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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聊慰 AspirinTY 3127 2024-03-04 05:13

  顧隨好久沒見到宋荷了。

  他自己都覺得害臊。

  沒想到該成年了,最後犯事兒還他媽要自己媽出面解決。

  宋荷倒還好。

  她在兒子面前慣來不怎麼發脾氣。

  黑色路虎在路上疾馳而過。

  宋荷把著方向盤,偶爾瞥瞥身邊坐著的顧隨。

  墨鏡壓在鼻梁上,她拿出車上放的口香糖,塞嘴里一個,然後遞給他。

  顧隨看了眼,沒接。

  他這會兒氣壓有點低。

  “行了啊。”

  德行吧。

  宋荷一打方向盤,在路邊停下,然後側側身子,取下墨鏡。

  她嗤笑一聲,有點莫名其妙。

  然後從紙盒子抽出張濕巾,捏過他的臉,很是嚴肅的給他擦了擦唇角的紅腫痕跡。

  擦了兩下,眉頭都緊緊皺起來,一貫的不耐煩。

  兩秒後,紙巾被隨手丟他手里。

  “自己擦。”

  其實今天這事兒挺好弄的,官大壓死人,她搬出顧家也就沒後話了。

  可是宋荷並不想這樣。

  她護短,卻也明辨是非。

  這一巴掌,是在教訓兒子的衝動和任性,也是在表達態度。兒子犯錯,老子收拾,輪不上外頭的阿貓阿狗。

  要真死咬著不放,最後大家都不好看。

  好在顧隨理解自己母親的所作所為。

  他不恨她這一巴掌,因為能屈能伸才是真本事。

  顧隨就對著鏡子自己擦。

  他眉宇間帶著股子戾氣,不仔細看並不是很明顯。

  宋荷撐著下巴看著他,掌心還有點麻。

  她攥了攥,緩緩開口。

  “怎麼回事兒啊你,這不像你能干出的事兒。”

  說的就揍黃子格這事兒。

  他其實並不經常打架,如果真要到動手的地步,也會給自己鋪好後路,最後拍拍屁股就能走人。

  這次明顯失手了。

  都給人打成這麼嚴重,還讓叫了家長。

  顧隨揉了揉鼻梁,不很想提這事兒,“我爸知道了嗎。”

  宋荷給窗戶打開,點了支煙,手臂搭在窗戶上,她給口香糖丟到垃圾桶,然後點燃煙。

  天色逐漸黑了下來。

  “你爸喊我來的,你說呢。”

  顧隨就不說話了。

  他掏出手機,點開微信置頂的那個。

  里邊是她兩小時之間發的好幾個消息。

  【還好嗎?】

  【怎麼樣了?】……

  總之,一字一句都是姑娘的擔憂。

  他皺眉盯著看,指節停頓,突然不知道怎麼回復了。

  看著看著,一股子躁意。

  宋荷給他那樣子收進眼底,臉色也稍顯嚴肅了些。

  她抽一口煙,淡淡呼出。

  “人小姑娘都知道了嗎?”

  這話一出口,顧隨身子一僵。

  宋荷一看他這樣就知道怎麼著了。

  她看看窗外,莫名想到了好多年前。

  那會兒在顧賾小小的公寓里,他們吃了一鍋餃子。

  之後是新年鞭炮的聲聲震耳,然後是爭執,混亂,救護車的鳴笛聲,他的呼喊,插管的疼痛。

  然後。

  那天之後的好些年,她都不喜歡下雪天。

  下雪的時候會想到他青白的腳趾,還有他大腿的孔痕。

  這時候,心就會痛。

  告別應該是最困難的一件事情了。

  她沒說話,情緒環繞,空間瞬間顯的低沉許多。

  “你做好決定啊,決定權在你手里。”

  “跟隨你的內心,不要做讓自己後悔的事情。”

  這一瞬間。

  顧隨突然很想抽煙。

  他摸了摸上下口袋,後來目光到宋荷那邊。

  “少抽點。”

  宋荷給煙遞給他,“姑娘是個好姑娘,就是你,太他媽混了。”

  她罵起兒子就是不會心軟。

  “具體怎麼樣,你好好掂量掂量。”

  顧隨重重吸了一口,並沒有緩解焦慮的情緒。

  反而,心里更是堵塞。

  宋荷煙抽完了,塗了焦糖紅色甲油的手指捏住煙頭,按滅在煙灰缸。

  她手掌遲疑的拍了拍顧隨的後腦勺。

  是在安慰。

  以一種,這十多年來唯一一次像一個母親的方式。

  車窗合上,她垂眸看一眼手邊的手機,勾唇笑了。

  方向盤一個打轉,車子上路,她調轉方向,並不是原定的路。

  走了一會兒,顧隨意識到什麼,他斜靠在車窗,皺眉。

  “去哪兒啊。”

  這不是剛她說的要請他去吃飯的路。

  更像是回家。

  果不奇然,宋荷指節輕輕敲打方向盤,不看他。

  “回家啊。”

  她說。

  “想你老子了。”

  顧隨:“……”

  時間在緩慢的流淌。

  顧隨在翻檔案袋,看不出情緒。

  只是下頜骨特別冷硬,鍍了冰一樣。

  期間他眉頭皺了三次,手機開開關關五六次。

  他的焦躁和陰戾無處遁形。

  宋荷看著看著,眉頭也皺起。

  她捏走顧隨的手機,隨意放在自己手機旁邊。

  顧隨沒攔,默認她的行為。

  也就是說,他也承認自己確實需要一點時間,可以不受外界干擾,認真思考這段關系。

  “顧隨”宋荷側側腦袋看他……

  “給你五天。”

  “你好自為之。”

  ******

  任之初不知道最終是怎麼處理的。

  她只是被推了出來,然後他們兩人之間,只剩下一扇厚重的門板。

  隔著這扇門板,她掌心攥起,按住,只剩下屬於十七八歲的無奈。

  她閉了閉眼,手臂緊緊按住眼。

  腦子里都是關門的瞬間,他安撫性的微笑。

  之後的幾天。

  任之初過的有點渾渾噩噩。

  他的電話永遠是關機,問他周圍的朋友,也是統一口徑‘不知道,我們也聯系不上’。

  每當這種時候,任之初都會沉默,面無表情。

  她只是笑著說句謝謝,然後整個人趨於一種極度的寂靜。

  如果說原來的她安靜的只是外表,那麼現在的她,可以稱得上是種死寂,靈魂的死寂。

  這是種無力感。

  屬於十七歲的無力感。

  頭開始兩天她父母還強烈要求她坐自家司機的車子上下學,任之初聽話兩三天,後來不知道父母怎麼著了,或許知道了顧隨消失這回事兒,才允許她自行上下學的行為。

  學校已經開始吹起流言風。

  有的說顧隨被開了。

  有的說怎麼可能,他家那麼牛逼,肯定跟以前一樣不知道去哪兒浪蕩去了。

  還有的更絕,說他給黃子格打出毛病,帶人看病去了。

  總之。

  流言蜚語就沒停過。

  陳清偶爾會想和她說些什麼,比如她正兒八經從老師那邊聽來的,人顧隨要休學了,原因未知。

  任之初這時候都不願意聽。

  “不會。”

  她說。

  “他得回來。”

  他還欠她一個解釋。

  她們不能這麼不明不白就算了。

  “那如果他真就不回來了呢?”

  如果,他真就不回來了呢?

  你這一廂情願可真就壓的死死地,沒有任何翻身的可能。

  “不會。”

  眼神是最真實的東西。

  他看向她最後那一眼。

  明明就是疼愛。

  有點自欺欺人吧,她覺得他早晚要回來的。

  情緒一直都壓著,任之初的防线在逐漸崩塌。

  直到某天在食堂看到了意氣風發的黃子格。

  她僅存的唯一的理智,炸了。

  那天的任之初大概能列入學校十大場面榜首。

  因為一個平時溫文爾雅的小姑娘手腳麻利毫無遲疑的,用一杯紫菜蛋花湯,潑了一張囂張跋扈的臉。

  四周都是倒抽涼氣和驚訝的尖叫。

  黃子格的頭頂,油乎乎的湯汁順著往下流,他怒罵,橫眉冷對,一巴掌就要上人臉。

  巴掌沒能揮出去,半道被劫了。

  任之初平時看著溫柔可人的,發起火來也是不好弄。

  她用力甩開黃子格的手,滿腦子都是他剛譏諷的語氣。

  “你們是不知道那天顧隨有多落魄,他媽一巴掌扇他臉上,他連皺眉都不敢皺”

  “別看他平時看著那麼牛逼,還不是被他爸罩著,真出事兒了就跟個縮頭烏龜一樣”

  “他有什麼牛逼的,最後不還得乖乖給老子道歉”

  說這些話的時候,任之初攥著筷子的指節一點一點的收緊。

  等他說出最後一記猛料,理智和情緒一起崩塌。

  “顧隨算個屁!那天就應該喊他給老子跪下,現在想想那會兒我真是太善——”

  “啪!”

  任之初這點兒也討人喜歡,就是護短。

  她不開心的時候更多是沉默,但要真爆發,也挺恐怖。

  這種概率小,她更多還是選擇忍讓。

  至少陳清從小到大就沒見到過幾次。

  她驚訝的扯住任之初的手臂,“初初——”

  黃子格臉色那麼恐怖,她怕初初會吃虧啊。

  “你有病啊艹!”黃子格揪著領口,一臉怒氣。

  “你最好管住自己的嘴!”任之初攥住碗的指節微微泛白,像是承受了巨大的衝擊。

  僵持之下,傳來一陣怒吼。

  “都干嘛呢!”

  陳清扯住任之初手臂,看向那抹聲音來源。

  啊偶。

  這下不太好。

  教導主任盯著黃子格那樣,又看了看任之初。

  手背在後邊,厚重的眼鏡片給鼻梁壓的有的塌。

  “你們倆!跟我去辦公室。”

  任之初手里攥著的空碗,“啪”一聲摔到黃子格腳下,然後幾聲吵鬧的聲音,不知滾向何方

  就跟她心似的,稀里嘩啦一頓摔,然後不知道終歸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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