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因玉姝新婚,且她正經的娘家遠在江南,秦母自是不好隨意打發人接她回秦家去的,但祖孫倆亦時有通信,但凡玉姝有什麼好吃的好玩的,也總是想著孝敬老人家。
秦母憂心於秦沄續弦之事,玉姝自然也深知,她如今貴為攝政王妃,雖說地位尊崇,要來往的各家女眷也更多了。
其中最要緊的自是宗室里的太妃王妃們,另有京中一等的豪門貴婦,亦不可輕忽。
還有朝中重臣清流們的夫人,周景宵門下人的女眷,甚至是那些五六品的誥命……
雖說眾人的地位其實都不如她,可交游不是以勢壓人,玉姝既做了這王妃,自然也想為夫分憂,如今正可借著一場花會打開局面,又可解秦母之憂,豈不是一舉兩得?
當下秦雪亦是大喜,忙給玉姝回了帖子,又恐她第一次操持此事有所疏漏,連著幾日都至攝政王府幫持。
又有吳國大長公主打發來的嬤嬤指點,秦霜等姊妹亦來幫忙,攝政王府、公主府、魏國公府、慶國公府、傅家……這幾家的面子加起來,大半個京城都傾動了,一場花會連辦三日,可謂是權貴如雲、滿目朱紫。
此處卻說這三姑娘秦露,自姊妹們都相繼出嫁後,她獨處閨中,深感寂寞,雖說明珠同樣雲英未嫁,但秦家與蘇家日漸冷淡,她亦不好與明珠頻繁來往。
她又是個天真爛漫之人,打小兒就被全家嬌寵著長大,向來天不怕地不怕的,如今玉姝的這一場花會恰如瞌睡來了送上的枕頭,頭一日還有母親姐姐們稍加拘管,後兩日玉姝等都各有事忙,更是憑她四處玩樂了。
這日她不知打哪里翻出一套小子的衣裳,興興頭頭地穿上了,對鏡一照,只見鏡中的少年眼比水清,面白勝玉,雖比之男子到底纖弱些,若不細瞧,真真是個秀麗無雙的公子呢。
她那貼身丫鬟綠柳見了,不由噗嗤一笑,道:“姑娘又作怪,若教老太太太太瞧見了,准要說姑娘不曉事。”
秦露笑道:“老太太才舍不得說我,就是太太……”想了想,抿嘴兒一笑,“不教太太瞧見不就好了?”說著拉了綠柳的手,“咱們出去,瞧我穿上這一身嚇嚇她們,看她們有幾個認不認得出來是我扮作的小子。”
原來秦露在這幾日已結識了不少手帕交,都是與她年齡相仿的少女,或活潑,或嫻靜,因各個金尊玉貴,總也與她一般有幾分爛漫。
眾人聚在一起,作弄嬉鬧亦是平常,秦露也越發膽大,方才起了這個怪主意。
當下便往外走,綠柳攔不住她,只得隨她去了。
一路上撞見的丫頭婆子或是驚或是笑,見了她這一身打扮,都笑個不住,秦露方想到,眾人這般議論著,恐怕她還沒走到,姊妹們都已知曉了,如此還怎麼作弄她們?
想了想,她遂拐向一條人跡稀少的小路,誰知因此處乃是攝政王府在京畿的別業,占地廣闊,秦露又對路途不熟,漸漸地竟偏離了原本方向,有些不知身在何處了。
她此時方著了慌,欲原路返回時,半空中忽有烏雲匯聚,天色竟晦暗下來,倏忽間便是悶雷滾落,驟雨來襲。
秦露無奈,只得四處找尋可以躲雨的地方,忽聽得路旁的草叢里傳來沙沙聲響,一個黑影飛快躥出來,她登時嚇了一跳,腳下一滑,朝後跌倒。
一只大手斜刺里伸出,將她攔腰一攬,秦露的尖叫尚還堵在喉頭,慌忙捂住嘴,入目所見,只看到一雙湛然若神的黑瞳,和一張清雋冷然的俊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