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悠悠見展贏坐在了右邊,她就自發坐到了左側的下鋪上。
“我出去看看環境,你待在車廂里哪也不許去知道嗎。”
展贏把手里拎著的吃食放到小桌上,空出手來兩手一起捧住已經坐在床鋪上的楊悠悠的臉,“絕對哪兒都不能去,恩?”
坐著的女人只想苦笑,“你以為我多大了,是三歲小孩嘛還要你千叮萬囑的?”
她拉開展贏的手,心想他八成也是沒什麼機會出門的,有了機會可不是要好好滿足一下好奇心嘛,在綜合考慮他的年紀,能老老實實的待得住才是泯滅天性,“你去吧,票拿好別走丟了,我待在這兒那也不會去的。”
推送走了少年,楊悠悠轉身坐回床位。
因為小桌上的漢堡炸雞散發出濃郁的香味讓她忍不住多看了兩眼,她能聞到味道,哪怕並不覺得餓也會對食物產生想要去吃的條件反射。
上次在醫院照顧他的時候,因為沒忍住而嘗了一口粥,結果惡心的讓她瞬間吐掉,全部的味覺都從她的嘴里消失了,食物進了嘴里如同嚼蠟,所以,真沒必要再糟蹋食物。
火車還沒有啟動,沒了展贏在身邊,極其安靜的空氣讓她瞬間有了迷失感,就像哪怕她在這一刻突然消失,也如清風拂過什麼痕跡都不會留下。
楊悠悠盯著窗外的蕭瑟的風景發呆。
這一次再回去她由衷希望一切全都回到正軌,她也是自私的,她情願多一個展贏豐富她的生活也不願再經歷任何傷痛,她真的是受夠了。
有的時候,她會強行把自己分裂成兩半,一半隨著掙脫不開的現實浮沉,一半則在冷眼旁觀,她理不出清晰的頭緒,就只能把這一切當作是展贏需要付出的代價,為他一次又一次的用錯誤的方式傷害了她而必須承擔的後果。
展贏再回來時,就看見楊悠悠靜靜地坐在床上眼望窗外,還沒有啟動的列車外是一片化雪後的蕭然,風景並不好看,可夕陽垂暮的光影斑駁疏離,照在她的臉上形成了一圈好似發光一樣的暈染,她眯著眼,靜怡的好像一副畫,很美,美到讓他連呼吸都輕了下去,可胸腔內的悸動卻猛突然烈起來。
不想放她走。
腳步聲驚醒了深思中的女人,她突然看向門口,見是他,嘴角微微上揚,笑著說了聲,“你回來了。”
少年駐足在門口,好一會兒後才表情木然的走進車廂。
“好玩嗎?車上人多不多?”楊悠悠開口隨意問著。
“我後悔了……”展贏坐到右側床鋪與她對望,然後拉起她的手低頭把臉埋進她的掌心里,“你能不能不走?留下來好不好,一直陪著我,我——”
“你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楊悠悠打斷他低落的喃語,輕聲嘆了口氣後低下頭用下巴輕壓了下他帶著帽子的腦頂,“你知道我必須回去,在未來還有很多事等著我去做。你也一樣,我要是留下來只會是個麻煩,而且還不知道會出現什麼難解的狀況,我們在未來相見,那之後的時間才是屬於你跟我的。”
他知道她說的很對,可心中那股郁氣還是壓得他難受,想發火,想發泄,想讓她也跟自己一樣難受,想讓她無法淡定的再說什麼‘未來相見’。
未來對她來說只是瞬間的事,可對他來說,那是好幾年的漫長時光。
忽然一聲長長的鳴笛聲響起,火車就在這時候開始緩緩起步。隨著機械車輪‘咣當咣當’逐漸加速運轉,窗外的風景開始由緩行慢慢加速後退。
一切都好像已成定局。
“兩個人的相處不是只有陪伴就夠了的,我們還要考慮很多很多事。”
楊悠悠板板正正的坐累了,實在堅持不住就踢掉鞋子歪靠在身後的車廂上,“我很喜歡自己的工作,也很享受每一件訴訟、調解案件成功後的喜悅感……雖然我無法保證自己的未來能有多成功,可也只有明天才會有概率比今天更好不是嗎。”
少年見她沒形象沒姿態的窩在床頭,一抬屁股也踢掉鞋子上了她的床鋪坐到她旁邊。楊悠悠被他擠得更往車窗那頭靠去。
“這麼喜歡工作,那明顯我以後的位置在你心里還得往後排了。”
展贏哼了一聲,把身體一歪全靠在了女人的身上,對方溫熱的體溫透過衣裳緩緩傳遞過來,他喜歡這種感覺,不同於跟她做愛時的激狂與炙熱,卻暖到了他的心里。
“工作跟你根本就是兩碼事,”也許是跟現在的展贏交談的太過徹底,楊悠悠完全放松的姿態跟說話方式很像是在跟朋友閒聊,“女性想要在這個社會上擁有一席之地往往是需要付出比男人多的多的努力跟艱辛,再牽扯上戀愛,婚姻還有孩子什麼的,很可能你拼命舀出的一瓢水還沒等喝到嘴里就被人截走了。”
展贏沒說話,但他暗自下定決心絕對不會讓她因為任何人、事被別人拿走她想要的東西。
他垂下眼瞼漠然的盯住車廂處的某一點上,“我會盡快拿到屬於我的東西,你放心,我是不知道自己之前怎麼樣,但是只要你想要的,我一定會讓你拿到。”
“我不是這個意思——”她想要的會通過自己的努力去得到,而不是需要他作為不相關人士的助力。
“如果你現在還想著該怎麼跟我撇清關系,我就有點猜不透你回去後會背著我做什麼了。”
展贏臉上帶著笑,明明說話的口氣也像是不太在意的音調,偏偏就讓楊悠悠緊了下神經,“悠悠,我想把你想要的東西全部送到你跟前,這樣你就不需要分太多心了。”
他的心思太深太沉,一直憑借自身的力量背負著常人無法擔負的重壓讓他不知不覺間早已堅硬無比,可若有人不自量力的想要替他背負,是會被壓垮的。
楊悠悠不是虛長歲數,她懂這些道理,也希望展贏能懂,可他懂了,她又被他的攻勢推到了新的未知。
“人都是自私的,我只會更甚。”少年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點兒從心底里發出的笑痕,“你也可以自私,但我卻不能沒有你。”
楊悠悠不知該說什麼,只能將視线調向窗外。
倆人都沉默起來,空氣很靜,只有火車‘哐鏘哐鏘’的行進聲不絕於耳。
相互依偎著任憑時光流逝的兩個人各懷心事,卻又莫名顯出停滯在相同頻率上的和諧,哪怕什麼都不說什麼都不做,南轅北轍的距離卻忽然詭異的趨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