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母素來疼愛秦沄這個嫡出的長孫,除了因先前秦煜離家出走那次朝秦沄動過怒,何曾發過這樣大的火?
如今卻是面沉似水,握著龍頭拐棍的手依舊顫抖著,二太太正勸道:
“老太太消消氣,有什麼話不能好好兒地說?沄兒也是一時擰著了,這孩子素來孝順,只要是老太太的意思,還有什麼不從的?”
二老爺亦道:“正是。”
又轉頭朝秦沄道:“沄兒,還不快向老太太認錯,日後切不可再說這般渾話了。”
秦沄跪在地上,聽了這話,眸光一閃。只見他勾起唇角,那笑中雖有幾分苦澀,卻透著十分的堅定:
“孫兒並非一時衝動,而是深思熟慮,考量許久。”
“我知道,她門第確與我秦家不相當,但老祖宗也是見過她的,若論人品,論行事,論見識,論才貌,她與許多高門千金相比,又有哪點不足?”
“我想娶她,既是愛她的為人,也是心慕她許久。人生能得此眷侶,何等幸事?還求老祖宗成全孫兒這一番私心,孫兒亦可以保證,她必不會墮了我秦家的門風!”
說罷,拜伏於地,連磕三個響頭,秦母先時還聽著,到後來已是渾身亂戰起來,半晌,忽冷冷一笑:
“好啊,你說她必不會墮了我秦家的門風,我倒要問問你,娶一個帶著孩子的寡婦,一個做過奶娘的奴仆,這就是你的孝心,這就是你的門風?!”
“你不要臉,我還要臉!我不想日後人人提起我秦家只說當家主母是個做奴婢的,說你堂堂慶國公放著滿京城的好女孩兒不要,偏要巴著一個殘花敗柳!”
話音方落,秦沄已霍然抬頭。
他鋒銳的薄唇緊抿成一线,眸光森寒,竟連秦母都被看得心里一突。指甲陷進皮肉里,掌心一陣刺痛,他深深吸了口氣:
“老祖宗但有氣,只朝孫兒身上發就是。千錯萬錯都是孫兒的錯,只求老祖宗不要氣她。”
誰知秦母聽了這話,愈發惱怒起來:“好,很好……還沒進門就這般護起來了,你們瞧瞧,你們瞧瞧他是怎麼跟我說話的?”
一面說,一面眼中流下淚來:“原來我養你這麼多年,不及一個迷惑人心的狐媚子!你是不是還嫌我擋了你的路,還嫌我攔著你娶她進門!”
“索性今日就一頭碰死,干干淨淨地下去見老太爺,也免了在世上遭這般苦楚!”
說罷便朝牆上撞去,眾人大驚失色,忙一擁上去勸阻,秦沄亦膝行上去抱住秦母的腿,叩首道:
“老祖宗,孫兒絕無此意!她……她與孫兒已有一個六歲的孩子,那林燁原是孫兒的親生骨血,千真萬確!”
秦母登時大驚:“什麼?!”
秦沄原不想將此事當眾說出來,但箭在弦上,也不得不發了。
只能將當年之事修飾了一番,只說自己一時糊塗,致使蕊娘未婚先孕,又遭夫婿拋棄。
隨後她孤身一人,含辛茹苦將孩子養大,末了,方道:
“縱老祖宗不顧念孫兒,也求看在那孩子的份上。孫兒從未盡過一天夫職父責,只想將他娘兒倆接回家中,給他們一個明堂正道的身份。”
說罷,又連連叩頭,秦母見他額上磕得一片烏青,心中又驚又痛,又疑又怒,慢慢地在椅上坐下來,只垂淚道:
“怎麼會這樣……”
若果真如此,那孩子便絕不能流落在外,可那樣一個女人,又怎能進秦家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