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朧中,有人對她說,只要你醒過來,就一切都好了,只要你醒過來,你想要什麼,就給你是什麼。
自由嗎?你想要,如果覺得不奢侈的話,可以給你。你累了,不想漂泊了,歡迎繼續回來。
然後九音斷斷續續的聽到很多聲音,她一時貪睡沒有醒過來。
緊接著,是大段的夢境,夢里面是張西亞猙獰的臉,他一遍遍的逼問自己,掐著自己的包子,又有那種窒息的感覺,九音猛的一陣咳嗽,醒了過來,坐在床上大口的喘息著。
“怎麼?做惡夢了嗎?”
一下子裝進了個懷抱里,那人將她抱得很緊,輕輕地拍著她的背,溫柔的聲音,似乎能掐出水來。
這氣味,陌生又熟悉,九音怔忪了好一會兒,突然從這懷抱里掙脫出來,驚愕的說道:“七哥你怎麼在這里?”
田棲墨笑了笑,一邊說著,一邊起身去衛生間里,擰了條毛巾出來,“照顧你啊,你昏睡了好多天呢,嚇死我了。現在感覺怎麼樣?還疼嗎?”
棲墨再次坐在九音的窗前,拿了毛巾給她擦臉,小心翼翼的樣子。
九音的身子向後仰了仰,並不習慣這樣的親昵。
“別動!好多天沒洗臉了,你都髒死了!”棲墨略帶了一點點責備的口氣說道,一手拖住她的後腦,一手給她擦臉。
“我自己可以。”
九音再次開口,才發覺自己的嗓子壞掉了,跟磨砂紙一樣的難聽,她捂著自己的喉嚨,用力的咳嗽著,她覺得里面有東西堵著。
“九音,你別咳嗽,當心聲帶,醫生說過幾天就會好的,不要著急,按時吃藥,多喝水。”
棲墨制止了她,同時端過一杯水來給她,藥丸放在了她的掌心。
九音還捂著自己的喉嚨,真的過幾天就會好嗎?
她知道這是被張西亞掐的,透過玻璃也看見了脖子上的淤跡,清晰的手指印,即使過了這麼多天也還存在,可見當時,他有多麼的生氣。
九音默默地吃了藥,水通過喉嚨的時候,火辣辣的疼,里面像是著火了一樣的,而她喝下去的也不像是水,像是被強行擠下去的東西,而非液體。
“很疼嗎?”棲墨有些心疼的看著她。
九音搖了搖頭,沙啞著嗓子說道:“不疼的。”
“你這丫頭,疼就說出來,跟我還偽裝什麼?”棲墨再次責備,更多的是憐愛和關切。
九音笑了笑,有些蒼白無力,她欲言又止的,好幾次張口,都問出來。
棲墨也不著急,就這麼陪著她,“要不要再睡一會兒?少說話,多休息。”
“嗯。”九音點頭。
看裝潢,這里是醫院,她記得張西亞送她來了醫院,可現在醒過來,怎麼就變成了棲墨了呢?
張西亞怎麼會讓她跟棲墨在一起?
他明明那麼討厭的啊?
太匪夷所思了!
“我還有事,你先休息吧,有什麼需要,就按鈴,護士會過來的。”棲墨站起身來,徑自離開。
九音呆呆的看著天花板,就算不是剛剛睡醒,她也睡不著了,太多的疑問堆積在腦子里。
後來漸漸地閉上眼睛,夢境還是會浮現在腦海里,她好幾次驚醒,坐在床上,到處尋找張西亞的身影,可都只是夢幻一場。
怎麼也睡不著了,她蜷縮著,抱緊了自己的雙膝。
病房的門吱嘎一聲的開啟,亮光在地上散落,九音警惕的看過去。
“你還沒睡嗎?”
是田棲墨,他開了燈,看見九音蜷縮的樣子,柔聲問道:“在害怕嗎?”
九音點了點頭,又開始搖頭。
棲墨撫摸著她的腦袋,笑道:“傻瓜,以後都不用害怕了,有七哥在呢!沒人會在欺負你了。以後跟著我,七哥照顧你。”
“張西亞……”九音還是忍不住問了,只說了一個名字,就看到棲墨不悅的神色。
“以後不要再提起這個人了,他已經成為過去。九音以後你的日子會過得更好,不用再怕他了。他再也傷害不了你。”
“真的?”九音疑惑,並不是興奮的反問。
可田棲墨只當做九音是高興的不確定,重復了一遍,“他不會再糾纏你了,他已經答應我,放你自由。”
九音頻頻的搖頭,“不會那麼簡單的!西亞,他不會那麼容易就讓我離開的。”
棲墨抱住她,說道:“是真的,你要相信我。”
的確,這都是真的。
那一天,棲墨趕到醫院的時候,九音已經脫離了危險,正在病房里昏睡著。
棲墨和張西亞這兩個人見了面,免不了是要干上一架的!
拳頭惡狠狠地砸向對方,毫不留情的,誰還管,是不是世交,是不是小時候的玩伴,是不是哥哥弟弟那樣叫著的。
只將對方都打趴下了,渾身是血了以後,他們才勉強的被拉開,送到病房里去住著。
棲墨是鐵了心的要帶自己的妹妹離開,而張西亞自然不願意放手。
“那是我明媒正娶的老婆!你以為你是誰?不過是她沒有血緣關系的哥哥而已,你想帶她走?你能代表得了她?!”
這是張西亞說的話,並且已經告訴了田棲墨,他們結婚了的事實。
“我的妹妹跟你結婚的時候,未成年,我可以告你拐騙少女!我今天就是要告訴你,我能代表她。九音無時無刻不想要離開你,離開田家,離開所有的舒服,自由自在的生活。”
這是田棲墨的原話,擲地有聲的,不慌不忙的語速。
無休止的爭吵,讓這兩個已經身負重傷的男人,再一次廝打起來。
可張西亞越是打的凶猛,就越是代表了他的害怕,他知道九音是想要離開自己的,她想要自由,他卻給不了她自由。
三年的約定馬上就要到了,三年之後呢?
他可以黑著臉撕毀協議,在允諾一個三年,到時候她還會留在他身邊嗎?
三年復三年,她能有多少耐性,留在自己身邊呢?
他明白,一個不在自己的女人,他沒有必要強求,他不是沒人愛,他不是可以讓任何人,退而求其次的。他是張西亞,他是驕傲的貴族少爺。
所以當田棲墨說出,“曾經你答應過我一件事,只要我幫你隱瞞你車禍的本來原因,瞞過你家老爺子,你就答應幫我辦一件事,無論什麼要求,你都會答應,現在這句話還算數嗎?”
這本是棲墨的一句賭博似的話,他真的沒指望張西亞會答應,可他後來答應了,然後默默的離開,說了,以後再也不相見,走的時候決絕,甚至沒回頭看一眼。
這個過程田棲墨復述的時候,說的風輕雲淡,跳過了許多血腥的場面,來說給九音聽,讓她相信,自己真的已經自由了,再沒人能夠約束她什麼。
該高興不是嗎?
腳上奴隸的鐵鏈沒了,她輕松了,不是該開心的嗎?
可為什麼,她總是想起夢里面有人跟她說,自由你想要,不奢侈的話我給你,如果你累了,歡迎回來。
這是她要的自由嗎?一直以來所渴望的?如今真的有了,為什麼笑不出來呢?為什麼總是想起張西亞那絕望的眼神呢?這是怎麼了?
“九音?”棲墨拿手在她面前揮了揮。
九音回過神來,“怎麼?”
“下周要出庭了。”
“哦。”
“幾年前的案子,關於我們的,我要為父親翻案。”
“是要我出庭嗎?我作證?”
“可以嗎?”
“你想讓我說什麼?”
“說出真相,真相是,那天我們正常行駛,那輛車衝出來,要殺我們,記住,是謀殺。”
九音驚愕的看著他,棲墨到底要怎麼翻案?
實際上,九音說什麼都不重要,開庭的那一天,棲墨請來了最好的律師團隊,為自己的父親爭取機會。
不知道用了什麼辦法,當年棲墨父親殺人的證據給改寫了過來,變成了被人誣陷,完全子虛烏有的事情,說與九音和棲墨車子相撞的那個人,當場死亡,所以不存在後面的說法了,反倒是他們田家成了弱者。
這驚天的逆轉,讓九音瞠目結舌,他到底用了多少錢,多少勢力,才有這樣的局面?
不出意外的,上訴成功,經過二審之後,竟然無罪釋放!
讓所有人大跌眼鏡,緊接著開始思考,田家莫不是要死灰復燃了?
不然這麼大的一件事,怎麼給反過來了?
棲墨也來了閒情逸致,陪著父親到處做專訪,上了大大小小不計其數的電視台和報紙,紛紛講述了冤屈入獄的經歷,說的聞著傷心見者流淚,儼然的奧斯卡最佳男主角。
一時間,田家再次門庭若市,原來不往來了的人,也提著禮物來探望剛剛出獄的田家七叔。
嗓子真正好起來,說話不像是磨砂紙的時候,盛夏已經過去了。
只是她自己聽著,怎麼都不如原來的好聽了,不曉得是不是心理作用。
從醫院搬出來,九音學校那邊也開始放暑假了,索性就沒回去。田棲墨找了個房子給她住,偶爾的他也會回來,時不時的看看九音過的怎麼樣。
比想象之中的生活平淡了,卻也安逸,是她想要的生活。
她開始找兼職,想著暑假不能閒著,大三一開學的話,跟導員商量一下,也是可以出來兼職的,反正他們學校重要的課程,在大二已經上的差不多了,大三提前出來,學費照交的話,應該不會有太大的關系。
還有一個很重要的事情是,她需要錢,為自己以後的生活做打算,包括大三的學費。
她不會再指望誰,現在住著的地方,也只是暫住而已,不能意氣用事的跑出去說獨立了,她沒有那個經濟實力。
只能讓棲墨暫時幫忙,以後她會按照現在市面上房租的價格,還給棲墨的。
再搬來不到兩天,九音收到了一個包裹,很大的一個,是張西亞快遞過來的,里面裝了她所有的東西,無論是在A市時候用的,還是在本市用的,小到吃飯的勺子筷子,都是九音以前專屬的。
她看著這些,一陣的失神,里面好多東西,都是她所不知曉的,但一定是她的東西,張西亞買給她的,很多時候,她是看也不看一眼的,說了謝謝就算完了,可張西亞現在精心的打包了,他都還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