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之後又說了什麼,秦霜已經聽不清了,腦海中仿佛還回蕩著當日他的話,或含笑——
“我喜歡你,心甘情願。你若高興了,肯看我一眼,我自然歡喜,你若不理我,嫌我厭我,但我喜歡你便覺快活,憑是誰也不能管我這顆心。”
或深沉——
“這樣的女子,才是我心心念念之人,若嫂嫂能替我尋來,我立刻娶她為妻。”
“若沒有,我就一生不娶。”
或堅執——
“生不能同衾,那便死同穴……霜兒,我不會……不會再放開你……”
一切都沒有了,她成了他的嫂嫂,他有了自己的妻。
他口中牽掛之人不再是她,他的溫柔永遠交付給了另一個女人,她想要什麼?
她希冀的是什麼結果?!
那一刻,她甚至希望他曾經不顧一切地將她帶走囚禁起來,什麼倫理,什麼道德,她全都不在乎。
“……嫂嫂?”男人疑惑的聲音讓秦霜如夢初醒,她渾身一震,方才發現自己在不知不覺間,竟滿面淚痕。
“嫂嫂,你……”
“我沒事!”秦霜匆忙轉身,胡亂抹了抹眼角,口中強笑道,“我已盡知了,我定然會好生照拂弟……弟……”卻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弟妹”二字。
“家中還有事,恕我先失陪。”說完她拔腳便走,皓腕卻忽然一緊,攥住她的是那只熟悉溫熱的大手。
“霜兒,你就沒什麼……想對我說的嗎?”傅重洲輕聲道。
刹那之間,她所有的防线徹底潰散,秦霜轉過身,緊緊抱住了他:
“我不要你娶旁人,我不許!”
“生同衾,死同穴,哪怕要付出一切我都不在乎!”
“我喜歡你,娶我罷,重洲。”
這日後,兩府內忽又有消息流傳,道是原先算的提親日子不好,又有許多冗雜瑣事,因將婚期推遲,暫且不提。
眾人雖都驚訝,但其實直到此時,仍舊不知傅重洲欲求娶的究竟是哪家小姐,只知他雖備好了各樣聘禮聘金,這婚期一推,卻直推到數年之後了。
原來傅重洲哪里是真心預備娶妻,他從頭至尾,哪怕最心灰意冷之際,仍舊沒有想過要放棄。
秦霜既對他說不出“不喜歡”三字,便知心中實是有他的,奈何仍需一劑猛藥,方才能使她徹底想通,如此,才有了這場“另娶旁人”的大戲。
整個傅家,包括京中那些得到風聲的人家,都只知傅家二爺要娶妻,卻如何知道他的聘禮一開始就是為嫂嫂准備的呢?
及至秦霜得知實情,也不免又驚又笑,心中又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甜意,想到當初他騙自己是她的夫君,如今又騙她要娶妻,雖然同樣是騙,這其間她的心境,已大為不同了。
她固然還是無法全然不顧世俗常念,但已明白自己最割舍不下的是什麼,為此,她會試著去努力,試著去抗爭,若終究還是無法光明正大與傅重洲成親,她就是絞了頭發去做姑子,也能與他廝守終生。
如今且說近日卻有一樁大事,西北邊關八百里加急軍報遞送進京,竟是烏瑟犯邊,舉國皆驚。
原來這烏瑟乃大梁北面的強盛部族,世代以游牧為生,不事生產。
他們因北疆土地貧瘠,深羨中原繁華,數代以來不停南下搶掠大梁城池,雙方之間大戰小戰幾有百次之數,早已結下了血海深仇。
及至先帝年間,當時還是楚王的周景宵領兵大敗其十萬大軍,將被俘的烏瑟將士盡數坑殺,剩下老弱婦孺和一些殘部只能倉皇南遷。
如此邊關方平靜數年,沒想到他們竟又死灰復燃,卷土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