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因平淡而無味,也因平淡而美妙。
修真無歲月,轉眼距離林風雨大婚又過去了十年時光。對林家人而言,如此平淡的生活卻是他們夢寐以求的。
這是最開心最幸福的十年,除了閉關修行,他們呆在一起,簡單,平靜,溫馨。
林風雨日里跟隨南宮劍河修習吞雷劍訣,又與藍劍山莊的煉器大師,家族供奉於海學習煉器。
劍神親自指點的劍訣對於林風雨這種全靠自學的野路子來說,受益匪淺。
十年時光,讓他將吞雷劍訣除了斷月之外的劍招盡數學全。
壓箱底的天罡劍訣也由於對劍道感悟的加深有了長足的進步。
夜晚則是盡心陪伴家中五位嬌妻,閨房之中其樂無窮。只是那夜母女並蒂之後,秦冰羞不可抑再不答應這件事情,讓林風雨頗為遺憾。
那只扶風葫蘆被添加了無盡的天材地寶,珍稀材料,具有包羅萬象神通。
南宮劍河觀看了法寶效果之後還是直皺眉頭,不過見林風雨如此執著,本心也不像被邪氣汙染的模樣,也只得任由他去。
林風雨也曾想去一趟青丘國拜會國主,順便看一看扶語嫣生活得如何——畢竟曾有請柬在手,拜會並不唐突。
可是再相見又能如何?
徒增傷心而已。
打消了這個念頭,卻打不斷心中的思念,獨自一人的時刻,林風雨時常將葫蘆放在掌心摩挲把玩。
極力運足的目力仿佛想要將東面天邊處的青丘國看個清楚,卻只能看見青天白雲。
新婚蜜月之後,次年南宮紫霞代表林家去了一趟青丘國,交好一個中立的妖族並無壞處。
回來之後當著全家人的面說道:“看不出好壞,拉她說些私房話兒也什麼實話都不肯說。倒是修為進展很快,已經修成三尾天狐。據青丘國主有蘇無欲所言,她血脈純正得很,有此成就不奇怪。”
三尾天狐,相當於人族金丹中期,十余年的艱辛苦修能有這般成就,已極是難能可貴。
林風雨對這些聽完就罷,南宮紫霞自是知道他在意什麼,又說道:“沒有提起你,也沒有什麼東西要單獨帶給你。”
見丈夫傷感,小魔女便不樂意了,恨恨道:“有什麼了不起的。天狐一族嘛,說起來還是我下屬呢。哼,改天帶著百妖滅了青丘國,看她還傲嬌個什麼勁。”
兒女情長的事情拋在腦後!
六道天盟對修真界正道的整合已到了尾聲,就像一股大潮將各大門派吞沒,無論願意還是不願意。
只有南宮世家控制著嶺南苗疆兩地門派,保持了獨立。
西華魔宗仍然時不時現身一兩回。
他們動作極小心,出手雷霆一擊,一中即走遠遁千里。
且出手的都是元嬰巔峰高手,天盟絕頂高手散落神州四方根本無力追擊。
可是天盟也並非都是草包,從種種蛛絲馬跡中,還是大致判斷出魔宗約有頂級高手十人,並且繪出了黑白郎君,玉面童老,嘯天,玉芒,擒龍客五人的畫像。
其中黑白郎君與嘯天兩人的畫像還是林風雨與南宮紫霞提供的原始材料,多方印證後確鑿無疑。
林風雨為此還寫了首打油詩好好嘲諷了谷元一番:“晉靈殘嬰如屠狗,六月飛霜滿天愁。正襟危坐一真人,羅織罪名莫須有。”
——自是被重傷打落雲霧山谷之事耿耿於懷。
這種挑釁性質的偷襲沒有實質性的作用,對六道天盟造成的損失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可是這種騷擾幾乎將天盟一眾高層的臉打得啪啪作響,擺明了嘲諷全開。
天盟正副盟主谷元與天元子倒是能忍,不當一回事。
在一種強勢人物的眼中,與西華魔宗開戰是許勝不許敗的事情。
包括易天行,端木恩賜這些人,無論與谷元怎麼不對付,面對魔宗的挑釁都選擇了暫時的隱忍,等待摸清底細全面進攻時刻的到來,這一戰略思想卻是統一的。
但是中小門派開始漸漸沉不住氣了。
開什麼玩笑,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你們修為高不怕,我們怕。
誰知道哪天倒霉事情就掉到頭上?
天盟成立的時候口口聲聲為了保護中小門派,要集合天下之力剿滅西華魔宗,現在呢?
當然,修真界強者為尊,中小門派雖諸多怨言,也沒人敢當面說。跟天盟剛正面?你當你是南宮世家?這個頭,不好出啊。
此時便有不少人開始欽佩起藍劍山莊當年的選擇,可是暗自的嘆服引來的卻是更多的嫉恨。
所有人都陷在里面,唯獨你南宮世家置身事外,不嫉恨難道還要羨慕嗎?
出群遭人恨不是沒有道理。
西華魔宗似乎也拿捏准了這一心態,挑釁行為基本都針對著中小門派,一如從前被他們滅門的十三家門派那樣。
天盟內部攘外必先安內,西華魔宗挑釁不斷。
這些都不關林風雨什麼事情,天盟雖沒徹底撕破面皮也差不了多少。
想要對付西華魔宗可以合作,但是你內部死多少人,與我何干?
老子給你們冤枉打得重傷,誰來給老子說句公道話了?
時間便這麼一天天地過,只是修真界里所有人都感覺到氣氛越來越壓抑。
天盟的號令逐漸頻繁,再遲鈍的人也能感受到一絲不同尋常的味道,如今的平靜更像是風暴來臨之前。
聚寶集依然自行運轉著。無論世道再混亂,該有的生意與物品流通不可少。
這一處原本算是藍劍山莊控制的地盤,畢竟地處嶺南邊界。
只是天盟成立之後,畢竟大多數門派控制在天盟手里,南宮世家也就從實際上失去了聚寶集。
這倒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關系再糟糕,總不能有生意不做?
天盟也管不到這里。
黎明前的黑暗總是萬物沉睡得最深的時候,也是最讓人松懈的時候。
這日養心殿的五鹿與五方輪值鎮守此地,自從加入天盟之後,兩位出家人也不得不參與到世俗事務中來。
西華魔宗至今未對四大仙集出過手,可這不代表不會出手。
仙集的防御也是重中之重,畢竟這種地方修者雲集,奇珍異寶更是不計其數,一旦受到損失那是不可承受之重。
五鹿長得胖胖大大,性子也甚是粗豪;五方則是瘦瘦小小,兩人倒有些相映成趣。
聚寶集在凌晨忽然爆發出強烈的真元波動與騷亂之時,五鹿很是吃了一驚。
天盟在仙集並非沒有布置,可是真元的波動自防御內部法陣傳出,說明魔宗妖孽早已潛入其內。
更讓他擔心的還是師弟,五方前幾日修為忽有所感,一直處於禪定的狀態,強行中止會對禪意造成嚴重的損傷。
這種修道之人的感應玄而又玄,現下雖不是時候,也不可能就此錯過了增長修為的良機。
五鹿衝天而起,聚寶集上一片火光。
集市上的商鋪都有背後的勢力,自然有各自的防御手段,可是這幾乎一瞬之間,五鹿舉目望去至少有兩成的商鋪防御陣被打破。
平日里禁制飛行的聚寶集上空此刻人影重重,斗法甚是激烈,不時有修者從空中掉落下來。
駐守的戰兵戰陣幾乎同時迅速集結完畢,多年下來,天盟戰力並非停步不前。
五鹿一掃戰場便看得分明,偷襲者高手之多難以想象,至少有十人不在自己之下,駐守聚寶集的天盟高手難以抵抗。
他急急對弟子六心道:“速速傳令……恩,央請南宮世家出手助陣,以貧僧私人的名義。眾弟子隨我迎敵。”
胖大的身形一馬當先,向著離他最近的襲擊者取出一只紫金缽盂兜頭罩去。
那襲擊者須發皆白,卻是俊貌玉面,正是玉面童老。
眼見五鹿祭起法寶,雙手結印,他也不驚慌笑道:“大師一來就找上本座,卻是找錯了對手啊。”
他掌心現出一顆滴溜溜旋轉的赤紅色珠子。
紅珠放出腥濃的血腥之氣,玉面童老身周化作一片血海,猶如血池地獄。紫金缽盂被血海一裹,金色的佛光瞬間沾染上血氣,竟是被汙了。
五鹿大吃一驚怒喝道:“妖孽煉制萬靈血丹罪惡滔天,死後定墜阿鼻地獄。”
紫金缽盂佛性大失,五鹿不敢再用急急收起,又取出一串佛珠,一柄禪杖。佛珠俱由顱骨串成掛在禪杖上,發出慘黃的金光。
玉面童老雙目微眯:“地獄本座已去過,可惜並不收留。大師口口聲聲斥責本座為邪魔,啊,顱骨佛珠也未必是什麼正物。”
五鹿不做口舌之爭吟誦《大悲咒》,先期聲音悲苦,之後高亢渾厚。
佛音說法,聲如雷震!
一百零八顆骷髏頭從佛珠上脫落圍繞著禪杖旋轉,巨大的嘴巴奮力開合,啃咬吞噬者萬靈血珠的血煞之氣。五鹿大師的咒語亦引九天雷霆降落。
玉面童老嘖嘖連聲:“大師要以自身修為化去萬靈血珠戾氣,不免自身遭到反噬。不是本座夸口,以大師修為怕是做不到。”
五鹿大師寶相莊嚴沉靜並不為所動,一套《大悲咒》念完悲愴道:“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開!”
雙掌合十又結了個法印,腦後現出一道淡淡的佛光,九個法輪現出將夜空映照得金光大放。
圍繞佛光一百零八個骷髏頭原本猙獰可怖,此刻在佛光之下也不可思議地現出慈悲的神情,口念佛號將血海逼退。
只是不少天盟弟子或是聚寶集上的修者已被血海吞沒,有去無回。
西華魔宗高手眾多,天盟只有五鹿大師一名高手,五方大師依然禪定未出。
雖人數眾多任處絕對劣勢,弟子慘嚎之聲不絕於耳。
危急時刻,天邊掠來三人,兩前一後。
一人渾身劍氣衝天御劍而行,一人身後雙翅隱含風雷之聲緊緊跟隨,後面一位女子跨坐墨麒麟,也只是落後少許。
正是南宮劍河,林風雨與寧楠到了。
玉面童老正大戰五鹿,見了三人精神一振傳令到:“三弟四弟纏住南宮劍河,五弟來與禿驢斗斗法。本座去會會林風雨。”
五鹿九道金輪飛出欲要纏住對手。
玉面童老收起萬靈血珠,身形詭異地一陣扭曲從金輪縫隙中穿過,正法佛音困之不住。
嘯天豪氣干雲的聲音響起:“禿驢莫慌,本座來會你。”
兩道獅子吼音波氣勢雄渾直襲五鹿大師。
五鹿古井不波的臉上現出驚愕之色:“我佛慈悲。邪魔外道竟發如來正聲褻瀆佛法。弟子定要除魔衛道。”一張口亦發出兩道獅子吼。
林風雨並不把天盟弟子的傷亡放在心上。
隨南宮劍河到此,一來大哥開口相邀,不好拒絕。
何況聚寶集中也有藍劍山莊的產業。
二來大戰在即,也想趁此難得的機會看一看神秘莫測的西華魔宗。
心里倒是暗暗慶幸秦冰與秦薇今日沒來聚寶集。
眼見玉面童老朝他飛來,早有匯聚到身旁的南宮弟子告知對手身份。
林風雨嘖了一聲,南宮劍河道:“賢弟當心些,這老魔修為不可小覷。哥哥先去料理了那兩人。”
說罷便祭出干將莫邪,朝帝刀霸劍迎了上去。
十年苦修,林風雨修為戰力又有提升,南宮劍河對他了如指掌也是信心滿滿,放心讓他去面對絕頂高手。
萬靈血珠的血煞之氣濃郁可以侵染道心,地獄血池更是沾之即死。
林風雨一瞬之間便知道厲害,心中不懼反倒有些欣喜,不動聲色放出虛靈爐讓冰鳳炎龍逼退血海護住身周。
他道心堅定又有數種法則之力守護,並不怕血煞之氣。
只是深陷血海無邊無涯,一時脫身不出去。
玉面童老現出本相,還是那副豐神俊朗的模樣,卻是渾身赤紅猶如血液組成,正浮於血海之上道:“久聞林小友天賦高絕,今日深陷血海不知下場如何?”
林風雨笑道:“僅憑這些便要取我性命?童老未免太自信了些!”
他足下現出森森人骨,也是見之驚悚可怖。
人骨組成了一只珠串牢牢托定扶風葫蘆,任由血海翻天,牢牢踏定。
“屍山有路屠為徑,血海無涯骨做舟”。
玉面童老微露訝色,更多是贊賞之意。他手中忽然打了兩個法訣,又取出一柄血液凝結的寶劍,朝林風雨一指。
這術法邪異無比。
冰鳳炎龍毫無絲毫感應,血劍一指便讓林風雨渾身戰栗不已,血液如同沸騰一般在體內加速奔行。
那道法訣組成一個奇異的符文法陣緩緩降落。
林風雨本能地覺得不是好路數,驅動骨舟便要躲開。
身形一動,便覺得身下血海與體內那道劍訣術法起了感應,千絲萬縷一般。
他心髒突突狂跳仿佛要跳出胸腔。
一驚之下不敢亂動放出蒼青環拱衛己身。
可是如同血劍訣一般,蒼青環對那道符文法陣毫無感應,任由其緩緩落下。
法陣加身,林風雨一身真元瞬間被禁錮不動。我去,又是法則之力?
玉面童老手持血劍合身撲來,身形動作竟比之前所見又快了幾分。
林風雨一身真元無法調動正有些驚慌,凝神看去對手也是憑著肉身攻擊,原來是種禁錮的法則之力。
范圍之內無分敵我,真元失效。
即便如此林風雨仍處劣勢,玉面童老體修之術非同小可。
純鈞劍對血液劍,對手勢大力沉,身形靈動更在他之上,幾個回合下來,林風雨身上便被割裂出幾道傷口。
玉面童老秘術之奇真是林風雨生平僅見,傷口處與身周血海連成一條條血线,血液流失竟是停不下來。
而對手似乎損人利己,身形動作愈加快了起來。
真是麻煩啊。
玉面童老在他身周化作一團血影,林風雨身中血劍訣閃轉騰挪總會造成身上傷口流出更多熱血,抵擋起來不敢過於動作轉折不靈,實在頗有不便。
不過他隨南宮劍河修習,劍道修為大漲,此刻雖處下風也是穩穩守住,一時也並無落敗性命之憂。
只是雲霧山谷歸來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戰打得如此憋屈,心頭頗有不爽。
“噗”地一聲,純鈞斬中血劍,如中液體輕飄飄的渾不受力反被血液劍黏住脫不出來。
只是純鈞經過林風雨多年祭煉,飽含純陽血液之氣,這一下反倒讓林風雨周身真元束縛為之一松。
心里立刻恍然原來法則之力來自這把血劍。
真元略微可以運轉,林風雨肩頭一晃幻化出三個一模一樣的人影。
玉面童老感應一番竟然難辨真假,撇了撇嘴角一劍橫掃,手中再次施展禁錮法則之力道:“陰陽門道法果是不凡,這一招可是千軍萬馬?呵呵,看本座橫掃千軍,林小友掌控不得法則之力,便算不上當世頂尖。今日怕要隕落於此咯。”
林風雨也不答話,本體在三個分身中自由切換,既都不是他也都是他。這一來壓力大減,隨仍處下風卻不再險象環生。
體內的血液奔行越來越急,流失的速度也越來越快,林風雨沉住氣耐心等待。
玉面童老法則之力並非持續,有那麼一些空檔期,如此幾番之後,林風雨也發現他並不能始終維持,總要間隔上那麼一小會兒才能再度布置符文法陣。
直到禁錮之力消失,林風雨嘴角勾起一絲微笑。
玉面童老大占上風又要故技重施,符文法陣將生未生,正是效力最弱之時,忽覺一股緊箍之力反向己身籠罩。
林風雨等的就是這一刻,得自朝月宮的明月法則離體而出罩定玉面童老,一身真元盡數釋放手指一彈,扶風葫蘆吐出成千上萬道黑氣向著血海崩騰。
那些黑氣飽含著怨靈的魂魄,慘聲呼號,被禁錮與葫蘆中日夜受陰陽之火祭煉許久,一朝得脫,滿腔的怨氣盡情發泄,竟連血池地獄都絲毫不懼。
怨靈入血海,血海翻波。
更有三道最為強壯的怨靈直直撲向玉面童老手中的血劍,狠狠地啃咬了幾口。
玉面童老血劍一揮舞逼退怨魂,見血海被扶風葫蘆攪得千瘡百孔。
此行自有其他目的,並不願全力相拼,贊一聲:“林小友盛名之下無虛士,本座倒是小看了。哈哈。”
收起萬靈血珠,頓時血海無蹤。
兩邊各有壓箱底的絕技未出,這一輪僅僅是小小的互相試探。
林風雨瞥了他一眼,向身後一拋寶劍打了兩道法訣。
純鈞劍一化二,二化四,又化作萬萬千千,帶著點點星光射向正與寧楠對陣的玉芒。
——吞雷劍訣。
萬星。
太陰之女的天賦比林風雨還要高,此時的修為戰力也僅僅略遜他半籌,又有墨麒麟助陣,倒是和玉芒戰得不分勝負。
林風雨甫一脫困便眼觀六路,見南宮劍河神劍無雙,帝刀霸劍二魔根本抵擋不住一身傷痕累累。
此時有四名魔宗高手正在圍攻劍神,又添了擒龍客與天鷹聖者,兀自節節敗退。
反倒小魔女那邊終究有些放心不下,出手便助一劍之力。
玉芒見寧楠一笑一顰嬌美絕倫,那雙豐唇更是動人心魄,更驚異於小丫頭竟也有如此戰力,正打定主意要擒下此女。
不防背後忽然傳來爆炸似的真元波動,嚇了一跳身周忽然起了陣狂風從虛空中消失,略有些狼狽地從五里之外現出。
風遁?林風雨皺了皺眉頭,這幫魔宗高手真是沒一個好相與的。
聚寶集上仍是一片喊殺之聲,不時有修者受傷隕落。林風雨目光一掃慕容世家的陣勢,眼中泛出一絲殘忍,手中的扶風葫蘆再度祭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