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帝丟下國事匆忙趕到,得到的結果就是恬熙中毒,腹中已經四個多月的胎兒流產。
這讓武帝勃然大怒,招來恬熙的貼身宮女嬤嬤以及每日負責請脈的太醫等厲聲查問到底是怎麼回事。
一干人等都戰戰兢兢的跪在地上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唯有輕雯幾個大宮女鎮定一些。
輕雯越眾膝行而出,頗有幾分激憤的說:“奴婢回稟陛下,娘娘今日這病症發的實在是突然,奴婢跟諸位嬤嬤們都覺得實在是蹊蹺。陛下未曾駕到之前,奴婢們已經請太醫來查驗今日所有娘娘進口之物。請陛下查問太醫,相信他們能給個明確的結果。”
這話提醒了武帝,輕雯的暗示並不隱晦,他自然知道她的意思。
說起來這戲碼在他的宮里也不算太陌生。
頓時臉色一沈,傳太醫院老資歷的太醫統統過來,令他們細細查驗。
這時先前為半厥過去的恬熙請脈的太醫過來回話。
說:“啟稟陛下,據微臣診脈看來,娘娘脈象虛滑無力,渾身抽搐,手心發冷。且伴有上吐下瀉症狀,相信是服用了有毒之物所致。”
一個毒字讓武帝眉心一跳,他喝問道:“你是說沁妃娘娘是中毒了?”
那太醫點頭,說:“正是!只是微臣還看不出是什麼毒。”
武帝臉色發青,從位上起身,揚聲喝道:“把承歡殿的大門關閉,命上下人等不得離開,全部都到殿前候著。”
隨後又命人去督促,看太醫院眾人是否查驗出恬熙所中之毒。
沒多會就有了回應:番瀉葉!
武帝不懂,便問:“番瀉葉是什麼?”
太醫解釋道:“番瀉葉乃是一泄熱行滯之藥,只因藥性過猛,不可隨意服用。若用量不當,便會有中毒的危險。倘若是身有孕信之人服用,更是會流產滑胎。剛剛微臣們在娘娘和寶林從腹中吐出的穢物中皆查驗到此物,想必是同時中毒。”
聽到結果,武帝的臉色更加難看了。
他扭頭厲聲責問:“今日娘娘與寶林同吃了什麼東西,快如實說來。”
輕雯忙回道:“沒有什麼,只有一盅血燕窩。”
一旁的太醫也搭腔道:“正是血燕窩!”
武帝繼續追問:“那血燕窩是哪里來的?”輕雯猶豫了一會,終於咬牙說了:“乃是朱貴妃昨日命人送來。”
一提到朱貴妃,武帝的臉色有些變了。
想了想,他做出決策:“傳掖庭府主事過來,把曾經手這血燕窩之人,無論是瑤光殿,還是承歡殿,都一並捆了嚴加審訊。再去查查太醫院內最近誰有開過番瀉葉的方子,開給誰了。調派人手,把這承歡殿上上下下搜查一番。”
手下執事太監答諾了一聲便要傳話。武帝想了想,又說:“擺駕,朕要去瑤光殿。”
待恬熙終於從昏迷中醒轉,只覺得小腹痛如刀絞,四肢發冷無力。
他看著輕紗帳外人影閃動,便微弱的喊了聲:“來人!”
帳簾立刻被掀開,一群宮女驚喜的喊道:“娘娘醒了娘娘醒了。”
立刻涌了上來端茶遞藥,掖被扶人。
恬熙柔弱無力的靠在床頭,問:“本宮是怎麼了?”
此言一出,一群人都沉默了。
輕雯輕輕的說:“不知是哪個黑心狼肝的,居然對娘娘下了毒手。好在皇天陛下庇佑,娘娘吉人天相,並未成了大礙。”
恬熙聽了有些吃驚,說:“什麼?我中毒了!中的是什麼毒?”
輕雯說了,恬熙又是憤慨又是嘆息,說道:“這下毒之人好生狠毒狡猾。這番瀉葉並不罕見,就算是在太醫院怕是也沒人仔細看管,想來要弄到手也並不難。就不知他到底下了多少劑量,竟讓本宮受此苦痛。”
說著說著,他突然覺得有點不對,忙升手去摸自己小腹,隨後如遭雷擊。
那里一片平坦,毫無起伏。
可是不對啊,就在昨天,昨天那里還有一片小小的突起。
不久之前還有人從肚子里狠狠的踢了他一下。
御醫告訴過他,那是他活潑的孩兒在肚子里鬧騰呢。
那是他第一次感覺到一種由衷的喜悅滿足,莫大的幸福感。
那是得到再大的宮殿,至高的身份都不能擁有的。
這個孩子,將會是他真正的血脈至親!
這個認知讓他感動得熱淚盈眶,他比任何人都要熱切盼望孩子的降臨。
每天都數著日子等他平安落地,陪著自己,讓自己覺得,終於可以擁有一個像樣的家了。
可現在呢,孩子呢?
哪去了!
他開始慌亂的在腹上摸索,嘴里語無倫次的喊道:“孩子呢,孩子呢,我的孩子拿去了?拿去了?輕雯輕雯,我的孩子呢,我的孩子怎麼沒有了?你說!我的孩子去哪了?”
輕雯看他狀若癲狂的樣子也是一陣心酸難過,她含淚上前剛要說話,突然一個身影擠進來,原來是薇薇。
她逾禮抱著恬熙,哭道:“恬熙,你別找了,你流產了。小皇子…小皇子他,他沒了!”
恬熙手一頓,隨後不知哪里來的力氣,一把推開她。竭聲喊道:“胡說!我的孩子去哪了,我要找到他,對,我要找到他!”
說著他居然就開始扯開衣服,在自己腹中各處亂摸。輕雯她們都來哭勸,恬熙卻精神過於激動,又一次昏迷了。
輕雯她們嚇壞了,又是掐人中又是喂參茶,終於把恬熙喚醒。
恬熙睜開眼後,不去看別人,只盯著輕雯問:“輕雯,我的孩子,真的沒了嗎?”
輕雯淚流滿面,手絞緊了帕子泣不成聲,終於痛哭的點點頭。
恬熙得到她的答復,目光呆滯的望了會,終於發出一聲絕望的哀嚎:“我的孩子……”隨後突然迸發了強大的精力,他一把拉著身邊的薇薇問:“是誰做的?是誰對我下的毒?”
薇薇哭著喊:“不知道,恬熙,不知道是誰。我只知道我們都是吃了朱貴妃送來的燕窩才中的毒。太醫說,毒就下在了燕窩里。萬幸,我替你吃了一半,所以毒性還不至於傷了你根基元氣!”
恬熙聽到後不再追問,只反復念叨“朱貴妃朱貴妃”然後突兀的一笑,森森念道:“是啊,她一直都看我不順眼,想借機害我。是了,除了她還有誰有這麼大膽子?就是她,就是她!”
輕雯越聽越知不對,忙拉開薇薇說:“寶林請先退下,娘娘是傷心過度以至於失了方寸了。這事有蹊蹺,保不定是哪個包藏禍心的玩嫁禍於人的勾當呢!陛下已經親自過問,相信事情很快就就水落石出了。現在諸事未曾明朗,娘娘還是先休息一下吧!”
她好言寬慰,並不動聲色的插到恬熙與薇薇之間,將薇薇從恬熙身邊隔開。
薇薇氣惱,卻不好發作。
只好說了聲:“那恬熙,你先好好休息,我待會再來看你。”
她對恬熙說話,恬熙卻並不理睬,雙眼直勾勾的放空,神色仍舊很古怪,瞧著像是個失心瘋病人。
薇薇畢竟有些心虛,看著心里有些毛毛的,就匆匆退出去了。
輕雯幾個見她走了,才稍稍松了口氣。
動作溫柔的將恬熙推回到床上,為他掖好被子。
恬熙依舊是瞪大著雙眼,木木的看著上方,看不出來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