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到大,周景宵便不知家庭為何物。
他出生在這個國家擁有最多權勢的那個家族,只要一說起“周家”,人人都會知道指的是哪一個,周家七公子的名頭放出去,想巴結他的人恐怕能從梁都排到金陵。
但周景宵很早就從那個家里離開了,他記不清自己已有多少年沒有回去過,而他的所謂親人們,也沒有任何一個人,哪怕是假惺惺地問他一句,“什麼時候回來?在外面過得好不好?”
“我母親,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
記憶里,那是一個總是愁容滿面的女人。
她大多數時候都唯唯諾諾,不敢對丈夫的花天酒地置喙一句,面對家里其他人的白眼冷語,也總是默默承受著。
“她是我父親的第四任太太,在此之前,父親已經有了六個兒女,結過三次婚。”
可想而知,周景宵這個“七公子”又能分得父親多少關愛?
在父母感情還算好的時候,他一周大概能在家里見到父親三次,等到母親失了寵,父親在外面又有新歡了,更是連一次都算奢望。
更糟糕的是,因為母親出身貧寒,又是混血,年輕時還做過舞女,整個家族都瞧不起她。
有很長一段時間,家宴的時候她和周景宵是不能上桌的。
眾人在一牆之隔的地方觥籌交錯時,他們兩個便坐在偏廳里,安靜地吃著飯,滿桌子的山珍海味吃進嘴里,卻都是辛辣與苦澀。
“……也許她早早地去世了,反倒是種解脫。”
等母親去世後,周景宵對那個家便更沒有留戀了。
他選擇了出國念書,後來又拜到程海門下深造,一路念到博士又進了梁大教書,再沒有靠過周家一分一厘。
在世人眼里,他的選擇自然傻得很,但和“七公子”比起來,他更想做“周教授”。
只是這麼多年,他也始終是孑然一人。
他曾以為自己是享受孤獨的,也早就習慣了,直到……
“以前我還沒見過你時,教授只要一提到你,就總把你夸到天上去。那時候我便在想,究竟是天底下真有這麼完美的女孩兒,還是在大多數父親眼里,自己的女兒就是最優秀的?”
“直到我真的見了你——”
“我想,如果我在旁人面前提到你了,也一定會像教授那樣,把你夸到天上去。”
話音未落,溫軟的嬌軀已經撲進了他懷里。
小小的一團,就像一只毛茸茸的兔子,但總能讓他連心髒都是那樣暖融融的。
玉姝其實也聽父親略微提到過周景宵的身世,彼時她還不認識他,就跟大多數人的疑惑一樣,她也覺得不解——
生來的富貴滔天,為什麼有人棄若敝履。
但如今她想,他或許只是在尋找一座能停泊下來的港灣。
他走了很遠,終有一天會疲憊,當他想停下來時,她永遠都會在那里等待。
“……下周爸爸休假,等天氣好的時候,你就來我們家一趟吧。”
聽到女孩甕聲甕氣的聲音,周景宵不禁一笑。
他抬起她的臉,看著她微紅的眼圈兒:
“怎麼掉金豆子了?心疼我?”
“我才,才沒哭……”女孩撇過臉,小手卻將環著的勁腰摟得更緊了些。
男人在她耳邊低笑,輕輕咬住她的耳朵:
“謝謝你。”
“既然心疼我,以後小姝就在床上乖一點,聽老師的話好不好?”
“……你,沒說兩句,又不正經了!”
嬌吟聲很快取代了輕笑,伴隨著愈發纏綿愈發繾綣的嘖嘖吮吻,雖然周景宵還不知道自己會怎麼被老岳父掃地出門,但未來的每一天,想必天氣都會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