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漫長的黑夜與等待,天際慢慢透出了一抹白。離別的時間更加近了。
依舊睜眼到天亮的楊悠悠看著同樣一夜未睡的少年,她垂了一下眼睛,再抬眼時眼中沒有一絲迷茫。
火車在早上七點左右准時抵達終點站,倆人簡單整理了一下自己隨後下車。停侯在車站前的出租車很多,排隊上車後直接駛向政法大學。
展贏沉默著,沒有再主動拉住楊悠悠的手,也沒有再把視线停留在她的身上,層層孤寂的空氣仿佛把他的整張臉都籠罩在辨不清的表情下。
車到了目的地,少年付了車錢,然後一前一後的,倆人走進了大學校園。展贏走在前,楊悠悠跟在後。
早上的大學校園里已經人來人往,等他們兩個一前一後保持低調的步入熟悉的院系,她在注意到熟悉又陌生的景物後初步犯了難。
她看不清人臉,這讓她對過往的人影充滿了不確定的懼意。
那些她所熟悉的同學跟熟識她的同學一旦認出她,可想而知接下來會有什麼出乎預料的發展,畢竟現在的她跟大學時的她長相上除了微微歲月沉甸的痕跡已經沒有太大的不同。
少年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慮,摘下頭上的帽子往她的腦袋上一扣,然後握住她的手腕,拉著她避過人群往一邊草坪里鋪墊的石板路里走去。
“這里你來過?”他的方向跟選擇都像是對這里相當熟悉,一次兩次的,怕是根本到達不了這種程度。
“恩。”少年應答了一聲。
楊悠悠跟著他的腳步一時間再次為他的偏執所震撼,他曾經用來威脅她的偏激想法其實應該在他的腦子里不知上演過多少遍了,這讓她的心里不由再生了一種不論自己再怎麼掙扎也是逃不脫被他誘捕的窒息感,除非他能在未來發現並找到另一個人,超越她然後替代她。
“展贏,以後……別再來這兒了。”她反手拉住他,駐足在林中石板路中,“答應我。”
少年轉過頭來,從今早就一直陰郁著的漂亮面孔一點點開裂出令人不忍直視的痕跡,他靠近她,壓抑著聲音一字一頓道,“你想要的我都給,可你一定要記住,別不要我,因為我都不知道自己被你拋棄後會做出什麼事,你害怕,我也害怕,我害怕承擔不起你害怕的後果。”
楊悠悠覺出展贏現在的狀態極不穩定,她深吸一口氣平復憂慮,抬手攬住他的後頸上前一步與他輕擁,“我知道……”
感情,是這世上最復雜是事沒有之一。
少年的後背在抖,楊悠悠終是敵不過良心的鈍痛折磨,她轉過臉,拿下頭上的鴨舌帽一葉障目的擋住了她主動吻上少年嘴唇的臉。
“我們已經說好了……所以,信我吧。”輕輕吻加上一聲嘆息似乎成功把少年緊繃的神經舒松了。
展贏盯住她的眼眸呼吸停滯,柔嫩的嘴唇追著她移開的唇瓣貼了上去,聲音隨之顫抖道,“悠悠,吻我。”
楊悠悠輕顰眉頭,可在撞上他痴戀難抑的眼眸時,也不知怎麼的,竟鬼使神差的忘卻了周邊的環境,唇齒啟開,柔軟的小舌應著他的舌尖闖進他的口腔,靈活的舌頭彼此糾纏,進退間把兩個人的呼吸全部攪亂了。
激烈的吻帶著狂亂的炙熱,混淆在一起的津液也不知是被誰先行吮淨,又在新的一波溢出時纏綿。
少年單手托住女人的後腦繼續加深,女人的手也不自知的撫住少年的臉頰,纏繞的舌尖久久不肯分開。
飢渴是會傳染的。
灼熱的呼吸終於讓缺氧的兩人錯開,展贏貪婪的舔著女人被蹂躪的顯現紅腫的唇瓣,沾染在上面的津液被他一點不剩的掠淨。
“我不能沒有你。”展贏將自己全身心的力氣都用來抱緊她,帶著微顫哭音的聲线像不舍枝干的枯葉,那麼澀那麼干,“……真的不能。”
楊悠悠忍住了想要給他更多承諾的聲音。
現在他們已經在她所念的大學校園內了,什麼時候遇見熟人都不奇怪,哪怕是她自己。
她不能再助長他病態的執著,也不能讓正在念書的自己面臨跟多未知。
“四年而已,很快的……”她抬眼看了眼懷念中的熟悉校園,一草一木,一石一路,雖然自畢了業之後就再沒有重返過,卻又禁不住感嘆時光的匆匆,曾經習以為常的景色,現在看上去竟意外的懷念,“如果你也能擁有普通尋常的人生就好了。”
展贏慢慢松了擁抱她的力道,埋著頭晦澀呢喃道,“我就是我,就算環境改變,遭遇改變,我也還是我。”
仿佛又有什麼東西在她不知不覺間改變了。楊悠悠呼出一口氣,天太冷了,即使他們兩個人這樣抱著取暖也無濟於事。
突然的,展贏後退了一步,低頭轉身,沒讓楊悠悠看清自己藏起的臉。
洇在她肩上的淚痕似乎把楊悠悠肺里的空氣都凍起了冰茬,她是處理感情問題的快刀手,可同時也是個處理感情問題的笨蛋。
一拍兩散是能減少痛苦的最佳選擇,卻也因為對象是展贏而全盤覆滅。
“你不問我要帶你去哪兒嗎?”展贏忽然開口打破兩人之間的沉默空氣。
楊悠悠聽了他的話,突然有種很奇妙的感覺涌上心頭,一種……
她的心都為之戰栗的悚然。
她盯著少年的後腦勺,不緊不慢的回道,“這是要去食堂的路,我在校期間一直是在食堂吃飯的……”
展贏沒再說話,倆人慢慢且安靜的穿過綠化帶,然後在抵達通往食堂的路中段停下了腳步。
來往的學生三倆成群,交談著,嘻嘻鬧鬧著或去食堂吃飯或者拎著餐盒返回宿舍。
“你……還是不願意信我?”楊悠悠壓低帽檐盡量不去看那些虛幻的色塊,跟前的少年把她擋在一叢綠植旁,避免讓她引起旁人的注意。
細致入微的照顧,滴水不漏的目的,還有明明白白攤放在她眼前的警告。
“你說話,展贏——”
少年在她帶著痛意的喚聲里突然回頭,一雙陰惻惻的柳葉眼望向她眼眸的最深處,那里有他最真實也最可怕的模樣,他笑著說,“別騙我,悠悠……我只是想讓你知道,如果你不要我,我只能做回那個令你無比厭惡的展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