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主婢密話
姜卿月與祁青一邊說話,一邊並肩向偏廳處行來。
一身端秀湘裙的姜卿月,秀容一如既往的不施半點粉黛,美得直教人透不過氣來。
身姿亦高挑修長,盈盈而來時那窈窕優美的身段,同樣令每一個瞧見她的人目眩神迷。
而與她聯袂而來的邑上公子祁青則一身華貴袍服,目似朗星,風度翩翩,與姜卿月站在一起宛若一對神仙碧侶。
特別是當二人一塊走來時,在交談對望之際,雙方的眉眼間隱約帶著一絲揮之不去的親昵。
見狀,燕陵不著痕跡地瞥了身旁的父親一眼,見他一雙堅毅的雙目微不可察地現出一絲默然,旋又迅速隱沒不見。
心中明白,父親對母親的深愛,直到今日仍未有過半分改變。
看見姜卿月與邑上公子走在一起,他的父親必然是想到了曾伉儷情深的心愛嬌妻,如今已從身心完全歸屬到了另一個男人。
以燕離這般心性剛毅,也忍不住暗中翻涌起激蕩的酸楚。
目睹此景的燕陵,有心想要立刻告訴父親,祁青其實已在不久前與他母親正式脫離了戀人關系。
這五六日,祁青已未在姜卿月所在的小樓過夜了。
只是燕離這些天一直在外辦事,未曾回來,加之姜卿月似仍未想好與丈夫復合的說辭,因而燕離對此仍一直無知。
燕陵實太渴望他的爹娘能夠重新復合,恢復一如往昔般的恩愛。
可他也明白,目前仍有一條深深的溝壑橫亘在這對曾經恩愛異常的夫妻之間。
那便是姜卿月曾只獨屬於燕離的動人肉體,已不知在多少個寂靜的夜里,在與眼前的邑上公子同床共枕的時候被後者盡情享受過。
姜卿月冰清玉潔的玉體,早已深深地被注流進別的男人的生命痕跡。
夫妻雙方之間橫亘的這道溝壑,恐怕今已成為橫在燕離心口的一根刺,時不時地刺痛他支離破碎的心。
這根刺一日不拔除,夫妻雙方一日都難以回復到過往那種琴瑟和鳴的狀態。
燕陵不禁回想起魔女曾神神秘秘對他說過的話。
破鏡難圓,魔女真的有方法可令到他爹娘二人的感情回復如初麼?
胡思亂想間,姜卿月與祁青已肩並肩地步入廳內。
兩人見到偏廳內除燕陵外,尚有化名徐橋的燕離同在。
姜卿月心中微喜之喜,花容亦略微掠過一絲一閃而過的不自然。
祁青則向燕陵施禮過後,笑著道:“徐先生回來了?”
他雖與身旁的姜卿月有過多次如夫妻般的合體之緣,但直直今日,他仍未知曉眼前這位家族的座上客卿,其真實身份乃姜卿月的夫婿燕離,因而面上毫無異狀。
“祁公子。”
燕離連忙起身施禮。
幾人分別入座後,祁青先是呷了一口茶水,這才望向燕離溫和地道:“近來這段時日,徐先生一直在外為月姬辦事,真是辛苦了。”
“祁公子言重了,這是在下應該做的。”燕離忙道。
寒暄過後,幾人隨即直入主題。
祁青肅容道:“我收到消息,近來幾日朝中有不少大臣暗中面見了平陵君,這些大臣當中據說有相當一部分曾是申遙君一手提拔的,消息傳進申遙君的耳中之後,據說後者為此大發雷霆。”
“若消息屬實,在這場爭奪儲君的無形斗爭中,怕是向來不顯山露水的平陵君早已穩據上風。”
祁青一陣感嘆,“平陵君生了個好兒子,居然不聲不響地便將其父推上儲君之位,實讓人料想不到。”
聞聲,燕陵與爹娘分別相互交換了個眼色。
皆心知肚明,這些朝中大臣之所在突然下定決心,全力支持平陵君身後的車少君,背後是巫神女齊湘君在推波助瀾。
錯非齊湘君與其身後的巫廟全力支持,否則憑車少君一人之力,怕是仍遠未能動搖到原屬於申遙君的勢力根基。
齊湘君不動用一兵一卒,便兵不刃血地說動原支持申遙君的一部分大臣改投車少君,這一招著實可怕,連燕陵也不禁生出一絲氣餒之感。
黯然片晌,燕陵低聲問父親道:“令少君那邊有什麼動靜?”
燕離一直暗中與康黎接頭,後者在北臨君去世之後,早已成為令少君最信任的心腹,令少君的府上如今一丁點的動靜都基本瞞不過康黎的耳目。
燕離答道:“令少君近來除時常出入舞天女所在的雨香樓外,一直沒什麼動靜,今天一大早更是帶著三十幾個前呼後擁的家將出城狩獵去了,估計要到王宮大宴舉辦前才會回來。”
“他倒是悠哉得很。”燕陵輕哼一聲。
“他是不得不悠哉。”祁青平靜的道,“從池承君放棄儲君之位相爭的一刻起,王都的形勢便逐漸明朗了起來。”
“自北臨君暴斃之後,原屬儲君的各方勢力便四分五散,令少君連其父三分之一的所屬勢力都收攏不到,別說平陵君與申遙君,就連池承君都沒把他放在眼里。只從其近來越發縱情於聲色,便可看出令少君是自己知自家事,眼下的他根本已缺乏與另外二人相抗的實力,還不如樂得自在。”
雖是如此,但燕陵等人卻心知縱令少君已無心再爭奪儲君之位,車少君和申遙君都不會輕易放過他。
令少君得罪過的人實太多,北臨君在世的時候沒人敢對他怎樣,現在沒了北臨君護著他,情況已完全不同。
幾個隨後又談論一些其他的事,祁青最後才問起數日後的王宮御前比武之事。
“若月姬與公子沒有更加合適的人選,祁青願對戰年仲!”
自從姜卿月口中得知,三大劍手之一的年仲一年多前曾參與主持圍襲姜氏之事,且其將會在御前比武時出場,祁青便已不止一次向姜卿月請戰。
希望能替姜氏出一口惡氣,縱最終的結果極可能會兩敗俱傷,他也在所不惜。
只是祁青的請求三番二次皆被姜卿月所拒。
如今王宮宴會舉辦在即,當著姜卿月與燕陵的面,祁青是最後一次提出這個要求,希望可以出戰。
“祁公子的心意我們已經知道,不過挑戰年仲的人,我們已有了更好的人選,所以祁公子這回便作個觀眾即可。”燕陵微笑道,“至於那人是誰,祁公子屆時便知,請恕燕陵暫且賣個關子。”
祁青聽得有些愕然。
憑心而論,他此次雖是主動請戰,但更多的是他心中自認作為與姜卿月熱戀過的男人,這個時候正是他不能退縮的時候,實際對上年仲,祁青至多只有四成把握,甚至還要略遜於五五之數的姜卿月。
但縱然如此,祁青也從未想過要後退半分,一心只想著為心愛的女人盡出全力。
姜氏門下食客雖多,當中不乏劍術高超者,但卻無一人能挑戰年仲。
正因如此,祁青才三番四次請願出戰。
他從姜卿月此前堅定的拒絕猜到,這最後一次的請戰極可能仍不會被應允,可他依舊義無所顧地提出。
只是令祁青沒有想到的是,他會從燕陵的口里得悉這樣的回答。
祁青頓時愕然,但片刻後,他驀地雙目一凝,想到了一個人,心中一震。
難怪!
他瞥了身旁清麗秀美的姜卿月一眼,胸腔升浮起難以形容的復雜滋味。
“既是已有了比祁青更好的人選,那我便放心,一切依三公子所言。”
祁青隨後有要事先行離開。
剩下夫妻與愛子三人,談話便不需再顧慮。
“夫人今晚有沒有時間?”
燕離沉著聲道:“康黎這幾日掌握到了幾個新的內奸名單,該是司馬道安插在姜氏最後的,也是藏得最深的幾個眼线,但其中有個人身份特殊,他不太確定,夫人,你看……”
燕陵聽得嘴唇微動,似是想回答他,姜卿月已經沒有讓祁青在她的閨房中留宿了。
姜卿月卻是瞧了愛兒一眼,用目光制止了他,隨後方向燕離問道,“夫君說令少君今早外出去打獵,康黎沒有隨行嗎?”
“令少君當然問過他,但康黎以留在府上幫他主持大小事物為由推脫掉了,加上令少君現在非常信任他,也知他歲數大了,便沒有勉強。”
姜卿月聞言,欣然頜首道:“那便有勞夫君稍後知會康季,晚些時候接應他爹進府來。”
內奸一事事關重大,當初他們便是深受內奸所害,致在長留山脈葬送數百族人,也令姜氏遭逢前所未有的危機,最終還必須親手將心愛的妻子推至別的男人的懷中,令燕離一直心痛悔恨至今。
經過一年多時間的暗伏,他們已經掌握到了至少四十人以上的內奸名單,就等著時機一到,予這些人雷霆一擊。
燕離當即便點頭起身道:“如沒別的事,那我現在便去叫康季。”
剛要匆匆步出大門,燕離便差點迎頭撞上端著熱茶的盛雪。
“啊,夫君,你要出去了麼?”
燕離忙替她扶穩,道:“嗯,為夫有事要做。”
“喝杯茶再走吧。”盛雪溫柔地說道。
燕離輕輕一笑,“不急,一會兒回來再喝。”
“好吧。”
盛雪這才步入廳內。
姜卿月此時正在交待愛兒:“晴畫自嫁過來已有數月,至今還未回過娘家,公孫府離這不過隔了十幾條街,如今她已懷了身孕,過陣子陵兒陪陪晴畫回去,順道替娘問候公孫老爺子。”
燕陵點了點頭,“孩兒知道了。”
“夫人,三公子。”
姜卿月見盛雪進來,不由輕嗔道:“盛雪,我不是交待過了麼,這類端水斟茶的活讓盛梅她們去做便成,以後你專心服侍你的夫君便行了。”
“可盛雪早已經習慣了嘛。”盛雪溫柔的笑著道。
細心地為燕陵母子換過茶水,盛雪剛要端著東西出去,姜卿月便叫住了她。
“先不忙,盛雪,坐下說話。”
盛雪正要推辭,一旁的燕陵已微笑開口道:“盛雪姐的氣色,最近看起來是越來越好了。”
“不錯,比過去長肉了。”姜卿月輕笑著附和道。
“啊!”盛雪聽得嚇了一跳,“夫人,我是胖了嗎?”
姜卿月掩嘴輕笑,“只是豐腴了少許,並不是胖,盛雪不要擔心。”
“夫人真是嚇壞我了。”盛雪不禁後怕的拍了拍胸脯。
姜卿月轉頭望向愛兒,道:“陵兒,娘要與盛雪單獨說會兒話,你有事先去忙吧。”
燕陵心知肚明姜卿月要與盛雪談的,定是有關他父親的話題,於是點頭起身,“那孩兒便不阻娘和盛雪姐了。”
待燕陵離去後,姜卿月這才溫和的瞧向盛雪,輕笑道:“看盛雪的氣色,想必徐先生對盛雪該很不錯吧?”
盛雪有些羞澀地點了點頭。
頓了頓,姜卿月隨後向她問出一句後者完全料想不到的話來。
“我知道盛雪心中一直喜歡夫君,但我過去沒有讓夫君納盛雪入房中,如今卻將盛雪許配給了徐先生,盛雪會怨怪夫人嗎?”
“夫君他那麼疼盛雪,盛雪感激夫人都來不及,怎敢怨夫人半分!”
盛雪聽得嚇了一跳,就要向自家夫人跪下來。
姜卿月忙拉住她,溫柔地笑道:“聽到盛雪不怨怪,我便放心了。”
“不過其實,就算盛雪因為這件事埋怨我也不打緊,因為有件事情夫人與徐先生一直瞞著盛雪,沒讓盛雪知曉真相,而現在是時候該讓盛雪知道了。”
盛雪聽得呆怔住,訥訥地道:“夫人,和夫君……瞞著盛雪什麼?”
姜卿月倏地湊近身來,在盛雪的耳旁低低耳語。
盛雪直聽得秀目圓睜,素手掩口,“啊”了一聲,震驚地喃喃自語:“夫君他他……”
“他……他原來竟是姑,姑爺……”
她的臉上猶自帶著難以置信之色,豐盈的胸脯急劇的上下起伏,顯示這刻芳心深處激蕩的波動。
姜卿月輕柔道:“他雖是妾身的夫君,但如今也同樣是盛雪的夫君,還叫他姑爺?”
“這,這實在是……”
陡然間知曉所嫁夫君,真實身份竟是一直深愛的姑爺,盛雪驚喜交集,以致有些語無倫次。
“盛雪一時間,有些……有些……”
姜卿月理解她這刻的心情,輕輕拍了拍她的手,柔聲道:“這件事情,目前連祁青都還不知道,盛雪一定要切記,絕不可泄露。”
盛雪聽得連連點頭:“盛雪豈是那種不知分寸的人!”
難言的驚喜過後,盛雪終於想起了什麼,驚喜地道。
“既然姑,噢,夫君他已回來……那夫人怎還不與他重……重修於好?”
聞言,姜卿月美眸泛起一絲黯然,輕嘆道:“夫人自然也想,可是……”
“可是什麼?”
“唉,夫君他面上雖沒有說,但實則我猜,他心中仍計較著我與祁青發生過的事。”姜卿月咬著雪白的貝齒道。
盛雪“啊”了一聲,作為姜卿月最信任的貼身侍女,盛雪自是對燕離失蹤過後,自家夫人與邑上公子之間的感情發展一清二楚。
她想到了什麼,隨即問道:“夫人,您最近不是已經……”
姜卿月輕輕點頭,“嗯,我已與祁青脫離戀人關系了。”
盛雪聽得又驚又喜,“那夫人,您不更應該將此事告訴夫君……噢,不對!”
她想到了剛才姜卿月所說的話,明白姜卿月之所以不與燕離說這件事,定是因為後者心中在意自家夫人曾與祁青有過夫妻關系的事。
盛雪不禁有些著急地道:“夫人,那怎辦才好?”
“讓盛雪去與夫君坦白這件事情,行得通麼?”
姜卿月輕輕搖了搖螓首。
盛雪臉上不禁現出失望之色。
見狀,姜卿月這才紅唇輕啟,輕輕地道:“直接說雖行不通,不過,這件事情或許只有盛雪你才能幫夫人了。”
“夫人,您說,不管您要盛雪去做什麼,盛雪絕不會猶豫推脫。”盛雪咬著唇道,“哪怕夫人您要盛雪離開……”
姜卿月輕嗔道:“當然不是這樣。”
“我既主意讓夫君娶盛雪,便絕無反悔之意。”
“那夫人,您快告訴我,盛雪該怎麼做才能讓夫人與夫君重歸於好?”盛雪急切地道。
回想起魔女對她說的那些話,猶豫了一下,姜卿月終一咬銀牙,悄悄附近盛雪的耳邊,對她說了些什麼。
盛雪越聽臉色越發通紅,“夫人,這樣,真的能行嗎?”
“行或不行,唯有試過了才能知道。”姜卿月輕嘆。
盛雪堅定地道:“為了夫人,盛雪一定遵照夫人所說的去做。”
姜卿月微微松了一口氣,想到一事,她略一猶豫,隨後在盛雪耳邊低聲問道:“盛雪與夫君感情似乎很好呢,你們婚後是否時常同房?”
盛雪聽完,紅著臉垂首如實答道:“嗯,與夫君婚後,除了月事來的小段時間,以及夫君外出辦事情之外,我和夫君每晚都會同房。”
“只不過……”盛雪有些羞澀地道,“和夫君在一起的時候,夫君大部分時候都射在外面,沒有射在盛雪的身子里,所以盛雪直到現在都還沒有身孕。”
姜卿月聽得芳心略微有少許吃味。
但旋即記起自己與祁青行房的時間次數並不在他們之下,且與盛雪不同的是,自己的身子回回都是讓祁青盡情地射進來他的子子孫孫,事後方服用避子湯以避免懷孕,她並沒有吃味的資格。
自當初生完愛兒燕陵之後,夫妻間行房時,燕離早已習慣了在最關鍵的時刻抽離出陽物,將陽精射至體外避孕。
因而比起祁青,這種床笫上的春宵之刻,她的夫君過去其實甚少享受到。
是否初次與祁青結合的那晚,祁青在她房中榻上將她肏得神魂顛倒,最後在她身子里用力射精的那種暢美與快意,令她食髓知味,以致過後與他在榻上巫山雲雨,姜卿月總是任由祁青射個痛快,從未要求過他以體外方式避孕。
想及於此,姜卿月玉容亦難以自禁的一陣暈紅。
“這件事情,便拜托盛雪你了,切記,暫時千萬不要給夫君知道,你已知曉他身份的事情。”
盛雪面色羞紅的不迭點頭:“盛雪知道。”
燕陵返回院子,看見公孫晴畫仍與幾女待在一起親切說著話,微笑著舉步迎上前去,將母親交待的事告知了她。
得知燕陵過幾日將陪她一並回娘家,公孫晴畫開心不已。
燕陵見妻子極罕見的一副雀躍的模樣,心下有些愧疚,自己早該帶她回娘家才是,不該留待到這麼遲的。
接下來的半日時間,燕陵基本都在與秀璃對練中度過。
到用過晚膳,天剛入夜,兩位表兄長已經遣人來催促過好幾回了。
“天才剛剛黑,離舞天女約定的時辰尚早,兩位兄長想見舞天女也無需這般著急吧。”
在院子外見到兩位表兄長,燕陵便一臉無奈的迎上前去。
“哈,誰告訴表弟我們兩個急著要去見舞天女的?”姜子安笑道。
燕陵愕然皺眉,“你們催命符般趕我出門,不是去見舞天女又是去見誰?”
姜子安搖頭道:“舞天女美麗絕倫,世上哪個男人不想見她?可正因為她美得不似凡塵之人,我們兄弟二人才有自知之明,清楚這位一樣人間尤物,根本就不可能看得上我們。”
姜豐羽“呵呵”笑道:“今晚我們兄弟三人分工明確,見舞天女徐大家的任務是三弟你的,我要見的是有若冰美人般的冬雪姑娘。”
“至於二弟嘛,她要見的則是氣質神似三弟妹,溫婉可人的夏蟬姑娘,明白了吧!”
燕陵明白過來。
兩位表兄長急著去雨香樓赴宴,目的並不在舞天女,而是她一手調教的春雨,夏蟬,秋葉,冬雪四大舞姬中的其二。
談笑中,三人乘客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