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1年,莫斯科。
一間公寓里。
克格勃特工娜塔莎靜靜地抽著一支女士香煙,看著電視機里略顯窘迫、疲憊不堪戈爾巴喬夫他念著葉利欽給他准備的稿子,“我宣布辭去我作為蘇維埃社會主義共和國聯盟領導人的職務……”
香煙燃盡,她拉開抽屜,從里面拿出來一把裝有消音器的手槍,射殺了電視機里聒噪的戈爾巴喬夫,然後裹上風衣,拎著一個裝滿美元的小皮箱離開了。
她想,能選出來戈地圖這樣的人來當蘇共總書記,證明這個國家確實是要走到盡頭了。
除此之外,娜塔莎還帶走了一位中國朋友送給她的禮物——一個18K金琺琅登喜路打火機。
傳說,普羅米修斯用茴香枝盜來火種點亮世界,帶來光明,如今火種將熄。
臨走之前,她想去見見那位盜火者。
大街上冷冷清清的,坦克已經開走,店鋪也都關門大吉,四處一片蕭條的景象。
紅場西側,列寧墓。
那個用紅色花崗岩和黑色石頭建成的墓室,列寧同志的遺體就安放其中,供後人瞻仰。
嗨,列寧同志,我要離開這個國家了。
下次回來的時候,可能就找不到列寧格勒在哪里了。
她掏出打火機,拿出三根煙點燃,兩根放在墓前,一支放在自己嘴里。
至於為什麼是三根,這是來自東方的神秘力量。
她用纖細蒼白的手指夾著香煙,緩緩放到嘴邊,淺淺吸一口,讓煙霧在肺部停留,然後吐出。
逐漸上升的煙圈,宛如時空隧道之門,穿越了時間。
許多年後。
在英國的一所莊園里,貴婦人娜塔莎依舊用著同一個打火機,點燃了一根香煙。
女仆向她介紹著客人的來意,這位中國紳士希望從她的手里租下一家店鋪,用來經營咖啡店,哦,是奶茶。
娜塔莎一聲不吭,由頭到腳不斷地上下打量著來自東方的客人,並沒有在意對方的感受。
對方難免令人有些忐忑。
畢竟面前這位夫人,讓連續六任丈夫都死於非命的黑寡婦,其中,最短的命一個,跟她結婚以後才過了不到一年的時間,就從樓梯上失足摔死了,並且她膝下連一個孩子都沒有,這就不由得讓人懷疑她是蓄意謀殺,謀奪財產……可惜沒有證據。
女仆用中文解釋道,不用擔心,我家夫人對中國人很有好感,她會答應你的要求的。
娜塔莎忽然說了句,“可以。”
“您會說中文?”
她謙虛道,“一點點兒。”
“嚯,還是京片子!您懂得可真多,誰教您的?”
娜塔莎笑了笑,似乎想起那段歲月,“大學老師,還有同學。”
然後,她就讓女仆帶著對方去簽合同去了。
娜塔莎一個人走過丈夫摔死的那座弧形樓梯,來到了樓上的房間。
房間里裝潢是英王室的風格,正中央放了一張大床。
她躺在床上,過了一會,女仆回來了,還牽了一位穿著很性感的英國女士過來。
為什麼要說牽呢?
因為事實就是如此。
那位女士脖子上帶了一個皮項圈,還拴著一條銀色的狗鏈子。
她一進到房間里,就開始脫自己身上的衣裙,只留下一套黑色的蕾絲內衣,整個身子跪在地上。
對此,女仆似乎已經見怪不怪了,低下頭,倒退了出去。
女士將自己拴床邊,默默跪著,就一只大型犬一般。
期間,娜塔莎只是躺在床上歪頭看了她一眼,便沒有其他表示。
畢竟只是個視財如命的女資本家而已,為了自己的工廠不倒閉,寧願放棄尊嚴。
忽然,她的手機響了一聲,上面顯示是一封電子郵件發過來了。
娜塔莎打了個哈欠,以為是垃圾郵件,隨手點開一看,卻倏然坐了起來。
旁邊跪著的女士嚇了一大跳,連忙五體投地。
那是一封俄文郵件,大意是娜塔莎,如果你還記得我的話,那就來中國找我吧。
……
“老板,你跟這位查特萊夫人很熟悉嗎?”
周素忍不住問道。
他的回答簡單明快,“是朋友,上過床。”
周素又問道,“那她會過來嗎?”
顧青檀笑了笑,並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一定會的,因為她可是我的“執劍人”啊。
他不禁回憶起了往事。
1989年,時值東歐劇變,戈爾巴喬夫訪華。
在他來訪的第二天,兩個國家的最高領導宣布,中蘇關系實現了正常化,中共與蘇共可以以“同志”相稱,因為中國認為蘇聯仍然是個社會主義國家,蘇聯也從未主張將改革開放後的中國踢出社會主義國家的行列。
當時北大馬學會,有一場思辨會,討論的就是這一問題。
經濟學院的裴清風,和大四的蘇聯留學生娜塔莎都在台下。
“東歐解體了之後,那些倒戈的國家就能不算是社會主義陣營了!”
“一個國家整體,應該由這個國家所有人民說了算!”
一個說往左,一個說往右,雙方吵得不可開交。
裴清風聽了一會兒,就起身離開了,坐在他旁邊的娜塔莎連忙追了上去,“你聽不下去了?”
裴清風笑了笑說,“是我太愚笨了。”
其實他覺得,在國際冷戰中,東歐小國都是身不由己的,從來都是隨波逐流。
娜塔莎搖搖頭,“你的成績比我好太多了,我才不信你,對了,你怎麼看?”
他避而不談,我不願意跟人討論這個問題,“我發了稿費,請你吃飯吧。”
“可以一邊吃,一邊聽你說。”
於是兩人回教室拿了飯盒,相約去了學校食堂的二樓餐廳,憑票打菜,找了個四下無人的角落坐下,“你說,馬克思主義已經失敗了嗎?”娜塔莎有些難過問道,“你知道的,我的父輩都是蘇聯紅軍,犧牲在了戰場上……”
她想知道,他們的鮮血有沒有白流。
“吃肉吧,別提這麼沉重的事情了,只有中國人才喜歡吃飯的時候談事情,而你是喀秋莎。”
在她不斷追問下,他亦是不堪其擾,輕輕地嘆息一口氣,才開口道,無論是波蘭沒了,還是誰誰沒了,甚至是蘇聯都沒了,也並不意味著社會主義失敗了,更不意味著馬克思主義失敗了。
你以為什麼是馬克思主義?救世書嗎?
他就是講述基本規律的東西,哲學,政治經濟學,科學社會主義……
“救世書?”娜塔莎倒是覺得這個稱呼很新奇,而且出奇的挺合適的,“你覺得怎麼才能找到真正的救世書?”
他瞬間想到了《毛選》,於是便直接說了,“用自己的知識,去實事求是分析人民自發進行的社會運動,所積累下來的經驗,就是救世書了。”
“那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有一天,將來人民失敗了,白匪和資本家都回來了……”
他翻了個白眼,小聲道,“我就是地主的孫子,商戶的兒子,不照樣還是在讀大學?他們走過嗎?哦,他們可能確實走過,但也可能是蟄伏起來了,遲早會卷土重來。”
娜塔莎像是重新認識了他一般,審視著他,“喂,你家這麼有錢,你又這麼聰明,那將來如果你成為了大資本家,該怎麼吧?”
人民一定會受苦的吧。
他一本正經的說著冠冕堂皇的高調,“如果我成為了資本家,我會堂堂正正地做生意,合理合法地賺錢,關心無產階級的命運,爭取做資本家里的帶路黨……”話雖如此,但一旦當人成為資本的人格化,會做出什麼來是誰都不知道。
還有一句話,他沒有說,覺得太矯情,如果在我死之前,真能見到共產主義的來臨,那你讓我立刻去死都行。
娜塔莎記住了你的回答。
“如果有一天你做叛徒了,那你就給我等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