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玉夫人目送錦衣青年離去,回身正要回府,目光不經意間,在街角處瞥見了一個身影,不由得停了下來,凝視著那身影漸漸遠去,眉頭微蹙,呐呐自語:“奇怪!那背影怎如此的熟悉?”
離開平南王府門前,武天驕渾渾噩噩,漫步在街上,心中大為失落,腦中回想著華玉夫人與那錦衣青年擁抱的情景,患得患失,心中嘆息,唏噓不已:“物是人非!物是人非……”
不知不覺中,武天驕已到了晉陽王府大門,看著晉陽王府的大門,驀然想到宣華夫人曾經不讓他進出大門,不禁心中惱怒,不知怎的?
心中陡地升起了一股怨氣,心想:“貴族是人,平民百姓也是人,大家同樣是人,為什麼要分高低貴賤?難道僅僅是因為我母親是村姑,我武天驕是私生子,是野種,就要低人一等,永遠被人看不起,連大門都不讓進出?”
想到此,武天驕滿腹的怨氣,憤憤不平之際,左側的石道上倏地傳來了篤篤之聲,轉頭望去,只見一位衣衫襤褸、蓬頭垢面的老乞丐,佝僂著身子,左手駐著一根竹杖,右手端著一個破碗,蹣跚而來,到了武天驕面前,嘶啞著嗓子叫道:“好心的公子,施舍老化子一點吧。”
啊!聽到老乞丐的聲音,武天驕渾身巨震,神色大變,細瞧那老乞丐,脫口驚道:“外公!您……”
老乞丐嗯的一聲,打斷了他,低聲道:“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隨我來!”
說罷,舉步而去。
武天驕見狀呆了一呆,跟在老乞丐身後,向著大街對面小巷走去。
天色漸暗,街上幾看不到行人,武天驕隨著老乞丐東拐西繞,過街走巷,不消多時,老乞丐大一個無人的胡同停了下來,武天驕見此快上幾步,在老乞丐面前跪了下來,磕頭道:“天驕拜見外公!”
原來此老乞丐不是別人,正是綠嶺鼎龍村的村長,趙仙仙的父親趙青山,也就是武天驕的外公。
趙青山一改先前的老弱之態,佝僂的身上挺得筆直,眼睛刹時清亮了起來,上前扶起了武天驕上下打量著道:“孩子!不用多禮,孩子,你都長大了,外公都差點認不出你來了,這三年多你去哪了?外公來到京城聽說失蹤了,很是著急,一直在打探你的消息,今天終於見到你了!”
說著,眼眶通紅,老淚溢了出來。
武天驕心情也是抑制不住的激動,道:“外公,我被師父帶去了深山學武,直至昨天才回到京城,外公,您怎麼來京城了?”
趙青山哦的一聲,皺眉道:“外公能不來嗎,外公一起放心不下你,孩子,那武無敵待你可好?”
武天驕聞言呆一呆,隨即搖了搖頭,黯然道:“外公!他……從來不當我是兒子,對我不管不問。”
唉!
趙青山嘆了一口氣,道:“外公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孩子,我們畢竟不是貴族,外公不希望你大富大貴,只希望你過得衣食無憂,平平安安,這樣,才對得起你死去的娘。”
“外公!您……怎麼會落得這般田地?”武天驕詫異地問道。
“外公是怕被人認出來,才喬裝打扮!”
趙青山凜然道,說著將手中的破碗扔到了地上,摔了個粉碎,一跺腳,狠狠地道:“孩子!外公一直在查訪一件案子,經過十幾年的辛苦努力,終於查到一點眉目了!”
“案子?”
武天驕吃了一驚,訝異地道:“原來外公是官差,難怪以前常不在家,常常外出,神出鬼沒的,原來是在查案子,外公您查得是什麼案子?”
“外公可不是什麼官差!”
趙青山沉聲道:“孩子!我和你娘一直都沒告訴你,我們的老家是在綠嶺的鼎龍村,並不是羊頭鎮,當年你娘懷著你,未婚先孕,不得已之下,我們才離開了綠嶺,搬到羊頭鎮居住,在你三歲那年,外公回了一趟綠嶺,不曾想,鼎龍村卻已是一片白地,全村三百多父老鄉親均為盜賊所害!”
說著,兩眼一片血紅,牙齒緊咬,咯咯直響。
武天驕愕然,道:“這……孩兒怎麼從沒聽您老人家提起過?”
“那時你還小,你又知道什麼!”
趙青山陰沉地道:“外公曾是鼎龍村的村長,那麼多父老鄉親死去,外公能不痛心嗎,當時外公就發下了重誓,一定要找到那伙殺人放火、傷天害理的強盜,為鼎龍村的父老鄉親們報仇!”
“那外公找到了嗎?”武天驕問道。
“找到了!”趙青山咬牙切齒地道:“可惜那伙強盜太過厲害,外公沒能力為死去的父老鄉親們報仇!”
“是什麼強盜?”武天驕急問。
趙青山哼了一聲,目露痛恨之色,道:“是黑風盜賊團,是黑風盜賊殺了我們鼎龍村的父老鄉親!”
啊!武天驕大吃一驚,脫口道:“原來是黑風盜賊,他們為什麼要殺鼎龍村的父老鄉親?”
趙青山搖了搖頭,嘆息道:“開始外公也不知道黑風盜賊為何會跑去大山里洗劫鼎龍村?綠嶺一帶,只有我們鼎龍村遭到了毀滅,其它的村落安然無恙,對此,外公很是懷疑,為了弄清楚事情的真相,外公千方百計的加入了黑風盜賊團!”
“什麼?”武天驕愕然道:“外公您……加入了黑風盜賊團?”
“若不如此,外公又怎能查清事情的真相!”
趙青山恨聲道:“孩子,外公年老了,殺人放火的事干不了,在黑風盜賊團里也只能當一名伙夫,經過五年的努力,皇天不負有心人,外公終於在盜賊的老窩里找到了我們鼎龍村的一位幸存者!”
“幸存者!”武天驕訝然道:“黑風盜賊沒有殺光鼎龍村的村民?”
趙青山冷笑道:“黑風盜賊殺人放火,無惡不作,一向是殺光、燒光、搶光,對稍有姿色的女人便會擄掠到老窩,供淫享樂,我們鼎龍村就有不少的女人被擄掠到了黑風盜賊的老窩,大多不堪受辱死去,只有一位做了一名盜賊頭目的夫人,僥幸活了下來,外公就是從她哪里才知道了一點事情的始末!”
“那黑風盜賊究竟是為什麼要洗劫我們鼎龍村?”武天驕迫不及待地問道。
趙青山聞言嘆了一口氣,凝視著武天驕,道:“孩子!黑風盜賊是收了別人的錢財,受人之托,為的是殺掉你們母子啊!”
“我和娘?”武天驕莫名所以,大為愕然,問道:“為什麼?為什麼要殺我和娘?”
“外公也想知道為什麼?”
趙青山深沉地道:“孩子!當年你娘……外公猜想,這可能關系著你的身世,有人是不想你出生,便買通了黑風盜賊,欲殺了你們母子,那黑風盜賊凶殘成性,他們不清楚我們家的位置所在,干脆將整個鼎龍村的人殺光,孩子,是我們連累了父老鄉親們啊!”
武天驕又驚又怒,又是迷惑不解,詫異地道:“是誰買通黑風盜賊?想殺了我和娘?”
“外公也想知道是誰?”
趙青山慘然道:“也許那人是你父親武無敵的仇人,外公也只從蘭香那里知道有人出錢,請動黑風盜賊想殺了你娘和你,結果殺了整個村的鄉親,此等血海深仇,不共戴天!孩子!外公老了,沒有能力為父老鄉親們報仇雪恨,所有的一切,外公希望你來完成,找出那花錢買凶的人,為死去的父老鄉親討一個公道!”
“蘭香!蘭香便是那幸存者嗎?”武天驕問道。
“不錯!蘭香是鼎龍村唯一活下來的幸存者,當年她親眼目睹了黑風盜賊洗劫鼎龍村的經過,她和許多的村中姐妹被黑風盜賊擄掠去了黑風嶺,只有她至今活著,孩子!外公沒能力救她出來,將來你要是有機會,一定要救她出來啊!”
趙青山悲鳴地道。
“天殺的黑風盜賊,本公子饒不了他們!”
武天驕咬牙切齒地道:“外公!您放心,天驕如今已有武功在身,一定不會放過那些萬惡的黑風盜賊,一定將那幕後指使者找出來,為死去的父老鄉親們報仇!”
趙青山陰沉地道:“孩子!那黑風盜賊人數眾多,殺人不眨眼,單憑我們是斗不過他們的,外公的意思是讓你說動你那父親武無敵,讓他……”
話未說完,武天驕打斷道:“外公您不用說了,您的意思我明白!鼎龍村的仇天驕自會去報,不用勞駕他人,外公,您來到京城,再也不要四處奔波了,就在京城里住下來,天驕會好好的孝敬您老人家!”
“你有這份孝心,外公甚感安慰!”
趙青山搖了搖頭,道:“孩子!你如今的身份是武家三公子,外公不能呆在你身邊,那樣會引人矚目,外公時下正住在城外東山的虛雲觀,那里的觀主收留了我,那里十分偏僻,你有什麼事到虛雲觀來找我!”
說罷,轉身走出了胡同。
武天驕想要挽留,忽地想道:“我在晉陽王府無權無勢,又有什麼資格讓外公也住進晉陽王府,嗯!待我購置一座宅院,一切安排好後,再把外公接來住!”
望著外公遠去的背影,武天驕心頭一片茫然,疑雲重重,暗想:“我在武家,最想我死的便是武天虎,沒想到我還沒出生的時候,便有人想我死,難道十五年前,武天虎便想我死了?”
想到此,不禁陷入了沉思之中,緩步走出了胡同。
武天驕回到晉陽王府,已然是初更時分,他沒有走大門,而是從後門回到了重華殿。
重華殿燈火通明,亮如白晝,殿中擺起了一張大桌,大殿兩側的座上,坐著七八個女人,正在談天說地,有說有笑,她們是武凌霜、武紅霜、武玄霜、武青霜,令武天驕沒有想到的是蕭家姐妹也赫然在列。
更令他沒有想到的是,兩個不該出現在這里的女人也在座,那就是鐵玉瑚和董天鳳。除了她們倆之外,湘兒繡兒兩位侍女也在,侍立在旁。
看到滿殿的女人,武天驕不禁愣住了。
“公子!”
“公子!”
湘兒和繡兒看到武天驕,飛快地迎了上來,一左一右地偎到他身邊,小鳥依人一般。
“我的大少爺,你終於回來了!我以為你又像三年前那樣失蹤了,一去不回。”武紅霜站了起來,不滿地道。
“你們……”武天驕瞧瞧湘兒,瞅瞅繡兒,又望望滿殿的女人,一時不知該如何說好,問湘兒繡兒:“你們怎麼來了?”
“我們不來,你是不是打算把我們扔在客棧里不管了?”鐵玉瑚搶上前來,嗔怪道。
“哪有啊!”武天驕苦笑道:“早上我不是隨父王去了宮里,沒空嘛!你們就不能等兩天?”
“等等等,等你個死人頭!”鐵玉瑚嬌嗔道:“再等你讓董姐姐怎麼辦?我和董姐姐也是沒有辦法才跑來找你!”
“董姐姐!”武天驕微微一怔,目光轉向董天鳳,只是她垂低著頭,愁眉苦臉,滿臉憂慮之色,不由一驚,問道:“董姐姐怎麼了?”
“我們還不是為了躲那個蕭國梁蕭二公子!”
鐵玉瑚哼聲道:“他半路把董姐姐丟下跑了,今天他又死皮賴臉的找到客棧找董姐姐,請董姐姐去丞相府去住,董姐姐可不想見那蕭二公子,也不想去丞相府,這不被他纏得實在沒有辦法了,才跑來晉陽王府找你,誰知你一天都不見人影,現在才死回來!”
哦——武天驕恍然大悟,暗自心喜,瞟了董天鳳兩眼,心說:“看來在羅家的那天晚上,她看了我和鐵姐姐的表演之後,對我有點動心了,這可真是太好了!”
他瞟的那兩眼蕭家姐妹瞧在眼里,砰砰心跳,感到不妙,她們一個是蕭國梁的姐姐,一個是蕭國梁的妹妹,董天鳳好歹也是蕭國梁的未婚妻,是她們的嫂子弟媳,董天鳳不隨蕭國梁去蕭家,反而跑來晉陽王府找她們的小情郎,這讓她們多少有點感到心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