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頭繁重的事務終於暫告一段落,南宮紫霞稍松了口氣。百孔千瘡的望天梯有太多的地方需要大修完善,只是事情總要一步一步來,急不得。
自從離開北海隱窟之後,秦薇始終心事重重,見暫時沒了要緊的事務,急匆匆說道:“紫兒,我先告退一下,有事情通知我。”
“哎……”甚至等不到喚住她,秦薇便已離去。
南宮紫霞皺了皺眉頭,不知這好姐妹葫蘆里賣的什麼藥,只得任由她去。
此時一顆心思都飛到了林風雨身上,又是記掛又是咬牙切齒。
哼,救人要緊又讓這色狼占了便宜。
雲蕊呀,姿容俏麗無雙不說,還是堂堂頂尖門派碧雲宗宗主,頂尖容貌加上尊貴的身份,對哪個男人不是一種極大的誘惑?
陰差陽錯又落在林風雨手里得以一親芳澤纏綿旖旎,偏偏這又是父親曾經的女人。
南宮紫霞有些哭笑不得,父親昔日慧眼識珠引為畢生傑作,那想得到過世之後,這位老兄倒是不客氣將南宮家的女人挨個兒接收了。
難道天命之子的眷顧連艷福都包含在內麼?
依著自家那口子的個性,碰過的女人怕是不能容她孤身一人。
今後可就熱鬧了,娘,自己,再加上個雲姨,那畫面真真不敢想像。恩?可不就和冰姐姐一家相似了麼?
胡思亂想著來到雲蕊養傷的小院,院門被四名碧雲宗弟子看守著,看見南宮紫霞到來一名弟子抱歉地阻止道:“南宮莊主見諒,林真人與易宗主正在為鄙宗宗主療傷,蘇聖女有令任何人不得她許可不得進入。還請南宮莊主稍候。”
南宮紫霞心中早已醋意翻天!
這都過去多長時間了還舍不得出來?
准備死在雲姨肚皮上了嗎?
還得強忍著脾氣臉上掛著親和的微笑對四人言道:“還請四位見到林真人轉告一聲說本座來過。你們放心,雲宗主定會安然無恙。”
正要轉身離去,院門吱呀一聲打開,林風雨與易落落並肩走了出來。
看二人悶悶的臉色,甚至林風雨明顯還落過淚,南宮紫霞也不免心中咯?一聲,那四名碧雲宗弟子更是嚇得花容失色。
林風雨疲憊地搖了搖頭道:“雲宗主傷勢已有好轉,不必擔心。快去請蘇聖女過來。”
易落落心思活泛,見南宮紫霞在等候忙道:“林真人請隨南宮莊主去吧。蘇聖女那邊本座自會告知後續事宜。”
林風雨點了點頭,牽起南宮紫霞的手離去。
易落落看他落寞的背影與沉重的步伐,心中不由得一酸。
我們兩人,今後又該何去何從?
能熬得過這一次神州劫難麼?
自從種下那一顆情愛的種子,精心呵護著它成長,可期待的雙宿雙飛的夢鄉,又在何方?
林風雨垂頭看著地面,漫無目的地信步前行。南宮紫霞雙手握住他粗糙的大手,默默跟在一旁。
林風雨目光所及不過面前數尺,猛然間見到一朵青色彩雲,方才抬起頭來。
只見一座高山拔地而起,漫山郁郁蔥蔥渾然如夢。
攏煙含翠的青山邊緣,一朵朵碧綠色的雲彩次第環繞,彷佛一道道階梯,層級而上無窮無盡,竟將青山與天空連接在一起。
碧雲宗景色優美堪稱人間仙境,不知不覺兩人便行至碧雲宗奇景——望天梯。
傳說碧雲宗開山祖師發現了此地,便落腳修行,久而久之建立了碧雲宗。
此地奇景最早命名為登天梯,只是這一段雲路卻是無窮無盡,從未有人走到過盡頭,可望不可及,於是改名為望天梯。
南宮紫霞拉著林風雨停步,將螓首靠在他肩頭道:“這里便是望天梯了。小時候來過一次,還是爹爹帶我來的。呵呵,真想不到連雲宗主都為他臣服。”
她臉上帶著幾分賊笑,又有些自豪。
易落落早傳音將事情告知,此刻她提起南宮劍河,自是也被勾起心中回憶,感慨萬千。
林風雨莞爾一笑道:“當時聽到真是天雷滾滾把我嚇得不輕。藍劍山莊莊主與碧雲宗主成了一對,真是……大哥不愧色中之仙。”
南宮紫霞玩味道:“那夫君呢?雲宗主現下可與你也有了肌膚之親,不知道我家色色的夫君是不是有什麼想法?”
林風雨搖搖頭道:“雲宗主和你母親大有不同。她的心門是封閉的,只為你爹爹一人敞開。我總覺得多看她一眼都是褻瀆……而且,你家夫君做不了色中之仙,也不至於變成色中餓鬼,是個美人就要往家里帶。”
南宮紫霞甜甜一笑,轉了個話題道:“世事紛亂,楠楠和冰姐姐那邊也不知怎麼樣了。”
林風雨神色一暗,涌上一股無能為力的感覺,只得暗暗祈禱:“楠楠,你們一定要撐住。”
出雲山大陣已經展開,只是神州修者該如何進入卻是個巨大的問題。
華光燦燦的法陣早已引起了西華魔宗的注意。
之前始終遠遠墜著的魔族軍團已經逼近天盟修者不足十里的距離,吞雷劍陣如若放空個缺口供神州修者進入,西華魔宗必將朝著缺口一擁而上。
到時候就是城破人亡的下場。
出雲山護山大陣是天盟撤退以來第一個依仗,其實也是最後一個。
魔界大軍已經已盡入神州,不但高端戰力大占上風,人數上也不再居於劣勢,若神州修者不能退入出雲山依仗大陣防守反擊,接下來面臨的就是魔界大軍的絞殺,僅僅依靠無根的杏黃旗是無法護得大軍周全。
再受到這麼一記重擊,神州便是一敗塗地再無翻身之日。
大陣無法打開,駐守出雲山的柳若魚也只能干著急。
藍劍山莊早已精英盡出,再無余力增援天盟。
而一旦天盟在大陣外被絞殺,出雲山唇亡齒寒,遲早也是覆滅的下場……
中軍營帳內,谷元真人雙目赤紅沉聲道:“形勢如何相信諸位都已了然於心,出雲山已近在眼前卻又面臨生死之劫。神州大半力量都集結於此,若有什麼差池,神州萬劫不復。”
他目光掃過中軍營帳里一張張疲憊的臉,艱難道:“本座欲親掌杏黃旗阻敵進軍,護佑神州修者退入出雲山。還有何人願助本座一臂之力。”
秦冰抬起柔雅的妙目注視昆侖掌教。
無論谷元真人之前如何利欲熏心,抓著陰陽門與藍劍山莊不放,可到了生死關頭不愧神州第一人的氣魄。
以身阻敵,與昔日南宮劍河所作所為並無絲毫不同。
這一刻她也不禁熱血上頭,可她修為並非頂尖,無力阻住魔宗十大護法任何一人,終究還是頹然嘆息。
“小女子願助盟主一臂之力!”營帳被掀開,身披法衣勁裝裝扮的寧楠俏生生地進入,英姿颯爽更顯風華絕代。
谷元真人動容起身道:“妖主娘娘有傷在身,怎可再行犯險?”寧楠展現出的勇氣,讓高傲的他終於尊稱一聲妖主娘娘。
寧楠淡淡一笑道:“傷勢已無礙。黑白郎君還是交給我,我不死……他過不來!”
秦冰微微昂起頭,憶起林風雨昔日在太玄門之戰時說過的話:“看著吧冰姐姐,你的女兒,會讓我們所有人為她驕傲。”
從小就任性卻倔強潑辣的女兒,此刻終於成長為具備了無與倫比的勇氣,前路危機重重,秦冰的心里有濃濃的擔憂,更有滿滿的自豪。
端木恩賜搖了搖頭發出粗豪的笑聲道:“妖主娘娘一名女子尚且豪氣干雲,在下又怎能居於人後?盟主,算在下一個。”
慕容千罡起身道:“在下斗膽做個主,請諸位元嬰巔峰高手同去。此時此刻已無退路,若不阻住敵軍進不去出雲山大陣,在此地遭到絞殺,神州玉石俱焚,在座諸位誰也不可幸免。咱們去了……便是隕落幾人又如何?守住出雲山便有了立足之地,總有反擊之機。”
方玄衣笑道:“同去同去,在下有幸參與此戰,不去豈不可惜。”
眾人達成了共識,慕容千罡來到秦冰身前道:“在下此行九死一生。秦仙子來日若見了林真人,還請捎上一句話,昔日所作所為悔之無及,只求林真人若能助神州得脫大難,還請高抬貴手,留庚金山莊一脈傳承。”
神州危如累卵,不由得這些曾站在最高峰翻雲覆雨的高人反思。
秦冰抿了抿嘴唇道:“慕容莊主言重了。夫君並非無理取鬧之輩,該當如何他會自行決斷。小女子不會為您傳這句話,還得請您安然歸來親自對夫君說。神州還不能缺了您。”
慕容千罡仰天大笑離去道:“有秦仙子此言再無牽掛。壯哉,壯哉。”
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
分派已畢,谷元真人,天機子,寧楠,五鹿大師,端木恩賜,慕容千罡,上官文辰,方玄衣各自帶起一路人馬,去做飛蛾撲火般的阻擊。
余下的神州修者肅立當地微微欠身施禮。
不知是誰奏起了悲壯的蕭聲。
亂世何為歌?管弦說紛擾。黃粱夢枕戈,兵刀入離騷。
谷元真人揮手握住杏黃旗旗杆,那法寶猛然爆發出一片金光將覆蓋范圍延展了三成,又多了百朵金蓮涌現。
谷元真人飛升空中,向著魔宗十大護法吼道:“隨本座迎敵!神州,不屈!”
無數人齊聲嘶吼:“神州,不屈!”
雖悲壯,士氣正旺,人心可用。谷元真人也不覺精神一振多了幾分信心。
清晰的咳嗽聲自魔界大軍中傳來,蓋過了震天的嘶吼,又讓神州修者心中一沉。谷元真人目光凝視那個皓首白須的身影恨聲道:“有蘇不言!”
昔年有蘇不言奪天命不成,領著天狐一族棄青丘國遠遁不敢露頭,直到魔界打破魔島封鎖進犯神州,才又悄悄與魔軍匯合一處。
此前一絲風聲都未漏出,此刻悄然現身實是給了天盟聯軍重重一擊。
原本實力就處於下風,如今對頭又多了個堪比谷元真人的大高手,就算最樂觀的人也知道形勢嚴峻到了極點……
寧楠重重一抿嘴唇,強行克制著將仇恨的目光從有蘇不言臉上移開,對於這位原本該在自己手下,卻投身魔界還曾重創林風雨的大妖,她恨不得將其撕成碎片。
不過也知道此刻不是逞意氣之爭的時候,擋住黑白郎君才是自己的重責。
谷元真人深深吸了口氣拋出一面令旗下令道:“有蘇不言交給本座!大軍行動!神州……死戰!”
神州八真人在杏黃旗的照耀下一言不發沉默飛行。
杏黃旗雖在谷元真人手中威力大增,卻大都用來保護准備進入出雲山的修者,那邊再無頂尖高手護衛。
阻擊隊伍只能依靠自身的力量。
八道燦爛的霞光逐漸提速,領著跟在身後的阻擊精銳,向著密密麻麻看不到邊的魔界大軍衝鋒,像一群奔向無邊海洋的螞蟻……
衛無涯一提真元,又變成了臉上半塗黑白油彩的猙獰模樣下令道:“諸位兄弟隨我攔截那八人,其余人等不必理會放他們過去。嘯天,玉芒,分兵一半給你二人,不必理會此地,繞過去截殺妄圖入出雲山的家伙,能殺多少……殺多少!”
寧楠嬌叱一聲,祭起星光弓,搭上碧玉箭,手中彈動弓弦不停,崩崩崩的一連串響聲過後,三十五支碧玉箭在空中拖著長長的尾翼,劃過美妙的光弧,迎頭射向奔襲出雲山的魔軍。
衛無涯飛向寧楠呵呵笑道:“此時還有心思他顧?小丫頭是好了傷疤忘了疼?”
寧楠目中冷電般的厲芒一閃,不得不專心應付眼前大敵。
衛無涯好整以暇地扭動身體,險之又險地讓射來的三箭貼著肩膀落空,冷笑道:“怎麼不拿你的妖王印出來?”
手中祭起一顆雷電繚繞的藍色珠子,對著寧楠爆出一片驚雷。
寧楠破法叱目中射出道道光華,彈指打出射陰箭准確擊在一道雷光的節點,讓它一陣顫動嘶鳴後消散於無形。
衛無涯眉頭一挑,心中暗贊一聲。黑白雙劍出鞘,雙劍如龍一左一右向寧楠絞殺而去。
寧楠雙目牢牢盯住這致命的法寶,雙掌中玉陰掌火烈焰滔天化作兩道火蛇糾纏劍身。
雙劍輕輕一震,火光便潰散於無形。
可寧楠身形盤旋而上,火光無窮無盡,破法叱目之下一切真元運轉無所遁形,火蛇不屈不撓地向雙劍真元節點撲下。
遠遠望去,好似寧楠手持兩條亮白晃眼的彩帶,拼盡全力想要束縛擒住黑白雙劍。
衛無涯吃驚地發現雙劍竟然有微微地轉折不靈,臉上笑容收斂道:“好!這才像我陰陽門人!”
手掐法訣,雙劍光芒暴漲,速度陡升,破空呼嘯聲大作。
寧楠雙掌一合,兩條火蛇歸於一手掌控繼續對雙劍糾纏不休。
空出的右手大小兩指扣在掌心,中間三指繃直祭起碧玉箭凝而不發。
黑白雙劍不斷破開火蛇的糾纏,去勢如驚雷逐漸逼近。
恐怖的劍勢割得撲面生疼,巨大的危機感籠罩身體,寧楠屏息凝神,似乎泰山崩於前也不能動搖她。
破法叱目的光芒越來越盛,在雙劍即將扎入身體之際,右手的碧玉箭終於出手。
寧楠的身姿在勁裝束縛下盡顯曼妙浮凸,她一個旋身右手猛然發力,以箭作劍擊在雙劍劍身最薄弱處。
黑白雙劍勢不可擋的去勢猛然一頓,隨即竟略略偏開,險之又險地從寧楠身側劃過。
一擊落空!
寧楠借著反震之勢向後飛退。
未參與阻擊戰的月華與伊麗絲一直焦急地關注著寧楠,這驚心動魄的一幕讓兩人忍不住發出一聲驚呼。
可她們也無法再將目光放在寧楠身上,血紅魔眼瞳仁轉動射向杏黃旗,嘯天與玉芒率領的魔界大軍借此已開始向神州修者發動猛攻。
血戰!
神州八真人除寧楠與衛無涯一對一之外,剩余七人聚集在一起,殊死抵抗魔宗七護法與有蘇不言的進攻。
玉面童老與有蘇不言戰力可與谷元真人並列,甫一接戰便將神州七真人壓在下風,再無暇他顧。
落入魔界大軍中的阻擊精銳隨即被茫茫的人海淹沒,只有縫隙中透出的法寶光華才能看出他們是否隕落,而不斷傳來的自爆聲更是將戰場渲染得分外慘烈。
出雲山大陣放開的入口庇護在杏黃旗之下,可缺口的范圍不足以掩蓋神州大軍的二成,漏在外面的修者便成了嘯天與玉芒的目標。
生死已然置之度外,外圍的修者停止了向出雲山靠攏,齊齊轉身一排一排地向魔界大軍撲去。
他們知道神州八真人的力量只能做到這麼多,而嘯天與玉芒兩大魔頭不是他們能抗衡的,可是沒有選擇。
一名修者瞪著猩紅的雙目吼道:“他娘的!修為上來了記得給老子報仇。”隨即和身邊的同伴排成人牆,祭起所有的法寶向魔界大軍衝去……
生命如草,一排排的修者也如草一般被收割。
可是沒有人停下,一排排的修者們有序進入出雲山。
最後一排的修者轉身,或者沉默,或者罵罵咧咧,或者高喊著遺言。
再一排排地衝上去,一排排地倒下。
再輪到下一排……
柳若魚不斷大聲呼喝著“快些,再快些。”
吞雷劍陣原本攻守兼備,可南宮紫霞不在出雲山,劍陣攻擊威力大減,對肆虐的嘯天與玉芒構不成威脅。
眼見神州同道不斷倒下,心急如焚!
出雲山一處別致的小院里依然幽靜,幾處陣法將此地重重護衛,喧囂的戰場也影響不到這里。
小院中央安放著一只水晶玉棺,透明的棺身可見內里正沉睡著一只形態優美的天狐。它已沉睡了九年,沒有人敢來驚動它打擾它。
戰事激烈,這一處小院也失去了平時受到的關注,以至於天狐的身姿微微抖動了一下也無人察覺。
天狐慢慢舒展了身姿逐漸化作人形,柳眉斜飛,豬膽鼻,雙唇瑩亮如豆蔻,瓜子臉兒英氣勃勃。
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順著透明的玉棺向外望去,似乎有些迷茫。
從內掀開棺蓋,活動了下身軀四肢又大大地伸了個懶腰,又從儲物戒中取出件法衣覆蓋住修長曼妙的嬌軀,確認活動無礙才猛然飛空升起。
柳若魚百忙之中仍然心弦一動,回眸向小院望去。只見一道雪白的光華在她面前頓住,光華中美貌的女子笑道:“姐姐,多謝重生之恩。”
柳若魚驚喜道:“語嫣,你醒來了?”隨即臉上一僵,扶語嫣無論如何不該稱呼她姐姐,難道是知道了什麼?
扶語嫣從柳若魚臉上的表情便知她心中所想,揶揄道:“我雖然不能看,不能聽,不能動,可是我感覺得到呀。”
柳若魚大窘,急忙轉移話題道:“這里危險你快下去休息,一會兒我去找你。”
扶語嫣卻不搭她的話,四處打量著戰場一陣道:“我去幫幫忙。”身化白光向大陣外衝去。
柳若魚大吃一驚,伸手一撈卻撲了個空。
她已是元嬰後期修為,怎麼可能抓不住扶語嫣?
目光追隨白光而去,只見扶語嫣在人群中前行,白光包裹中漸漸化出本相,身後垂下了六條狐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