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秦露穿上男子衣衫扮作小子,原是為了去嚇嚇姊妹們。誰知她無意中迷路,偏又遇上驟雨,虧得那陌生男子將衣裳借給她方才沒有受寒。
也因為此,那男人的外袍便落在了秦露那里,她不敢教人知曉,便悄悄藏在房中,原想趁機燒掉,不知為何,卻又猶豫著下不去手。
如此柔腸百結,竟連做夢都會偶爾夢到那人。
他誤以為她生病時輕試她額頭,他明知雨勢甚大卻冒雨幫她去找人……那只屬於男子的修長大手觸碰過她的手腕,輕握過她的腰肢——
如秦露這般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貴胄千金來說,如此親昵舉止,想都沒有想過的,因此她每每只是念頭一起,便覺雙頰一片滾熱,渾身都不自在起來。
也是秦露年紀尚小,情竇未開,竟不知自己是芳心萌動了。
如此神思不屬數日,因玉姝有孕,她便想到那人當日出現在王府別業,想必是攝政王的客人,那玉姝會不會知道那人的名姓身份?
雖想問,奈何這話又如何出口?
只得埋在心里,暗自寬解自己,她不過只是想將外袍還給那人,且道一聲謝罷了,當日她不辭而別,總歸是有不妥的。
當下秦露至攝政王府,恰好玉姝正因孕期無趣深感煩悶。
自打玉姝有喜後,周景宵這也不讓她干,那也不讓她去,管家怕她傷身,赴宴怕她勞神,連多看兩頁書都怕她費了眼睛,秦露一來,姊妹間有無數的話可說,不由大喜過望,忙請秦露長住了下來。
這日因玉姝想吃新鮮蓮子,且必得是剛摘下來立時送到口中的,一眾人便驅車至上次她與周景宵小住的農莊。
一時到了莊內,姊妹倆游玩一回,玉姝孕期嗜睡,便自去歇息,秦露長久拘於內宅之中,何曾見過這般一個野趣悠游的所在?
——玩興正濃,便換了一身便於行動的男子衣裳,要獨個兒游玩。
眾人皆知她是秦家的掌上明珠,玉姝對這個幼妹也是極疼寵的,都不敢勸阻,想到莊中守備森嚴,當不會有事。
誰知這莊子雖是王府私產,因風景極佳,占地又廣,周景宵便在管事的建議下將外圍幾處地方開放給京中權貴,有那些王孫公子來此,賃下一個水塘竹舍,或垂釣,或泛舟,因各處都有密林荷塘相隔,亦攪擾不到主人家。
偏今日來的幾人中有一極放誕者,正是奉恩公沈大友之子,太後一母同胞的弟弟。
這沈公子喝了幾盅酒,便發起了興,道:“聽說這莊子深處景色更美,我等為何不往前去?我來此處,又不是沒有花銀子,定要盡興而歸才是!”
說罷便踉踉蹌蹌往前走,眾人忙趕上去攔他:“沈兄,使不得!此處是攝政王私宅,若衝撞了王府內眷怎生是好?!”
這沈公子因姐姐與周景宵是政敵,聽到攝政王三字,反愈發弄起了興:“小爺我今日偏要闖一闖,瞧王爺能奈我何?!”
忽見那連接水塘的竹橋上有一纖巧身影,沈公子眼前一亮,衝將上去:“好個俊秀小哥兒!”
只見來人雖身量未足,穿著打扮並不似下人,一雙水杏眼兒,一張削尖臉兒,唇若施脂,面如傅粉,眉眼間的幾分稚嫩愈顯其風流裊娜,真真是個一等一的妙人兒。
這沈公子慣來是個眠花宿柳之輩,且又男女不忌,頓時淫心大起,因道:“都說攝政王是個正經人,誰知還不是在這別莊金屋藏嬌?你是外頭的戲子,還是跟王爺的人?不如今兒就跟了爺去罷!”
一語未了,劈手便去抓那少年的腕子,那少年想是被嚇怔了,反應不及,竟一動未動。斜刺里突然一只大手探出,精准地,穩穩攔住了沈公子。
沈公子只覺那手如同鐵鉗,握得他動彈不得,他怒極抬頭,道:“哪個不長眼的……”話沒說完,剩下半截卻堵在了喉頭。
只聽傅寒江淡淡道:“公子失態了,還不快把人攙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