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陽,聽說你受傷住院了,我們代表公司來慰勞探望你一下。”小吳董進來後大大咧咧在我床沿上坐下來,笑道:“你的故事我們都聽說了,真是驚險刺激啊,感覺跟警匪大片似的過癮。你小子也算是夠命大的,這都能活下來,真是福大命大造化大呀。”
“去你的,臭小子沒個正型,不會說話就閉嘴。”我艱難地擠出一絲笑容,心情倒是輕松了許多。
小吳董這種沒心沒肺的家伙,有時候也能讓人感到心情很放松。
林雪看到白靜和劉夢婷進來,劉夢婷手里還捧著一束花,眼神里多少有些敵意,但人家來探病,總是要以禮相待。
林雪禮貌性微笑了一下,就把我攙扶起來,用勺子喂了我幾口水,故意表現得十分的親密無間,喂完了才指了指對面的床說道:“兩位美女請坐吧,這里房間小,也沒什麼可招呼你們的,不要見怪啦。”
“沒事,我們站著就行,看到李陽平安無事我們也就放心了。”白靜也很客氣地說道,雖然心里都有成見,大家表面功夫都是要做的。
又衝著岳父和岳母笑笑,說道:“叔叔阿姨好,請問李陽的傷情怎麼樣了?醫生有沒有說他需要臥床休息多久。”
岳父看著這個有些玩世不恭的二世祖,心里也不知道想什麼,說道:“在你們來之前不久他剛清醒,醫生說人醒過來就基本上度過了危險期,痊愈恐怕要一段時間,傷筋動骨的怎麼也要一兩月修養。”
“哦,沒事,李陽受了這麼重的傷自然要好好修養一段時間,把病養好了再說。我們公司給每個員工都買了社保,醫保可以報銷一大部分住院費用,我回去再跟公司申請一下,爭取給李經理要點醫療補貼,工資照樣發放。”小吳董很大方地說道。
經他這麼一提醒,我心里又有些著急了,我這剛上任沒多久,華東區的業務都還沒捋順呢,就要受傷住院這麼長時間,耽誤了工作不說,今年的銷售任務是很難完成了。
即便吳董任意,不辭退我,照發我工資,可到了年底完不成任務我怎麼跟公司交代呢?
“請問你是?在宏盛集團擔任什麼職務?”岳父岳母和林雪都不認識小吳董,看著這家伙這麼年輕,口氣又這麼狂,都對他的身份起了好奇心。
小吳董道:“我在宏盛公司打雜的,目前在工廠實習呢,今天要不是白靜和劉夢婷喊我一起來,我還在工廠窩著呢。”
這家伙這回倒是謙虛起來了,明明是小太子,可偏偏把自己說得一文不值,也不知道他是真長進了,還是裝逼呢。
“這位是我們董事長的公子,剛從美國回來,哥倫比亞大學博士畢業,高材生,回來接老吳董的班的。”白靜介紹道。
岳父和岳母點點頭,終於明白了這家伙為啥口氣這麼狂,原來是太子爺。
他就算在公司掃地,公司里那個人不得給他面子啊,都知道他才是宏盛未來的主人。
“那就多謝小吳董了。”岳父點點頭說道:“李陽這一受傷,在醫院起碼要躺一兩個月不能上班,耽誤了工作,給你們企業造成不小的損失。如果宏盛希望與他和平解除勞動關系,我們沒意見,只要適當給點經濟補償就可以。等李陽傷好了,我想帶他和林雪回南華了,以他們的學歷和能力,在南華找個企事業單位的工作還是不難,回去踏踏實實過個小日子就行了。在青島生活成本太高,生存不易,這次的事給我們也是一個教訓,哎,我對他們關心太少了,作為父親,慚愧呀。”
聽到岳父這句話,白靜和劉夢婷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很難看,神情十分地沮喪,充滿留戀地看了我一眼。
小吳董眼睛里也閃過一抹驚疑和不舍,連忙說道:“叔叔你這是哪里話,我們怎麼會落井下石呢。李陽受了重傷,遭此大難我們怎麼可能在這個時候提出跟他接觸勞動協議。不會的,絕對不會的,雖然會影響工作,但是等他傷好了我相信他會加倍努力的。只要有我在宏盛一天,我就不允許任何人辭退李陽,我們是好哥們兒,我需要他。”
小吳董為人還是仗義,這番話哪怕只是說說聽著讓人心里也熱乎,他吸了吸鼻子,控制著自己的淚水不要流下來,擠出一絲微笑說道:“多謝小吳董抬愛,受之有愧。”
小吳董找的人打了趙卓,被公安局抓了現行,小吳董本人很可能被牽扯其中,也不知道這事到底怎麼處理了。
可看他一臉輕松的樣子,事情似乎解決了,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我也不好追問,只能找機會再問他了。
岳父和岳母還有林雪自然也對這位紈絝子弟的仗義感動,紛紛投以感激的眼神。
“多謝小吳董了,不過事情歸事情,情義歸情義,李陽這回出事是私事,不是工傷,你們企業沒有義務和責任承擔什麼,反而給企業造成了損失。我剛才的話是經過認真考慮的,我已經決定了,帶他們去南華,青島的房子賣掉,回南華可以買兩套了。人這輩子平平安安的才是福分,努力打拼也是為了過上好日子,活得有價值,這一點在南華一樣可以做到。如果你們企業有這個想法,盡管提出來,不用顧忌什麼。”岳父很認真地說道,看來的確是深思熟慮後說出來的。
岳父和岳母想讓我們去南華,這個心思可能早就有了,他們就這麼一個女兒,來到這長高水遠的青島,每天那麼拼命,不過是為了房子和車子,所謂的個人價值不就是這些鳥玩意體現出來的嗎?
除此之外,到底又能證明什麼呢?
一個人想成就事業,不一定要遠赴他鄉,在自己的地盤上只要想做事,一樣都可以做。
小吳董眨巴著眼睛問道:“叔叔,你真的考慮清楚了?這樣不好吧,我們剛把華東區交給李陽,大家都對他寄予厚望,這個時候撂挑子等於臨陣退縮,當了逃兵了。”
誰也沒想到小吳董會說出這番話來,倒是很有點水平,看來這個紈絝子弟關鍵時刻腦子還是很夠用的嘛。
“是啊伯父,這個時候李經理不能走呀,走了就等於當了逃兵,沒有證明自己的能力之前,他是不可以走了,他走了,公司里的人會怎麼議論看待他呀。”劉夢婷適時地補了一句,她自然是不希望我這個時候離開的。
岳父訕訕地笑了笑,沒有說話,一時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了。
小吳董和白靜、劉夢婷三人坐了一會兒就離開了,待她們走後,岳父和岳父收拾她們帶來的東西。
營養品和水果都放進了床頭櫃里。
唯獨那束鮮花讓人有些為難。
岳母拿著花看了眼林雪。
見林雪一臉的猶豫,拎著花准備走出去扔到垃圾桶里。
“媽,等等。”林雪忽然喊了一聲。
走過去從岳母手里拿過花,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
說道:“挺好的鮮花。買個花瓶插起來吧,房間也顯得有點生氣。”
岳母猶豫道:“這花……”
“沒事。劉夢婷是李陽帶過的實習生,送花沒問題的,您不用多想。”林雪解釋道。
岳母哦了一聲。
說道:“那我去外面買個花瓶回來。把花插起來,這花看起來是蠻漂亮的。這孩子,還挺有心的。看見她我就想起當年的你,她跟你以前真的很像。”
說完這句話。岳母出去了買花瓶了,病房里只剩下我和岳父以及林雪三個人。岳父看了眼林雪。有些欲言又止,林雪的表情倒很坦然。
“李陽。我跟你商量個事吧。”岳父遲疑了一會兒,拿出煙盒想抽煙。但是想到這里是病房,又把煙盒放進了兜里。
我咳嗽了一聲。說道:“爸爸,你抽吧,我也想抽一支。”
“你不能抽,收了這麼重的傷還抽煙,對傷口不好的。”林雪急忙阻攔道。
我吸了吸鼻子,說道:“可是我想抽,讓我抽一支好嗎?”
“那……說好了,你們每人只能抽一支,多了不許抽。”林雪妥協道。
岳父笑了笑,重新掏出煙盒,從里面摸出兩根煙,先遞給我一根,然後自己嘴巴上叼了一支,幫我點著火後自己趕緊點燃深吸了一口,一臉陶醉的樣子,十分的享受。
看來在醫院病房待這麼久,岳父的煙癮也是克制得很痛苦。
我抽了一口煙,輕咳了兩聲,說道:“爸爸,你有什麼事盡管說吧。”
岳父的鼻孔里冒出煙霧,猶豫了一下問道:“李陽,林雪,我問你們個問題,你們覺得青島真的好嗎?”
這個問題還真把我們問住了,我們也不知道青島這樣的一线大城市到底哪里好,可是我們選擇了在這樣的城市里打拼,好與不好真的很難說清楚。
我最初來青島只是想在這里找找機會,找個工作,因為畢業後同學們大部分都去了大都市打拼。
林雪到這里來也許是為了證明自己,不願意生活在父母的庇護之下。
可是這麼多年過去了,除了逼迫自己不斷強大,在這里我們也不知道得到了什麼。
房子和車子是有了,卻沒有得到相對應的幸福感和成就感,反而多了些恐慌。
“爸,這個問題問得太深奧了,我們都不知道如何回答你。青島像任何大都市一樣,有它的好處和便利,也有它不好的地方,這個城市是個造夢工廠,但未必是宜居生活的地方,我們這個年齡正是造夢的時候,也許就適合待在這樣的地方。”
我認真想了想說道:“雖然夢想只屬於少數成功者作為炫耀的資本,可年輕不就是追夢的過程嗎。也許再過幾年,我們厭倦了這樣的生活,想找一個安靜宜居的地方生活也未可知。以前我也有過這種想法,可是現在看來不現實,養兒育女,生活都需要錢,在小地方生活是安逸,可是賺不到錢怎麼辦。我們總不能這麼早就開始啃老吧,時間長了你們也會看不起我們的。”
林雪道:“是啊,這也是我來青島的初衷,就是想鍛煉自己獨當一面的能力,雖然很艱難,但是我不後悔。”
“要打拼就一定要在陌生一线城市嗎,南華難道就沒有你們施展的空間嗎?”岳父不以為然地說道:“我希望你們回去,並不是想給你們找一個坐吃等死的工作,而是希望能助你們一臂之力。在南華我們經營多難,攢下了無數的人脈和資源,這些都是現成的,你們可以利用。李陽回去可以開個公司,做點生意,林雪在事業單位找個工作,得閒也可以幫幫忙。生活嘛,不求大富大貴,只求平平安安的。我們積攢下的資源你們不用就是浪費。退一萬步講,如果不是靳偉出面,這次李陽還能活得下來嗎?所有人的財富都不是一代人積累起來的,利用父輩的資源並不可恥,不要再相信那些白手起家的鬼話,這些都是騙人的。就像你們今天來的小吳董,沒有他老子的積累,他算什麼?”
聽了岳父的話,我和林雪都低下頭,好半天不說話了。
林雪可以使用她父親的資源,可是我呢?
我憑什麼?
仗著老丈人在南華的威信和資源,哪怕成功了也沒人會認為是我能干,而是沾了老丈人的光。
林雪回去發展無可厚非,我有什麼資格享受人家的資源呢。
而且我這次舍命救林雪,是衝著林家在青島市里來的,我可不想回南華,我要是回到了南華,鐵定得被岳父給控制的死死的。
到時候我在南華用的所有人脈資源都是林雪父母的,一旦和林雪父母產生了矛盾,他們可以輕松讓我失去所有。
我現在在青島好不容易混出了一點成績,我根本舍不得離開。
而且林雪到底有沒有出軌我還搞不清楚,一旦回到南華,想要在調查林雪的出軌證據可就更難了,我也不想糊糊塗塗再和林雪過下去。
如果林雪是清白的,我鐵定和他過下去,但林雪一旦有背叛我的記錄,肯定得離婚。
出於多層考慮,我也不能跟岳父岳母回南華。
過了一會兒,岳父問道:“說說吧,你們兩個是怎麼考慮的?這次我是認真的。我再也不想把姑娘放在外面,自己一點忙都幫不上。”
林雪低下頭,沉默了一會說道:“爸,你別說了,我願意回去。以前是我太要強了,其實是自己不清楚自己的斤兩和能力,過分高估了自己。”
岳父滿意地點點頭,看著我問道:“李陽,那你呢?你是怎麼想的。”
“讓林雪先回去發展吧,我還想再青島再鍛煉兩年,等我翅膀硬了,有足夠的能力了再過去。”我也十分堅決地說道。
適當的妥協是可以的,但是把別人當成了依靠,我還是不習慣。
南華不是我們家的地盤,我現在過去能干什麼呢。
又沒錢又沒社會地位的,只能靠著林家,我可不願意去吃別人的白眼。
就算是林家現在認可我了,但是我過去遲遲干不成成績,混不出名堂來,還是被人看不起,到時候的處境也許比現在更糟糕,那就一輩子不能在林家人面前抬起頭了。
岳父看著我,好半天沒說話,過了會才問道:“你是不願意接受林家的恩典?”
“是的,我不願意。”我毫不猶豫地回答道,任何人的施舍我都不願意免費得到,除非是公平交易所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