如此。”兩人相視而笑,系上紅线的雙手相牽十指相扣。

  嚴炅說:“夜深了,回去吧?”

  恬熙嗯了一聲,乖巧的跟著他站起來,兩人一直到回了宮上了床安歇,紅线都未曾解開。

  可第二天起床,紅线卻終究是斷了。

  那麼脆弱的一根线,那就真禁得起一夜了?

  恬熙不高興,還得勞動嚴炅哄勸他開顏。

  末了,恬熙便說道:“這根线不好,明年一定要換根結實的。”

  嚴炅便取笑道:“既如此,朕就吩咐他們准備條紅麻繩給你用,如何?”

  恬熙笑了,說:“可不許忘了。”然後終於把這不快拋之腦後,期待的等候著下一個七夕。

  可終究,以後的七夕都不再需要紅线了!

  恬熙沈沈睡夢中,如此做想道:你雖未能完成承諾,可我,終究是定要完成心願的!

  你看,我就是這麼任性的人。

  現如今,你可管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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