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又是一個冬天。
這一年的天氣變化很大,才剛剛經歷了少見的高溫酷暑轉眼便是氣溫的急轉直下,10月中旬便下了第一場大雪。
所謂“瑞雪兆豐年”,但是這突如其來的寒流侵襲卻只會讓猝不及防的人們感到老天的喜怒無常。
夜幕降臨,清冷的月光照著仁愛孤兒院外的皚皚雪原,無盡無垠的銀色月光瀉輝萬里,給這片荒涼的平原賦予了少有的幾分寧靜和安詳。
陰暗的燈光下柳玉翹著腳坐在正中間的椅子上,冷冷的眼神更給這陰冷刺骨的B105地窖增添了死亡的氣息。
整個房間一片空蕩,唯一的熱量來自柳玉腳下那尊鐵爐里燃燒的熊熊火焰,縱然如此已經把自己層層包裹的柳玉還是忍不住凍得縮了下身子,把自己包得更緊。
在她不遠處的牆角內,蜷縮著著一個人——一個女人——一個中年女人。
女人身上只披著薄薄的一層白色單衣,已經破的不成樣子。
裸露在外的原本就已蒼白萎縮的皮膚因為寒冷而變得青紫發暗,本來即將愈合的條條傷痕因干燥而重新開裂,滲著暗紅色的血絲。
女人將身子縮成了一團,躲在牆角處瑟瑟發抖,企望能用這種方式給自己的身體增添一點熱量。
柳玉靜靜地看著她,眼神比外面的雪還要寒冷。
“江院長,幾天沒見了,在這住的舒服嗎?”柳玉終於開口說話。
“記得當年也是這麼冷的天,我也是躺在你現在的那個位置,那種冰涼的感覺……哎呀……現在回想起來還真是挺恐怖!本來還想請王院長來跟你一起體驗一下,不過可惜了那個老賤人去年居然病死了,所以只得讓你獨自享受了。”
王院長微微轉過頭看著柳玉。
陰暗中,眼神犀利而哀怨。
“哎呀!不要用這種怨恨的眼神看著我,這樣只會讓我記起更多不開心的回憶,這對你不好!”
話沒說完,一條粗大的鞭子已經狠狠甩在了王院長身上,一聲慘叫後一條紅色血痕漸漸滲了出來在衣服上慢慢泛開很快形成了一塊橢圓形的血跡。
“你……為什麼不直接殺了我……”王院長的聲音從黑暗中幽幽飄出。
“殺了你?太便宜你了……當年我的那些小姐妹就是用你這種眼神哀求你們,今天就要讓你也嘗嘗這種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
“當年……真不該聽王院長的……真該……直接打死……你……”
“當年?當年你們餓了我幾天幾夜這跟直接打死我區別嗎?如果不是那些被你們折磨死在這的小姐妹……我也不會像狗一樣活到今天……”說到這柳玉聲音變得低沉,似有無限惆悵。
“你看,在這……在這……在這……”柳玉指著房間四周,“這里的每一個地方,每一個角落,都有一個被你們折磨死的怨靈在看著你,在等著今天……”
“哈哈……不過……幸虧當年沒有把你捅死,否則就不會有今天,也少了這麼多的樂趣。”
“我來看看,當年給你留下的傷痕一定讓你痛苦了很久了吧?”
柳玉一把扯開江院長胸前的衣服,那曾經被他用勺柄捅穿的前胸傷口早已愈合,只剩下一道細細的皮肉凸起的痕跡和遍布在的周圍新的傷痕。
“你記住,當年做錯一件事,你就要用這一輩子來償還……”突然,柳玉一把操起旁邊地上火爐里已經烤地通紅的印鐵對准江院長那舊傷口位置狠狠按了下去。
“啊……啊……”撕心裂肺般的慘叫聲響徹了整個房間甚至穿透了那道厚厚的鐵門直衝外面,連站在地下室走廊里望風的人也忍不住為之膽寒。
很快房間里彌漫著一股皮肉燒焦的臭味,江院長的叫聲已經停止,滾在以上一動不動。
饒鐵拔去處皮膚已經完全燒焦,一塊嶄新的血色傷痕被烙刻在了舊傷之上隨著江院長細微的呼吸似乎還在起伏跳動。
“你……你以為你就能好到哪去嗎?你現在做的這一切……你也不會有好下……咳咳……”許久之後,江院長才慢慢恢復了氣息,醒來之後看到依舊高高在上坐著的柳玉說出了第一句話。
但還沒說完一句話一股涼氣便直往江院長氣管里灌使得她連連咳嗽、氣喘吁吁。
“哼,可笑!,你以為每個人都像你們一樣愚蠢?從今往後,這里將只招收男童,我不會打他們,不會罵他們,我要讓他們從靈魂上徹底臣服於我,成為我謝柳玉的奴隸,這其中也包括你……這里將成為我的世界,你可不能死,我要你活著看到這一天……”
“看緊她,不能讓她死了!”樓上辦公室柳玉對跟在身邊的女人說,她的面前還站著四個年輕女人正靜靜聽她說話。
“是,夫人!”
“事情辦得怎麼樣了?”
“已經辦好了,第一批童奴共三個已經賣出去了,賺了二十萬。”
“很好,第二批要抓緊訓練,買家我已經聯系好了。記住,一定要處男,年齡越小越值錢。”
“是,夫人。”
“這二十萬……姐妹們分了吧。這次辛苦大家了,以後好好干,錢少不了你們的。”
“謝夫人!”五個女人整齊地朝柳玉恭敬地鞠躬致謝。
“夫人,還有一件事……”站在柳玉身邊的女人繼續說。
“什麼事?”
“雖說現在院里的主要干部都換成了我們五人,但下面工作人員大部分還是原來的舊員工,我們自己人人手不足,訓練奴隸也只能偷偷的來。現在的情況我們幾個倒是還可以控制,但我怕人多眼雜……而且,姓江的現在名義上還是院長,突然失蹤這麼久已經開始有傳言了,時間長了恐怕會出事……”
“嗯!知道了!這件事你們不用操心,我會處理,專心把奴訓練好就行。”
“是,夫人!”走出孤兒院,一道冷風刮來,凍得柳玉打了個寒顫,只得聳了聳大衣,彎腰鑽進了車子里。
遠處的草叢里,一個長長的黑色的相機鏡頭正透過枯枝縫隙伸在外面。
“咔嚓咔嚓!”幾聲輕微的快門聲後,孤兒院前的一幕一幕被永遠凝固在了相機里。
雪下得更大了,雪片如鵝毛般在空中隨風飄蕩充斥著空氣中每個角落,落在地上迅速凝結成一片雪白,天地間已然變成了一個銀白色的世界。
原野上,寒風呼嘯,尖利刺耳,聲如龍吟虎嘯,刺破長空……
幾天後,風消雪停,雖說氣溫依舊很低但陽光已重新普照了大地。
時隔多年再次回到曾生活了許多年的地方,重游故地令柳玉感慨萬千。
幾年時間,這個城市的每一個角落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每一刻都在發生著改變。
唯獨霞明路,這里似乎已經被定格在了時間的縫隙中,縱使時光飛逝這里的一切都沒有改變,依舊是破舊凌亂的建築、三教九流匆匆而過的身影、生活在社會邊緣的小人物的碌碌無為,一眼望去密密麻麻的色情場所和那些依靠出賣肉體賴以糊口的女人們的迷茫的眼神。
這一年多來對於柳玉來說經歷了許多變化。
夏含章對她徹底地死心塌地,在她這個高貴的主人面前那奴性十足的老家伙已然迷失了自我,開始分不清游戲與生活之間的界限。
夏永哲在自己的幫助下在生意上做出了一點成績開始得到了老頭子的重視,在以身體的誘惑下那家伙也逐漸對自己變得服服帖帖,雖說面子上依然會幫著老婆說話但畢竟只是做個樣子而已。
原本以為事情能夠就此順利發展下去,沒料到趙霞那個取名夏明的兒子的出生卻突然給了老家伙重生的能量,瞬間他似乎年輕了十幾歲。
與孫子相比自己這個主人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下降了許多,相反有了兒子這個護身符趙霞在夏家的地位卻與日俱增。
半年多前,趙霞提出要親自負責夏宅事務,夏含章答應了。
但作為交換條件柳玉也向夏含章提出了將孤兒院交由自己管理的要求。
在大宅里沒了實權的柳玉處處受到趙霞的刁難可謂寸步難行,最後不得已只得搬出了主宅在不遠處的偏院後花園里的一間小屋里住了下來,卻反而給了她更充裕的時間來做自己的事情。
今天她來這里的目的是為了尋找當年一起的姐妹——仁愛孤兒院的現狀迫使她需要更多可靠的人手,現在的幾個人全是當年在監獄里認識的關系較好的女囚。
當她重新找到當年的“玫瑰休閒屋”,除了那棟依舊殘破的兩層小樓一切卻已物是人非。
“玫瑰休閒屋”的霓虹招牌已被“金玉閣”取代,透過玻璃門窗清晰可見里屋幾個慵懶的人影正無所事事地等著上門的客人。
當推門而入,原本死守一個上午都無人光顧的妓女們以為又客人上門而迸發出來的熱情卻被眼前這個衣著華麗的陌生年輕女子而打消。
看著她進門口只是四處張望這這里汙濁破舊的環境卻一言不發,每個人都只能用疑惑的眼神看著她不知要做什麼?
“這位……夫人……”一個坐在一角抽著煙的貌似鴇母的老婦女見柳玉只顧到處走動觀看卻半天毫不搭理別人只得開口問道。
柳玉依舊沒有回答她,或者說柳玉壓根沒有聽到她的問話,此刻的觸景傷情已經使他陷入了深深的回憶之中……
那個刮著寒風的暴雨之夜,當少女柳玉帶著滿身泥濘跨進玫瑰休閒屋的時候,所有人都用同樣驚詫而疑惑的眼神看著她。
“小乞丐?”
一個妓女說道,“給她一塊錢吧?”
說著從包里取出一枚硬幣遞給了柳玉。
柳玉依舊一動不動,只是靜靜地站著,好似一尊雕塑,只是任由身上流淌而下的雨水在她腳下慢慢地積成了一灘。
女人又多加了一塊錢遞給了柳玉但人沒有打動她。
“兩塊錢還不夠?小乞丐,你要做什麼?這里可不是你躲雨的地方,拿了錢趕快走吧。”
“出去吧,拿了錢趕快走……”
“誒?怎麼這樣?說了都不聽……”
“小姑娘,我們也沒錢,就這麼多啦……”
“難道是聾子?誒你怎麼回事……再不走我們就……”
看著眼前的這個不速之客眾人一時都不知該怎麼辦,既不說話也不要錢,說了也不聽,動手趕她走卻又都不忍心。
畢竟這里的都是窮苦出身,非到萬不得已誰會心甘情願去當妓女,所以看到這個衣衫襤褸的小乞丐所有人都不免產生的一種發自內心的同情和悲憫。
僵持了有四、五分鍾,一個看上去有點年紀的妓女看出了事情的不對,覺得這個小乞丐似乎並非來要錢這麼簡單便試著走到了她的面前蹲下,用手捋了捋她面前那已經被雨打濕了的頭發。
她的動作是那麼的溫柔,帶著一種母愛的氣息。
這一下子果然奏效,柳玉身子猛地一震,水靈靈的大眼珠轉了過來死死盯著她,眼神里充滿了期待和感激。
“小姑娘,你想要什麼?沒關系跟我說,能幫的上我一定幫你。”
“我……”柳玉緊咬的嘴唇終於松開,吐出了今晚進了這個大門以來所說的第一個字。
“我想在這里做事,我想跟你們一樣……”
“什麼?你想跟著呆著……不是吧……”一聽她這話在場的幾個妓女頓時都如炸開了鍋一樣“轟”地亂成了一團,都帶著一種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她,七嘴八舌地說了起來。
“好了別吵了!”那妓女一揮手場面一下子安靜了下來,顯然她在這些妓女中有著比較高的威望。
“你叫什麼名字?”
“謝柳玉。”
“幾歲了?”
“十……十六……”
“真的十六歲了?”妓女上下仔細打量了柳玉後看著她的眼睛問道。
“我……”柳玉不敢看她的眼睛,只好默默把頭低下避開了她的眼神。
“說實話,幾歲了?”
“十……十三……”
“你的爸爸媽媽呢?”
“我沒有爸爸媽媽?”
“哎~可憐的孩子~”妓女伸手擦去了柳玉額頭上的水珠,“有什麼親戚嗎?”
“都沒有……”
“那你平時住哪?”
“住……橋底下……”
一番詢問後在場眾人不禁潸然淚下,雖然她們並不曾有柳玉這種悲劇的身世,但同樣社會底層的生活經歷卻給了她們相同的感悟,此刻她們的心靈離得很近,從柳玉身上她們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真情往往產生於不輕易間。
“小妹妹,你知道我們這是什麼地方嗎?”
“我……我知道……”
“在這做事?跟我們一樣?那你知道我們是做什麼的嗎?”
“我知道,你們都是……”柳玉沒有繼續往下說。
“既然你都知道……你還小,不適合在這里,你走吧!我們幫不了你……”
“但是……我……”柳玉開始顯得著急了起來,睜著大大的眼睛盯著妓女眨也不敢眨,“我不能走……我一定要在這里……我……”
“你為什麼一定要在這里?這里不是你應該來的地方。”
“我……我餓……我要吃飯……”終於,柳玉哭了出來,眼淚似開了閘的洪水般噴涌而出,原本已經漸漸干透了的面孔再次被淚水打濕,無助而絕望的眼神瞬間感染了在場的所有人。
“好孩子……別哭……我知道……別哭……”妓女一把將柳玉摟進了懷里,不管她身上有多肮髒,依舊像是自己的孩子一樣緊緊摟著,任由她的淚水將自己的衣服徹底浸濕……
之後那幾年的妓女生涯是柳玉自有記憶以來所過的最開心的日子,雖說生活總有起起伏伏,雖說日子依然艱苦,雖說每天要應付那許多讓她感到厭惡的男人,但幾位姐姐給她無微不至的關心和愛護卻使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溫馨。
在這里她第一次有了家的感覺。
“誰是管事的?”久久才從回憶中回來的柳玉開口問道。
“我是。”剛才那個說話的老婦女答道。
“你們老板是誰?”
“我就是老板,夫人您有什麼事嗎?”
“原來的玫瑰休閒屋呢?”
“玫瑰休閒屋……前年她們做不下去了,就把這賣給我了。”
“原本在這工作的小姐呢?”
“她們啊,之後就都陸續離開了,我也不知道去哪了。”
“能找到她們嗎?”
“這個……夫人您有什麼事嗎?要找人的話您可以去找警察,我們這還得做生意……您看……”
“我要買下這里!”
“夫人您說什麼?”
“我要買下這里……”口中吐出了幾個聲音不大卻顆顆清晰的字。
“多少錢?開個價吧……”孤兒院新買進了兩個父母雙亡的男嬰,等辦好所有事情時間已不早。
現在的孤兒院須重新整頓,沒有江院長,手下人手不夠,院里的里里外外大小事務柳玉都必須親自過問。
好在管家一職被趙霞搶走卻也給了她更多的時間能擔負起院長的工作職責。
當拖著一身疲憊回到花園里那棟顯得簡陋的小木屋時天已完全昏暗。
“玉管家!”還沒跨進屋里突然聽見身後有人叫她,雖說現在已不是管家但下人們對她仍喜歡延用這個稱呼。
“什麼事?”轉過身去看到的是夏家主宅里一個認識的下人。
“我在這等您好久了,老爺叫您過去。”夏宅客廳里,夏含章、夏永哲、趙霞三人面向而坐、一言不發,表情嚴肅而陰沉,現場氣氛十分凝重。
“老爺,找我什麼事?”
柳玉進門後三人齊齊轉頭盯著她,趙霞臉上明顯帶著一種不懷好意的神情在三人中顯得極為顯眼。
趙霞的刁難柳玉已是見慣不慣,多半都是由於她的無理取鬧故而每每柳玉都能化解於無形。
但今天的情形使柳玉隱隱感到似乎要面對比以往更加棘手的情況。
“小……小玉啊!”夏含章開口說道,“叫你來是有幾件事想問你……”
“老爺!”趙霞一把打斷了夏含章的問話直接搶過了他的話頭,“跟這種臭婊子還客氣啥,我來問她……”
“謝柳玉,前兩天有人見你去了一個叫金玉閣的地方,有沒有這回事?”
“有,我是去過。”
“金玉閣是個什麼地方,你能說說嗎?”
“當然可以,金玉閣是個發廊,有什麼問題嗎?”
“發廊?我看是雞店,妓院吧!你去那種地方做什麼?”
“去看個朋友。”
“看朋友?你的朋友在那種地方,難道她也是……”
“對,她是妓女!”柳玉回答地很干脆,完全沒有想要隱瞞的意思。
“你的朋友是妓女,難道你也是不成?和那種下賤的婊子認識,恐怕你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大少奶奶,你這話我可不贊同。我的朋友是妓女,但這跟她的人品以及我的人品有什麼?妓女就一定不能是好人嗎?妓女就一定是罪不可恕的嗎?退一萬步講,就算我的朋友有問題這又能說明什麼?我想大少奶奶您認識的人里恐怕也不全是好人吧?難道我也要因此認為大少奶奶您的人品有問題嗎?”
“你?好,不跟你糾纏這件事,那這個你又作何解釋?”
說著指著三人面前茶幾上的一個信封。
柳玉揀起信封打開,從里邊抽出幾張照片翻看了起來。
看到照片,柳玉原本滿不在乎的臉猛的一沉,眼神頓時變得不安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