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封若子也不再隱瞞，拱手施禮，一躬到底：“想必閣下就是卡修將軍吧？”
“沒錯！”
“在下自稱是將軍的故人，只是要與將軍見面的托詞罷了！”
話音剛落，營帳兩側的修羅武士們齊聲喝道：“大膽！”
說話之間，兩名修羅武士齊齊走上前來，扣住封若子的雙臂，架起就要向外走。
封若子看都未看左右的修羅武士，兩眼對上卡修的目光，凜然道：“既然將軍已經見我，為何不讓我把話說完呢？將軍若是現在把我殺了，對將軍而言，可就大難臨頭了！”
卡修暗暗皺眉，他雙目放出異樣的光彩，把封若子又打量一遍，然後對武士們擺擺手，道：“你們先下去！”
武士們不敢抗令，插手施禮，齊齊退出營帳。
等武士們走後，卡修問道：“閣下此言是什麼意思？”
封若子正色道：“將軍若是殺我，就等於自斷退路，等日後走投無路之時，再想投靠我獨立軍已無可能。”
卡修先是一愣，然後好像聽到天大的笑話似的，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緩了一會，他才止住笑聲，徐徐地道：“原來閣下是獨立軍的說客。那我可以坦白的告訴你，我從沒有過投降獨立軍的打算，哪怕戰到一兵一卒，我也會堅持到底，絕不投降。”
啪啪啪……
卡修話聲才剛落，封若子已含笑鼓掌，幽幽地道：“將軍好志氣、好豪情，不過將軍有沒有想過，你的志氣與豪情要用數萬人的性命來鑄造？將軍不怕死，難道下面的士兵們也都不怕死嗎？”
“既已投軍，就要把生死置之於度外！”
“將軍說的沒錯！但將軍麾下的那些士兵們，一大半不是真正的士兵，他們都是被抓投軍的平民百姓，是普普通通從未上過戰場的北疆各族人，將軍就看著他們統統死於戰場之上嗎？若是如此，將軍將是屠殺我北疆各族的第一大劊子手，即使在虎躍山上粉身碎骨，將軍也要受北疆各族萬世子孫的唾罵！”
他這一番話說的鏗鏘有力，擲地有聲，也把卡修說的臉色一陣紅，一陣白，久久吐不出一個字。
憋了好半晌，他握緊拳頭，從牙縫中擠出一句問話：“閣下以為貴軍就一定能戰勝我軍？”
“哈哈！”封若子大笑，反問道：“將軍以為只憑一座區區的虎躍山，就能擋住我五十萬之眾的獨立軍嗎？”
能嗎？
當然不能！
連卡修自己都知道的答案，別說山下大營已被燒毀，即使還在，被獨立軍攻破也只是時間的早晚問題，關鍵是看自己能拖住獨立軍多久，能否給後方的翼州城創造出更多的准備時間。
“將軍忠於修羅帝國，忠於古羅圖，簡直就是愚不可及！”封若子的聲音也在不自不覺的提高。
卡修聞言皺起眉毛，目露凶光地看著封若子。
封若子凜然道：“在下只是一介書生，但我尚且知道古羅圖不得人心。他殺我百性，屠我人民，害我北疆各族人們水深火熱，民不聊生。是誰給了古羅圖這樣的權力，就是修羅帝國，是修羅皇。你們占領北疆，橫征暴斂，根本不把北疆各族當人，這樣的暴政豈能長久？你身為堂堂的將軍，連這樣淺而易見的道理都不懂，還不如我這書生？”
卡修被封若子說的面紅耳赤，不過眼中的凶光倒是消失了，他垂下頭，沒有接話。
封若子繼續道：“古羅圖一味采取高壓手段，剝削鎮壓北疆百姓，豈能得到北疆百姓們的認可。將軍只需看看，現在獨立軍已即將打到翼州城下，可又有多少北疆人肯去翼州投軍，願助古羅圖一臂之力的？”
“沒有，若非強迫，一個都沒有！若古羅圖真是個好官，一個人兩個人或許看錯他了，難道全北疆的百姓們都看錯他了嗎？如此大凶大惡，將軍還保他做甚？難道將軍非要做古羅圖的陪葬品，最後落得和他一樣，死無全屍，遺臭萬年嗎？”
可以說封若子口若懸河，字字如刀，刀刀都插入卡修的內心深處，讓他也不得不開始重新審視起自己的立場。
封若子或許不善於出謀劃策，但口才極佳，說的卡修久久無語。
還沒等卡修接話，這時候，帳簾一挑，從外面走進來一群人。
這些人皆是卡修的部下和謀士，進來之後，他們先是瞥了一眼封若子，接著齊齊向卡修看去，同聲道：“將軍……”
眾人面露難色，欲言又止。
封若子自稱是卡修的故交，但只要稍有點頭腦的人，一聽就知道這肯定是托詞，眾將們聽聞這個消息後，不約而同地來到中軍帳外，偷聽封若子和卡修的談話內容。
這時候，眾人再也忍不住了，全部進入帳內，眼巴巴地看著卡修，等他做出決定。
卡修抬起頭，環視眾人，皺眉問道：“難道……諸位也認為我現在該降？”
沒有誰是不怕死的，當一條活路和一條絕路擺在面前，可供選擇的時候，也沒有多少人會選擇絕路。
修羅眾將雖然有心向獨立軍投降，但現在卡修態度不明，眾將的心里話也不好說出口。
頓了一會，眾將紛紛拱手施禮，齊聲道：“我等追隨將軍已久，無論將軍是戰是降，我等誓與將軍同進退，共生死！”
修羅眾將的話令卡修非常感動，可也令他更加為難。
如果修羅眾將都勸他投降，貪生怕死，那麼卡修一生氣，或許就直接把封若子打發走了，而修羅眾將現在這麼說，反倒令卡修心有牽掛。
自己的部下們可敬又可佩，難道自己為回報古羅圖的知遇之恩，連這些部下們的姓命也要搭上嗎？
還有下面的七萬士兵，正如封若子所說，這些士兵只是穿上盔甲拿起武器的百姓罷了，他們投軍也並非是自願的，自己就算不在乎自己的死活，那這些人怎麼辦？
也要陪著自己同歸於盡？
哎呀！卡修臉色變幻不定，心潮也時起時伏，左右為難。
封若子看罷，立刻明白了卡修已被自己的話說的心動，正在權衡其中的利弊。
這時他更不會放松，正色道：“將軍就不要再猶豫了！古羅圖的滅亡就在眼前，追隨古羅圖是死路一條，投靠我獨立軍，即留下美名不說，也能成為北疆的開國功臣，將軍你還在考慮什麼？”
開國功臣？
北疆是要建國嗎！
卡修心頭波動的厲害，眉頭擰的都快滴出血來，拳頭緊握，指甲嵌入肉中而不自知。現在，他是真感為難。
“將軍！”周圍的修羅眾將們再次齊聲喚道。
人們雖然沒有表明自己的態度，但通過急促的語氣也能明白他們的心意。
“這……”不知沉吟了多久，卡修把心一橫，猛地抬起頭來。
封若子以及修羅眾將們看了，皆嚇了一跳。卡修現在是五官扭曲，雙目充血，表情之猙獰，如厲鬼一般。
封若子心中一顫，暗叫糟糕，我命休矣！
哪知卡修並未下令殺他，而是一字一頓地問道：“我若投降，赤龍王能否善待我軍將士？”
“啊？”封若子見卡修那副要吃人的表情，本以為自己死定了，聽完這話有些反應不過來。
愣了一會，他連連點頭，臉上還帶著茫然，結結巴巴地道：“我……我軍向來不殺俘虜，將軍盡管放心！況且，將軍與我北疆各族之間，沒有血債！”
“也罷！”
卡修挺身站起，目光在麾下眾將的臉上慢慢掃過，最後落到封若子身上，他深吸了兩口氣，抬起雙臂，拱手施禮，道：“先生回到貴軍大營，請回復赤龍王，就說……就說我卡修願率眾歸順！”
唉呦喂！
封若子激動的幾乎一蹦多高，他這次冒險前來勸降卡修，也沒抱多大的希望，只是覺得這次是自己出頭的機會，值得冒險一博，沒想到自己還真把卡修說動了，卡修願率眾投降，這得是多大的功勞啊！
“將軍英明啊！”封若子急忙整了整衣冠，衝著卡修回施一禮，一躬到地。
他激動的話音都抖個不停：“將軍另擇明主，此乃兩軍將士之福，我北疆之福，百姓們之福，我替各族百姓們向將軍道謝了！”
說話之間，封若子眼淚掉了下來，屈膝跪地，施大禮叩謝。
見狀，眾將們也都紛紛跪倒在地。
卡修身子一震，急忙上前，把封若子攙扶起來，連聲說道：“先生這是做甚？在下只是敗軍之將而已……”
“將軍未敗，將軍是救了我北疆眾多百姓啊！”封若子哽咽著說道。
卡修聞言，眼圈也紅了。他為人正直，要他背叛修羅帝國，背叛古羅圖，改投赤龍王，這比要他的命都痛苦。
而且，他的家人都在翼州城，一旦率眾投降，家人的性命也必定不保，要做出臨陣倒戈的決定，得下多大的決心？
修羅眾將都知道卡修的難處，他肯投降，就等於是拿自己家人的性命，換回全軍將士的性命，這樣的好將軍去哪里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