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盛夏。
葉柚卻覺得冷,從頭頂到腳尖,手指到肩胛,全身血液像冰柱一樣凝固住。
伏在她上面的男人呵著粗氣解腰帶,那張淫笑的臉突然痛苦地扭曲,悶哼著倒了下來。
十六歲的清瘦少年掄起花園旁的扁擔給了施暴的男人重重一擊,艱難挪開候峰山一般沉重的身軀,將衣衫不整的她抱扶了起來。
“沈嘉禾……”
後面……
葉柚的記憶停留在警燈的鳴閃中,救護車飛馳而過,地面和上衣上是觸目驚心殷紅的血跡。
候峰被送進醫院搶救。
沈嘉禾被警察帶走,關進看守所,缺席了中考。
葉國平是第三天到的榕城,不知道老媽和他說了什麼,生物學父親視线長期停留在自己那張和母親年輕時很有幾分相似的臉上,出手擺平了一切。
事件最終定性為黑惡勢力欺凌學生,沈嘉禾正當防衛無罪釋放。
而她……
一字一句也沒有在那份公訴書被提及。
候峰缺席了審判,死人是不會動更不會說出那晚的真相。
除了事件親歷者,旁人都不知道,狀若平靜的湖面下曾被投入了巨石,葉柚有種感覺,候峰的死亡並不是因為沈嘉禾那一下擊打,父親也許出手做了什麼,只是自己不敢去求證。
母親見到父親後一直流淚,那時候她已經瘦得脫相,眼里卻有種奇異的神采,像三月枝頭的迎春在生命盡頭又重新盛開。
“柚柚,你要聽話。”她對叛逆的女兒講了最後一句。
******
“葉柚。”
宋影還在滔滔不絕,“其實當年的事我一直懷疑,沈嘉禾怎麼會那麼巧出現在你家小區樓下?調查結果卻與你沒有絲毫關系。現在又是這樣,沈嘉禾遇到你後,投資人就要撤資……”
葉柚把一張鈔票壓在咖啡杯下,站起身冷冷道:“宋影,你這麼豐富的想象力不當狗仔還真是浪費!”
她沒有義務去滿足這女人的好奇心,眼下有更重要的事需要自己去做。
雖然懟了宋影,心里還是有點忐忑,至少宋影說對了一半,當年沈嘉禾出事和自己確實脫不了關系。
她又想起沈嘉禾給的兩萬元,那件事後,她對著葉國平叫的第一聲爸爸也是想立刻把那個男孩子從監獄救出來。
現在,不管投資人撤資與自己有沒有關系,她都不能坐視不理。
孫辭的號碼出現在手機屏幕上時,葉柚仰起頭,快速抹干了淚。
“你臉色看上去不太好,是不是最近太累了?”
孫辭體貼地幫她切好牛排,又倒了杯鮮橙汁遞過去。
“謝謝,最近確實事情事情太多,陸氏在准備新品發布會,你也知道,我的大boss是出了名的嚴苛,我在考慮要不要休假。”
“其實累了休息一段時間也好,現在是巴塞羅那最美的時間,又恰逢梅塞德聖女節,各種活動很有趣,巨人和大頭娃娃在人群中游行,克雷佛克的傳統舞蹈,扮成巨龍和妖魔的舞者們會向大膽圍觀的市民噴出火焰,你要是願意,我們可以一起去。”
“聽起來是挺有意思。”
女性的直覺讓葉柚知道男人約自己的意義,她微微一笑,目光若有似無注視著門邊。
“我樂意當導游……”孫辭還在游說,手機突然響起,他抱歉地看了眼葉柚,壓低聲音走到門邊。
“媽,我是和她在一起,我已經跟您說過好幾次了……”
“你現在連我的話都不聽了是吧?”
電話那頭孫母的分貝高了起來,“我就不該讓你去見面,我早說了,那女孩子花言巧語,和她媽媽一樣很有手段的……”
“媽,您別提人家母親,您反對我們還不是因為陸公子要和她姐姐離婚。”
“那是一方面。”
孫母坦誠,“上次你們在靜雅吃飯被劉太太看見,你告訴我是因為葉柚抱打不平,我不放心專門找人去榕城查了查,結果真是讓我嘆為觀止,簡直就是個問題少女,小小年紀拉幫結派,打架斗毆,逃學談戀愛。對了,上次那個服務生,叫沈嘉禾,是她中學的班長,聽說就是為了她打死了人。”
孫辭心一驚,母親話也許有些夸張,但最後一句,他相信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