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安雲心里一緊，手將小盒子抓緊，最後又無可奈何的松開，這一刻，她早該料到。

　　戒指是陶占秋親自去挑的，後來被南利強知道了，還不可置信的嘲笑了一番。

　　“誒，我說陶占秋，看你平時對感情挺不熱衷的，真就這麼甘心跳進婚姻的墳墓？”

　　“還是一小丫頭。”

　　陶占秋沒說話，瞪了他一眼，反問：“你們家那個不是一小丫頭？”

　　南利強這回沒話說了，悻悻閉嘴，看陶占秋興致這麼高，竟有種破天荒的感覺。

　　“你這是打算求婚？”

　　陶占秋手停了半晌，想起求婚這兩個字覺得不可思議，他實在不是浪漫的人，甚至在念書的時候幾次三番的被女同學吐槽，沒有戀愛細胞，有關於浪漫的所有情節，在他腦海里是一片空白。

　　“算是吧。”他做好了打算，甚至未來，都已經提前規劃，只是命運的心血來潮，打破了平靜的一切。

　　彼時，陽光晴好，段嘉林頭窩在陶占秋懷里，兩人相擁坐在沙發上，陽台上漏進來的陽光，暖和又讓人無法抗拒，陶占秋手輕輕撫著她的肚子，說：“從下周一開始，我就不是你的老師了。”

　　段嘉林眯著眼睛看他，指了指肚子：“從今天開始，你要負責當他的老師。”

　　陶占秋仔細把玩她的手指，細細嫩嫩，像剛長出來的蔥。

　　“下午上完課，不要亂跑，我在GreyWhale訂了位。”他囑咐。

　　“陶老師這是要犒勞小家伙，還是犒勞我。”

　　段嘉林眯著眼睛，狡黠的問，她越來越熱衷調戲他，看他一面忍住笑，一面又掩不住的得意，就覺得好玩。

　　“犒勞你，這幾天辛苦了。”

　　段嘉林這些天來的種種，他都看在眼里，譬如今天早上只喝了一碗白粥，中午吐了兩次，昨晚睡眠不好，翻來覆去，三點起床上廁所的時候翻動過手機。

　　她從來沒想過，自己孕吐的反應這麼強烈，小家伙才待在肚子里沒多久，就已經很會鬧騰，段嘉林忽然想起什麼，說：“這件事情，我打算好好跟我媽談，我們都需要一些時間。”

　　陶占秋點頭表示理解，下巴蹭著她的頭頂。

　　餐廳在市中心，段嘉林下課的時間正好趕上晚高峰，兩人甜蜜浪漫的晚餐，被擁堵的交通，消耗了一半。

　　因為提前定位的緣故，段嘉林挽著他的手，剛進餐廳，就被引到窗邊，視野最佳的位置，陶占秋剛一坐下，口袋里的電話催魂兒似的響起來。

　　他眉頭一皺，走到一旁接起電話。

　　“你現在在哪？！”電話那頭陶可雙的聲音，粗重且急迫，像是發生了什麼要緊的事。

　　“怎麼了？”他沉靜下來問，太陽穴突突跳起，有不好的預感。

　　“爺爺…剛被送到醫院，你趕快過來一趟。”

　　“在哪？”

　　陶可雙報完地址，他已經快步走到餐桌前，一把握住段嘉林的手，她已經看出他神色里的異樣，面色沉郁幾分。

　　“我現在有急事，不能陪你吃飯，你坐在這里別動，乖乖吃點東西，我一會兒讓南利強來接你。”

　　段嘉林很少看他這麼慌亂的時候，點點頭，手又輕輕回握住他：“你不用擔心我，照顧好自己。”

　　如果人生，只有一次的分別，陶占秋怎麼也不會選到這一天，沒曾想過，他和段嘉林止於此，也僅止於此。

　　這件事情，一直到多年後的今天，段嘉林才從南利強嘴里得知真相。

　　也是同樣的餐廳，換了裝潢，甚至老板也換過幾輪，她也早就不是從前的心境，只聽南利強半是笑，半是可惜的說。

　　“我一開始就說你倆有緣無分，其實那次我來這接你的那次，他是打算跟你求婚，戒指都准備好了，我被逼著在這邊忙活了一下午，後來沒成想泡湯了，一頓飯都沒等到，你倆就散了。”

　　段嘉林只是笑了笑，早就不是內心悸動的少女了，聽他說完，卻還是沒由來的一陣心酸。

　　她和陶占秋這些年啊，都是報應。

　　“我送你回去吧。”南利強主動起身，幾年前稚氣未脫的小姑娘，也越發沉靜了。

　　“敏敏一直要跟著來，臨近預產期不方便，有空你去看看她。”南利強說完，只見她點點頭。

　　另一只手順勢撩起頭發，說：“不用送了，也不用告訴他。”

　　南利強知道，這麼多年了，那件事，在她心底烙下一塊疤，這塊疤，翻滾過血，長過新嫩的肉，卻始終好不了。

　　或者說，當年A大的學生，多多少少都有點印象，甚至在當時的輿論中心議論過段嘉林這個婊子。

　　是的，當年的段嘉林，走在路上都有人暗啐一句，那不是經管系勾引老師的小騷蹄子嗎？

　　那是段嘉林和陶占秋從餐廳分開之後的第二天，他只匆匆留下短信，讓她不要掛念，就真的差不多銷聲匿跡了。

　　段嘉林第二天照常去上課，她隱隱覺得氣氛不對，一路人總有人在她背後指指戳戳，說三道四。

　　她皺著眉頭，被飛奔過來的鄭敏抱住，就是那麼空曠的校園，那麼熙攘的人群，鄭敏一把抱住她，輕拍她的後背，說：“段段，咱們今天不上課了，請假啊，不怕。”

　　那時候段嘉林是真的不怕，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甚至全然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她以為那是再普通平凡不過的早晨。

　　那是她面對絕望，最近的一次，仿佛站在孤寂的山頂，所有人都在慫恿她，往下跳。

　　“嘖嘖嘖，看不出來啊，平時那麼高冷傲嬌，私底下原來這麼開放。”

　　“別人搞過的破鞋，也輪不到你惦記啊，人石江懷之前當了那麼久的備胎也不見轉正，段嘉林那種女生，就是網上說的那種綠茶婊。”

　　“我聽他們舞蹈社傳出來的說，上次她一女的跟舞蹈社好幾個大老爺們出去吃飯，被那個了，而且好像肚子里有了。”

　　“輪奸？那她不得被學校開除，校長那種老學究能容得下這個？”

　　窸窸窣窣的議論聲，在教室里此起彼伏，大家不在乎真相，事情的發展永遠按著自己想象的走，誰管這些是不是真的呢？

　　都圖個嘴上痛快，排解內心妒忌。

　　女人之間的惡意，永遠是莫名其妙的，就類似於此時，最惡毒的話和猜忌，流言和刻薄，是從平時與她較為交好的女生嘴里出來的。

　　“還好陶老師坐懷不亂，要不然真的被這種女的黏上，倒八輩子霉了。”孫爾一手拿著手機，一邊手指在屏幕上的視頻里指指點點。

　　段嘉林剛進教室，就聽見三言兩語的議論聲，不絕於耳，鄭敏氣不過，要上前理論，她手輕輕一攔，擺擺手找了個僻靜的地方坐下來。

　　“我看那視頻了，她上趕著往陶老師身上貼，真是不要臉，難怪陶老師離開學校了，躲她還來不及吧。”

　　“誰攤上誰倒霉。”

　　風波是因學校論壇上一個匿名ID發的視頻而起，視頻很模糊，光线很暗，是在陶占秋的辦公室里，拍攝視頻的人，像是偷偷從門縫里拍的。

　　視頻中，陶占秋只有幾秒的側影，視頻更像是被精心處理修飾過，清晰可見視頻中豪語的人，正是段嘉林。

　　因為距離遠，說話的聲音時而清晰，時而模糊，卻在視頻的中段，很清晰的聽到段嘉林說。

　　“好啊，那我跟你做交易，跟你睡，睡幾次你才肯把這些交給學校。”

　　“一次不行，那就兩次，三次，要不然睡到你答應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