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7章 無聲無息(下)
宋怡然在六年級第二學期結束後來了初潮。
先前,她聽唐晨櫻的話,長的短的薄的厚的衛生巾都備了一些,偷偷塞在自己的衣櫃里。
但是在那個期末考試期間,時不時的胸乳脹痛以及肚子酸痛讓敏感的她戰戰兢兢地焦慮不已。
那幾天陳沐陽明顯感覺到了宋怡然的煩悶,卻天真地以為她只是考試壓力過大。
宋怡然在安心度過了期末考試後,心情又忽然變好了。
在拿成績報告單之前的一個禮拜,她穿著寬松t恤和熱褲,坐在冰涼的大理石地板上,吃著從樓下冷飲批發鋪里買來的冰棍,無憂無慮地看著電視。
從一個月多前就開始擔心例假會不會來的她憂了這麼些日子,便卸下了防備,放開地吃著冰棍、冰鎮西瓜、冰酸奶等一系列夏日解暑食物。
可是,好巧不巧,兩天後,宋怡然的初潮就來了。
本來不會這麼早醒過來的宋怡然卻在那天黎明被肚子里鈍重的疼痛給弄醒了。
她迷糊地睜開雙眼,看到青白色的曙光穿過微開的窗簾縫,在陰暗的房間里打下幾道柔和的光芒。
她微微坐起身撇過頭吃力地往下面書桌上的小鬧鍾瞅了一眼,才五點半,心道:不如先去上個廁所吧。
宋怡然掀開身上的薄毯,正欲爬下梯櫃,突然看到了床單上的一抹鮮紅。
她腦袋呆愣了幾秒,隨後倒抽了一口涼氣,連滾帶爬地捂著發疼的肚子,貓著腰打開衣櫃,拿出一包最長最厚的衛生巾,慌亂得連拖鞋也忘了穿,直奔廁所。
脫下睡褲和內褲一看,內褲上尚且還留著鮮紅的新血。
她正欲更換內褲時,才發現粗心的自己壓根忘記拿新內褲和睡褲就跑進廁所里來了,懊惱的情緒一下子如同亂糟糟的蜘蛛網一樣在心底散開。
於是,束手無策的她只好坐在馬桶上發呆。
聽著經血一滴一滴孤寂地墜進水里的聲音,她覺得自己的氣力也隨著經血流失殆盡了。
她想自己出去拿,但是她不願意再次穿上這已經髒了的褲子。
她想叫陳沐陽幫她拿來,又怕吵醒他,並且這種事怎麼好意思。
衛生間的濕冷漸漸浸入了她的心口,不知道為什麼,她突然開始難過起來。
果然,這個時候還是需要媽媽或者奶奶的。
聽唐晨櫻講她第一次來的時候,她媽使勁兒溫柔地安撫她,給她泡紅糖姜水喝,給她用熱毛巾敷肚子,給她洗髒了的褲子。
雖然這些事自己也能做,但是這種時候她就矯情地不開心起來,心底像開了一個洞,整個人散發著負面情緒。
就在此時,門外卻突然響起了敲門聲。
“你沒事吧?”陳沐陽的聲音里帶著關切。
她扁扁嘴,好似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迅速拉起肮髒的褲子,將小臉貼到冰冷的衛生間房門上,焦急不安地應道:“幫我拿條……新的內褲和睡褲。謝謝你。”
宋怡然沒有聽到他的回答,卻聽見他漸遠的腳步聲和抽屜的開闔聲。
很快,輕緩溫柔的敲門聲復又在耳邊響起。
門開了,陳沐陽看到一只白嫩細長的手臂從門縫間穿了過來,掌心對著他攤開,手指頭又微微顫動了幾下,示意他給她。
陳沐陽把她的褲子放在她掌心的時候,乍然發現自己的手臂和她的比起來,粗了一點,而且黑了不少。
回到房間,上鋪凌亂的薄毯依舊圍著染了血的床單,那一灘艷紅色的血跡好像盛開的玫瑰,從他被她的腳步聲吵醒並發現床單上的血跡到方才把內褲睡褲遞給她時,這朵模糊的玫瑰一直悄無聲息地攫住他的某根心弦,並用它尖利的倒刺不停地刮著。
他呆懵了一會兒,迅速搖起頭來,靜靜地躺回下鋪等待她回來。
宋怡然一個人手忙腳亂地在廁所里換褲子,洗褲子,最後打開門去陽台晾褲子的時候,肚子又開始隱隱作痛起來。
她吃力地走回房間,陳沐陽也順勢閉上眼睛,在聽到床單無力的“窸窸窣窣”聲時,一下子從床上跳起,對她說:“把它給我,我幫你扔洗衣機里去。”
說罷,迅速抓過床單,奪門而出。
宋怡然愣在原地,尚有些哭笑不得,肚子又疼了起來。
於是,在她用最快的速度鋪完新床單之後,頓時疲憊地倒在枕頭上,沒一會兒開始昏昏欲睡。
因為害怕側漏,她僵硬地擺著一個規規矩矩的仰躺姿勢,在對於生理期的憂慮中睡去。
陳沐陽將床單扔進洗衣機後,直接起床洗漱。
他在廚房煮粥時,正尋思著她怎麼忽然沒聲了,進來一看,原來她又睡下了。
臉色蒼白的少女額頭出了細密的薄汗,眉頭微蹙,兩只手安靜地護在肚子上,一雙修長的腿不時顫動,似乎做了一個不好的夢。
陳沐陽仔端詳了一會兒她的睡顏,不知為何,他覺得她變好看了,清清秀秀,像一朵剛剛綻開的花朵。
睡顏毫無防備,看著一點也不像個姐姐,反倒像個需要人照顧的妹妹。
正巧此時,宋怡然突然晃了一下腦袋,往枕頭右邊耷拉著,剛好正對陳沐陽。
如扇的睫毛好似蝶翅般翕動,粉唇微張,舌頭抵在上下排牙齒中間,蒼白如雪的肌膚在漸顯緋紅的曙光中如白玉般明潔。
只是這般近的距離著實讓他嚇了一跳,他匆忙地後退,躡手躡腳地輕帶上房門,逃也似地出去了。
就好像做了虧心事一樣,過了許久,他的心髒還在“通通”狂跳不止。
在客廳里呆了一會兒後,他就出門去和朋友打球。
他們約在C市有名的C大體育館里,陳沐陽去的時候,他朋友都還沒來,又正值大學期末周,體育館里只有零零散散的四五個人。
他獨自繞著籃球場跑來跑去,腦海里揮之不去的是剛剛她從門縫後露出來的不停甩動著的手,還有她與他那一刹那的近距離。
他的心又被那朵模糊的玫瑰給桎梏住了,體內好似流動著奇怪曖昧的悵然,叫他胸口一熱,抓心撓肝的難受。
他挫敗地扔掉手里的籃球,碩大的體育館徒留悠長寂寞的籃球滾動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