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似有迷目 孰為魚肉
“本夫人自己也喜歡收藏些稀罕物件,你們這里還有什麼少見的好東西?”
祝雅瞳暫時按捺下逼問的心思問道,心中亦有警醒:慣常來的自信居然出現了動搖,還是不要太過衝動莽撞才是。
果三結正郁悶於被美婦拒之千里之外。他在成都城里出手豪闊,有名的妓子玩過不少,有時在路上看見漂亮的少女或是少婦,強搶民女的事情也不是沒干過。
只要別鬧得太大,事後總有人幫著抹干淨。可是比起面前這位,他只覺得從前那些讓人心癢難搔精蟲上腦的女子簡直不算是個女人,就算曾經驚為天人的東方郡主也遠遠比不上!
“有!有!”果三結聞言不尤激動地搓起了手,刻意吩咐下屬不要跟來,想不到祝雅瞳也沒有意見。現下她只孤身一人時機大好,在茶里下了藥擺到床上,任你人前裝得如何清高,還不是一樣求著本王插死你!
“祝家主請跟來小王!”
祝雅瞳見果三結目中射出狼一般的貪婪,哂笑一聲道:“走吧。”忽然又想起一事來:一幫話都說不清楚,腸子直通到底的野蠻人,賊黨會放心把要事交到他們手里?換了我就絕對不會!
果三結無法抑制心中的綺念,腳下步伐不知不覺都加快了許多,口中喃喃道:
“小王這里有許多珍藏,成都城里沒絕有見過。保教祝家主管不失望。”說起文縐縐的話來讓祝雅瞳都一愣一愣,不得不稍加思索才弄得明白。能讓祝家之主如此,也算是他人生一場成就。
富山別院本就占地廣博,西面的偏廳更是在角落里,離前院怕不有二三里路程。果三結引祝雅瞳到此坐定,親自忙里忙外招呼仆從拿來茶水果蔬,又吩咐了幾樣東西讓人速去取來。
他心中目的太過明顯,引祝雅瞳來此偏遠小院自是要她逃不出去,此刻還知裝模作樣不忘了祝雅瞳立此的初衷。僅這兩項,祝雅瞳便知蠻人當是部族中人少,掌權者殘忍嗜殺威權極重,上下尊卑分明,是以相對而言做事簡單直接,倒不是真的蠢笨到哪里去。
蠻人與勁弩一事有所瓜葛已是確認了的,只是這幫人自成一體,中原人與他們隔閡甚多互相了解也著實不夠。今日來此正有探一探虛實的目的,祝雅瞳心中暗道:回去後該當請一位專與蠻子打交道的人來參詳才是。
不多時茶水果蔬俱全,許多罕見的物事也拿了上來。果三結陪著笑道:“祝家主候久,來來來,走了大老遠的路,喝口茶解解渴。”
“不忙。”祝雅瞳隨手拈起來回翻看道:“東西拿來了就讓人出去,本夫人不喜太多人在這里。”
“使得使得。”果三結大喜過望,忙讓仆從速速離開。
“這是什麼?”祝雅瞳手中拿著一條一臂長短,漆黑帶著彎角,既堅且韌,非金非木的物事問道。
“昊牛角!”
“牛角?那也不是什麼稀罕物。”祝雅瞳目光一閃,偏頭輕蔑地看著果三結道。
“祝家主這就不知道了。”果三結春風得意地賣弄道:“成都常見的牛都是人養的,成群結隊和小雞沒什麼區別。昊牛長在深山老林之間與猛獸為伍,獨來獨往體壯如山性情暴躁,大貓都不敢惹。家主你看這只角,粗,硬,還有韌性,可想而知昊牛有多麼雄壯。想得一只角可不容易,輕易找不著昊牛蹤跡,且要捕獵沒有三五十條大漢休想做到!本族一年也就捕得到三五頭而已,不是祝家主來,本王還舍不得拿出來。”
“多少錢?你可莫要坑了本夫人。”祝雅瞳雙手一扳試了試牛角的韌性隨口問道。
“這個……不賣!”果三結端起茶碗雙手遞上道:“不過能商量,祝家主坐下再說。”
“好啊!”祝雅瞳接過茶碗坐下,開了蓋子撥弄著水面茶葉道:“怎麼商量?”
“夫人美若天仙,能夠與夫人相識也是小王的福分!若是夫人認了小王這個朋友,昊牛角送給夫人又如何?”果三結自以為得計,口中花花著也端起茶碗示意以茶代酒,互敬一回。
“哎。”祝雅瞳幽幽嘆了口氣道:“你可能不太清楚。十八歲起本夫人就獨自闖蕩江湖磨礪自身,其間剪徑的強盜,為富不仁的惡徒,假仁假義的偽君子,還有偷香的淫賊,死在本夫人劍下的怕不下二百之數。本夫人時常在想,你們這些男人是不是都瞧不起女子?認為女子只能是你們的玩物?還是聽了太多不著調的蠢故事,認為敢孤身上路的女子隨便一袋麻藥便能麻翻了任你們為所欲為?”
“祝家主什麼意思?”果三結面色丕變起身道:“小王並無惡意。”
“真是傻。或許有些笨女子能被你輕易拿住,可這世間精明強干的女子多得是,用些下三濫的手段不過徒增笑料而已。好吧,你說你沒有惡意,那你喝了。”
祝雅瞳搖了搖頭,將手中茶碗輕輕放下,俏目含笑,嘴角勾起一抹輕蔑。
果三結一愣,念及從前輕易得手之後總是要嘲諷一句笨女人,倒真叫祝雅瞳說中了。他嘴上雖不承認卻又羞又怒,惡從膽邊生猙獰道:“女子生下來就是男人的玩物,你也一樣!本王勸你識相點,到了這里還想逃得出去麼?”
“果然世間男子沒什麼不同,皆視女子如貨品,不過小乖乖就不一樣!”祝雅瞳一揚下巴極是自豪,傲然道:“我說的話這世間能不聽的沒有幾個人,當然不包括你!”
祝雅瞳手指一彈,茶托裂下指甲蓋大小的一片,斷口整齊如利刃削過。瓷片打著旋兒飛起正中果三結面上頰車穴,鮮血迸流之際一張大口也張了開來。祝雅瞳一推茶碗,茶水登時化作一道水箭准確地直衝喉頭,硬生生灌了進去。
磕拉拉幾聲窗棱碎裂的大響,五名大漢高聲怒喝著奔了進來,正是果三結暗中潛藏的護衛。只可惜行不過五步,祝雅瞳隨手掰落瓷片擲出,例不虛發,五名護衛膝彎穴道被打中先後倒下,哀嚎掙扎著爬不起來。
“你……你……”一套動作使得行雲流水輕若無物,果三結再沒見識也知道這名女子身負驚人藝業。一時驚慌失措得語不成調,指著祝雅瞳踉踉蹌蹌向門外退去。
“不要動。”祝雅瞳肘架桌面,二指拈著一塊瓷片舉起悠然晃動。
春蔥般的手指細長而圓潤,白里透紅,如煙柳搖風,嬌花笑陽。這世間極少有這般好看的手,可在果三結看來遠比鋼刀利劍還要可怖,他一張黑臉漲得通紅強自鎮定道:“你不要亂來。”
“坐下吧。解藥你有吧?自己吃了!”祝雅瞳指了指椅子,又指了指腳步聲嘈雜大呼小叫的門外道:“你該知道怎麼做?”
果三結已然清楚眼下的危機,即使手下人衝進來將祝雅瞳亂刀砍死,自己一條命也得先交代在這里。他作威作福慣了那曾吃過這等大虧,轉身後心中一股郁悶全數發作出來大吼道:“吵什麼!都給本王滾得遠遠的,誰也不許靠近!”
“本想饒你一回,不想你反倒要來惹本夫人。”祝雅瞳見果三結言聽計從,將瓷片隨手拋下指了指昊牛角道:“這東西賣過多少?”
“昊牛角不賣。”果三結郁悶無極,野性發作賭氣道。
“呵呵。你冒犯本夫人的事情暫且不計較,也再提醒你一次,本夫人不太耐心,像你這樣的蠻子殺了也就殺了,你想清楚再回答:昊牛角賣過多少?”祝雅瞳隨手一揮,身邊的茶碗裂成五瓣,篤篤篤地將半抱粗細的梁柱打了五個透明窟窿,余勢不息,噼里啪啦又打碎屋瓦高飛而去。
午間陽光正烈,果三結見五柱光线灑在屋內嚇得魂不附體,再望向祝雅瞳時如見鬼魅,戰栗著牙關道:“五……五對。”
“賣給什麼人?”
“不知道。”
“嗯?”祝雅瞳柳眉一豎,媚目里殺機四溢。
“祝家主息怒!小王真的不知道。”果三結嚇得險些跪地求饒,忙不迭道:
“那人戴著黑布看不清面貌,只是他曾到部族里治好了小王父親的病,族中承他一份人情。此人又出了一只角五百兩銀子的價格,小王這里也只有十一支昊牛角,才賣了五對給他。”
“好大的手筆!”祝雅瞳聽聞也不由心驚肉跳,一口氣就是五千兩銀子花了出去只為十只牛角,換了祝家也得掂量掂量值不值得。“買主高矮如何?是胖是瘦?何時賣的?”
“這麼高,胖瘦這樣。”果三結比劃著道:“大約半年之前買的昊牛角。”
祝雅瞳目光一瞟,見高矮不是憂無患的模樣略有失望,隨即又想賊首上回出現時極有可能墊了腳,倒也做不得數。她點了點果三結提醒道:“本夫人最不喜歡的便是大約二字,你想清楚再答。”
果三結皺眉苦思一陣期期艾艾道:“去年約……約十月左右。”大約二字這個女煞星不喜歡,具體的日子又想不起來,果三結急的一頭大汗,去掉大字蒙混。
祝雅瞳卻沒心思忍俊不禁,心中盤算著去歲十月吳征剛隨著大秦使節團歸來,也是燕秦戰事坻定之時。彼時川中剛放開嚴厲管制百廢俱興,街上巡弋盤查的士兵也少了許多,采買牛角倒也是個不錯的時機:“十只牛角不小,買家用什麼東西載走的?馬車?什麼樣的馬車?”
“他先付了銀子之後牛角並未取走,二月之前才來信讓小王送去。”
“哦?”祝雅瞳目光一亮,隨即又心中一凜道:“送到哪里去?”
“南城的[煉威堂]!”
“買賣家的事兒大都是秘密,他沒囑咐你保密?”
果三結臉上冒出羞慚的潮紅,不得不說歷代以來對待蠻族的策略頗具成效。
這些原本在山林里雖野蠻,但也淳朴勇敢的漢子不需多時便被奢靡所侵蝕,凌弱固然更凶惡,面對強者時骨頭再也硬不起來。
“算了,送本夫人出去吧,待有了疑問自會再來問你。你知不知道我救了你一命?”祝雅瞳起身一甩衣袖,足不沾地般經過果三結時目中精光大放……
趙源醒在前廳心不在焉地喝著茶,他與蠻族打交道不多,卻知這幫化外之民粗魯不識禮法。家主天香國色誰不艷羨?蠻子們衝動起來不管不顧。家主的武功本事那是沒得說的,他擔心的是被蠻子冒犯了也是吃罪不起。
提心吊膽地直到午時將過,才見果三結一臉慌張跟在祝雅瞳身後,一頭的大汗珠子滾滾而落。
“走吧。”祝雅瞳使了個眼色讓趙源醒莫要多問,當先走了出去。果三結直送到祝雅瞳擺手讓他停步才不敢再跟,也不知是對美人離去依依不舍,還是被嚇破了膽子唯唯諾諾。
馬車慢悠悠地回到吳府,進了府院祝雅瞳陡然加快了步伐十萬火急地喚來吳征道:“猜測有誤!萬幸去了這一趟,否則非出大亂子不可。”
“什麼?”吳征吃了一驚。如今箭在弦上只待一聲令下居然出了變故,他心里也和祝雅瞳一般只有萬幸二字。
“勁弩不是做好了運進城里,而是在城里采買了原料之後打制的。你想到什麼?”
吳征的冷汗一瞬間就冒了出來驚聲道:“城里打制的?確定?你的意思是笸籮族蠻人那里售賣給賊黨原料?”
“確定!肯定!”祝雅瞳將在富山別院質詢果三結,再用離幻魔瞳核實一事詳述了一遍後道:“蒙面人其日前曾因昊牛角打造的勁弩有破損,拿回富山別院讓果三結以其余獸角填塞修補,恰巧讓付柳贇見著了。可惜那兩只角已讓蒙面人去了回去,否則從那兩只角上當能判定許多。”
“蒙面人?吃飽了沒事干跑去南蠻之地給部落族長治病?搞不好那病都是他給下的毒!”吳征來回踱步,越踱越慢道:“兩只牛角以精鋼相連根部,再嵌入猛獸之筋定然是把好弓,若再打造機簧制成勁弩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賊黨里還有這等能人?可怕,當真可怕。”
吳征與祝雅瞳對望一眼,都可見對方深深的憂慮。蠻族之安定最怕的就是不公!成都城里若是對各個蠻族全數禁足搜查,查到了真憑實據,蠻子們不會說什麼。怕的就是冤枉了人,讓有些缺心眼的蠻子覺得歧視與不公,那麼鬧出點事情來可就板上釘釘。屆時胡浩,韓歸雁,吳征等俱是身背罪責,若是再引發蠻族與大秦的衝突被政敵加以利用,後果不堪設想。
“的確!但這里頭還有些說不通之處。”祝雅瞳支著下頜道:“蠻子被大秦溫柔鄉之法侵蝕,早已不復在深山中的勇猛與野性,說是欺軟怕硬,貪生怕死也不為過。我只是稍展了手段,險些沒把他骨頭嚇軟,這一點蒙面人必然心知肚明。
想要栽贓嫁禍,落在果三結頭上實非上上之選,只需稍加盤問一切便水落石出。
他為何還要這麼做,順手還送上[煉威堂]這份大禮?果三結那邊倒不需關心,我已曉陳厲害,並將他遭人算計一事和盤托出,讓他知曉躲過了一劫,現下還不會鬧出什麼動靜來。”
吳征仍不停地踱步,長嘆一聲道:“不管怎樣,去[煉威堂]探一探再說。
幾位前輩來了好些日子無所事事怕也氣悶,不妨都出去透透氣。”
“甚佳!終於有了一方豪傑揮手所指,麾下高手盡出的模樣兒。既然把人請來了本就是給你用的,不用可就小家子氣了。”祝雅瞳大贊一聲隨即又道:“不過在我看來只能算中策,不妨再想一想!”
吳征猛然停步,中策者比下有余,比上卻又不足。祝雅瞳的意思是此策有不足之處?昊牛角既然送到了煉威堂,這一趟是無論如何都得走的,否則线索豈非就此中斷?只是祝雅瞳見識廣博智慧更超群絕倫,她說有問題那就一定有問題。
煉威堂在成都城里頗享盛譽,打造的刀劍皆可稱名兵。除了一些禁售也禁用的殺器譬如勁弩等之外,鋪子里倒是十八般武器俱全。不過道理就如同大秦國屠戶嚴禁宰牛一樣,屠牛這門手藝可是必然流傳下來的。煉威堂里不售勁弩,但若說他們不會打造則過於單純了點。
吳征尋思良久沉吟道:“我想不明白。煉威堂可是數百年的老號,暗中定然有些見不得人的手腳。他們不比蠻子別院,即便做些陰私事定然也防備得異常嚴密。咱們便是上門拜訪一百次也不可能查出甚麼問題來,若不暗中搜查難有所獲。
請祝家主教我!”
祝雅瞳輕點螓首道:“咱們與賊黨一路交鋒至此,按說武功高手之爭雖不比戰場之上屍山血海,可也該凶險萬分。可你發現沒有,這一路我們走得很順遂,甚至是太過順遂,我這輩子還未曾這般輕松寫意予取予求過!許多好事像是賊黨送到手中來一樣太過簡單。賊黨分明高手雲集實力出眾,可賊首就像一個白痴,我們想什麼就給什麼。你上過戰場,想想,若是敵軍主將這般做事,你會放心麼?”
大熱天里吳征生生打了個激靈,這一路果然如祝雅瞳所說的一樣。
“眼下賊黨故意賣了個破綻引我們去富山別院,其目的顯是為了挑起蠻族不滿搞出大事端來。可賊首又故意留下了线索指向煉威堂,我更願意相信這是賊首的後招。一旦我們不上他的當,往煉威堂處調查時還會有陷阱陰招等著我們,且未必是結局,煉威堂之後或還有其他!那麼我們會怎樣?”祝雅瞳神色凝肅,手指在桌面上兜兜轉轉,卻始終畫的是同一條线路。
“我們就像一群乖孩子,順著賊首指定的道路一直走下去。敵暗我明!遲早有一天要不慎栽個大跟頭!”
“對了!不知不覺中,每個人都已習慣於這麼走下去,甚至包括我在內!若不是富山別院里警醒了許多事,我都未必反應得過來!”
陽光明媚的午後仿佛起了陣陰風,仿佛有一雙鬼眼無懼日光大喇喇地俯視著整座吳府,以手中長長的絲线幫著只香餌,不僅一切動靜盡收眼底,還誘惑著一群大魚拼力追逐。
吳征抹了抹額頭冷汗,梗著干澀的咽喉艱難道:“若無祝家主點醒,或許我們將踏入死地。”
“所以現下你有沒有更好的計策?”祝雅瞳聞言一挺胸驕傲得意非常,心中也隱隱有些後怕:胡浩雖是棟梁之才卻不明江湖中事。若不是當機立斷來到成都,愛子這一劫非吃大虧不可。
“既有脈絡浮現,當然不能再順著賊首之意走下去。我意亂弓射鳥,教他摸不清來路。”吳征沉思之後道:“可亂中又有條理可尋,這條理捏在咱們手中,不到咱們伸掌大白於天下之日,誰人也看不明白!煉器堂若於賊黨有所瓜葛,現下定然已嚴陣以待!咱們暫不去找煉器堂,去找錦蘭莊!另外,再如此如此……”
付柳贇無論身份還是目的均有跡可循,怎麼看都合理得很,但現下看來則處處都透著不尋常之處。為何恰巧看見勁弩的就是他?為何對韓歸雁表現出異乎尋常的興趣與傾慕?需知韓歸雁現已官居四品手握重權,不是當年與吳征結伴進京之時郁郁不得志,還被人指指點點的失意人。付柳贇不過是一介商人而已,失心瘋了還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何德何能敢打韓歸雁的主意!
事出反常必有妖!付柳贇親白的家世現下已不足為憑,倒是越看越是處處透著古怪。
“錦蘭莊?上策!比我想出的還要好!截擊更是高明,這一點我還能助你一臂之力。”祝雅瞳雙唇一裂如殷紅的牡丹花苞綻放,露出兩排潔白整齊的閃亮貝齒,與一雙星光閃爍般的美眸相映生輝,促狹一笑矮身一福道:“請吳大人下令!”
吳征哭笑不得地回頭,卻見祝雅瞳螓首半低,一頭雲鬢如霧披散,右掌橫過柳腰搭在左掌之上,左腿屈斜交錯過右腿點地。下弓沉落的腰身不僅讓兩片圓如滿月的臀瓣若隱若現,更讓兩團碩大圓潤的妙物如雪砌玉堆般地吊在胸前。千嬌之身儀態萬方,如此身段更是世間罕有,成熟之中兼具俏皮之態,尊貴的身份輔以閨秀之姿,集嬌俏可人與風情無限於一身。此前的挺胸自傲已讓吳征險些失神,現下則全然無法抵抗地瞬間失神!目中射出瘮人的渴望直勾勾地看得目不轉睛。
祝雅瞳等了片刻不見回應也回過神來,登時也即醒悟,一時心慌意亂之下兩朵紅雲爬上俏臉,更顯絕世出群。正不知該如何化解與愛子之間的尷尬,吳征沙啞著聲音道:“孟前輩回來了,我讓她先歇了一回。你一起去見一見她不?”
“去吧,正有許多話要與她說。”祝雅瞳暗中長舒一口氣趕緊起身卻不敢看向吳征,不知怎地居然足底站立不穩打了個趔趄。
“我帶你去。”吳征熟視無睹快步經過祝雅瞳,心中卻是一陣狂跳:失態失態,我去!丟死人了!但是她好像慌了!慌了?不會吧!難不成我真的有機會?
孟永淑不郁之色寫滿全身!這一趟成都之行原本讓她極為滿意,奇羅山一戰不僅斬殺賊黨無數,還殺得酣暢淋漓。在燕國時勢單力薄,賊黨也都躲得隱秘,即使找著了也是三三兩兩,實在難消心頭大恨之萬一。只是自此之後不滿漸生!
在她看來吳征與祝雅瞳似乎滿足於現下的戰果不求進取,甚至把重心全轉到遍邀大秦江湖同道締結盟約一事上。將剿滅奇羅山賊黨一事當做謀求地位之資。
下一處賊黨巢穴至今未現蹤跡,偶爾抓到幾只小貓還不能殺個痛快,每每都有人阻她下手。一想到此處孟永淑便心頭有氣!這一回更是半押送般威脅一般將她召回成都城,路途上的日子夠她多殺多少賊黨?
孟永淑居住的小院並未關門,吳征與祝雅瞳入內時只吃了個冷冰冰的背影。
吳征無奈地雙手一攤,示意從回來起就是這一口氣不順,沒辦法。
“孟前輩未曾歇息麼?路途辛苦可莫要累壞了自己。”吳征陪著笑關切一聲。
斗笠之下的黑巾蒙去了臉面,孟永淑怨氣十足道:“我什麼時候喊過一聲累?
跟著你們做事險些兒閒死!”
“孟女俠何須心急?放長线才能釣大魚,捉住幾只小魚小蝦又濟得甚事?”
祝雅瞳從袖中抽出一封書信展開推至孟永淑面前道:“看看這事兒妥不妥當?”
孟永淑沉默片刻,終於按捺下不滿情緒捧起書信細看。片刻後便見她雙肩不住顫抖不可抑制地激動起來,翻看書信時紙頁不住嘩嘩作響,卻細之又細地反復看了三遍才顫聲道:“祝家主,您真的可以做到?”
“抱歉,又勾起你的傷心往事,可又不得不如此為之。”祝雅瞳看不見她臉龐難以猜測,心中也有些許憐惜之意。
“無妨,無妨。真的能做到麼?”孟永淑只關注信中緊要處,至於往事傷痛全然不放在心上。
“據我所知甚難,不過我們一定盡力去做。此事最是機密,故而孟女俠未回來前不好告知,還請見諒。”祝雅瞳收起信紙道:“不知孟女俠是否有什麼事想說?或許對我們恢復石室有所幫助。”
孟永淑雙肩抖得更烈,情緒已然激動得太過亢奮,尖聲道:“我想想,我想想!”
“慢慢來,莫要著急。”祝雅瞳說得輕緩,配上她溫柔平和的語聲,似有一股安定人心的力量。
孟永淑漸漸平復,定了定神將往事娓娓道來:“那一年我與幾位師兄弟一起雲游江湖,在塗州時分手,約定十日後再於塗州相會,不想第二日便碰上了四個假面人。長枝派名震天下,在燕國境內向來無人敢惹,當時我戒心也不足,滿擬嚇他們一嚇後迅速逃走,待約齊了同門再來找回場子。不想他們只是怪笑全然不將長枝派放在眼里,還直接亮明賊黨身份,其中一人言道聽聞長枝派孟女俠花容月貌,小生欽慕已久,望孟女俠莫要辜負一片心意。”
吳征與祝雅瞳對視一眼。孟永淑容貌全毀,連聲音都受了重創向來喑啞難聽,此番說起往事時居然流露出些許溫柔之意。女子哪有不愛惜容貌的?孟永淑現下再怎麼強裝堅強鎮定,終究忘不了昔年美貌在身,萬眾矚目的榮光。
“我當下便怒極動手,不想那人的武功高得出奇。他雖是刻意改變了聲音仍能聽出年歲不算太大,當是三十左右,武功卻是十足十的十二品!絕不遜於掌門師兄。”
碎月金剛丘元煥當世一手之數,即使在十二品高手中也是頂峰,不少人猜測他與號稱天下第一高手的費鴻曦難分軒輊,甚至還可能高上一籌。吳征曾見過丘元煥與向無極的死斗,丘元煥所展露的武功明顯要高於師尊奚半樓,便是向無極與他比較起來也是略處下風。這蒙面人武功如此之高,定然是憂無患無疑!其中的可怖之處不僅在於憂無患的武功之高,更讓吳征想起那一場荒山惡戰,祝雅瞳力壓憂無患讓他無奈退卻時所施展的絕世武功!
“我根本不是對手,他像貓捉耗子一樣逗弄了我一會便將我點中穴道打倒。
讓一人以黑布蒙上我的雙目捉走。”孟永淑終於又激動起來,十八歲的少女正懷揣著無數對美好生活的想象與向往,她原本以為自己會嫁一個如意郎君,夫唱婦隨幸福一生。卻不想落在賊黨手里,將她扛在肩膀的那人淫邪地嘿嘿笑著,毫不避忌地順手在她胸脯與臀兒上又揉又捏,還不住贊著手感絕佳。又氣又急的孟永淑腦中一陣懵就此暈去……
“蒙目的黑布從沒有摘下來過。我醒來時只猜測是一處小屋,不知是哪里。
我……我是疼醒過來的,點了我穴道的人正在淫辱於我,末了還吸取元陰采補。”
彌足心碎的往事只被她簡單一語帶過,平靜取代了激動,艱難的往事定在無數個夜里變成夢魘將她驚醒,此刻,她已不再恐懼與難過。
“這里到這里,我只覺得仿佛五髒六腑都被抽出,痛得連聲音都喊不出。這幫賊黨捉住每一個女子定然都不會放過的,那疼痛真的……無法言說……亂世之中女子原本生而悲慘,祝家主,你我都是女子當感同身受。我著急除去這幫賊黨也正是如此,我身所受之痛,無過於此時。”
孟永淑被殘虐肢體,手段之狠毒讓吳征都不寒而栗,她居然說此時最痛,可見賊黨采補之時根本不在意女子死活,當真痛得深入骨髓。
“是這里到這里沒錯麼?”祝雅瞳又點了點孟永淑小腹至腿心處確認道。
“嗯,我不會忘記的,一分也錯不了。賊黨只制住我四肢,內力卻是暢通無阻。可恨他點穴手法太過高明,我怎麼也衝不開穴道,遭辱之時越是運功抵抗,越是疼痛。”
“咦?”祝雅瞳面現驚異若有所思,不知想起了甚麼往事。
“怎麼了?祝家主覺得有異?”
“沒有沒有,只是有點……想不通。你繼續說。”祝雅瞳一語帶過,卻不經意間瞟了吳征一眼。
“四人輪流淫辱於我,只是每采補過一回便不再采補讓我恢復元氣。其中間隙當是一晝夜時分,抓我的人共采補了兩回,其余三人各一回,當是五日時光。
之後他們忽然帶走了我,走了許久才到了一處地方。”孟永淑指了指祝雅瞳的衣袖道:“就是那間石室。我看不見,但是那里說話時回音可有五重,就是我現下的聲音大小。賊黨四人都一言不發,但我聽見他們搬動物品的聲音,當是在正中清理出一塊空地。我未著片縷,肩頭,腰際等處卻覺得有些發熱,當是有小孔透入陽光正照在我身上。賊首放開我的穴道,又以鐵鏈將我綁縛趴在地上,說道若是餓了面前有饅頭有水,張嘴就能吃到喝到。”
吳征一捏拳頭,骨節咯咯作響!不消說這是將孟永淑當做只母犬無異。
“他們就這麼走啦。我像只狗兒一樣趴著,鐵鏈足有兩臂粗細,我元氣大傷怎麼掙脫不開,死命地嘶喊也沒等來回應,不多時就筋骨酸麻。我只想活下去報仇,也只能像只狗兒一樣咬饅頭吃,活下去,只想著活下去……”
語聲慢悠悠地,越說越低。祝雅瞳喘了口氣道:“今日先歇一會兒,明日再慢慢說。”
“不,我沒事。時光不等人,早一日剿滅賊黨,早一日少些受苦的女子。”
孟永淑搖了搖頭續道:“不知多久之後我聽見石門開合的聲音,有三人解開了我的鐵鏈內里沒有賊首。我一直對自己說忍著,無論什麼事都要忍著,只有活下去才能報仇。當下我也想得開啦,總之是殘花敗柳之身,我一身武藝又有名師,將來靠自己未必過得不好。三名惡賊一同凌辱於我時,我也沒求饒……”
孟永淑喉頭哽咽,似又難以控制住情緒。祝雅瞳倒未見什麼異樣,吳征卻聽出“一同”二字之意,暗道:“迭輕蝶被三穴同貫時享受得不得了,孟前輩當是痛苦不堪了。哎……”
“本以為這幫賊黨發泄了獸欲之後會離開,或是再怎麼凌辱於我也並非不能忍受,不想……不想……”孟永淑胸前的衣衫被一滴滴豆大的淚珠打濕,哽咽道:
“或許是我咬牙一聲不吭惹惱了他們。他們將我綁上刑架,我此時才知他們搬動物事時的鐵器叮當聲,還有綁縛我的鐵鏈並非專門用於關押我,而是刑具。”
吳征汗毛倒豎,孟永淑現狀之慘他曾親見。當時幾乎忍不住要嘔吐起來,可這一段又似關鍵之處,不能不凝神聽清楚。
“那是一副閘刀!定然是,不會錯的!”孟永淑尖起嗓音猶如鬼哭:“我就被綁在那副閘刀前動彈不得,鐵鏈被解開時他們也松了蒙眼的黑布。我就看著閘刀落了下來…………很可怕,只是一瞬間的事情,我以為自己被活生生嚇死了…
…閘刀從這里經過,這里,這里的東西就變成地上的兩團血肉模糊……什麼都沒有啦我已經嚇傻了,完全記不得當時我有沒有哭,有沒有喊……片刻後才是劇痛,緊接著有個賊黨拿藥膏按在我胸前,我一下就暈過去啦。我以為我死了,可是賊黨的傷藥極其靈驗,不知多久後我又醒轉過來,賊黨給我換藥,一共換了十二回,我居然沒有死……可是我以為賊黨的折辱到此為止時,有人按了我的脈門後道:[挨得住。]是那個賊首,我一直以為他走了,不想他還在。
緊接著就有亂刀砍在我臉上,就成了這副模樣……當時只恨我未死,為何蒼天要如此待我!可惜賊黨給我敷藥療傷,我連抵抗的氣力都無,只能讓他們又把我救了回來……”
一段經歷孟永淑說得輕描淡寫,可其中之殘忍言語難以形容,世上最恐怖的噩夢也不及萬一。
“我又聽見一次石門開合的聲音,賊首從此便沒在聽見過他出現。那三人過了幾日待我傷勢又有好轉,才將我帶離石室丟棄在荒野。被同門救了以後才知那里是曲陽郡。”
◇◇◇
……
孟永淑述說經歷之時,錦蘭莊里面色蒼白的俊俏公子付柳贇正與那桃花眼男子道:“居然還未對煉威堂動手,祝雅瞳當真也了不得。我看她比尊主不差。”
“閉上你的狗嘴!”桃花眼橫了付柳贇一眼,又冷笑道:“再了不得又如何?
祝雅瞳除非把自己藏得蹤跡不見,幾十年不露頭,否則終究不是尊主的對手!”
“也是。我只是贊嘆一句,敵歸敵,還是讓人服氣的。”付柳贇嘖嘖幾聲道:“可惜這一回捉不著老虎,只能釣魚兒勉強果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