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再看你一眼,是否還會有感覺……”
哼完歌,反復聽了兩遍,沒什麼大問題,唱功一般般,至少沒跑調。
錄音文件上傳到附件,留下企鵝號做聯系方式,陳雲心滿意足地離開網吧。他打算等待一兩周,如果許嵩公司那邊沒有反應,再去找下家投稿。
這種時候千萬不能心急,把手里積存的歌一股腦全拋出去,畢竟自己不是圈內人,不了解行情,甚至連譜曲都不會,議價能力太弱了。
按陳雲的設想,最好能和幾個固定的、創作能力不強的歌手工作室保持長期合作,一來合作久了雙方知根知底;二來非創作型歌手更需要討好詞曲創作人,詞曲賣出去的價格會更高。
按照這個邏輯,投稿給許嵩實際是一大失誤,因為許嵩是公認的創作型歌手,不太需要討好詞曲作者。
不過第一次投稿只為了試水,投稿對象其實無關緊要,所以陳雲也沒有太過糾結。
回到宿舍,天色已經暗淡下來,戴碩正坐在他的床鋪上吃零食,嚴智澤還躺在上鋪床上,一只手拿著觸屏手機看視頻,不時發出一陣夸張的笑聲。
這年頭觸屏手機很罕見,大部分人用的還是小靈通或者翻蓋手機。
嚴智澤故意把觸屏按鍵音調到最響,沒事就用手指在屏幕上按來按去,發出“噠噠噠”的觸屏音,生怕舍友不知道自己用的是最新款手機。
陳雲翻了個白眼,一個人去食堂吃了晚飯,在外面轉了幾圈熟悉環境,等澡堂附近徘徊的學生少了,才回寢室拿干淨衣服和洗浴用品,出門直奔男生澡堂。
快到門口時,他聽到澡堂側面的小道里傳出一陣動響,出於好奇,他湊過去瞄了一眼,正巧一只粉紅色的澡盆骨碌碌滾到腳邊,晃悠幾下倒蓋在地上。
“王琪?”他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面孔,高一同班的王琪,綽號“肉球”,在路口被三名不認識的女生圍住,正靠在牆上瑟瑟發抖,腳邊干淨的衣物散落一地,里面甚至有內褲、文胸一類的隱私用品。
“抓到你了,大奶牛,特意等人少的時候來洗澡是吧?”領頭一名染了棕發的女生揪著王琪的外套衣領,目光停留在少女發育規模遠超同齡人的胸部上,滿臉厭惡道,“擋什麼擋,長了這麼淫蕩的奶子,還不讓人看?”
說著,竟然伸手去扯王琪的外套拉鏈。
“不……不要……”王琪的聲音很小,仿佛是從鼻孔里擠出來的。
她一直低著頭,面對其他女生的辱罵一言不發,即使被領頭女生當眾強行拉開外套,也沒有動手反抗,只是小聲地哀求了一句。
旁觀的陳雲皺起眉頭,上學那會兒就經常有男生霸凌王琪,比如當面嘲笑她長得胖、長得丑,在操場上朝她扔石頭之類的。
陳雲當年為了在集體中找存在感,也霸凌過王琪幾次,是以至今仍然印象深刻。
沒想到不僅僅是男生,連女生也在私下里偷偷霸凌王琪,甚至會在澡堂門口故意堵她。
換做年輕的陳雲,肯定不會多管閒事,再說他本身就是霸凌者之一,也沒那個資格管。
但是……自己這不是重生了嘛?
如今的他,思考問題的角度只有一個——是否有利可圖!
只思考了一秒,他就重重咳嗽了一聲,故意讓路口的幾名姑娘全部聽到。
“你誰啊?別多管閒事!”為首那名棕發女膽子挺大,只是瞟了他一眼,手上動作不停,徑直扯下王琪身上寬松的外套,露出里面天藍色的背心,然後用手去拉背心肩帶……
這是真想把王琪當場扒光的節奏!
陳雲冷下臉,把手里裝著洗浴用品的澡盆往地上一放,大步走到王琪和棕發女身邊,抓住後者的手臂猛地甩開:“我讓你住手!”
“肏,好痛!”棕發女怪叫一聲,揉著被陳雲抓過的地方,氣勢洶洶罵道,“你是這個丑八怪的什麼人?我們和她玩關你什麼事?”
“我是她同學,怎麼了?”陳雲冷笑,“玩?我還是第一次聽說『玩』要脫衣服,不如你也把衣服脫了,讓我玩玩唄?”
“你——”棕發女一下噎住了,沒想到眼前看起來文文靜靜的小男生,耍起嘴皮子比她這個太妹還要流氓。
“你知道我老公是誰嗎?高三八班的衛明傑認識不?你有本事別跑,等我打電話喊他過來!”說著,棕發女從口袋里掏出一只小屏的摩托羅拉,當場打起電話。
陳雲不是傻子,拉起王琪肉乎乎的小手就走,到路口時順手抄起地上的澡盆,干脆不去澡堂洗澡了。
反正對方又不知道他的名字,只要以後不碰面,一中這麼大,那個高三的衛傑明上哪找他?
拉著王琪走了一路,感覺手上的抗力越來越強,他才後知後覺回過頭,發現女孩正滿臉通紅地縮著脖子,另一只空出的手死死捂著被扯下肩帶的領口,由於走得急了,飽滿突出的胸口不停起伏,深邃的乳溝在布料上方若隱若現。
他松開手,第一次認真打量女孩全身。
說實話,按照他十六年後的審美觀,女孩其實算不上丑,五官組合起來甚至有些憨態可掬,就是皮膚曬得太黑,臉盤有些寬,搭配鍋蓋頭看上去很“老土”。
至於肥胖的點,主要集中在胸、屁股等關鍵部位上,只要稍微減個十幾斤,再學一點瘦臉的技巧,秒變肉彈女孩。
多少有一點投資價值……陳雲冷酷地想。
沒錯,他“仗義出頭”才不是基於可笑的同情心,純粹是因為這種境況下的女孩很容易控制,不用付出多少代價就能贏得對方的好感。
說白了,這就像投資房產和股市一樣,低買高賣才能賺錢。
王琪自然能感受到男生肆無忌憚打量的目光,她的臉頰更紅了,一只手還被陳雲握著,不安地用另一只手拉上兩邊滑落的肩帶,嘴唇懦懦似乎想說些什麼……
“你的寢室在哪,我送你回去。”陳雲收回目光,面無表情地開口。
“在……在14棟……C……”女孩結結巴巴開口。
“你說什麼?我沒聽清!”陳雲皺眉。
於是王琪用更大聲把之前的話重復了一遍。
“走吧。”陳雲在前面帶路,故意冷著臉不說話,讓有一肚子話想說的王琪數次欲言又止。
直到停在女生宿舍樓下,王琪才鼓起勇氣說了聲“謝謝”。
陳雲點點頭,提醒道:“這段時間不要單獨行動,上學、放學、洗澡什麼的都跟著人群一起走,她們不敢明目張膽在人堆里動手。”
“哦……”女孩有些遲疑,陳雲知道她在害怕什麼,霸凌這種事情,躲得過一時、躲不過一世,總有被人堵著的時候。
“要是有人叫你單獨去廁所、空教室、學校後山什麼的,不要去,不管她們用什麼理由。”陳雲不耐煩地轉身。
“你,等等……”眼見陳雲要走,王琪急了,一直卡在嗓子里的話脫口而出,“為什麼要幫我呢?我們之前都不認識。”
話一說完她就後悔了,恨不得當場甩自己幾個耳光。
什麼叫不認識?明明做了半年的同班同學!這話說出來不是明擺著告訴對方,自己之前對他毫無印象嗎?
陳雲頓了頓,回過頭,對上女孩略顯不安和希冀的目光,仿佛楚楚可憐的白兔,不禁感嘆這個年紀的女孩真是單純好騙啊,怪不得一上大學就全都被調教成了渣男的形狀。
當然,這種單純也和年代有關,換做十幾年後物欲橫流的自媒體泛濫時期,這樣清純的女孩只會越來越少。
“王琪同學。”陳雲沒有正面回答,而是換了個角度,“你知道我叫什麼名字嗎?”
“啊?”王琪呆愣在原地。
“說吧,我姓什麼,叫什麼?”陳雲步步緊逼,不給她更多的思考空間。
“姓……姓……”王琪囁喏著,頭越來越低,快要埋進西瓜般巨大的胸脯里。
陳雲心知肚明,她不了解自己很正常,哪怕兩人之前做了小半年的同學。
陳雲記得很清楚,前世直到高三畢業,他和王琪說過的話一共不超過五句——當然,和眾人一起實施霸凌時,辱罵對方的話不算。
能記住王琪的名字,也僅僅是因為王琪在女生里有“特色”,又一直被其他男生嘲笑。
現實就是這麼殘酷,被霸凌者反而容易被記住,而像前世陳雲這種各方面都普普通通的學生,才是真正的“透明人”。
“看,你的名字我可是記得很清楚,王琪同學。”陳雲冷漠地掉頭。
這是某種偷換概念,因為王琪本身的“特殊性”,陳雲記得她才是正常的,但陳雲卻故意說出這樣歧義的話,不僅避免了正面回答“為什麼幫她”的問題;還會讓王琪在潛移默化中產生自己理虧、虧欠對方的念頭。
“回去吧。”他背對著她,單手插兜,抬起另一只手擺了擺。
“陳雲……陳雲……”
在他走後,女孩羞澀地撩起額前的發梢,把“陳雲”二字反復默念了好幾遍。
不久後,一身汗臭的陳雲回到宿舍,把換洗的衣服塞回行李包。
多管閒事終究要付出代價,看今天這個情形,只能先進廁所用毛巾沾水擦淨身子,等明天人多的時候再去澡堂洗了。
一夜無話。
周一清晨,起床洗漱,披上校服外套,排隊進食堂用早餐,然後匯合人流進入教學樓。
早讀的預備鈴聲響起,所有學生在教室里各就各位,捧著書本搖頭晃腦,或朗誦或默讀。
陳雲寢室一行四人幾乎同時走進教室,其他三人都很自然地走到座位上,只有陳雲在講台上東張西望,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位置。
沒辦法,十六年前的記憶在腦海中太零散了,他一直試圖把這些記憶碎片拼湊起來,但只用一兩天時間還遠遠不夠。
班主任老李背著雙手走進前門,室內的讀書聲立刻激昂了幾分,仿佛到了喂食時間,奮力嘎嘎叫試圖吸引主人注意的家鴨一樣,唯有陳雲撐著腦袋無精打采、濫竽充數。
前世吃夠了讀書的苦,這一世他只想賺錢享受,什麼讀書、考試、勞動、朝九晚五、九九六之類的“福報”,全都滾一邊去!
同桌的王婧端著英語課本,一本正經地誦讀。
少女腦後扎著兩串麻花辮,讀書時辮子一晃一晃的,配上那張天真爛漫的蘿莉臉,仿佛一只真人型號的洋娃娃。
這個時期薛超還沒來班上,要等到高二分科,兩人才會正式開始談戀愛。
話說回來,時隔多年再看到王婧真人,陳雲總感覺哪里怪怪的,穿越前一晚,薛超哽咽的控訴聲猶在耳畔,還有最後那一聲高空墜物的悶響……
神游天外間,班主任老李的教鞭已經抽到了面前的木桌上……
條件反射似的,陳雲立即挺直胸膛,嘴巴有規律地一張一合,貌似在認真默讀,實際上念了什麼他自己都不知道。
等老李走遠了,他又去瞅講台上領讀的班長宋穎。
比起洋娃娃一樣的王婧,宋穎完全是另一種風格:極致的身腿比例、絕佳的五官搭配、千嬌百媚的桃花眼、初具規模的裊娜曲线,簡直像一件完美的藝術品。
唯一的缺陷是未經雕琢的青澀,但這種不懂人事的青澀在大部分男人眼中反而是優點。
總之,很完美,一如張愛玲口中的白月光,清雅冷艷,讓人如痴如醉;欲要沾染,卻又不忍心褻瀆這份高貴。
曾經,陳雲也是這般想的,宋穎的爺爺奶奶就住在他老家馬路對面,所以兩人初中就認識,稱得上青梅竹馬,時間長了總會有幾絲情愫,但“告白”這一選項從未出現在他腦海里。
因為他自卑,因為他是班上的“小透明”,而宋穎則是全校公認的“女神”!
他只能默默守護在“白月光”周圍,偶爾用孩子氣的行為激怒她——像極了小學生故意拉扯心儀女孩的頭發。
和宋穎斗嘴,弄壞她的學具,在她上台發言時故意挑刺……每當惡作劇成功,女神被他氣得雙頰通紅時,他都會升起一種變態般的快感,在這種隱蔽又卑微的心理作用下,就連女神氣急敗壞的痛罵都會化作對他的獎勵。
這種樂此不疲的游戲一直持續到畢業前的最後一刻。
在那之後,他失去了女神的消息,只知道宋穎最後考取了首都某所一流著名大學,和考上三流本科的他相比,前途無可限量。
再後來,聽說曾經的“白月光”被首都某豪門的大少看上,成了大少的私人收藏品之一。
大少帶“白月光”去了國外,基本與國內斷了聯系,只是偶爾在朋友圈發幾張在滿世界旅游的照片。
她的全家人也都搬去了首都,過上了錦衣玉食的奢華生活。
直到陳雲重生以前,也沒聽說她和大少正式結婚的消息,只知道大少為她在新西蘭的島嶼上買了近千平米的豪宅,還有一片遼闊的私人馬場。
她經常會拍一些騎馬的照片,還有在小島上慢節奏生活的視頻,在這些照片和視頻中,她變得更加成熟性感、熱情奔放,仿佛在庭院中綻放的牡丹,時刻散發著馥郁的磬香。
但她偶爾也會發一些憂郁的詩文,在字里行間透露出寂寞的情思。
她說自己就像籠中的金絲雀,日復一日生活在自己的小世界里;還說想多和外界接觸、多交幾個朋友、多沾染一些人情世故……
有時候陳雲會想,她看上去衣食無憂、歲月靜好,實際上就像一匹戴著嚼頭、拴著韁繩的馬匹,被某位獵人豢養在私人的馬場中,往後一生都將在固定的圈子里度過。
偶爾,在忙碌的生活中,耳畔會突然響起一道干淨而靈動的嗓音。
“陳雲,你以前為什麼不追我?”
那是宋穎在畢業前一晚,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
……
“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回憶至此,陳雲不覺悵然,隨口吟了句李商隱的詩。
“噗嗤!”熟料一旁的王婧突然嗤笑一聲,“陳雲,你沒事裝什麼深情啊?還一副少年老成的樣子,看起來好逗哦。”
“要你管。”情思被突然打斷,陳雲不爽地翻了個白眼,“我念詩礙著你了?背你的英語去。”
“咦——”王婧被懟得一愣,這還是二人同桌以來,陳雲第一次懟她。
“陳雲,你是不是生病了?”被一向老好人的陳雲懟了,她反倒來了興趣,瞪大一對無辜的小鹿眼,仔細觀察陳雲的表情。
“你才有病。”陳雲本不打算理她,眼角的余光瞥見老李從過道後方走來,眼珠一轉,壓低聲音道,“實話告訴你,我沒生病,只是知曉了一件秘密,關於齊昊學長的……”
他口中的“齊昊學長”是高二年級的校草,也是前世傳聞中,王婧背著薛超出軌的幾名學長之一。
“齊昊學長?”果然一提到“齊昊”,王婧的眼睛瞬間變亮了,“什麼秘密?你快說,不要吊人家胃口。”
呵,原來王婧這個時候就開始關注一眾高年級學長了,可憐的超哥,前世不知道戴了多少頂綠帽。
陳雲在心底默默為死黨哀悼——兄弟,看哥今天替你報一箭之仇!
斜眼看到身後老李的腳步越來越近,陳雲在桌下朝王婧勾了勾手指,示意她湊過來:“事關重大,你再靠近一點。”
王婧丟下手中的英語課本,把耳朵湊向陳雲。
從後方的角度看,陳雲端端正正坐著,同桌王婧鬼鬼祟祟緊挨過來,很明顯是後者在搞小動作。
“啪!”老李的教鞭果不其然落在王婧身前的課桌上,“王婧同學,要說話去前面說,不要影響其他同學早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