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妃看了他一眼,凌然說道:“本宮受陛下之命,暫為統領後宮,掌管六宮事務。今日青丘寶林公然犯上,觸犯宮規。依律就該杖斃!只因本宮想到她是沁妃的妹妹,今日又是本宮壽誕不宜出煞,便從輕發落。沁妃雖不追究她冒犯之罪。可各宮人在這里看著,本宮若不按規矩來,日後在他們面前還有何威信,還如何去處理六宮事務?”
她這話說的滴水不漏,恬熙無法辯駁,還要為薇薇哀求,朱貴妃已經說了:“宮規面前,本宮也不能例外。今日沒杖斃,已經是法外開恩。還請沁妃莫要再為難本宮。若沁妃還想求情,本宮做不了主,只可請陛下來親做裁斷。”
請陛下來,那薇薇會被如何?
恬熙頓時想到那個可憐的選侍,還有那日被生生玩死的男寵,頓時不寒而栗。
事到如今也只有一咬牙,含淚說了聲“是”便退下去。
薇薇本來見他出來,就將全部指望放到他身上。
沒想被朱貴妃一頓搶白,他居然又退回去了。
頓時絕望的大喊“快告訴她,快告訴她,你怕什麼,你我都深受陛下寵愛,怕她作甚!”
恬熙聽到她這膽大包天的呐喊,臉色煞白。朱貴妃皺著柳眉,說:“滿口胡言,堵著她嘴,打!”
於是薇薇生生挨了四十棍。
恬熙過後含淚探望,薇薇衝著他大哭大喊:“你為什麼不救我。平日里說的好聽,什麼妹妹什麼會保護我,到頭來遇事只會縮頭。你這個沒用的懦夫!連陛下都不敢請,你有什麼用?”
恬熙也是滿是愧疚難過,含淚說道:“薇薇你聽我說,朱貴妃不是你我得罪得起的人,就算是陛下來,他難道會為你推翻她的裁決?況且,況且今日之事,若是讓陛下知道,怕他會更加嚴厲。我也是沒法,只好讓你受些委屈了。”
這樣一說,薇薇更加暴怒,她喊道:“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你以為在陛下心里真以為我不如你?別往臉上貼金了,陛下喜歡我不比喜歡你少,我告訴你,他喜歡我,他每天都告訴我我有多討人喜歡。”
恬熙看她這樣懵懂不覺,只是心疼。上前不忍喊道:“薇薇…”
薇薇已經一個枕頭丟過來,捶著床喊道:“你出去,出去!我不想看到你,出去!”
恬熙叫了幾聲,薇薇卻越來越激動,無奈之下只好出去。
薇薇揚聲又喊圓圓過來,要她去告訴武帝,自己被朱貴妃打了。
圓圓去了,又苦著臉回來說:“陛下現在在瑤光殿,奴婢沒敢進去,就只請吉祥公公帶話,公公他說陛下早就知道這事了,還是朱貴妃告訴他的。”
薇薇以一聽,忙問:“那陛下是怎麼說的?他有斥責朱貴妃嗎?”
圓圓搖頭說:“陛下說,‘罰得輕了,若是沁妃腹中有恙,她有幾條命能賠?也罷,好歹她是沁妃妹妹,看在沁妃面上饒她一次。’”這話如一記重拳,狠狠的打在薇薇心上。
她失去了最後一絲血色,頹然的倒回床上。
圓圓見她這樣,早偷偷溜出去了。
薇薇在床上良久,才自言自語道:“誰也靠不住,誰都靠不住,只能…只能靠我自己!”
這一頓杖責,害的薇薇臥床了一個月。
在此期間武帝除了派一名內侍過來問安並送來一些療養品,人卻沒有露面。
恬熙心里難過,想請他去看看薇薇並寬慰一下她。
薇薇自己倒攔住了他,說:“我現在這個樣子這麼丑,要是陛下看見了肯定會厭煩我的。我不見他,你也別讓他來見我。”
恬熙無法,只好依她。
薇薇精神頹委的躺在床上,療養至康復。
臥床期間,她整日想的是如何報復朱貴妃。
可她也深知自己不是朱貴妃的對手。
要斗,也不能自己直接出面,要找個槍頭。
想來想去,她想到的最好人選是恬熙。
問題是,如何讓恬熙願意與朱貴妃相斗呢?
她知道,就算朱貴妃不喜歡恬熙,其實並未有真正為難過他。
恬熙更是性子軟弱,遇事就會自己先退讓三分。
兩人之間談不上什麼大得過節,看樣子是不會起任何衝突。
但是薇薇知道,未必一點可能都沒有。
也許,只要一個機會,一個能將他們這種微妙的平和打破的機會。
她倒要看看,恬熙小事可以忍,那被人下死手害了,他還會忍氣吞聲嗎?
薇薇心里有了計劃,又有一次無意中在宮中一處廢棄的宅院發現了幾株番瀉葉。她欣喜若狂,連忙采摘了一些偷偷曬干帶回。
薇薇把曬干的番瀉葉磨成粉,然後一直呆在身邊。
她一直都等機會,能把這藥讓恬熙吃下去。
終於機會來了。
由於恬熙身懷有孕的關系,武帝下旨,讓各宮各處都要小心伺候著。
朱貴妃不管心里是否情願,既然陛下下了旨。
她作為代後宮之主,自然是要做出點樣子來的。
於是,雖本人不太熱情,也會三不時送些名貴補品過來。
薇薇就等著呢!
她幼時跟著族里一位頗通醫理的老人學著認了些草藥。
知道這番瀉葉有泄熱行滯通便的作用,是一副藥性極猛的瀉藥。
若恬熙吃下去,自然會吃些苦頭。
不過薇薇可管不了這麼多了,說到底,這還得怪他自己。
懦弱沒用,還要自己想方設法激起他血性來。
真是!!!
如果能想辦法讓恬熙把這藥吃下去,然後再嫁禍給朱貴妃。
想就算恬熙再忍氣吞聲,也會心埋怨恨的吧。
而恬熙,要是他拉肚子,就不能再伺候陛下。
恬熙又疼她,自然是會把陛下推到她這里來。
到最後,還不是讓她得了利?
抱著這樣的念頭,薇薇天天隨身帶著那個小紙包在恬熙跟前晃悠。
恰好這一日她知道朱貴妃又送來一包血燕窩。
承歡殿小廚房便燉了給恬熙送來。
便忙事先就去找了恬熙聊天。
等著宮人送燉燕窩來。
果然沒多會,就有人送了一盅血燕過來。
薇薇借用寬大的衣袖遮掩,打開手里的紙包,笑著走過去,對恬熙說:“這就是血燕?不知道滋味如何。”
恬熙看著她一副小饞貓樣,就笑起來說:“想知道,那就自己嘗嘗吧。知道你想吃,過來!”
薇薇笑著在他身邊坐下,從他手中將琉璃盅接過,干脆的吃了一口,然後瞧瞧含笑看著她的恬熙,俏生的說:“我來喂你!”
說著就用銀匙喂了恬熙吃一口。
恬熙一怔,還以為她又鬧小孩子氣。心里一暖,似乎又回到了年幼的過去。
他溫柔一笑,說:“還這麼孩子氣!”也就順著她。於是一碗燕窩,就這樣被兩人你一口我一口的吃完了。
薇薇眼看著最後一口燕窩被恬熙吃掉,心里也安心了。
便隨手將空出來的琉璃盅遞給梔香,笑著說:“這血燕雖說名貴的不得了,我吃著也就這麼回事!”
恬熙正在擦嘴,聞言輕笑,愛憐的看著她說:“就你這小丫頭嘴刁!”
說著正要起身,突然臉色一變,“哎呀……”的一聲便倒了下去。
一屋人都嚇了一跳,忙喊著娘娘就涌上來。
薇薇更是慌忙上前,喊道:“恬熙你怎麼了?”
恬熙被輕雯扶著靠在她懷里,臉色慘白,額前出現豆大的汗珠,呼氣急促,瞳仁都開始擴大了。
輕雯看著害怕,顫聲道:“娘娘,娘娘您怎麼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您告訴奴婢啊!”
可恬熙哪里說得出話來,艱難的動動嘴唇,他吐了聲“疼”便渾身抽搐。
輕雯她們見他突然開始劇烈的抽搐抽筋,慌得要命。
忙哭喊著娘娘,又叫人快去請太醫。
這時薇薇也藥性發作了,她“嘔”的一聲,當場吐了出來。
輕雯扭頭去瞧了瞧她,還沒說話。
只聽又一聲嘔,懷里的恬熙也吐了。
搜腸刮肚,生生把吃先去的燕窩吐出來不算完,最後只能連連吐酸水了。
大吐了一場後,恬熙居然倒覺得好過些了。
他有氣無力的靠著輕雯,喚著她名字,說:“肚子,我肚子好疼!快,快扶我去更衣。”輕雯忙回答是,招梔香並幾個宮女,扶著他去了恭室。
負責恭室的宮女見事態緊急,也慌了手腳。忙亂間也顧不得講究了,只胡亂點了沈水香,在恭桶里放入檀香屑便給送上來。
好一會恬熙才說了聲“好了”,輕雯梔香用自己身體做他的依靠,並牽著他衣裙。
當下扶著他起來,用備好的香帛擦拭,另有宮女將恭桶蓋好撤下換上新的。
可沒想到還未踏出恭室,恬熙又發作了。
就這樣來回搞了幾趟。
腹痛不但沒有緩解,反而越演越烈,恭桶連換了幾趟。
到最後里面已經開始完全都是血。
滿室里飄著熏人的血腥氣味,薄桃喝著宮女去點再多的香都壓抑不下去。
所有人都安靜下來,唯有恬熙艱難的呻吟聲斷斷續續。
大家都不是無知傻子,個個都清楚這一切都預示著不詳的征兆。
輕雯梔香她們幾個大宮女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恬熙卻被折磨的幾乎奄奄一息。
靠在她們身上失去了知覺。
等到他悄無聲息時,梔香和輕雯將他扶起,收拾好後便架著想出去。
留下薄桃並兩個嬤嬤收拾善後。
一個嬤嬤准備蓋上恭桶時,往里看了一眼,頓時驚呼一聲。
輕雯本就心煩氣躁,頓時大喝一聲:“喊什麼?還嫌不夠亂啊?”
那嬤嬤卻顫抖著手,指著恭桶喊道:“出…出來了。”
輕雯一驚,問:“什麼出來了?”
那嬤嬤幾乎要哭出來了,說:“娘娘…娘娘腹中的龍胎,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