簌簌本來不願意去參加顧家的年飯,只是實在拗不過顧青宴,沈氏也特意打發了丫鬟來請,才收拾一番朝擺膳的瀾福堂去。
剛進了垂花門,抄手游廊幾個丫鬟簇著位容色十分艷麗的女子款款走來,女子上身穿件碧霞孔雀紋錦襖,下著鏤金百蝶度花裙,眼如春杏,正水波瀲灩看著自己。
簌簌猜測這應該就是顧老爺去年新納的小妾鄭玉桃,果然幾個丫鬟齊聲都喊了句“鄭姨娘”。
“凌小姐……”玉桃主動叫她,手輕輕扶了扶頭上的金步搖,嫵媚一笑。
“早就想見見你了,只是大公子整日里把你當寶貝一般藏著掖著,素衣被趕走後,聽風堂現在更是連根針都插不進去……”
聽她說得粗鄙,簌簌也不想和她多說什麼,朝玉桃微笑了下,算是打過招呼,快步繞過紫檀架子插屏進到廳內。
玉桃幾乎當場就變了臉色,恨不得把手里的綾帕絞斷。
所謂妻妾有別,嫡庶有別,這個凌簌簌,還沒有當上顧家大奶奶呢,竟然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她能看出對方眼里的輕視,即使她臉上帶著微笑,也是看不上自己不願意多說話的。
其實這個女子又有什麼不一樣?大公子要真愛她,會沒名沒分讓她帶在顧家?
也不過是以色侍人的玩意兒。
老爺可給了自己妾室的名份,等肚子里的孩子生下來,如果是男孩,憑著老爺對自己的寵愛,提自己做平妻也不是不可能。
但前幾天沈氏竟然裝出一副賢良淑德的模樣,不知道從哪里買了兩個漂亮的丫鬟送到書房,自己現在懷著身子不能伺候,只能眼睜睜看著那兩個賤蹄子分走寵愛。
也不知道是不是平時和老爺歡好時合歡藥用多了,肚子里的孩子似乎有些不穩,下面已經連著兩天見紅了。
如果這孩子保不住,她在顧家還這麼立足?
“凌小姐,你這花囊做得好生別致,我瞧瞧怎麼繡的?”
她當然不是為了看香囊,不過是找事罷了,目光遠遠瞥到從另一邊游廊走來的沈氏。
這個凌簌簌要是老老實實把香囊解下來給自己,她就給沈氏當面演出兩人一見如故的好戲,離間她們,如果凌簌簌不配合……
那只能怪她運氣不好,眾目睽睽下推搡自己……
這位凌小姐可是大公子心尖尖上的女人,也許她為了討好太太母子,才不想讓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平安出世呢?
老爺可是對這孩子寄予厚望的,也叮囑太太照顧好自己,如果孩子有個好歹,到時候她倒要看看太太該如何處理這個女子。
簌簌還來不及說什麼,香囊就被玉桃一把拽了去,她想去奪,看著玉桃似乎沒有站穩,身子往後仰,慌忙伸手扶住她。
這些日子顧青宴閒來無事時逼她學了些基礎招數,防身健體,沒有想到今日就派上了用場。
“鄭姨娘,請將香囊還給我。”
玉桃見簌簌神色有些掩不住的緊張,心里起了懷疑,早聽說大公子經常賞下好東西,連寧王轉賜的一串夜明珠都給了她,現在她卻這麼緊張一個香囊,莫非里面有什麼古怪?
玉桃將香囊緊緊捏在手心,偏頭笑道:“凌小姐,別急啊,我就看看香囊走线的技法,用過年夜飯自然會還給你。”
沈氏走過來看了兩人一眼,剛才的動靜她也瞧見了,淡淡問了句:“怎麼了?”
玉桃搶先將手里的香囊一揮,掩嘴笑道:“回太太、凌小姐這香囊做得著實精致,她說借我瞧瞧,回頭我也學著做一個……”
簌簌實在不願意和她多做糾纏,對著沈氏斂衽行禮,叫聲夫人後沉默不語。
瀾福堂五間上房,皆雕梁畫棟,廳後幾道插屏擺放其中,男女分席而坐。
剛上了五品前菜,玉桃舉箸就要夾那道八寶兔丁,站她身後的李嬤嬤慌忙阻止道:
“鄭姨娘,您懷著身子,這菜可不能吃。”
“哐當”是湯羹掉落的聲音。
玉桃看了眼簌簌,笑道:“我偏要嘗一口,會怎樣?”
今天元日,李嬤嬤不敢說不吉利的話,見鄭姨娘又不聽自己勸告,心里著急,這兔肉本來就性寒,民間又有講究,有身子的人吃了會讓肚中胎兒嘴也長成兔瓣狀……
也就這麼巧,不大會兒,玉桃就撐著小腹哎喲哎喲叫喚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