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驚天變故
午後時分,大批全副武裝的姜氏精銳齊返姜氏,並迅速將府邸四個出入口盡數封鎖,不允許府內任何人出入。
隨後領頭一位家將頭領便率二百余名精銳,按照姜卿月的指定的名單在府內拿人,涉及的內奸上至族中客卿,下至家族的仆從共數以十人。
面對這群氣勢洶洶的大漢,絕大多數人皆嚇傻在了原地,興不起半絲反抗。
但亦有少部分身懷武技的人沒有選擇坐以待斃,反而試圖突圍逃脫,結果自然都被生擒。
所有府中內奸盡數被五花大綁地縛了起來,押解在一處。
突如其來的變故,令整個姜氏上下陷入短暫的混亂,一時間眾人都不知發生了什麼事,人心惶惶。
原本正在前堂會客的大長兄姜承,目睹此景完全驚呆,獲悉這群本該在外的族中精銳,全都是接到姜卿月的手諭回府的之後,姜承立即喚下人去叫來他三妹。
過了片刻,一身素裙的姜卿月才姍姍來遲。
姜承面露不愉又不解地道,“三妹,究竟發生何事,這些人是犯了什麼事,為何突然間這般大陣仗?”
“大兄稍安勿躁,稍後待人齊了,小妹自會將事情的前因後果詳細告知大兄。”姜卿月淡淡地道。
姜承聽得眉頭一皺,雖仍感到大惑不解,但他知道自己這親妹素來冷靜沉著,做事嚴謹,這麼做定有她的理由,便耐著性子等待。
不多時,待姜卿月的二兄長姜立在外收到風聲匆匆趕回來,尚未坐熱,二人便看見一個生面孔的高瘦少年將府中大管家姜福押入堂中。
“夫人……”大管家滿頭大汗的哀求著,“他,他們說我是內奸,要將要押到這審問……”
“大少爺,二少爺……我對家族忠心耿耿,怎麼可能是內奸!”
“你們這是干什麼?”姜承臉色很難看。
“他是誰?”姜立眯眼盯著台下的辛奇,道,“為何如此粗暴地押著大管家?”
身旁的姜卿月淡然自若地道:“人還未到齊呢,大兄,二兄,你們不要著急。”
話剛說罷,便見燕陵親自押著姜承最寵愛的小妾陳氏來到眾人面前。
燕陵淡淡地道:“自己跪下去。”
那頗具姿色的陳氏登時悲呼:“夫君,救我!”
這回姜承終坐不住了,他“騰”的一下便站了起來,瞪大了眼睛。
“陵兒,你這是在做什麼?”
“她是你芝姨,你……”
姜卿月斷然打斷兄長道,“包括陳氏在內,今日所有被押解至這的,都是暗伏於姜氏的內奸。”
“特別是陳氏,她瞞著大兄一直私下與姘夫幽會,在幽會期間更多次將姜氏內部機密泄於她的姘夫。妾身原暫未有要拿她的意思,豈知我的人意外從她身上獲悉,大兄的女兒不是大兄的,是她與姘夫生的。”
“妾身的人已將她姘夫抓到手,大兄如不信,稍後大可自行拷問。”
姜承頓時如遭雷亟,面如死灰,肥胖的體軀在不住抖顫。
原還在不住悲呼的陳氏,亦渾身一顫,面上血色盡去,露出驚惶失措之色。
二兄長姜立呆怔在地,難以置信地道:“這……這麼多人,全都是內奸?”
外頭忽然傳來了廝殺打斗之聲。
卻見被押跪在地的大管家姜福突然趁機彈起,以與其肥碩的體軀毫不相襯的敏捷速度彈離開辛奇的掣肘,向大門的方向掠去。
事出突然,沒有一個人能想到平日里走幾步都要停下來喘大氣的大管家,突然間竟能爆發出這般迅疾的動作,一時間就連離他最近的辛奇也大吃了一驚,伸手一抓,卻抓了個空。
大管家姜福更順勢一撞,徑直將一名擋在他去路中間的姜氏精銳撞出了丈多遠。
那名身強體壯的家將竟被撞得口吐鮮血,栽倒在地,盡顯管家姜福深藏不露的過人武藝。
一聲冷哼在眾人耳旁響起。
燕陵以更快的動作掠至姜福的身側,運勁一踢。
大管家姜福立時一聲慘叫,左腿骨碎裂,整個人徑直滾倒在地,驚懼駭然地盯著燕陵。
燕陵像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般,收回目光,外面的動靜也很快消停。
長衫沾了少許血的邑上公子祁青,從外面走進來,向台上的姜卿月匯報道。
“有兩個內奸剛剛見勢不對,想逃出去通風報信,他們武技相當不俗,接連傷了七八人,我無法留手,將二人當場格殺了。”
“無妨。”姜卿月容色平靜,“這麼多的內奸,傷亡在所難免。”
她隨即吩咐道:“將這些人全部押下去,一個個分開審問,從他們的嘴里相信我們很快能獲悉到非常有用的情報。”
一眾姜氏精銳哄然應諾。
堂中,唯姜承仍猶自不願相信方才三妹所說之話,甚至氣極地要求眾人放開陳氏。
直至康季將她那鼻青臉腫的姘頭寬原帶來,後者為求保命,當著姜承的面痛哭流涕地將其與陳氏的苟合關系和盤托出。
陳氏臉色慘白如紙,一句話都說不出。
姜承肥軀一晃,終難以接受愛妾與他人媾和,愛女非自己所出的打擊,怒極攻心下差點跌倒,被抬往臥房歇息。
只能由留下的姜立與姜卿月處理後續的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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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
二樓的書齋,姜卿月仍在聚精會神地伏案工作。
日間捉拿內奸的行動造成不小的動靜,雖很快就平息,但對此造成的影響才剛剛開始。
可以預見的是,今日在姜氏府內所發生的一切,縱然府中上下全力進行了封鎖,多少仍已經傳進到某些人的耳中。
那些潛藏於暗處的敵人,覺察到姜氏內部所發生的動蕩後會有什麼樣的反應,姜卿月無從去猜估。
但這次他們將潛藏在氏族里的內奸一網打盡,只要想到從此以後再不用擔心這方面的問題,對於姜氏內部的安全狀況亦有巨大改變。
燕離與祁青剛剛分別送來了一些從內奸嘴里拷問出的有用情報,正置於她的案頭,但姜卿月尚未來得及看。
蓋因這次獲得的线索實過於繁雜,以姜卿月的聰慧,要從中抽絲剝繭的分析出更重要的线索來,仍需要一定的時間。
敲門聲響,侍女盛梅的聲音從外頭傳進來。
“夫人,康先生來了,說有要事求見夫人。”
“康先生來了?”
姜卿月訝然抬起頭來,“快請他上來。”
“是,夫人。”
換了一身便裝的康黎,風塵仆仆地來到姜卿月所在的書齋。
“老奴康黎,拜見夫人。”
姜卿月和顏悅色地道:“康先生無需多禮,快請起。”
說著,她還親自為康黎奉上一杯熱茶,在後者受寵若驚得近乎難以相信的目光下,方柔聲問道。
“康先生這麼晚還過來,定然是有重要事情要與妾身說吧?”
康黎輕啜了一口熱茶,依依不舍地放下手中這曾給佳人那對芊芊葇荑捧過的茶杯,方正色道:“回夫人,正是。”
“據老奴得到的消息,池承君欲與上將軍夫顓結成親家,將琳陽郡主許配給夫顓之子夫白,二人的大婚日暫定在兩個月後,此事是由老奴安插在池承君府上的眼线處得來,可能性很大。”
姜卿月聽得面色凝重了起來。
夫顓作為楚國上將軍,手握重兵,乃楚王最信任的心腹。同時他在楚國的儲君之爭里一直持中立,或者說觀望的態度。
在齊湘君的斡旋游說下,池承君實已放棄了爭奪儲君之位,轉而支持車少君,如若夫顓同意與池承君結成親家,極可能意味著他已在儲君之爭中已作出了選擇。
若得到夫顓這軍中大將的支持,車少君更勢將如虎添翼,勢力暴增,甚至連申遙君的落敗亦幾可預見。
這對姜氏而言,絕對是一個極壞的消息,難怪康黎收到消息,便第一時間風塵仆仆地趕回姜氏向她稟報。
這件事不但必須得與丈夫愛兒參詳,更得馬上派人告知魔女,讓後者提醒申遙君才行。
姜卿月深吸了一口氣,“多得康先生提醒,這件事妾身稍後會立刻召見其他人進行商議。”
康黎隨後又道:“還有一件事,是關於舞天女的。”
姜卿月回過神來,略有些愕然道:“徐大家,她怎麼了?”
康黎微微一頓,似在腹內組織了一下語言,方沉聲道:“前幾日從夫人處得知舞天女私下單獨與三公子見面的事後,老奴便派人在暗中調查,意外有了些發現。”
姜卿月直覺他要說的不是簡單的事,提起精神道:“康先生請說。”
“雨香樓看似普通,實際內里布滿眼哨,外人極難探查,老奴也是重金收買了雨香樓里一個普通婢子後,才得以成功打入其內部。表面上雨香樓近幾日宣布閉樓謝客,舞天女與其座下四位舞姬皆在為兩日後的王宮宴會排舞,實際上此事別有內情。”
康黎沉聲道:“前日夜里,那婢子起夜時無意發現,有個神秘男子悄悄進了舞天女所在的小樓,在里頭足足待了近一個時辰才離開。婢子昨日偷偷向我稟報此事,我知會她繼續監查,並命她若那人再去雨香樓,讓她近一些,確認那人是誰。”
“她照了老奴的話去做,繼續監視,昨夜果然發現那神秘男人又來私會舞天女。可惜的是那男人來去匆匆,身手又過人,見不到此人的真面目,但那婢子在壯著膽子接近小樓後,不出意外地聽到了舞天女與男人激烈歡好的聲音。”
姜卿月聽得美目一凝。
照這般說,在世人眼中與她同為當世三大美人的舞天女徐未晚,各國王室座上客,賣藝不賣身的高貴舞姬,實則早已是某個神秘男子的禁臠。
舞天女到楚國當非周游這般簡單,究竟有何真實目的?
刻意接近她的愛兒,又所圖什麼?
見姜卿月蹙眉不語的樣子,康黎沉聲道:“只看雨香樓的幕後大老板與右相等人從往過密,便舞天女接近三公子是別有目的,老奴總覺得這當中有些不妥,為穩妥起見,這件事夫人最好親自跟三公子說說。”
頓了頓,他又續道:“聽聞大少公子與二少公子也正在追求四大舞姬中的兩位,這段時日夫人最好連同兩位公子的行止也一並約束,以防萬一。”
姜卿月頜首道:“先生提議得是,妾身也總覺此事相當不妥,稍後我會與他們說的。”
“老奴事情稟報完畢,如夫人沒有別的吩咐,老奴便先告辭了。”
姜卿月見他要走,不禁柔聲道:“先生這段時日為我姜氏不停操勞,再坐一小會兒,起碼飲多幾口熱茶再走不遲。”
康黎感激道:“為夫人鞍前馬後,乃老奴的份內事,夫人無需客氣。”
頓了頓,他布滿風霜皺紋的那張老臉罕見的一漲,像是鼓足了勇氣一般,吞吞吐吐地道。
“夜深了,請夫人……保重好貴體,早些歇息。”
姜卿月見他說話之時,仍與過去一樣,不敢抬頭與自己平視,態度依舊恭敬卑微,可語氣卻大異於往常般地罕有帶上一絲對自己的關心。
看著這身形佝僂的男人那張微微漲紅的老臉,姜卿月芳心深處奇異地生出一絲異樣之感。
她柔聲地道:“先生也一樣,先生今絕對當得上我姜氏的恩人,更是妾身不可或缺的信任之人,先生在外,定要時刻切記保重好自身。”
說罷,姜卿月盈盈起身,“夜深,讓妾身送先生下樓好麼。”
在姜卿月的堅持下,這一次她親自將康黎送上馬車,直至目送車子駛出園子,方重新返回。
端坐在書齋內,姜卿月卻是在想著康黎這個人。
康黎是一個極難得的人才。
自當年她一個善舉,救下整個康家村人之後,作為一村之長的康黎,帶領著僅余的全體族人在姜氏兢兢業業地做事,十數年如一日,只為報姜卿月的救命之恩。
但類似的善舉在過去的時間里,姜卿月已做過不知多少回,根本沒有放在心上,如非刻意提及,姜卿月幾乎早已忘記。
直至丈夫愛兒遭遇不測,康黎自動請纓,姜卿月才逐漸察覺到他身上從未顯現過的才能。
更沒有想到,一次無心插柳的決定,意外地給姜氏帶來這般大的收獲。
如果沒有康黎這個安插在外部的眼线,姜氏對外獲取情報的能力將如跋足的瘸子一般。
康黎對姜氏的忠心,難得的至今未改的最大原因,恐怕是因為她自己。
縱然康黎從不敢明言,但出於女性敏銳的感覺,姜卿月實已察覺到康黎對自己的某種別樣情愫。
姜卿月當然知道自己的美貌在男人眼中,是何等的艷美,自記事時起,每一個見過她的男人無不想著對她大獻殷勤,姜卿月對此業早習以為常,從不當一回事。
至今她承認動過心的男人只有兩個人,一個是她的丈夫燕離,另一個則是祁青。
除了這兩個與她曾有過肉體交融的男人外,姜卿月絕不會多看其他男人一眼,更不喜歡有別的男人在自己面前表現出對她的情意。
但令姜卿月自己也感到意外及奇怪的是,對於康黎這個曾經的老仆,她芳心深處竟沒有一絲半點的不悅或厭感。
見他離去之前,終鼓足了勇氣地關心自己,姜卿月甚至發覺那一刻她一顆心奇怪的劇跳了幾下。
今夜送他下樓之時,康黎仍舊與上趟一樣,不敢與自己走得太近,且步伐匆匆,似是極度恐懼與自己過於靠近似的。
那副場景不禁令姜卿月回想起上趟送他下樓時,無意中瞧見他下體處令人羞赧的反應。
想到這里,姜卿月驀地驚覺了過來,俏臉一燙。
暗忖自己是否因自與丈夫重歸於好之後,心境過於開朗地,竟破天荒地去想丈夫之外的男人,忙拋開腦海中的身影。
丈夫刻下仍與她愛兒,以及祁青在主持審問之事。
想了想,姜卿月隨後喚來盛梅,讓她先去將兩個侄兒叫來。
府中的內奸雖成功盡除,但必然會惹來敵對勢力的暗中報復,在接下來這段時日,姜卿月需命府內一些人員減少外出。
盛梅來到書齋後,卻道:“回夫人,兩位公子不久前在外回來,不知何事又帶了十來個家將出門去了。”
姜卿月蹙眉道:“他們去了哪里?”
“婢子也從其他人口中得知的,不知道是什麼人惹到了兩位公子,兩位公子回來的時候看上去都有些洶洶。”
姜卿月秀眉蹙得更深了。
日間她已口頭約束過兩個侄兒的行止,卻不曾想兩人滿口答應,轉過身便將她這姑姑的話當作耳邊風。
姜卿月有些放心不下,隨即吩咐盛梅,稍後讓人去將二人尋回來。
盛梅應了一聲,剛要走,姜卿月又叫住了她。
“大少爺那邊怎麼樣了,仍不肯用膳嗎?”
“還是那樣,端進房里的飯菜都被大少爺扔了出來。”
姜承的愛妾陳氏目前被軟禁,但姜承難以接受愛妾偷情與愛女非己所出的事實,情緒極壞。
姜卿月輕嘆,不再追問。
“二少爺呢,這種時候了仍在外喝酒沒回來?”
“是的,夫人。”
姜卿月嘆了一口氣,“行了,你先去做事吧。”
盛梅離去之後,姜卿月在書齋內伏案工作至夜深。
一陣急促的凌亂腳步聲,突然從長廊傳來。
侍女盛梅罕見地不經通傳便推開書齋的門。
她面色蒼白如紙,嘴唇不住在抖顫。
“夫,夫人……不好了……”
姜卿月抬起頭來,吃驚地道:“發生什麼事了?”
盛梅哆哆嗦嗦地道:“豐羽公子……跟子安公子,被,被人殺了……”
“你說什麼?”姜卿月美眸睜大。
她霍然起身,匆匆趕往府邸前堂,在那里看到了兩位侄兒冰冷的屍身。
直至親眼目睹,姜卿月仍有些不敢相信。
先一步收到消息趕來的燕陵,剛查探完兩位表兄長的傷口,站起身來時,英俊的面龐布滿濃郁的陰雲,眼中殺意迸現。
府內眾人目睹此景,皆驚駭得難以復加。
一眾侍婢更是不住啜泣。
“誰干的?”
將二位公子屍身抬回來的那名家將,渾身是血,已昏迷了過去,顯是經過了一番浴血奮戰,當下無法回答眾人的問題。
姜卿月壓下心頭的悲痛,低沉著聲音道:“二爺回來了沒有?”
“回夫人,還沒有。”
姜卿月立時心叫壞了。
燕陵與她母子連心,立即朝眾人喝道:“二舅父現在人在哪里?”
“回公子,二爺晚間是去盈香樓喝花酒。”
盈香樓!
燕陵二話不說,立即喚人備馬,並親率十數名親兵一路飛馳往城南的盈香樓。
他幾乎是有些粗暴地喝問樓內主事人,他二舅父姜立訂在哪個包廂。
當燕陵率眾來到廂房外時,房內傳來二舅娘熟悉的哭泣聲,令他心中升騰起不祥的預感。
踹開房門,渾身赤裸的二舅娘,正伏身在他二舅父冰冷的屍身上悲泣。
二舅父姜立死後仍怒目圓睜,仿佛死前瞧見了什麼令他怒氣衝天的事。
他的喉嚨隱見一道血絲,顯是被劍法卓絕之人一劍封喉。
身後跟隨來的一眾家將震驚過後,全都背轉過身。
只有燕陵陰沉著臉,徑直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