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任何家族都不可能長盛不衰。三百年的歲月,軒轅家族由盛到衰,經過幾代血脈的更替,到了軒轅河這一代,已是末落。
尤其是一個多月前,瀚海郡發生叛亂,軒轅家族遭逢大難,族人幾乎死絕,只剩郡首夫人宮嬋和侍女何寧麗逃了出來。
既然答應暫時冒充郡首軒轅河,照顧郡首夫人宮嬋,接下來,武天驕不得不面臨人生中最痛苦的一件事——背族譜。
只有背熟了軒轅家的族譜,將來才有可能不露出馬腳。
厚厚一本族譜,光念名字就得半天,何況還得詳記每個人的生平事跡。
尤其近幾代,軒轅家族在官場上頗為得意,導致家庭成員劇增,交游非常廣闊,他們的生平事跡之多讓武天驕聽得目瞪口呆。
在郡首夫人和何寧麗的督導下,這些都將是他必修的課程。
於是,兩位初為人師的老師和一位不學無術的學生一直“研究”族譜,直到夕陽落山。
武天驕事後想來,都覺得不可思議,自己竟然能對著那麼枯燥的東西,被兩個女人訓斥了大半天。
想來想去,他總結出了一句話:一失足成千古恨!
送走宮嬋和何寧麗,武天驕來到劍後的房里,劍後正靠在一張椅上悠閒地看書。
武天驕靜靜地坐下來,仔細地看著她的一舉一動,心中愛意狂升。
自己從一個無名小子,到如今擁有一大批手下,宿命正在逐步將他推向一個不可知的未來。
他不知道自己將來會遇到什麼困難,自己又會變成什麼樣,但有一點可以肯定,劍後——這個他生命里十分重要的女人,必將與他共同度過所有的悲傷和歡樂。
只要想到這一點,他心里就充滿了對劍後的愛憐。
這個經歷婚姻不幸的女人,就像一個默默的守護者一樣,守在他的身邊,可惜很多時候,自己卻不知不覺地忽略了她。
“你在想什麼?”劍後放下書笑問。
“在想你,怎麼會看上我這個乳臭未干的小子,也在感謝你,讓我的生命里有了你。”
劍後深知他的心中一直藏著諸多感慨,因此只靜靜地聽他說。
武天驕繼續道:“有時我問自己,我身邊有這麼多人,真正屬於我的有幾個,我先想到的是你,其他的我都沒有把握。”
“你感覺到了?”
劍後痛惜地撫摸武天驕的臉龐,她第一次覺這個平時總是嬉皮笑臉的男孩子終於長大了,他的心理年齡已經過了十六歲,並開始察覺到自己的人生好像在別人的設計里生活。
她正色道:“一個人有權決定自己究竟應該怎樣生活。神音她們剛才說過,她們不會賦予你使命,不會違背你的決定。你想做什麼,是你的自由。所以,你答應郡首夫人的要求,我們只會支持。”
武天驕點了點頭,沉默了片刻道:“我看得出來,郡首夫人很愛她的夫君。她會有此激烈的反映,其實只是一種對命運無常的發泄,之所以會找上我,大概是因為我破壞了她對丈夫的忠誠。這一點我之前已經預料到了,只是沒想到她會提出這種怪異的解決方法。想來這一切都是那個何寧麗一手策劃的,記得那天她看到我時說了一句‘她已經有所計劃’,大概就是這個點。本來我想拒絕,也應該拒絕,因為我向往無拘無束的生活。但是換一個角度來看整件事,我忽然覺得那是個不錯的主意。看在她如此煞費苦心地計劃整件事,我就當做一次虧本生意。如果我今天的表現能讓宮夫人稍泄恨意的話,也許她會因此找到生存下去的勇氣。”
“我還以為你總喜歡征服美女呢,對美女來者不拒呢。”劍後輕笑道。
武天驕哼道:“你真的這麼認為嗎?”
劍後偏頭一想,道:“上一刻是,現在不是了。”
“呵呵!”武天驕開心地笑了:“如果有機會做上郡首,那也不錯,比小小的一城之主強多了。”
“這麼說來,何寧麗沒有看錯……”劍後笑道。
武天驕笑了笑:“我想出去走走,就一個人。另外我想說,其實有些事情你們不必瞞我,店伙計說何寧麗昨天來過,你們也知道她要我冒充郡首這件事,對不對?”
劍後沒有回答,但她的眼中滿是嘉許之色。
秋夜的大元城,空氣清寒,武天驕挎劍走在城中繁華的街道上,他現在已經有著一百七十多公分的身材,數月的磨練也消去了他不少的稚氣,走在大街上,沉穩的步伐令誰都不敢相信這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
大元城的夜市是有名的,大陸各地的奇珍異寶、名產特產都可以在這里買到。當然,你必須帶著一雙能識別真假的眼睛,否則,多半都會上當。
走了大半條街,該逛的地方都逛過了,武天驕正想回去。
忽然看到身邊來了一群孩子,雖然他們穿得不怎麼樣,但每人手里都拿著一柄粗糙的木劍,沿著長街打得不亦樂乎,不時出歡樂的笑聲。
武天驕開始想起自己的童年,也是在這種孩童式的想像中度過的,夢想著有一天能手持三尺青鋒,游俠江湖,懲惡除奸。
然而,當真正的生活來到他們面前時,他們的面孔就會在刹那間出現多種變化。
有人選擇了正義,有人選擇了邪惡,有人選擇了為自己,有人選擇了為別人,還有人不知道自己會為了誰,就像他一樣。
武天驕邊走邊想,不知不覺來到長街盡頭一個冷清的地攤前,擺地攤的老人發如亂草,衣衫襤褸。
他以為武天驕要光顧他的生意,急忙扯開嗓喊道:“上好的寶劍,不買不知道,一買還想要。”
武天驕仔細一看,老人的地攤上只放了四柄無鞘短劍,這四柄短劍全都黝黑無光,但比普通的短劍重一倍,而且都沒有開鋒。
“這真是上好的寶劍?”武天驕笑問。
老人使勁地點頭:“年輕人,別看它們不起眼,但確實是上好的寶劍。你想要?我可以給你便宜一點。”
武天驕拿起一柄短劍,單指輕彈了一下劍身,原以為多少會發出一點聲音,哪知道劍身連動都沒動。他好奇地問:“這是什麼材料做的?”
老人搖了搖頭,道:“我挖地的時候挖到的,原本裝在一個鐵箱里。”
武天驕心中一動,道:“這四柄短劍我全要了,一共多少錢?”
老人咧開大嘴,露出滿嘴的黃牙,然後伸出兩根手指。
“兩百金幣?”
老人搖頭。
“兩千?”武天驕驚訝地問,見老人還在搖頭,武天驕氣憤地道,“難道你想要兩萬。”
老人笑道:“正是。”
武天驕譏嘲道:“難道這些劍是用黃金做的?”
“雖不是黃金,卻貴比黃金。”老人肅然道,一付坐等武天驕上鈎的姿態。
武天驕左看右看,總覺得這些短劍似乎與他在雲霄樓購買的那箱斷劍有關系,最終他還是決定買下這四柄短劍。
付了錢,他拿了劍就想走,老人忽道:“看在你這麼爽快的份上,我有一件東西送給你,原是和這些短劍放在一起的東西。”
老人遞給武天驕一本殘缺泛黃的帛書,說它是書,其實只有數頁。武天驕道了一聲謝,轉身就走。
走進客棧的內院,武天驕一眼望見花園的亭子里坐著一個人,走近一看,方知是公孫雪。
她還是覆著面紗的神秘樣子,那位叫櫻兒的侍女竟然不在她身邊,她似乎和武天驕一樣,難得偷得一分無侍從跟隨的悠閒時光。
夜晚的風分外清寒,襯托出公孫雪的背影像一株寒梅般孤傲。武天驕心有所感,靜靜地走至近前道:“公孫小姐,我可以坐嗎?”
“請!”公孫雪微擺素手道。
武天驕禮貌非常周到,道了一聲謝後方始坐下。
“武公子剛回來?”
“是啊!來到大元城數天,一直沒有機會出去走走,今天剛好有空。”
“不知公手中提的是什麼東西?”
武天驕將四柄短劍放在石桌上,道:“只是四柄怪劍。”
公孫雪拿起一柄短劍,仔細地看了看劍身和劍柄,贊道:“好劍。”
“公孫小姐也認為是好劍?”武天驕笑問。
公孫雪點了點頭,沉吟了片刻,始道:“公子不也是因為劍好,才買的嗎?”
武天驕搖搖頭,道:“我沒有小姐的好眼力,只是感覺這幾柄劍怪異得可愛,就買下了。”
“公子的感覺當真不同凡響。我雖然看不出這些劍的材質,卻能從這些痕跡里想像出鑄造者當時揮錘鑄劍時,那股足以開山裂石的力量。”
公孫雪一邊說,一邊指著劍身上一些淡淡的錘印道:“這些錘印好像要將鑄匠的全副精神都鑄進去,這就顯示出鑄造者心中有股王道之氣。也只有技進乎道的技藝,能鑄出這樣的好劍。這四柄劍如能得良匠開鋒,他日必是一代神兵。”
“聽你這樣一說,我倒長了不少見識。可惜技藝高的鑄匠非常難求。”
“也非如此。他日公子如能去孔雀王朝,不妨一去神兵山莊,千錘百煉藍正城是天下間最出色鑄造師,他或許可以幫上你的忙。”
“神兵山莊,藍正城!”武天驕不禁心中一動,想起了失蹤的九位師娘,不由黯然一嘆。
聖歷一六七六年九月八日夜晚,天香客棧門前一輛又一輛的馬車陸續離開。
他們之中的絕大部分都去往同一個方向——大元城郡首府。
今晚那里正舉行一場宴會,主辦方不是天圖郡郡首,而是彩虹傭兵團。
武天驕只帶了劍後、幽月、應瀅兒三女同行,其余的人都留在客棧。
武天驕和應瀅兒的三日之約已過,他沒有趕應瀅兒走,自然是默認了她具有留在自己身邊的實力。
其實,即使武天驕不提出留下應瀅兒,諸女也會提出來,因為應瀅兒幾乎已經成了她們身邊的小淘氣,每個人都把當妹妹來看,雖然她很愛玩鬧,卻給大家帶來了巨大的歡樂。
她不像別人那麼安靜。
她是好動的,沒一刻能安靜下來。
武天驕或許沒有意識到,不知不覺中,他已經習慣了應瀅兒的存在。
他處在眾女的“包圍”里,除了應瀅兒,其她的人都比他年紀大,都是大姐姐的身份,這給他造成了相當大的壓力。
而應瀅兒就不同了,她比武天驕小兩歲,兩人之間年齡相近,可以說一些很稚氣的話,做一些很幼稚的事。
這種感覺是他在別人身上找不到的。
因此,這些是促使武天驕留下應瀅兒的真正原因。
一男三女坐在馬車里,武天驕頓時有身在眾香國之感。
三女之中的幽月,武天驕第一次將她帶在身邊,又是去赴盛大的宴會,著實讓她好好打扮了一下自己。
幽月的兩頰略施薄粉,原本顯露出瓷器般光澤的玉面上因而多了兩抹暈紅,整個人看上去好像突然多了一絲人間煙火氣一樣。
一件窄身長裙,顯出她魔鬼般的身材,低胸的領口,使得一大片雪白晶潤的酥胸暴露在空氣中,讓武天驕暗暗吞口水不已。
幽月的美,不同於武天驕身邊的其她女子,她就像長在高高的懸崖上的野薔薇,外表清冷孤傲,內質熱情如火。
劍後今天的打扮也讓武天驕看得目不轉睛,她穿了一件白色的無袖低肩長裙,手上戴著一雙長及手肘的薄紗手套,白色是冬夜里清冷的顏色,這使她整個人看起來益發的不染塵世一絲煙火氣。
不過,武天驕對她這身打扮卻頗有微詞,原因是這件低肩長裙將她半個後背都顯露在空氣中。
劍後本想逗弄他一會兒,但見他如此緊張,心中甜滋滋的。
她從身後拿出一件雲繡披肩,在肩上比了比,剛好能夠遮住整個後背,武天驕搔了搔頭,老臉通紅一片。
應瀅兒今晚的打扮有趣,她身材嬌小,發育還沒有成熟,所以既不能穿緊身裙,也無法穿曳地長裙,劍後替她選來選去,終選了一件下擺寬松的鵝黃色及膝短裙,腳上配上一雙高腳的鏤空鹿靴,整個人看上去別顯一付青澀少女的動人情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