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花園道，聖約翰大教堂。

　　“《靈異第六感》十五場3鏡5次，艾克什！”

　　蔡卓妍手拿著一個小布娃娃站在教堂中线上，仰著頭看向黃秋生。黃秋生斜倚著長椅靠背，問小姑娘：“你覺得那些鬼魂為什麼找上你？”

　　這是一個中景鏡頭，對稱的構圖和背景中的耶穌像，使得畫面更加肅穆，且具有一種審判感。

　　蔡卓妍不斷地後退，似乎想逃避肅穆，最終她退到長椅上沉默起來。

　　黃秋生走過去，彎腰問蔡卓妍：“你仔細想一想，他們到底要做什麼？”

　　蔡卓妍抬起頭，面露沉思狀，剛想說話，就突然聽康劍飛喊道：“咔！”

　　這個簡單的鏡頭已經NG了4次，即便是蔡卓妍這個活潑開朗的小姑娘，情緒也變得很低落，她問道：“干爹，我是不是又演錯了？”

　　沒錯，認干女兒認上癮的康劍飛，昨天正式成了蔡卓妍的干爹。

　　“沒事，剛才表演得很成功，”康劍飛覺得自己拍完這部電影，可以跑去幼稚園當阿姨了，他笑眯眯地說，“我們一會兒就從你回答問題這里開始，你要看著黃叔叔，然後回憶思考，要有那種恍然大悟的感覺，但又不能表現得太明顯，然後你才把答案說出來。額，我這麼說，是不是有點復雜？你聽得明白嗎？”

　　“嗯，我明白了。”蔡卓妍肯定地點頭。

　　康劍飛一聽蔡卓妍說“我明白了”這幾個字，就感到一陣頭疼，本片三分之二的NG都來自於蔡卓妍的鏡頭。

　　不管如何，先拍著再說吧，這小丫頭最逆天的一次，一個幾秒鍾鏡頭拍了70多次，拍得康劍飛差點崩潰了。

　　“《靈異第六感》十五場4鏡1次，艾克什！”

　　蔡卓妍抬起頭來，沉默了兩秒鍾，稚嫩的眼神中居然露出沉思狀，她的視线上移看向黃秋生，用恍然又疑問的語氣說：“要我幫忙？”

　　“對，我也是這樣想。”黃秋生臉上露出鼓勵的笑容，“他們想讓你幫忙，我想我知道該怎麼讓他們離開。”

　　“怎麼做？”蔡卓妍期冀地問。

　　黃秋生說：“傾聽他們。”

　　“咔！阿Sa，你演得太好了，就是這樣！”康劍飛高興地喊道。

　　不止是康劍飛，整個劇組的員工都像是過年一樣。

　　電影拍了將近一個月，蔡卓妍總算開竅了，這個鏡頭居然一次就過，而且表現得比康劍飛要求的還完美。

　　生怕蔡卓妍的狀態會消失，當天康劍飛讓劇組加班到晚上十二點，一天就拍完了之前需要一個星期才能拍好的戲。

　　事實證明康劍飛有些多慮了，拍戲這玩意兒，就跟學騎車、學游泳一樣。

　　沒學會的時候覺得千難萬難，一旦某天開竅掌握了方法技巧，那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蔡卓妍就是這樣，前二十多天拍戲都是雲里霧里，導致拍攝進度慢得令人發指。

　　可某天靈光一閃，她突然就變得會演戲了，而且用眼睛表達情感的技巧，比一些成年演員都更厲害。

　　時間進入六月中旬，康劍飛的《靈異第六感》已經快要殺青，香港影視圈出了一件大事。

　　包船王的二女婿吳光正，拿到香港第一張有线電視專營牌照，並宣布籌建九龍倉有线電視公司（香港有线電視公司前身）。

　　吳光正的手筆非常大，一下子就砸進來50億港幣，計劃在九龍倉有线電視台開台之初就直接設立8個頻道，包括電影台、兒童台、粵語新聞台、體育台、CNN、YMC等頻道。

　　建台計劃公布後，吳光正又大張旗鼓地招攬電視專業人才，鳳凰台、無线台、商業電台、香港電台、東視公司等等電視台、電台和制作公司都在他挖牆腳的對象。

　　僅僅一個月的時間，康劍飛的鳳凰電視台和東方電視制作公司，就被九龍倉有线電視台挖走了1個節目總監、1個運營主管、4個知名主持人。

　　邵逸夫的無线電視台更慘，吳光正拋出橄欖枝後，TVB瞬間就跑了七八個得力員工。

　　對此，不管是康劍飛還是邵逸夫都無可奈何，吳光正的土豪做法粗暴而有效，根本讓人防不勝防。

　　好在三條腿的蛤蟆不好找，但兩條腿的人卻遍地都是，只要手里掌握著平台資源，人才都是能夠培養出來的。

　　鳳凰台和東視公司的部分員工，甚至還盼著有更多人才被九龍倉電視台挖走，中、上層走得越多，下面的人才有更多機會往上爬。

　　6月20日，康劍飛宣布《靈異第六感》劇組歇工一天，把東方集團旗下幾家公司的總經理召集起來開會。

　　開會的目的，自然是討論如何對待即將成立的九龍倉有线電視台，出席會議的有鳳凰電視台的總經理梁淑怡、東方電視制作公司的總經理陳光記、黑馬動畫公司的總經理張永輝、東方娛樂發行公司的總經理葉志明、風行唱片公司的總經理鄧益民等人。

　　東方文化娛樂集團成立十多年來，旗下子公司的總經理都已經換了一茬，只有少數個別還是當初的老人。

　　總經理更換的原因，基本上都是因為前任年紀大了，比如黃夕照年老多病，不再適合做鳳凰電視台的總經理。

　　也有經營理念跟不上康劍飛步伐的，比如東視公司的總經理鍾靜輝，這位老先生退位讓賢後跑到香港演藝學院做院長去了。

　　“九龍倉電視台就要成立了，今天把各位召集過來，主要是想商量一下策略，”康劍飛開門見山地說，“九龍倉電視台要設立八個頻道，但他們自身並沒有內容制作能力。九龍倉的音樂台需要買歌、電影台需要買電影、兒童台需要買動畫片，如果選擇合作的話，我們東方集團的唱片、動畫、電影電視制作公司，就有了一個新的大買家。不過這會對鳳凰台造成競爭，拉低鳳凰台的收視率，大家覺得該怎麼做？”

　　鳳凰台的總經理梁淑怡第一個發言：“我覺得香港的電視台已經夠多了，有鳳凰台和無线台兩家無线電視台，也有衛視中文台和TVBS這些衛星電視台，就連董事長的澳門衛視也有粵語頻道。電視台越多，鳳凰台的收視率就被攤得越薄。十多年前的時候，香港一部熱播電視劇的收視率能超過98％，現在能有50％都難。如果再加上一個九龍倉電視台搶觀眾，以後恐怕電視節目很難有40％。”

　　康劍飛問：“梁總理認為我們應該拒絕與九龍倉電視台合作？”

　　梁淑怡霸氣外露地說：“不是拒絕合作，而是應該聯合整個東方集團的資源，將這家電視台扼殺在搖籃之中。”

　　“咳，”東方電視制作公司的總經理陳光記咳嗽一聲，吸引大家的注意力後才說，“怎麼封殺？即便東視公司不賣電視劇給他們，九龍倉電視台不會去台灣買？黑馬動畫公司不賣動畫片給他們，九龍倉電視台不會去日本買？人家連CNN的新聞轉播權都買得下來，還專門開了一個CNN新聞頻道，你覺得我們能封殺得了？”

　　黑馬動畫公司的總經理張永輝也說：“陳總說得對，這都什麼年代了，誰還能封殺得了誰？港府既然能發一張有线電視牌照，那未來很可能會發第二張、第三張，梁總經理你能全都封殺了？想要保住鳳凰台的收視率，最好的辦法還是多播一些觀眾喜歡的節目。”

　　這就是康劍飛實行制播分離帶來的矛盾，節目內容制作公司有自己的利益，他們才不會在乎鳳凰電視台的死活。

　　如果方逸華肯買的話，說不定東視公司能把電視劇賣到TVB這個老對頭那里去。

　　梁淑怡生怕香港的電視台多了會降低鳳凰台的收視率，東方電視制作公司、黑馬動畫公司卻巴不得電視台越多越好，那他們制作的電視劇和動畫片就能有更多的買家。

　　“你們這是資敵行為。”梁淑怡瞪著陳光記說。

　　陳光記絲毫不怯，從容道：“這是正常的商業合作。”

　　與會者分成兩派開始撕逼，絕大多數都贊成與九龍倉電視台合作，梁淑怡勢單力孤根本爭不過。

　　康劍飛最後拍板道：“合作可以，不過不能賣最新內容給九龍倉電視台，鳳凰電視台無條件享有節目首播權。梁總經理，你覺得這樣安排如何？”

　　“我有得選嗎？”梁淑怡無奈地反問。

　　“那就這樣決定了，具體的你們幾家再細談，散會。”康劍飛起身離開會議室。

　　窩打老道山別墅。

　　劉嘉玲躺在沙發上睡覺，電視里放著她跟黃秋生的結婚錄像帶。

　　黃秋生看著地毯上的結婚接著，又不可置信地看看自己空空的無名指，然後如遭雷擊地退後兩步，失魂落魄地朝地下儲酒室跑去。

　　“咔，下一條。”

　　劉嘉玲和黃秋生的對手戲就幾場，本來應該集中拍攝，不會為了照顧還在讀書的蔡卓妍小朋友，許多戲都是錯開了的。

　　就像這最後一場，劉嘉玲就足足等了半個多月，中途又去其他劇組拍完一部才回來補上。

　　又過了半個小時，別墅里的戲終於殺青，劇組員工整理現場的時候，劉嘉玲走到康劍飛身邊裝作如無其事地告別道：“導演，那我就先走了。”

　　“嗯，你表現得不錯。”康劍飛點頭贊許，趁著其他人沒注意悄悄對著劉嘉玲的胸摸了一把道，“特別是那天晚上，真夠浪的，我喜歡。”

　　“康先生，別這樣，讓人看見了對你影響不好，我要趕別的戲了。”劉嘉玲羞紅了臉，慌不擇路的跑了。

　　康劍飛見到劉嘉玲慌張逃跑的樣子，覺得很好笑，真想不到這女人會被自己調教成這個樣子，感覺很有成就感。

　　午後，整個劇組移師到九龍塘一處街道，蔡維誠親自把放學後的蔡卓妍送過來。

　　在交通警察的協助下，街道上堵起一條汽車長龍，2、3、4號攝影機捕捉著街頭場面，1號和5號機則在拍汽車內的蔡卓妍和鍾楚紅。

　　這是本片的最後一個鏡頭，拍完就全部殺青了。

　　母女兩個消解了心中的隔閡，在車內緊緊相擁，兩台攝影機旋轉著紀錄下這一畫面。

　　“咔！”康劍飛高興地說道，“我宣布，《靈異第六感》正式殺青！”

　　“喔，拍完了！”小姑娘歡快地跑下車來。

　　鍾楚紅走到康劍飛身邊，剛要說話，突然犯惡心地捂著嘴：“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