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了，身分什麼的都是浮雲，作人應該看的是未來。”

　　我吐了一口煙，表情全被遮蔽在煙霧里，“現在的你，已經是踏足亞洲的天後，未來你只會更紅，像我這樣的人，靠在你身邊，只會是你的汙點與負累，你不可能放下現在的成就，而我…也挺喜歡目前這樣的生活方式，不打算為了你或任何人改變…你不得不承認，你我都不是當年的小青年和小女生了，我們…早就回不去了。”

　　“…我明白了。”

　　金雪點了點頭，道：“可以把那個包包拿給我嗎？放在那邊桌上的那個。”

　　我依言去拿，金雪接過皮包，卻沒有急著打開，只是道：“我買了房子喔，就在三年前…”

　　“我看新聞報導過了，是間豪宅啊！一出手就幾千萬，現在賺了很多吧？”

　　“還好，那間房子很大，有花園，有泳池，這些年來，我每次出國旅游，都會帶很多記念品回來，如果房子不大一點，那真是裝不下呢。”

　　“喔，是去國外拍片吧？除了工作，你還有時間旅游嗎？”

　　“有啊，不管多忙，每年我一定空出時間，邀請我的親友與助理，整團人包機去旅游，瑞士啊，日本啊，還有巴里島…算算也還真去了不少地方。”

　　“聽起來還…”

　　我說著，忽然表情一變，皺起眉頭，“這些怎麼都是…你該不會還在巴里島看過教堂吧？”

　　“不是看過，我選了一間最大最漂亮的，每年的七月十四，就是你離開我的日子…我都會包下那里，祈禱有一天能和你一起走進去…”

　　金雪幽幽說道：“豪宅、環游世界、浪漫教堂…這些都是我們以前一起的夢想，雖然你離開了，但我不想放棄，只要作著這些事，就好像有一天你還會回來…”

　　“你是吃飽了沒事干？還是真的太無聊啊？你這樣根本…”

　　我說到一半，看金雪從皮包里取出了一個東西，那是一個飲料拉環，這一下，我不說話了，過去的一幕在腦中閃過。

　　“你、你干什麼啊？有點痛…”

　　“先量量尺寸，看一下大小…現在我什麼都沒有，只能拿這個拉環來充個數，但早晚我會用大鑽戒套上去的…阿雪，我一定會娶你做老婆的！”

　　當時，自己把這個拉環套放在金雪的指上，如今，許久以前的回憶涌來，記憶中那個少女的清純身影，與眼前病床上的天後重疊，刹時間，孟衍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你…何必那麼傻？”

　　“和買戒指的你一樣吧，我買了房子，住進去的那天，我哭了一整個晚上，那時才發現，共同的夢想，如果只剩下我一個人，這個夢再豪華炫爛，也只有悲傷…沒有了你，那些什麼房子、游艇、環游世界的，都沒意義了。”

　　金雪一面說話，一面把手指套過拉環，並且把鑽戒蓋上。

　　“這個戒指，是你的心意，我很謝謝你，但如果這只是一個分手紀念，那請恕我不能接受，我的戀情，還沒有死亡，更不需要墓碑。”

　　金雪抬起頭，望向我，眼中閃動的情火，熾烈到像是可以燒起來，面對這樣的目光，我心頭莫名狂跳。

　　“你說…我放不下我的工作與成就，你也無意改變，所以我們都回不去了，但…如果我能放下呢？”

　　這個過於意外的問題，一下子將我問得懵了，我愣愣地看著金雪，半晌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而在病房外頭，白芳婷兩手空空，震驚地呆立站著，透過門的縫隙，她聽到我和金雪的對話，整個也呆住，眼中漸漸有淚光閃現，忽然間，她很怕聽到我的答案，拔足向醫院外跑去。

　　…………

　　浮萍居酒吧里頭，大門打開，一個戴著鴨舌帽、墨鏡，看不清臉的女子匆匆跑入，到角落的位置坐下後，就敲了桌子。

　　“酒！拿酒過來！我要酒！”

　　叫聲引起旁桌的人側目，看了兩眼，馬上被那個女孩瞪了回去。

　　“看什麼？沒看過失戀的人想喝醉嗎？沒看過的話，回家看電視看去！”

　　叫了一聲，旁邊幾桌的人轉回頭去，不再理這邊的事，白芳婷瞪著桌面，腦中思潮如涌，回憶起不久前在醫院里看到的那幾幕。

　　金雪情感崩潰，哭著說“你說過會娶我的”

　　…………

　　我把戒指交到金雪手中，眼神是那麼樣的溫柔，她就從沒見過我那樣的眼神…

　　金雪退回了戒指，作出那樣的深情告白…

　　一幕一幕，看在白芳婷眼里，既像一個又一個的榔頭敲在胸口，也像是一個又一個巴掌打在臉上，把自己打得暈頭轉向。

　　不知天南地北。

　　“…什麼嘛，這樣子說的話，我不就成了第三者了嗎？他們是梁山伯與祝英台，我…我就是馬文才，那我…我就成反派人物了。”

　　淚水禁不住點滴落下，白芳婷覺得自己的心很痛。

　　…………

　　為什麼平常看那個男人到處泡妞，拈花惹草，自己最多只是生點悶氣，卻沒什麼大的反應？

　　…………

　　為什麼這一次，那兩個人明明沒什麼親密動作，甚至孟衍一直在說“已經結束、已經是過去了”，自己卻會這樣心痛，像是快要撕裂開來一樣？

　　…………

　　答案，自己也很清楚，因為這一回，那個男人的心被打動了，或者說，他終於願意正正經經，拿出真心來面對一個女人，只不過那個女人不是自己…

　　“雪姐是個很好的女人，對我也很好，這次還為了救我進醫院，那…我該做什麼？祝他們兩個幸福快樂，早點發喜帖給我嗎？這種話…這種話…我說不出！”

　　白芳婷的心情很亂，覺得這麼不甘心的自己，非常汙穢與髒，完全就是一個壞女人了。

　　“可是…我明明什麼也沒作啊…不對，我是…什麼也沒來得及作，莫名其妙就輸掉了…”

　　眼前，仿佛出現一個幻影，那是另一個自己，盛裝的仙杜瑞拉，正輕輕地對自己說，“就這麼什麼都沒來得及作就輸，你，甘心嗎？”

　　“當然不甘心！”

　　白芳婷嚷了一聲，來到旁邊的服務員，看了她一眼，遞上了幾大杯啤酒，白芳婷看著酒杯，愣了一下，拿著酒就灌。

　　“…就算會成為反面人物，我也要為了自己的感情拼一次！”

　　白芳婷在酒吧喝的大醉，我此時完全不知道。

　　從金雪病房出來之後我只覺得非常沉重。

　　對我的感情，答案早就已經知道，但是從金雪口里聽到之後，依舊讓我難以面對。

　　但男人啊，錯了就是錯了，回頭已經時不可能了。

　　“你現在這算是什麼情形？垂頭喪氣，像只被拔光毛的雞，我半途折返回來，不是為了看你這鳥樣的。”

　　“唉，一言難盡啊，一堆意外，我覺得這比賽已經足夠安全，結果出了事，她被牽連進來，送去醫院…我很不好受。”

　　“呵，她恐怕還求之不得呢，要是事情沒有那麼嚴重，你會去醫院和她見面？你在別的地方很男人，但在情感上頭，你就和烏龜沒兩樣，而且還是總縮起來的那種。”

　　在冰冰的豪宅內，我和冰冰對坐著，桌上擺了酒杯與酒，但雙方誰也沒有舉杯。

　　冰冰道：“那…金雪她怎麼說？不，是你怎麼說？人家女生都已經說到那樣了，你總不能裝聽不見吧？”

　　“聽見了又能怎樣？”

　　我無奈的說道：“她現在過得好，萬眾矚目，亞洲天後，我就一個小經紀人，難道真讓她把一切都拋下改跟我啊？大家早就不是一個層次的人了，她只是…還有點走不出來而已。”

　　“你這麼說太自私了吧！你明明知道她不是這麼想的。”

　　冰冰道：“對她而言，天後的寶座、榮耀，全是虛的，只有在你身邊，才是她真正的幸福啊！”

　　“哇…看你說的，我全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你什麼時候說話這麼惡心了？你該不會最近從化妝師改去當編劇，還專編那種肉麻兮兮的言情劇吧？”

　　“孟衍！”

　　“可以了，別再說了！”

　　我收起笑臉，回復正經，表情甚至帶有一絲肅殺，不容質疑，“現在她過得很幸福，這份幸福是她拼命掙來的，你我都知道，要爬到那麼高的地方，要付出多少？我不想因為我的關系，讓這些血汗白流了…這些年來，沒有我，她也一樣過得很好，對她而言，我並不是必須的，她早晚會明白這一點的。”

　　看著我的表情，冰冰沉默了一下，“那…你拒絕她了嗎？她看起來有沒有很想去死？”

　　“如果我接受了，她以後會更想死的…”

　　“這種話，如果你自己真的相信，我是沒什麼可說的啦。”

　　冰冰道：“順便告訴你，DM公司那邊，我已經透過管道，收購了他們緊急脫手的地皮與幾處物業，我敢百分百肯定，這些買賣不是合法進行，已經涉及掏空公司資產，這兩天一把錢打過去，計畫就可以收尾…”

　　“等一等。”我思索了幾秒，“先別動，把打款時間壓上幾天，七天，七天後再打款給他。”

　　“為什麼？夜長夢多，拖著不收尾，萬一節外生枝，對你計畫可不利啊…”冰冰道：“我需要知道理由，你給我一個理由吧。”

　　“…芳婷和林紅，她們現在全心投入比賽，這比賽對她們有很大意義，如果突然被喊停了…她們肯定很失望，覺得所有的努力只是一場鬧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