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愛麗絲書屋 武俠 花盈紀(劍斷春秋)

第119章 末路之局

  祁青與姜卿月聯袂從花園里走出來的時候,在小樓處的小石亭里碰到了在那兒等候了些許的燕離。

  毫無半分准備的姜卿月與身旁的祁青同時頓住腳步,一絲尷尬浮現於祁青的英俊面龐,而姜卿月除一絲錯愕外,泛著紅暈的美麗臉龐還多了一分一閃而沒的深深愧疚。

  她沒有想到心愛的丈夫竟會提前回來,沒有半分知會,以至於她跟祁青絲毫沒有覺察的在花園里盡情幽會,一時之間芳心不知如何是好。

  幸而祁青反應極快,面色淡然的走上前去,一如既往的對燕離施禮。

  兩人面上剛剛那一閃而逝的異色,都被燕離看在了眼里,他面上卻裝作渾然未覺地對祁青回禮。

  此次提前帶著好消息回來,本想第一時間與心愛的妻子分享,卻做夢都沒有想到,無意中他撞見妻子和祁青之間的秘密私情。

  燕離心中大受震撼,終於醒覺妻子的芳心深處,一直都如他所想的那般,其實仍然深愛著邑上公子。

  燕離心里說不妒忌,不吃味,那便是假的,可他發現自己根本沒法去苛責於他的妻子。

  他是如此深愛自己的妻子,何況妻子與祁青之間的事自己也曾親眼目睹過,他並非首次見到妻子和祁青親熱。

  如今再一次看到,燕離所遭受到的衝擊業已沒有當初那麼撕心裂肺,當然酸痛依然還會,但多少已能承受。

  燕離自然沒有打算點破此事,他不願端莊的妻子感到難堪。

  如今正值家族內憂外患之際,燕離必須強迫自己將個人私情放在一邊,何況邑上公子為了他的妻子做出割舍家族的抉擇是如此決烈的,讓人感激,他難以說出半句讓二人羞愧難當的字眼出來。

  見燕離似乎並未察覺到二人間的異狀,姜卿月與祁青皆在心底悄悄松了一口氣。

  隨即便都猜到,燕離此次未作知會便提前回城,大抵該是在鄴城那兒有好消息,在接下來的交談中證明了二人的猜想。

  燕離這次於鄴城與舊部們見面,可謂收獲極大,如今隨感復國之路的開啟,接下來將會有接連不絕的舊國臣民悄然往鄴城以及楚都匯集。

  他們現時便需雷厲風行地開始安排族內重要人員的離城布置,將最精銳的人員留下作值守,以防不測。

  “如此重要的事,便由月姬與姑爺親自作安排,青明日要與申遙君一同進宮見大王,當下尚需找個時間與他碰個面。”

  祁青剛剛長身而起,便有下人進園向夫妻倆稟報。

  “夫人,姑爺,北國少君的使者又來了。”

  姜卿月微一錯愕,問道:“又是來求見秀璃的?”

  “回夫人,是的。”

  “這似乎是這個月的第幾回了?”原本准備離開的祁青,聞言也不由眉頭緊皺,“這少藺君自從御前比武那晚見過了秀璃姑娘後,便似對她格外的痴迷,接連吃了幾回閉門羹,仍打消不了他那份妄想。”

  一旁的燕離亦聽得一陣詫異。

  不過他知秀璃容貌絕麗,同時亦有一種格外清冷的妍美氣質,極其動人,那北國少君僅見過她一面之後即對她無比痴迷,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情。

  對此燕離並未去想太多。

  他知悉秀璃的性情,如今她既已傾心於自己的愛兒,便絕不會三心二意。

  北國的少藺君不管派人來多少回,結果都是一樣。

  姜卿月一臉無奈地道:“秀璃現時哪有閒情應付他,何況她又隨陵兒出了城,回他說人不在,把人打發走罷。”

  “是,夫人。”

  傍晚時分,祁青返回姜氏,見到姜卿月夫婦之後,他興衝衝地道。

  “我見過申遙君了,他對車少君父子倆把持王宮,不肯讓朝中大臣面見大王一事極度不滿,已忍無可忍,照他猜測,大王的身體該已非常虛弱,如不趁早見到大王,說不定會出現非常嚴重的後果。”

  “申遙君的決定,與我們不謀而合。見過他之後,我第一時間密見了安插在王宮內一個心腹宦官,證實了車少君父子皆不會在城內的情報准確無誤,今晚我會聯同申遙君一並進入深宮,挫敗他們父子的機會即在這一刻。說不定今晚回來,我們還能夠收到公子已將他父子倆誅殺的好消息,那便更加理想。”

  說到最後,祁青已有些壓抑不住心中激蕩的情緒。

  祁青的話並非無的放矢,因這段時日以來,他們的愛兒一直都用盡一切手段尋找對車少君的下手機會。

  可惜自齊湘君離楚之後,前者的防衛變得無比周密,更時常有太叔齊在旁守護。

  雖然很難得的到迄今為止,尚未被對方所覺察,卻也連一次動手的機會都沒有,這次他們獲得情報,知曉車少君父子秘密離城,燕陵與秀璃便覓准機會一同追上去。

  他們愛兒在知恥而後勇下劍術已然大進,即便再碰上太叔齊,也有足夠的自保之力。

  數日時間沒有回來,意味著燕陵已找到下手的機會,當前正在等待時機。

  因此說不准還真能如祁青所說那般,給他們帶來好消息。

  唯燕離生性謹慎,冷靜下來後隱約覺得事情該不會這麼簡單,便小心地提醒道。

  “雖說車少君父子確認今晚不在王宮內,但他們留在城內的爪牙眾多,我覺得還是小心一點為妙。今晚前往王宮之時,我讓府內的一些鐵衛精銳與你一同前往,以作接應。”

  祁青乃王宮常客,對楚宮的布局了如指掌,憑借他的身手,祁青自認為若出問題也有足夠的自保之力能夠逃出來,何況與他隨行的申遙君更會帶著大批精銳一同進宮,絕不會有事。

  不過既然燕離已經開口,且他的出發點也是擔心自己的安全,祁青也就不再拒絕。

  入夜之後,申遙君的使者先一步來到姜氏,來向祁青知會今晚入宮的時間。

  自從北臨君暴斃之後,在楚王僅剩的三個兒子之里,申遙君自認以其才能是三個弟兄之中最該坐穩儲君之位的,只恨平庸的平陵君生了一個好兒子,令他在這場儲君爭奪戰中落盡下風。

  形勢已到了最危急的關頭,申遙君其實也非常清楚,他此時的處境絕不會比一直不願意站隊而遭忌的姜氏好多少。

  以車少君狠辣的行事作風,一旦讓他幫助其父登上王位,第一個死的就是他申遙君。

  所以對於能否扳倒車少君父子,申遙君比起姜氏更加迫切。

  入夜。

  在三十名家族精銳的護送下,祁青悄然的抵達王宮。

  “君上!”

  一身錦衣華服的申遙君,在近百名全副鎧甲的衛士伴隨下出現在祁青眼前。

  在他的身旁,還跟隨著十多位朝中的文臣武將,陣容比祁青所預計的更加龐大,祁青走上前去,一眾大臣紛紛與他施禮打過招呼。

  “君上今晚帶了多少人一同入宮?”祁青瞥了一眼跟隨在眾人身後的衛士,低聲問道。

  申遙君的臉上露出一抹高深莫測的笑容,回答他道,“公子既是自己人,本君當然不會隱瞞。”

  “除了身後這一百二十名精銳隨侍在我們身後外,尚有一千六百名身經百戰的戰士隨我們進王宮,只消本君一聲令下,這些忠心耿耿的衛兵會替本君掃清一切障礙,那父子倆今晚沒有在城里,算他們走運,哼!”

  說到最後,申遙君冷酷的哼了一聲。

  祁青沒有想到,申遙君今夜竟調動了一支數量如此龐大的私兵進駐楚宮之內。

  雖說他身為王族,身份地位非同一般,但能夠在布滿車少君父子眼线的王宮里做出如此大的調動,而沒有給外人一絲半點察覺,絕不簡單,想必魔女在此事上該也提供了不可或缺的幫助。

  整個王宮里的禁衛軍人數不過三千之眾,而觀這些人面上的氣度體態,個個都是精銳,確實有足夠的實力迅速解決一切。

  想到這里,祁青便放心下來。

  這時,祁青安插於王宮內的心腹宦官王公公適時出現,謙卑地來為眾人引路。

  “王宮里的守衛每隔兩個時辰換防一次,今夜守衛里四個將領中有兩個是我的人,當下這個時辰還未到換防時間,我們盡可一路暢通無阻的進去。”

  說完,申遙君招呼著祁青與身後這群支持他的文臣武將,在過百名精銳護衛的侍隨下,氣勢昂揚的向楚王所在的寢殿進發。

  從宮門至寢殿的大殿共有千多步距離,一路上祁青都十分謹慎的觀察著周邊的環境,特別是進入王宮後所途經的四五道重要關卡,他都時刻做好動手的准備。

  所幸直到即將來到楚王所在的寢殿之前,一路都如申遙君所說般暢通無阻,無驚無險。

  “見到大王之後,君上准備怎麼做?”

  聞言,申遙君先是回頭望了一眼亦步亦趨跟在自己身後的一眾精銳將士,唇角溢出一絲冷酷的笑容,淡淡答道。

  “父王病重,以致大權旁落於奸邪宵小之手,本君身為父王的兒子,自有責任義務清君側,清滅一切奸佞。”

  “稍後如若遇到冥頑不靈,膽敢反抗者,還要多勞煩公子出手。”

  話畢,一行人便已在祁青安插於王宮內的心腹王公公的帶領下,出現在了寢殿大門之外。

  守在大殿門口處的八名守衛,盡皆是車少君的人,當他們見到申遙君帶領一群文臣武將及逾百名充滿肅殺之氣的衛兵,出現在王宮重地的時候,皆大吃一驚,亂起了手腳。

  申遙君冷然喝道:“給本君開門。”

  幾名守衛自然認得出眼前這位王室貴胄,見他帶著如此多人如入無人之境的出現在這里,全都心知不妙,卻仍不得不硬著頭皮,嘗試阻止道。

  “稟報君上,這里乃大王休息之所,君上如若想要進殿,須先獲得通傳,否則不能……”

  “啊……”

  為首的那名守衛話還沒有說完,便發出一聲慘叫。

  卻是申遙君身後閃過幾名侍衛,二話不說,便毫不留情的拔劍斬向那數名守衛。

  兵器交接的聲音剛剛響起,便又迅速消失。

  幾名看守大殿的守衛連慘叫聲都來不及發出,就瞬間斃命。

  申遙君嘴角噙著冷笑,不屑的從幾名守衛的屍身踏過去,眾人隨即魚貫而入。

  ******

  來到大殿前巨大的廣場空地,祁青便感覺到了不對勁,周圍太安靜了。

  諾大的大殿靜至落針可聞,宮殿群燈火綽綽,卻連一個宮女走動的身影都沒有。

  祁青抬眼向前望去,目光隨即落在了前面弓著身子,一言不發在前方引路的宦官王公公。

  王公公是他安插在王宮里的眼线,八年前便開始為他辦事,他並非像身旁的申遙君那般純以重金收買,而是祁青曾對對方身後的家族有過救命大恩,王公公因而舍命相報。

  這本該是絕對值得信任的一個人,可今晚一路過來,他便腳步匆匆,大部分時候一直低著頭。

  祁青心中升騰起一絲不對,終察覺到對方神色明顯有異於往常,便開口問道,“王公公,大王此刻是否正在殿內?”

  王公公頭也沒回,看似恭敬的答道。

  “回公子,大王刻下病重,除了寢殿外,沒別的地方可去,請君上與公子隨老奴來,就快要到了。”

  王公公的語氣一如既往的卑謙,然而與他熟悉的祁青卻聽出了他話語中一絲不可察覺的顫抖。

  心中的那一絲不然立即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擴大。

  他猛地停下腳步,低喝一聲。

  “慢!”

  話音落下,申遙君與身後一眾文臣武將皆驚愕地把目光望向他。

  “鏘”的一身,祁青毫無征兆的拔出腰間的佩劍,鋒利的劍鋒擱在了引路的王公公喉嚨處。祁青俊目深寒的道,“王公公,為什麼要背叛我?”

  ******

  姜氏後堂。

  “兄長那邊安排妥當了麼?”見到丈夫從外回來,姜卿月便詢問道。

  燕離點了點頭,道,“已先將大兄他們安排在西街備好的那座小院,待到明日日間,即可安排人把他們秘密送到鄴城。”

  “沒有人發現吧?”姜卿月又有些不放心的問道。

  燕離搖頭,“理該沒有,安排完大兄他們後,我還帶人在暗中觀察了一陣,確認無人跟隨才走的。”

  “那就好。”姜卿月略微松了一口氣。

  燕離看了看天色,想到另外一件更重要的事情,“不知祁青跟隨申遙君進宮的情況如何。”

  姜卿月回答道:“巴瀾娜此前秘密替申遙君訓練的私兵,已暗中運送了逾兩千人進入楚都,這些人個個足以以一擋十,是一股非常強大的力量,申遙君定然會想辦法將他們帶入宮。何況夫君也給祁青安排了幾十名家族精銳作接應,不論有什麼事情,自保都絕不會有問題的。”

  燕離點了點頭。

  就在這時,盛梅入來向二人稟報道。

  “夫人,姑爺,公子與秀璃小姐回來了。”

  “陵兒回來了……”

  夫妻倆頓時欣喜起身,剛准備走出後堂,迎面就看到愛兒一臉凝重的與秀璃進來了。

  夫妻倆對視了一眼,姜卿月滿臉詫異問道,“發生什麼事了?陵兒,因何你的臉色如此難看?”

  燕陵不僅面色凝重,臉色更是奇差的狠狠道。

  “我們中計了,我與秀璃姐發現車少君的車隊暗中駛離城,便一路追出去,候了數日終於發現太叔齊不在,便立即下手,結果……”

  秀璃冷著俏面,接話道:“對方根本就是冒充的,發現對方是假的之後,我們生怕事情有變,第一時間便趕回來。”

  “什麼?”

  夫妻倆同時駭然,“你們是說,車少君父子仍藏身於城內?”

  就在這時,眾人耳旁聽到了類似煙花爆竹的聲響。

  後堂內的四人,臉色同時劇變。

  燕陵率先如旋風般的衝出去,抬頭就看到王宮的方向,一朵璀璨的煙花在半空中爆開來,綻放出如血雨般奪目的畫面。

  緊隨而出的姜卿月與燕離,夫妻倆臉色同時狂變。

  “不好!”

  ******

  森寒的利劍緊緊抵在王公公的喉嚨處,面對祁青森冷的質疑,卻見王公公終於抬起頭來,嘴唇顫抖,一雙眼睛流露出難以言述的灰敗之色。

  “老奴辜負公子的信任……對不住公子……老奴先走一步了,公子保重!”

  在祁青驚愕與駭然的目光中,王公公眼里流露出羞憤難當之色,接著脖子一橫,就這麼自盡在祁青的劍下。

  一切發生的太快。

  當眾人回過神來之時,王公公已變成地上一具冷冰冰的屍體。

  連申遙君也覺察到了事情不對,祁青更是臉色大變,叫道:“糟了!”

  話音剛落,下一刻,原本漆黑的大殿四周亮起無數火把,接著便是“嗖嗖嗖”的一道道箭矢破風的聲音,在耳旁接連不絕的響起。

  “保護君上!”

  身後那一群身經百戰的衛兵,立刻飛撲而上。

  紛紛制出身上所帶的防護器具,將申遙君圍攏在中間,同時抽出腰間攜帶的兵器,一邊抵擋著漫天射來的箭雨,一邊飛快的朝大殿入口退去。

  同一時間,如潮水一般的喊殺聲在王宮四面八方響起。

  只聽到這些此起彼伏的喊殺聲浪,祁青一顆心就徑直往下沉去。

  他們中計了!

  車少君早就已料到他們會孤身涉險進入到王宮里,所以打一開始,他們就以逸待勞的在等著他們上鈎!

  祁青自認絕不可能給對方所收買的內應,實早已就被對方用不知是何手段收買。敵人以有心算無心,早在宮殿內安置不知多少精銳在等待他們。

  四周的喊殺不絕於耳,不消說便已知申遙君帶來的那千多名精銳私兵,此刻已陷入到腹背受敵的末路里。

  於此時此刻,祁青所考慮的再非扳倒車少君父子,而是今夜自己是否全身而退的可能性。

  艱難的躲過第一輪密集的箭雨,當眾人狼狽的衝出宮殿廣場,隨行而來的百多名精銳已折損數十人,剩下的也過半身上負了傷,戰力大減。

  驚慌未定的申遙君,臉上帶著咬牙切齒的憤恨,“此次回去,本君一定傾盡一切力量,不擇手段,回敬他們!”

  然而當他話音落下,一道陰惻惻的聲音卻傳入到他的耳中來。

  “君上帶兵入宮,意圖行刺大王,早已犯下死罪,君上死到臨頭了仍做著夢想能活著回去的夢,委實可笑。”

  一個臉上留有長疤的男人手持長劍,率領大批將士攔在了眾人的去路上,赫然是楚國三大劍手之一的年仲。

  申遙君臉色陰沉了下來。

  這時,一道平靜的聲音傳來。

  “念在叔父一場,只要叔父命所有人全部棄械投降,我可代父親作主,賜給叔父一個痛快。”

  一身錦服的車少君,在三大劍首之首的莫陽與其師弟薊介的伴隨下,施施然的出現在眾人眼前。

  祁青與申遙君等人盡皆心中大震。

  車少君根本沒有離開,而是暗中躲藏在了王宮里,等待他們入甕!

  車少君定是故意釋放假情報,用偽裝的方式把他們當中劍術最強的燕陵誘騙出城,再放開手腳逐個擊破!

  完了,徹底完了!

  申遙君面如死灰,嘴唇顫抖,眼里浮現出強烈無比的仇恨,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快走,護著君上!”祁青一聲大吼,“由我來開路!”

  薊介冷笑一聲,高聲道:“世子有命,除申遙君之外,誰能取得邑上公子的人頭,賞金萬兩!”

  話音一落,敵人陣營傳出驚天動地的激昂喊殺聲。

  祁青面色狂變。

  申遙君會有什麼樣的下場,他沒法肯定。

  但他祁青的下場必定是飲恨於王宮里,然後被車少君以刺殺楚王的罪名羅列,給整個姜氏羅列安排滅族的罪名。

  他做夢都沒有想到,本該周密無比的計劃竟全數落入敵人算計之中。他劍術再如何自負,也知道自己今夜斷然已難生離此地。

  在最後時刻,他不再猶豫,徑直從懷中掏出了訊號筒,向漆黑的夜空射出一道傳訊的煙花。

  這是在最為危險的關頭才能夠使用的訊號。

  一經射出,便意味他即將遭遇不測,同時也會提醒看到這一幕的姜氏諸人,立即不顧一切的開始逃亡。

  此刻,祁青已將一切置之於度外,心中唯只希望自己最心愛的女人能夠逃離這場厄運,當機立斷,從密道逃離。

  ******

  “那是夫人親自交給祁青,我姜氏獨有的訊號筒!”

  燕離面色大變道:“祁青遇到不測了!”

  “可惡!”

  燕陵震驚道,“我立即帶人進宮,把他救出來!”

  “站住!”

  姜卿月的嬌喝聲傳來,“不許去!”

  燕陵猛地回過頭來,大聲道:“邑上公子為我姜氏立下汗馬功勞,他此刻為了我們而遭遇不測,我們卻要將他放棄,這是何道理……”

  他的話音戛然而止。

  因燕陵清楚看到,自己素來鎮定的母親,如花般嬌美的嬌靨此刻蒼白一片,紅潤的嘴唇也失去了光澤,正在微微的顫抖著。

  也令燕陵明白,祁青遭遇不測一事,姜卿月是所有人中最為關心,亦最為無法接受的那個。

  姜卿月俏面蒼白,芳唇顫抖,但玉唇吐出的話語卻一如既往的堅定。

  “陵兒已經沒有救他的時間了,現在,立即安排晴畫與珊瑚她們前往鄴城,娘和爹會留在家族內主持大局,為陵兒爭取時間。”

  燕離也走上前來,沉重地道:“快,遲恐不及!”

  燕陵一咬牙,向著珊瑚等諸女所在的方向奔去。

  ******

  此起彼伏的喊殺聲已漸漸停息。

  意味著申遙君帶來的過千精銳,即將被屠殺殆盡。

  祁青奮力地抵擋年仲與薊介聯手而來的如水銀傾泄一般密不透風的劍網,劍刃交激的清脆聲響不絕於耳,同時他身上傷口很快又迅速添了幾道。

  狠狠地蕩開薊介刺來的一劍,祁青拖著疲憊至極的身子,奮力朝著仍傳來零星激斗之聲的宮門方向奔去。

  他已聽到了熟悉的喊殺聲,那是燕離安排給他作接應的姜氏精銳,他們仍還活著,在為自己作拼命。

  由於車少君為了達到不引起警覺的引他們入甕,他的精銳為主布置於宮內,導致宮外防守空虛,反倒給了他逃生的一线機會。

  近了……

  宮門已然在望。

  祁青作夢都想不到,自己竟能在年仲與薊介的聯手下,負傷逃至這里來。

  身後傳來鼓蕩的破風聲,顯是年仲與薊介仍在身後窮追不舍。

  祁青拼盡全力,就要奔至宮門之前時。

  “噗”的一聲悶響。

  祁青愕然止住腳步。

  他低下頭,怔怔地看著透胸而過的長劍,艱難轉過頭去,隨即見到的是靖川公子關南冷然的臉龐。

  “咚!”

  祁青雙膝無力的跪倒在石板鋪就的宮道上,身上二十多處大大小小的傷口,加起來都沒有這貫胸的一劍對他所造成的致命。

  薊介走上前來,帶著冷笑,手起劍落。

  祁青的首級滾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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