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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月湖傳奇 cloudcrack 11748 2024-03-03 21:41

  “那該死的鹿哪去了?”

  齊格弗里德拉緊韁繩,握著弓,不滿地自語著,目光仔細掃過林木與草叢,地上原本一直有那畜生留下的血跡,領著他一路循蹤而來,然而……

  現在,就在這里,那血跡竟然消失了!

  就在這片林間的空地中央,那叢灌木上還留著最後幾滴新鮮的紅色,受傷的獵物卻不見了蹤跡,就好像憑空蒸發了一般。

  也許什麼東西搶走了那可愛的戰利品?

  他想。

  一只花豹?

  或是棕熊?

  他搖著頭笑起來,有點兒感概造化弄人。

  他原本不用來這兒的,都怪那倒霉鬼突然出現在他右手邊的林子里,而他正好第一箭便射中了它——卻又沒能射中要害。

  那是只棕紅色的鹿,高大而雄壯,鹿角比他以往見過的任何一只都要漂亮。

  那一刹那,它驚恐地騰躍起來,奔向密林深處,哈,它跑得真快……

  當然,他追得也很快,這匹馬是專為狩獵訓練過的,而他的馬術更在國中素有盛名。

  所以結果是——現在,隨從們已經全然不見了影兒,只剩下他形單影只,尷尬地站在這兒,一無所獲。

  他抬頭望向天空,好估測一下自己的位置,太陽快到中天,約莫是十點多的樣子,也就是說,自己已經跑了快兩個鍾頭?

  時間比他感覺的似乎要快上許多。

  他開始追趕時的方向,應該是朝向東北,如果時間沒錯的話,自己已經偏離原先的路线幾十里了……

  那可真是……

  他似乎已經可以想象隨從們急得團團轉的模樣以及父王知道消息後惱怒的神情。

  當然,這對他來說並不是頭一遭,若是換作過去,必定有一頓訓話在等著他,不過還好,現在,他已不再是孩子了。

  東北方?當他開始在腦海里勾勒王國的地圖,猛然間,他想起了什麼。

  蘇瓦南,禁忌之境。

  那是塊標注在地圖上,但卻從未聽人講述過的地方。

  東北邊陲,密林深處,地圖上圈出了湖泊的輪廓,卻沒有人去親眼目睹。

  凡人不可踏入蘇瓦南,那是王國幾百年前甚至更早便有的不成文傳統,但卻沒人能說清為什麼。

  傳說,這和那位曾一統西境諸國的征服者布雷登有關,他在那兒與月神立約,將蘇瓦南獻為聖禮,成為凡人不可踏足的聖潔之地。

  但也有一說,布雷登其實沉迷巫術,他在那兒發現了某種不為人知的秘密,最後,他退位歸隱,不知所蹤,其實,就是永遠留在了蘇瓦南……

  但不管怎樣,從齊格弗里德記事時起,他還從未遇到過親眼見過那片湖泊的人。

  實際上,並不可能人人都那麼自覺地遵守規矩,曾有不少人試圖穿過那片薄霧籠罩的叢林,但他們最終都發現自己稀里糊塗地又繞了出來。

  ——據說,並不是所有人都能繞出來。

  現在,他正站在那片叢林的邊緣。

  前面,樹木明顯地變得更密,更高,微白的霧氣在樹干與樹干間彌漫,樹冠遮蔽了陽光,一切顯得深邃而靜謐。

  他抖了一下韁繩,馬兒往前走了幾步,但當快要踏入霧中時,它便焦躁地嘶鳴起來,慢慢往後退了回去。

  他覺得也許自己也應該回頭了。

  但那讓他覺得不甘。

  是的,自己不是王儲,但他好歹曾親自統領過軍隊,數次從邊境凱旋而歸。

  他從來都極少失敗過,尤其是在狩獵這種事情上,射術、騎術、劍術,以及對荒野的熟悉程度,他都是頂尖的。

  “嚯,弗里德追趕一只鹿,追了兩個鍾頭,最後卻連鹿角……哦不鹿毛都沒撈著……”他可以想象老哥安傑洛夸張的笑容,雖然他明白他並沒有多大的惡意,但就是讓他覺得不快。

  突然,他的目光停留在了兩棵樹之間的地方。

  那里,幾株灌木被折斷了,草也倒伏到兩旁,似乎有什麼東西剛從那里經過,擠出了一條隱約的小徑,通向林中,直到消失在遠方的霧靄里。

  唔,是你對嗎?一定是你偷走了我的獵物?

  他從馬背上跳下來,把韁繩栓在旁邊的樹上,拍了拍它的脖子:“好了,寶貝兒,在這等著我,很快就回來。”

  嚯,管你是什麼呢,就算是獅子,我也曾經宰過。

  他把佩劍抽出來一半,擦了擦,又塞回鞘里,把行囊從馬鞍上取下,背在背上,走向那條天然的小道。

  他現在開始覺得獵物已經並不那麼重要了,叢林深處仿佛有東西在呼喚他,勾起他的好奇,是的,他一直都喜歡好奇……

  不管怎麼說,蘇瓦南的探秘者,這個名聲比“失敗的雄鹿獵人”好多了。

  既然布雷登能夠找到它,那麼,作為布雷登的遠親,也許,他也能夠?

  “也許,湖里還有仙女呢。”他自嘲地笑了起來。

  ********************

  晌午時分,奧婕塔降臨在湖面上。

  太陽正在攀上春季的高點,春的暖意灑向剛從寒冬中蘇醒的叢林,山風吹拂,花香彌漫,寬廣的湖面鋪滿粼粼波光,樹冠的嘩鳴聲回響在周遭的山谷間,與鳥兒們的婉轉歌喉交織一片——天鵝之湖一年中最動人的時節,春回大地,萬物勃發。

  她的腳尖輕輕觸上清涼的湖水,無聲地佇立在那里,仿佛沒有重量一般。

  冰藍的湖面倒映著她婀娜的身姿,修長、勻稱、凹凸有致。

  她微笑著,深吸了一口芬芳的晨霧,向前緩緩邁出步子,漣漪在她的腳尖綻放,蕩漾著飄向遠方,墨黑如夜的長發和潔白如雪的衣裙在風中揚起,輕柔而優雅,就像不遠處,那些歡唱著展開羽翼的天鵝。

  是的,天鵝,它們是這片湖泊名字的由來,千年前,也許更早,它便被稱為蘇瓦南——天鵝之湖。

  每年,當冬意散去,天鵝們從南方的天際而來,如同宣告春臨的天使,降臨在這片山巒環抱的湖泊。

  奧婕塔常常來看它們,看著新的卵產下,孵化,看著毛茸茸的小家伙們在水草間盡情嬉戲,直到秋風歸來,它們努力撲打著剛剛豐滿的羽翼,辭別湖水,隨著父母第一次踏上南飛的征程……

  這是每只候鳥的宿命,也是生命的輪回,周而復始,生生不息。

  但她已經許多年沒有和它們一同南飛了。

  她依稀還能記得,那些從雲端俯瞰過的山川與江河,記得遙遠南國的蒼翠與溫暖,記得那片長滿蘆葦與睡蓮的沼澤……

  但那一切已經不再屬於她了,當命運的機緣乍變,它們都化作了殘留在夢與回憶中的碎片,而現在,她被賦予了新的宿命,原本不屬於她的宿命。

  她並不太明白為什麼,她認為那也許是蘇瓦南自身的意志,但有時,她也會懷疑那只是一次荒誕的巧合……

  但不管怎樣,她已經與懵懂的昔日永遠告別了,許多年前的那個月圓之夜,當光輝瀉下,樂聲響起,一切都改變了。

  現在,她擁有著人類的軀殼——比絕大多數人類更加美麗動人的軀殼——以及,超越人類之上的非凡力量。

  但她永遠失去了她曾經深愛的東西——父母、姐妹、兄弟,還有那些曾一同比翼南飛的同族們。

  是的,他們仍在那里,在那片熟悉的天空與湖水間,但卻永遠不再認識她,當那個秋天來臨,他們撲動著翅膀,相互呼喚著飛離開始變冷的湖水,飛過她的頭頂,飛向遠方初升的旭日,她的生命中,第一次體會到了淚水滴落的感覺。

  雖然後來,她漸漸學會了如何掌控蘇瓦南所賦予她的魔力,讓她能夠短暫地披回輕柔的羽翼,像童年時那樣飛翔、游曳,但那已經太遲了,鳥兒的生命短暫,它們一年一年老去,並且終於不再回來,留給她的,只有不變的容顏,以及,如冰雪般沁人的孤寂。

  但值得慶幸的是,她並不是唯一一個獲選者。

  許多年里,只有奧吉莉婭陪伴著她,她們在同一個夜晚被同樣的命運選中,當命運之神奪走了過去所熟悉的一切,它所留下最大的仁慈,是讓她們能夠擁有彼此。

  許多年里,她們都是彼此的唯一,唯一能理解自己、也是唯一可以傾訴的人。

  她們相互攙扶著,共同肩負起蘇瓦南所賦予的使命——守護這片湖水與山林的使命。

  現在,她走近了天鵝們。

  它們歡欣地鳴叫著,向她游過來,許多年的相處,讓她們已經彼此熟悉,她微笑著俯下身去,撫摸它們柔軟的羽毛和優雅的脖頸,享受著那份柔滑溫暖的感覺。

  然後,她直起身來,向著天空,緩緩伸出雙臂。

  藍色的煙霧騰起,她的身形坍縮下去,手臂化作雙翼,衣裙變成白羽。

  再一次,她回到往昔,回到記憶中的模樣,興奮地撲扇著翅膀,融入到那片雪白之中……

  ********************

  齊格弗里德相信,自己已經接近了終點。

  他能感覺到風穿過林間,所挾帶的潮濕和涼意,那顯然是從有水面的地方吹來的,霧氣反而不像開始那麼濃了,遠方隱隱變得明亮。

  這趟旅途比他預想的要順利,雖然他並沒能找到他的獵物,也沒有發現那個可能的竊賊,那條草叢中的小徑在延伸進密林深處後就不再可辨,他只能通過植物的長勢來大致推斷方位——太陽、水源、季風,這些都會對植物造成影響,但他並不能保證百分之百准確。

  直到最後,他發現了那條溪流。

  ——溪水帶著綠色,那是藻類的顏色,標志著它必定是從陽光更充足的地方而來。

  當時,他的直覺告訴他,答案已經近了。

  現在,他正沿著溪水逆流而上,攀上最後那道平緩的山坡,光线越來越明亮,雖然依舊昏暗,但他已經看見了腳下綻放的花朵,鳥鳴聲開始響起,森林不再陰沉死寂。

  最終,他抵達了山坡的頂點,也是溪流的起點。

  在那里,森林停下了蔓延的步伐,光明,光明再次普照,久違的溫暖觸摸著肌膚,那一刻,他奔跑起來,迎著清冽的風和喧嘩的濤聲,像個孩子一樣興奮地喊叫著,將飄裊的霧甩在身後。

  那片湖,只存在於傳說中的蘇瓦南湖,就這樣鋪陳在他的面前,讓他無法壓抑心中的狂喜。

  數百年來,也許他是第一個穿過迷霧,一睹她真容的人——這是奇跡,他想——而我,是奇跡選中的人,命運的寵兒。

  但最讓他覺得攝魂動魄的,不是成功的興奮,而是她的美。

  山巒蒼翠,湖水碧藍,高天的彩雲倒映,幾百年未染人跡的沙灘,和月光一樣皎潔如雪,遠離了俗世的喧囂,一切都如畫般純潔而恬靜——而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些天鵝,遨游在蘆葦與水草間的天鵝,如雪般潔白,貴婦般優雅,它們繾綣著,嬉戲著,完全沒有在意到他的存在,似乎它們才是這仙境的主人。

  但……

  突然間,他燃起了一股古怪的衝動,一種想要“帶”一只天鵝回去的衝動……

  那念頭讓他自己都感到奇怪,他自認為並不是個喜歡破壞美好之物的人,他以前從未射過天鵝,他覺得她們如此之美,不應被他的手來毀滅。

  但這次……為什麼?他覺得也許是因為自己需要一件證物,作為他這趟奇跡之旅的鑒證?

  他為狩獵而來,不應該空手而歸,而一只來自天鵝之湖的天鵝?還有什麼比這更能作為他曾踏足蘇瓦南的證明,也作為他英勇與好運的證明麼?

  他輕輕從背上取下了弓箭,將羽箭搭上弓弦。

  一只接一只,天鵝們正從湖面上飛起,像雲朵般輕盈。

  他把弓拉開一半,箭頭指向天空,目光在那群白色的身影里來回掃過。

  對,那一只,就是那一只,她似乎從未張嘴鳴叫過,顯得格外沉靜,而她揮動雙翼的動作,更帶著一種迷人的別致,猶如舞蹈般,柔和而優雅。

  他用力拉開弓弦,帶著渴望與亢奮,就好像有什麼力量在催逼著他一樣。

  弓弦錚響,長箭破空,白色的身影猛地撲閃了一下,旋轉著往下墜去。

  射中了嗎?

  他覺得有點兒不對勁,雖然他一直對自己的射術有把握,但在這麼遠的距離上一箭射中飛行的鳥兒,也得需要相當的運氣才行,而且……

  像這麼大的鳥類,就算被箭射中,也應該會掙扎一下,而不是這樣筆直地掉下去才對。

  但不管怎樣,他得去看個究竟。

  他麻利地脫下長靴與衣褲,直到赤身露體,反正這地方也沒有第二個活人了,他想,這份返璞歸真的感覺讓他覺得愜意。

  他邁開步子跨進清涼的湖水里,水並不深,他踏過柔軟的沙礫,朝著那個方向移去。

  然而——最終,他覺得自己快要瘋掉了,自己一定有什麼事情惹惱了命運女神,所以她才一次接一次和他開這樣充滿惡意的玩笑——獵物,獵物再一次消失了!

  他繞著那片水域游了好幾個圈,但什麼也沒有!

  是的他明明親眼看著那只鳥掉了下來,就落在這兒,湖水平靜得很,它不可能飄走多遠,更不可能沉下去,但……

  它就是不見了!

  在他眼皮底下不見了!

  他站在水里,喘著氣,惱火地撓著頭發,並沒能注意到,身後騰起的藍色煙霧。

  “你是誰?”

  他猛然回過頭去,然後像木偶一樣呆在那里。

  是個女人?!

  那是個看上去只有十八九歲的女人,身材纖細高挑,有著墨黑的長發和墨黑的眸子,朱紅的雙唇水嫩晶瑩,她全身上下只有一道純白色的裹胸和一條同樣純白色的不長的裙子——如果換作凡間,這身打扮可不算端莊,甚至有點兒有傷風化了——而關鍵是,她並非像他這樣大半截身子泡在水里,而是仿佛幽靈般浮在那兒,只有腳尖觸及水面——也就是說,當他抬頭仰視的時候,視线幾乎能望見她短裙底下的大腿根兒,那讓他禁不住覺得臉龐發燙起來。

  “你是誰?”她又問了一遍。

  “哈德良大君之子,愛丁頓伯爵,齊格弗里德。威瑪爾——向您致敬,女士。”

  他努力讓自己顯得紳士一些,目光卻總忍不住在女孩身上上下游移。

  她實在太過完美了,美得就像精心設計的雕塑,尤其還是在穿得這麼少的情況下……

  不論是裹胸中間那道白嫩的溝壑,還是裙擺下邊朦朧的陰影,都讓他……

  開始慶幸還好自己下半截身子是泡在水里的:“那麼,您又是誰?”

  他問。

  “我是你要射的那只天鵝。”她的聲音柔軟如風,就是帶著點兒遇見淘氣孩子似的無奈。

  “啊!這個……那真是萬分抱歉。”

  他尷尬地撓著後腦勺:“不過,我保證!我絕對不是有意冒犯的,畢竟,從來沒有人見過天鵝能變成人……不對,變成仙女——嘿,我猜你是,對嗎?”

  “我說過了,我只是天鵝,和他們一樣。”她指了指遠方那些白色的精靈們:

  “他們不會變成人,但他們是我的同胞,我並不希望你傷害他們。”

  “對不起……非常,對不起。”

  他的神情嚴肅起來,開始真誠地為剛才的舉動感到懊悔:“我也不知道今天是怎麼了,以往,我都很喜歡天鵝,並且沒有傷害過任何一只,真的,我發誓。”

  “不用了,我相信你說的。”

  “不過,問題來了。”女士的諒解又讓他開始俏皮起來:“為什麼只有你能變成人呢?”

  “我不知道。”她的目光投向遠方。

  “嘿,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我是這片湖水的守護者,因為湖水底下……有些東西,許多人都想要得到的東西,而我在看守著它們——但是,我不知道為什麼會是我。”

  “喔,和我猜的差不多,這里肯定不是一般地方。”

  “好了。”女孩把目光移回到他的臉上,鼓了鼓腮幫子:“現在輪到我問問題了對吧?”

  “您問您問,您是主人不是嗎。”

  “你是怎麼進來的?”

  “這個……說來話長,我射中了一只鹿,然後一直追著它來到林子邊上,然後……它就不見了……”

  女孩一直聽著他說下去,漸漸皺起眉頭,似乎在思索什麼:“你進來的時候,有遇到什麼古怪的東西嗎?”

  “沒有,一切都很順利,我沿著溪水,然後就到了這兒。”

  “不,這不是好兆頭。”女孩搖了搖頭:“屏障出問題了,我想我該去看看,而你,趁著天色還沒有晚,快點離開吧。”

  “嚯,如果我想多呆會兒呢?多欣賞一下這人間仙境的美景,還有……美人?”

  他玩世不恭地笑起來。

  “如果屏障恢復的話,你可能想走也走不了了。”

  “好吧好吧,我本來還想看看月光下的夜色呢。”他攤了攤手:“好了,我現在要上岸去穿衣服了,您需不需要回避一下?小姐。”

  “回避?哦……”他覺得她的表情像做壞事被發現的孩子一樣可愛:“你去吧,我不會看你的。”

  ********************

  奧吉莉婭悄無聲息地掠過樹頂,窺視著底下的動靜。

  日頭剛開始西歸,但叢林比原野更容易沉入黑暗,霧障在變濃,陰郁的寒意開始彌漫,樹葉的嘩啦聲與鳥獸隱約的呼號在風中飄蕩——相比湖中的姐妹,她來森林的時間要多上許多,湖面太開闊了,總讓她有點空虛感,她更喜歡這里幽靜的空間,以及穿梭在枝葉間時那種讓人興奮的狂放感。

  她有時會在姐姐面前自嘲一下:“也許我上輩子不該是只天鵝,我應該做只花貓才對。”

  但這一次,她顯得比以往更興奮一點。

  有個不速之客在林子里,比較稀罕的那一種。

  他們以前曾經來得頻繁些,但後來就越來越少了,即使偶然有那麼幾個,也很快會在屏障的誘導下跑出去——但這一只,他闖入得實在太深了……

  而且,當奧吉莉婭注意到他時,他似乎是在從湖的方向往外趕的。

  但那不是她如此關注他的唯一理由。

  那個家伙顯然和她以往見過的不大一樣,衣著要精致許多,當然不只是衣服,面龐、眼鼻、頭發……

  都顯得端莊,但又不是那種細嫩的小白臉兒,而是有幾分硬朗。

  而最讓她感興趣的,是他臉上不時浮起的一絲微笑,似乎對一切都表達著友好,但又對一切都不那麼在意。

  “看樣子,今天是個好日子喲。”

  她微笑著,像貓兒一樣慵懶地匍匐在高處的樹枝上,看著他穿過越來越濃的暮色:“不過,不知道你的運氣是不是也和你的模樣一樣好呢,小家伙?”

  男人有些著急地加快步子,踏過鋪滿苔蘚與落葉的地面,時不時地會抬頭張望一下,但並沒發現她,蘇瓦南的魔力遮蔽了她的身形,讓她融化在漆黑的樹影里。

  他的方向總體上沒錯,但依然繞了不少彎路,而關鍵是,一旦太陽落山,要辨別方向恐怕就沒那麼容易了。

  “哈,如果你再不快點的話,就得留在這里過夜啦。”她調皮地自言自語著:

  “不過,一個人在森林里過夜可不是太安全喲,不知道……你介不介意有個人陪你一起呢……”

  ——最後,她的喪氣話看來應驗了,當日頭終於淹沒在樹影之後,男人有點無奈地聳了聳肩,不過仍然沒有放棄他自信的微笑。

  最終,他在一片樹干稀疏些的開闊地停了下來,開始四下搜羅,把周圍地上的樹枝撿到一塊,把落葉聚攏來,堆成一小堆,然後把樹枝架在上面,從背囊里掏出兩片火石,開始敲打出金色的火花。

  火焰噼啪作響著旺了起來,男人坐下來,背靠著樹干,伸了個懶腰,依然是不慌不忙的神情。

  “西境諸神在上……”她聽見他低聲念叨著:“我可不是自己非要進這林子的,你們把我騙進來,可得把我帶出去才行呐。”

  他邊說著,邊從行囊里摸出肉干,用牙使勁撕下來一片,放肆咀嚼著,接著把腰間的皮袋解下來,拔開塞子,濃郁的清香味頓時彌漫開去,他仰起頭,痛飲了一口,滿意地打了個嗝兒。

  “月兒彎彎——嗨——照山關呐!”

  吃喝完了,他把塞子塞回去,放下皮袋,把披風解下來蓋在身上,然後把長劍抱在胸前,拍打起手掌來:“美人遙遙——嗨——盼我歸喲……盼得郎君——嘿——入春閨呐——寬衣解帶——露春光喲……”

  “噗,就知道你不是個正經家伙……”奧吉莉婭在枝頭輕輕晃蕩著雙腿:

  “不過,我也不喜歡太正經的就是了。”

  但他也許唱得入迷了點,也許確實有點兒醉,她比他先注意到了,密林深處開始響起的悉悉聲……

  “好了好了,現在是看看你到底有多少斤兩的時候啦。”

  那一刹那,男人猛地縱身,朝右邊躍出去,一個嫻熟的翻滾,飛快地立起身來,與此同時,劍柄已經牢牢地攥在了手中。

  在他剛才坐過的地方,那只撲了個空的綠東西正噝噝尖嘯著,挪動著八條細長的腿,朝他轉過身來。

  男人已經調整好了姿勢,雙手握劍,微微躬身,挑釁似地扭動了下肩膀,緊盯著那巨大的畜生。

  它彈弓上弦似地曲起腿,毒牙在口器周圍蠕動著,再一次猛撲過來——但結果顯而易見,剛才的突然偷襲尚且沒能奏效的話,現在堂而皇之的進攻就更加沒戲了。

  男人輕巧地側身,閃過了它熱切的擁抱,長劍在火光下劃出耀眼的弧线,然後是雞蛋破裂似的沉悶啪聲,蟲子丑陋的身軀隨著慣性翻滾出去,只不過——現在它變成兩截了。

  “嗯……精彩!”奧吉莉婭撅著嘴微笑著,差點兒就要鼓起掌來了。

  不過,情況似乎沒有想的那麼簡單。

  更多的噝噝聲正從四面八方傳來,密密麻麻的圓眼睛閃著熒光,“該死……”男人懊惱地唾了一口,往後退了幾步,背靠著大樹:“來吧,混球們,戰個痛快。”

  他吼叫著揮劍,終結了從左邊新撲上來的第一只,灰黃的黏液飛濺,沾濕了臉和衣服,然後順著樹干往右側滾,回身劈斷了撞到樹上的另一只。

  他占據著樹干和火堆之間的位置,避免腹背受敵,劍很長,足以在那些細長的爪子碰到他之前先發制敵,但要如此快速地揮舞那沉重的鋼鐵並不是輕松事。

  幾輪下來,他的額上已經汗珠淋漓了,而更多的蜘蛛還在爬上樹頂,試圖從高處發起撲擊……

  “呼,看來你還是需要我的喲……”奧吉莉婭嘆息著伸了個懶腰,在半空中直起身子,黑暗的偽裝褪去了,白色的衣裙在夜色中分外奪目。

  她伸出手,皎白的洪流噴薄而出,張牙舞爪的軀殼在光輝中如紙片破碎,余下的像被火焰炙烤的螞蟻一樣倉皇奔逃。

  然後,她並緊了腳尖,盡量讓自己笑得可愛點兒,從空中緩緩而降,落在那位目瞪口呆的王子面前。

  突然,她尷尬地吐了下舌頭,伸手把裙擺往下壓低了一點——剛才下落的時候,它可能飄得有點兒高。

  “嗨,感謝你救了我,女士,十萬分的感謝!”他的神情已經鎮定了下來:

  “看來你並不像我想象的溫柔哩。”

  “別太在意……今天一切都很奇怪,它們平時都潛伏在暗處的,從來沒這樣主動攻擊過人。”

  “啊對對對,我懂的,我能跑進來也是奇怪的一部分,對吧?”他換回了大大咧咧的微笑:“對了,抱歉,我之前忘了問你的……”

  “啊!”

  他突然高叫起來,身子猛地激靈了一下,手閃電般地彈起來,拍在自己的後頸上,然後緩緩地抽回來——手掌上沾滿了鮮血,以及一團被拍碎了的,混著黏液與殘肢的節肢類屍骸——一只蜘蛛,並不起眼的蜘蛛。

  “該死……”他苦笑著甩著手腕:“真是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呐……”

  他的聲音變得吞吐,臉色正在飛速地變成火紅,青筋從額上冒起,眼睛里頃刻間充滿了血絲。

  他踉蹌了幾步,下意識地往後退去,背靠在樹干上,喘息著。

  “你還好麼?”奧吉莉婭有點不知所措,她認識那種蜘蛛,但她敢擔保,這並不是她所熟知的中毒症狀。

  “不……別……別過來……”他朝她擺手,另一只手痛苦地撐著額頭,但並沒能堅持太久,他的腿打著顫,失去了支撐的身體沿著樹干慢慢地滑倒下去。

  奧吉莉婭蹲下身去,伸手探了探他的額頭,滿是汗水,熱的發燙。

  “啊喂!小可愛,你可不能就這麼完蛋啊,我可是會傷心的!”

  她嘟噥著,扶著他坐起來一點,輕輕解開他的扣子,好讓熱氣散發出去,然後深吸了一口氣,集中精神,把力量匯聚到手掌,白霧開始升騰,冰冷的寒氣帶著魔力,從她的手心里流淌出來,她溫柔地移動著手掌,從額頭慢慢向下,直到胸膛——他的心跳得很快,但仍然很有力,肌肉沒有變得僵硬,呼吸也還平穩,看來那毒素並不致命。

  但突然間,他的身軀抽動了幾下,一只手掙扎著抬了起來,在空中胡亂地摸索著,最後搭在了她的胸前。

  “這種時候還得要這麼不正經嗎?”她的臉有點紅,卻並沒有去推開那只手。

  那只手抓住了她胸前蓬松的白紗,然後無意識地拉扯著。

  “該死的,有什麼好扯啊?你現在反正又看不見。”她抓住了他的手腕,並沒用力。

  手臂沉重地耷拉了下去,帶著那圈白紗,把它直扯到腰間,潔白的酥胸倏然騰躍出來,在火光下泛著柔美的光澤,奧吉莉婭有點尷尬地發覺,粉嫩的乳尖居然已經硬硬地挺了起來,她伸手輕輕撥弄了一下,酥麻的感覺霎時像閃電般傳遍全身。

  “哎——”她幽幽地嘆著氣:“看來今天是命中注定嘍?”

  她猶豫了一下,然後慢慢地躺下去,扶著他一起,臥倒在松軟的林地上,毒蛛們七零八落的殘肢還散落在四周,但她好像完全沒有在意。

  慢慢地,慢慢地,像在跨過一個世紀一樣,她翻過身去,跨坐到他身上,俯下身,張開雙臂,摟住他的脖頸,飽滿的雙乳開始貼上他發燙的胸膛,肌膚緊緊地結合在一起——那是種奇妙的感覺,讓她覺得似乎每一個細胞,每一縷毛發,都在興奮地瑟瑟發抖。

  她從未經歷過那樣的感覺,但奇怪的是,在記憶深處似乎又有著一絲古怪的共鳴,指引著她的本能,告訴她如何去做……

  她閉上眼睛,輕輕把臉蛋湊過去,略帶著一點遲疑,微啟的朱唇貼近了他低喘的嘴,但然後,就像被磁石吸住了一樣,縱情吸吮了起來。

  她的手指上下游移著,感受著他結實的肌肉帶來的魅力,漸漸地,越過了肚腹,穿過了腰帶,像條柔軟的蛇一樣,一點點向深處游去……

  但就在那一刹那,她猛地抽回了手,眼神里帶著驚愕和氣憤,她推開地上的男人,慢慢站起身來,四下環視著。

  “我知道是你,羅特巴特!一定是你搗的鬼。”

  除了風聲,沒有誰回應她。

  在她身後,那具躺著的軀體正緩慢地爬起來,瞪著發紅的眼睛,喉嚨里低聲咕嚕著,一邊胡亂地撕扯著身上的衣物,一邊朝她走來。

  褲子被撐開了,在他的兩腿間,那條男人的玩意已經變得碩大而火紅,像她的手臂般粗,而最可怖的是,上面居然還長出了一顆顆不規則的肉刺!

  那讓她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兩步,倒吸了一口涼氣。

  “該死……我是說……等等……我可沒想過……我的初夜會變成這樣?”

  失去神志的男人朝她撲過來,試圖抓住她的手臂,她本能地閃了一下,但他馬上更加瘋狂地撲了上來,猛地把她撞倒在地上,沉重的身軀壓了上來,他的臉上帶著扭曲的笑,像醉酒一般通紅。

  “滾開!你這混蛋……”她撲騰著腿,熾熱的光輝在五指間匯聚。

  那張嘴挨上了她的左胸,貪婪地吸吮著,舌頭在挺立的乳尖上來回掃過。

  光輝熄滅了,她的手顫抖著垂了下去,身子軟軟地躺倒在地上。

  “哎……算了,像你這麼惹人愛的家伙……來個瘋狂的第一夜,也不算太糟,對吧?”

  她仰起頭,輕喘著,手指梳進他汗濕的頭發里。

  他的手臂探到了她的背後,緊緊地勒住了她,寬廣發燙的手掌一遍遍擦拭她的肌膚,另一只手攥住了她的右乳,指頭深深地掐進肉里,瘋狂地搓揉著,似乎要從里面擠出水來一樣,兩顆手指捏住了那枚硬挺挺的乳頭,死命地掐著,把那點淡褐的嫩肉兒碾成了薄薄的一片,她皺著眉頭,呻吟著,大口地喘息著,整個身體都在發抖……

  是的,那有點痛……

  但是,更多的是狂野而放縱的興奮感,那種被壓抑得太久而終於決堤的興奮感。

  “來吧,來吧……誰叫你老說自己喜歡瘋狂呢,奧吉莉婭……”她喃喃自語著,玉腿順從地張開了,裙子底下沒有別的遮蓋。

  她的手指從他的脊背上滑過,沿著肌肉健壯的輪廓,滑到他扭動的臀,再往下,最後碰觸到那根形貌可怖的巨物,但她似乎已經不太覺得害怕了,她的指尖輕輕掠過那些半硬的凸起,感受著它熾熱的溫度:“來吧,溫柔點兒,別把我……嗯……弄得太壞……”

  滾燙碩大的龜頭終於頂上了她從沒敞開過的玉門,在口子上磨蹭著,慢慢擠開合攏的花瓣,碰觸著中間晶瑩的花蕊,涼涼滑滑的感覺,她知道那兒已經開始濕潤了。

  這種神志不清的狀態下,它要對准正中的花心倒也不是那麼容易,但她很享受這種摩擦的愜意。

  她已經抱緊了他,重新開始吻他,剛被吸吮的的右乳閒了下來,而她自己的手補上了空缺,有點生澀地輕輕撥弄那顆濕漉漉的肉粒兒,保持著快感的刺激。

  它開始衝擊了。

  她無法再保持鎮定了,手指拼命地掐著他的脊背,在他的肌膚上留下道道抓痕。

  兩腿間撕裂的劇痛讓她把牙齒咬得格格作響,她努力地讓自己放松,使勁把腿張得更開,好讓它能進去得更輕松一點,但效果仍然有限,畢竟那只是她少女之身的第一次——雖然她實際度過的歲月已經夠長了,身體卻一直未曾改變,一直都是女孩兒稚嫩的模樣——最後,她只能選擇換一種方式:更加努力地愛撫自己的乳房以及……

  陰核,試著讓快感去衝淡痛楚。

  最後的狠狠一撞,然後是她淒厲的尖叫聲,那根東西進來了!

  沒有絲毫憐香惜玉,僅僅是短暫的一刹,她從未接納過外物的蜜穴就這樣被直接貫穿到底了,被那支正常人根本無法承受的可怕刑具……

  她能感覺到有東西正從身體里流出來,沿著股間往下淌,帶著溫熱,空氣中開始彌漫著腥味。

  是血,穴口肯定已經被撕裂了,里面八成也一樣,但並不全是血,還混著別的粘稠的東西,她知道那是她的愛液,因為興奮而流出來的。

  “該死……啊……”她的牙齒咯咯作響,手指拼命地揉弄著自己敏感的點兒:“該死的……混蛋……第一次……就弄成這樣……以後要是……覺得不緊了……可不能怪我……啊……”

  男人死死地壓在她身上,奮力地挺動著腰臀,那根東西慢慢往外抽出去幾分,又猛地直撞進來,肉刺刮拉著里面的嫩肉,讓她覺得整個陰道都要被扯出去一樣,每一次衝撞都狠狠地插到最深處,子宮口像要被撞碎似的隱隱作痛。

  她的整個身體都在痙攣著,無意識地扭動著下身,似乎想要從那根烙鐵般的刑具上逃開,卻怎麼也擺脫不了,她覺得自己現在就像一只被穿在鐵絲上的螞蚱,可笑卻毫無意義地掙扎著,眼睜睜地看著生命流逝。

  “這樣下去……會被活活干死嗎……”她忍不住假想著,下身的扭動卻似乎在變得和肉棒的抽插越來越配合:“……奧吉莉婭……你這該死的賤貨……啊……其實你就喜歡這樣……對嗎……喜歡粗暴……喜歡被破壞……啊……你已經……等了很久了……對嗎?”

  血和愛液混雜的白沫,隨著抽插一股一股地從她的下體里涌出,尖銳的肉刺無情地來回劃拉著,把嬌嫩的蜜肉剮得支離破碎,但痛感卻好像反而沒那麼強烈了。

  “我已經被玩壞了……對嗎……”她的腦子像被洪水衝刷一樣空白,除了那根抽插的巨物,什麼也感受不到,她抱緊他,狂吻著,手臂的力量卻開始變得虛弱,視野在變黑,眩暈一陣接一陣涌上來,血流得太多了,但她似乎完全意識不到。

  她只是覺得自己還不夠……

  不夠厲害……

  還不能讓那根東西……

  完全進入自己的身體……

  居然每次……

  還留了一截在外面……

  她覺得渴望……

  渴望和它完全融合……

  完全接納……

  肉棒暫時停下了抽插,他們緊抱在一起,汗淋淋地喘息著,但她能感覺到,有什麼蜿蜒的東西正從肉棒的頂端鑽出來,鑽進她蜜穴盡頭那個最小的眼兒里,並且努力地把它往兩邊擠開“……想要……用我的子宮了嗎?”

  她一陣接一陣地抽搐著,眼球顫抖著往上翻:“呵呵……來吧……這樣……你就能……完全……擁有我了……對嗎……”

  她的意識正在變得模糊,身體也變得松弛……

  子宮口一點點被豁開了,布滿肉刺的怪物繼續著它的征服……

  黑暗……

  開始降臨……

  她覺得疲憊……

  但依然……

  很刺激……

  她能記得的最後一個瞬間,是碩大的龜頭撕開了柔軟的子宮口……

  伴隨著她高潮的痙攣和失禁的噴射……

  像火山一樣噴發……

  不,那不像是精液,而像是利劍與毒鏢一樣,洞穿了她嬌柔的子宮……

  以及……

  最後一刹那的劇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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