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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3章 造訪

野有蔓草 丁山珂 2634 2024-03-03 21:28

  花狗來到流霞榭第三天,趙玦登門造訪。

  他跨進堂屋那會兒,原婉然正坐在堂上的羅漢榻,他送的花狗人立,前爪搭在榻沿搖尾輕嗚。

  原婉然抱起花狗,將臉埋在它毛茸茸的腦袋瓜上嗅聞,露出了久違的笑靨。

  “你好香啊。”原婉然對花狗笑眯眯說道。

  丫鬟在旁通稟趙玦來了,原婉然笑容一斂,臉上肌肉不覺繃緊。隨即她記起得今時不同往日,自己得和這人打好關系。

  她將花狗放下地,起身見禮:“趙買辦。”

  兩人廝見歸座,趙玦問道:“這小狗可還中你的意?”

  原婉然俯身撫摸花狗,含糊道:“小狗都可愛,再沒有教人不中意的。”

  她當然喜歡花狗。不談她原就喜歡貓狗,在別業里,她無法和下人交心,花狗的出現排遣了她孤身的寂寞。

  不過她若向趙玦明白表示對花狗的喜愛,沒准他得了意,這回強行送狗,下回又送貓,教她牽絆越來越多。

  話說回來,她還是必須表示點善意,敷衍敷洐趙玦。

  因此她瞧著花狗,面對這可愛,辭色自然而然顯得和善。

  趙玦問道:“給狗兒取名了嗎?”

  銀燭在旁正兒八經垂手侍立,心里又詫異又想笑。

  她家主子每日由她這兒聽取原婉然起居事宜,如今裝三不知,分明在借機搭話。

  原婉然對此一無所知,老實道:“嗯,叫它‘嗷嗚’。”

  “這名字倒是別出心裁。”趙玦只能這麼說。

  原婉然道:“嗷嗚剛來這幾日,人生地不熟,心中不安,經常嗷嗚嗷嗚地叫,我便這麼取名了。”

  她思量趙玦凡事講究,“嗷嗚”這名字不登大雅之堂,因問道:“是否不合適?”

  她話音兒透出探詢意味,軟和又帶點不自在,趙玦立時柔聲道:“你覺得合適,那便合適。”

  這時銀燭端來一只銀碟子,上頭攤著薄薄肉泥,大小差不多一片小指指甲。

  趙玦接過銀碟,打手勢招呼嗷嗚,嗷嗚屁顛屁跑過去。

  原婉然暗嘆,嗷嗚又要受罪了。

  銀燭說過,嗷嗚只能由原婉然喂食,但曾經讓一個面生的婆子過來喂它肉泥。

  嗷嗚歡天喜地吃了,緊接著不斷舔嘴,跑去喝水,原來肉泥攙了苦味。

  根據銀燭的解釋,嗷嗚不止陪伴原婉然,也要看家護院保護她。

  為了不讓嗷嗚誤食攙了迷藥或毒藥的誘餌,必得教它從小培養習慣,不吃生人喂的食物。

  旁人會反復喂食嗷嗚苦澀食物,直到它長記性。

  原婉然暗自發愁,哪天她跑了,嗷嗚真就不吃不喝嗎?

  嗷嗚那廂跑到趙玦跟前,往銀碟舔不到兩三下,便將那薄薄肉泥舔個精光。完了事,它搖著尾巴,不停嗅聞趙玦的手,似乎企求更多美食。

  原婉然詫異,問道:“嗷嗚不怕苦了?”

  趙玦道:“這是尋常肉泥。我對嗷嗚而言並非外人,它能受我喂食。”

  原婉然很快想明白了,整座別業都是趙玦的,嗷嗚也是他的,自然要被調教成聽他調遣。

  繼而她松了口氣,將來沒了她,嗷嗚還肯讓趙玦喂食。

  趙玦撫摸嗷嗚,問向原婉然:“你方才夸嗷嗚好香,我原當它身上灑了薔薇水之類物事,實則並沒有。”

  “嗷嗚身上香氣是自帶的。”原婉然道:“小奶狗總有股奶香味,剛斷奶不久,還殘留這樣的氣味。”

  趙玦微怔,若有所思道:“我都忘了,小狗有奶香味。”

  原婉然搭訕:“別業里不是一直養狗嗎?”她在園子里晃悠,看過好些看家狗兒,想著趙玦會像對待嗷嗚一般特來探視。

  “我不大管狗兒的事,為了讓它們熟悉主人,偶爾現身喂養,大多時候交由專人照料。”趙玦道。

  原婉然猜想趙玦並不如何喜歡狗,卻見他抱起嗷嗚輕嗅,嗷嗚扭頭就舔上他的臉。

  趙玦表情一滯,原婉然登時緊張。

  趙玦已經不喜歡狗,嗷嗚毛色駁雜,彷佛屬於雜種狗,更不像能入他法眼。趙玦又好潔,會不會嫌嗷嗚口水髒,加以處罰?

  孰知趙玦繼續撫摸嗷嗚,手勢緩慢,好似頭一回或許久以來頭一回撫摸小狗,因為陌生,故此放慢放輕撫摸,去確認體認狗兒的觸感。

  一會兒趙玦輕放嗷嗚下地,道:“嗷嗚能中你意就好了。”

  這時流霞榭外有人叫門,一個丫鬟應門,帶回布料和棉花,說是庫房應原婉然要求送來的。

  趙玦問道:“原娘子打算親自制冬衣?”

  嗷嗚早奔回原婉然身旁,在她腳旁蹦蹦跳跳想上椅。

  原婉然抱起嗷嗚,回道:“我要替嗷嗚做衣裳。天一日比一日冷,嗷嗚總跟我逛園子,小狗身子骨比不得大狗結實,怕要受涼。”

  趙玦為搏原婉然歡喜,這才挑了嗷嗚送來。

  她既意欲親手為它裁衣,不問可知這只狗甚合她心意。

  然而她對嗷嗚如此上心,不知怎地又教他不大得勁。

  他道:“你若覺得冷,隨時吩咐下人籠地炕。往後時氣天寒地凍,在屋里活動筋骨更好。”

  原婉然正要借機拉攏趙玦,套問底細,靈機一動接下話茬兒:“說到活動筋骨,我記得趙買辦提過投壺,這在屋里也能玩嗎?”

  趙玦見原婉然記得他言語,眼底釋出笑意。

  “能。”他吩咐銀燭:“讓庫房送投壺過來。”

  原婉然又問:“不知道怎麼個玩法?”

  趙玦替她解說投壺規矩,說話間,丫鬟搬來箭矢與酒壺。

  趙玦遂取箭矢,為原婉然示范投擲竅要。

  銀燭在旁看著,一個丫鬟湊來,悄聲道:“姐姐,我方才出去拿投壺,有人在院外探頭探腦。”

  銀燭道:“你別打啞謎,指明道姓便是。”

  “是小廝雙壽。”

  銀燭道:“池娘子奶娘的干兒子?”

  “歸去軒怕是有人坐不住了。”

  銀燭沉吟,嗷嗚卻發出脆嫩吠叫。

  原來趙玦擲箭手勁甚巧,箭矢先是落進距他兩箭半之外的酒壺,復而彈起飛回他手中。

  半空中,箭影在酒壺和趙玦兩端來回,那光景在嗷嗚眼里新奇得很,遂邁開小粗腿追著它來回跑,汪汪吠叫。

  嗷嗚憨態可愛,原婉然忍不住掩嘴笑出聲。

  趙玦見原婉然喜笑顏開,笑意從眼底漫出眉稍眉角。

  流霞榭頭一遭出現賓主和樂的光景,一干丫鬟都覺歡喜。

  這一向趙玦和原婉然不對付,下頭丫鬟夾在中間也為難。

  趙玦是主子,待她們不薄,但原婉然也討她們歡喜。

  這位娘子受到她們主子軟禁,心情郁結忿怒,待她們這班手下倒還是好聲好氣,從未擺過一點臉色;即使疏遠她們,也是為了彼此好,以免教主子拿她們來轄制她。

  銀燭更是忍不住揚起嘴角,她服侍趙玦數年,深知他這回笑容並非出於修養或因應局勢需要,而是由衷發出真正的溫度和愉快,實屬難得。

  正此時,守在屋外的趙忠進來了,湊向趙玦說話。

  原婉然直覺趙忠所說之事與自己相干,這人大多時候眼觀鼻,鼻觀心,然而方才進來,眼稍曾掃了自己一眼。

  難道韓一和趙野那兒有事?她一顆心給提上半空,豎耳偷聽主仆倆對話。

  趙玦投出的箭矢撞擊酒壺底部,發出篤篤聲響,原婉然只糢糊聽到趙忠說“……那頭……召見……八成是林嬤嬤……”

  原婉然松了口氣,不論什麼事要發生在她頭上,韓一和趙野無事就好。

  趙玦聆聽趙忠稟報,泰然道:“知道了。老樣子,把那日事務一概延了。”

  他說話時,轉臉偏向趙忠,看都不看酒壺,手上箭矢仍舊不斷擲出,次次精准擲中,回彈他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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