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顧隨真不客氣,任之初提著半杯奶茶下來,他就給喝個半光。
任之初看著他滾動的喉結,心想。
他們這樣算是間接接吻嗎?
應該算吧。
周圍的人早早就散了。
顧隨喝完奶茶,又是一擲,丟進垃圾桶。
他掂了兩下手里的球,“下午都什麼課?”
任之初盯著他看,瞅見他額角的汗水,微微皺眉,然後從口袋里取出張紙巾。
條件反射是想遞給他的,後又一想。
她不要,她想給他擦。
就這麼著,她扯了扯他寬大的籃球衫。
“你頭低點兒”
顧隨挑一下眉,順著她的力道微微低頭。
她捏著紙巾給他擦汗,表情動作都很認真。
“下午啊英語和心理課啊。”
她看到他下頜骨有塊兒淤青,脖子後頭也是,有抓痕,冒了點血珠子。
動作頓了頓,她小聲問,“你跟人打架了嗎?”
顧隨笑笑,按住脖子後頭。
“誰他媽打球不會有點剮蹭什麼的。”
任之初還是很疑惑,但他表情和動作都滿不在乎的。
當真就跟什麼都沒發生似的。
她不確定傷痕的來源,只能更小心翼翼給他擦汗。
顧隨不講話,看著她的睫毛上下晃蕩,然後沒忍住,捏了捏她外露的脖子。
“知道你現在像個什麼嗎?”
任之初不知道。
“像個小媽媽”
可他媽賢妻良母了。
任之初,“你好煩啊!”
她給紙巾丟他懷里,“自己擦吧!”
然後轉身就要上樓梯。
顧隨笑笑,拿住紙巾,無奈的跟上她 。
“任之初。”
“別理我。”
“老子夸你呢。”
“誰夸人說人像媽媽啊。”
“反正不像我媽,我媽就不會給我擦汗。”他開玩笑。“說你賢惠呢。”
顧隨從後邊攥住她脖子,然後給人拽自己懷里。“行了啊!別跟我鬧。等下心理課別上了。”
他手臂從她脖子上跨過去,就攬住她,然後在她耳邊,“帶你出去玩。”
“逃課啊”
任之初猶豫了,她可沒他膽子這麼大。
“正經人誰他媽上心理課。”他又給她往懷里攬了攬。“走!”
“哥哥帶你出去吃好吃的。”
兩個人說說笑笑的上了樓梯。
剛踏上一層二層的拐角,顧隨的腳步猛地一頓。
任之初也一愣,就看到二層樓梯上站了個女人。
女人長的特別好看,妖艷又很不近人情。
眼角上鈎,紅唇鼻挺,方領針織衫,高腰牛仔褲,腳上一雙平底單鞋。
很瘦,不很高,鎖骨大露,白的很。
她沒見過這個女人。
但好像顧隨是認識的。
任之初和她對視,只見對方挑了下眉,嘴角上勾。
掌心捏著個檔案袋。
她衝任之初擺擺手,笑的不親近也不疏遠,恰到好處。
“嗨——小姑娘。”
手臂很細,手腕上一根紅色的紅繩子,晃眼的很。
任之初能感覺到顧隨的姿態稍微僵了些。
她還沒弄明白這什麼情況。
顧隨開了口。
“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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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非得用一個詞語來形容任之初的心情的話。
大概中文這麼多詞語混一起都不一定能表達個完全。
第一次看到他的父母,竟然是這麼糟糕的情景下。
十分尷尬,也很害怕。
他的媽媽看起來並不很好相處那一類,她沒辦法形容那種感受。
就是她看著是笑的好看溫柔,但眼底和姿態都透著股不近人情的冷漠。
總之。
是個不好相處的女人。
“唉——”
任之初嘆口氣,不知道怎麼的,莫名覺得心跳加速。
就在她焦慮不安的時候,門口來了個人。
人熟悉啊,學校教導處老師。
掛著個標准的資本主義嘴臉朝老師擺擺手,說了兩句話,然後只見老師笑著開口。
“任之初。”
從班級到教導處只隔了兩層樓,這兩層樓她越上,心跳的就越快。
總覺得有些不好的事情要發生。
還沒到門口,就只是踩上了樓梯,她就看到教導處門口圍了好些人。
她們竊竊私語,偶爾能聽到‘黃子格’‘顧隨’的名字。
眼皮子猛地一跳,任之初衝過去,撥開人群——就看到了教導處一邊站著的吊兒郎當的顧隨,還有身邊站著的鼻青臉腫的黃子格。
任之初大概猜到是個什麼情況了。
她手掌緊緊攥住門框,有那麼一瞬間,腦袋有點昏。
顧隨原本吊兒郎當站著,飄過來的眼神都是無所畏懼的冷漠。
只是認出是她的那刻,眉頭瞬間皺起。
“操!”
他臭罵一聲,然後冷笑了下,稍顯陰冷的盯了盯一邊站著的教導主任。
任之初略了一眼辦公室,呼吸還帶著急促。
黃子格的媽媽也在,顧隨媽媽也在。
這下好了,事兒大了。
教導處主任長的就是張階級斗爭的臉,兩邊都不好惹,都挺難纏。
他舔著個笑臉走過來,然後關上了門。
黃子格媽媽的表情並不好看,倒是宋荷並沒有過多情緒,雙腿交迭,單手撐下巴,似笑非笑盯著任之初看。
教導主任解釋了讓任之初過來的緣由。
總的來說就是,黃子格被顧隨打了,很慘,人黃家窮追不舍,非得要個說法。
說要個說法,就是強制性給顧隨開除了。
原本這事兒好解決的,雙方斗毆,都有責任。
顧隨是和一幫兄弟在廁所堵了黃子格,但他這人也不會以多欺少,於是就提了個中和的方法。
兩個人的事兒,不牽扯第三個人。
結果黃子格太垃圾,根本打不過顧隨。
幾拳下去就鼻青臉腫哭著找媽媽了。
任之初聽的有些心焦。
原來那傷,真是打架來的。
她聽完全程,眼睛一眨不眨盯著顧隨看。
他也看過來,眼神認真嚴肅又晦澀難懂。
顧隨朝她笑,可她笑不出來。
因為教導主任意思說的很明確了,要嚴肅處理。
教導主任拐了一溜彎兒,最後還是給話題引任之初身上了。
也就是說,最後兩人打架的源頭還是任之初。
因為個姑娘。
對,就他媽因為個姑娘。
這個理由挺傻逼的,但事實如此。
顧隨就是因為任之初才打的黃子格。
之所以給任之初喊過來,是宋荷提的意見。
既然自己兒子是因為個姑娘才跟人干架,她就是要知道人姑娘什麼想法。
打小兒她就沒阻撓過顧隨干壞事兒,只要不是殺人放火,她是願意讓他按著性子來的。
只是這次到底是鬧的有點大,黃子格肋骨斷了兩根,手指骨折兩根,還有鼻梁也廢了。要她出面,得有個能說服她的理由。
就算是自己兒子,犯錯也得受懲罰。
於是她笑著看任之初。
“小姑娘叫什麼名字?”
任之初咽咽口水,小聲。“阿姨你好,我是任之初。”
音兒小,但不卑不亢,眼神堅定有光芒。
有那麼一瞬間,宋荷想起自己小時候。
那時候什麼都有,她也能這樣不卑不亢昂首挺胸。
她又問,“喜歡我兒子嗎?”
任之初抿抿唇,皺了下眉,似乎在糾結。
這糾結給黃子格看的多了點兒自信,他出口,“初初就是被顧隨帶壞的,她原來不逃課的”
“問你了嗎?”宋荷不喜歡別人打斷她,於是似笑非笑看他,眼底是冷意,“問人小姑娘呢,你插個什麼嘴。”
這話不太好聽,跟個巴掌一樣拍黃子格媽媽臉上。
到底是有臉有面的人,見不得自己兒子被詆毀。
黃母表情也掛不住,她嘲諷一般的開口,出口就是陰陽怪調。
“初初啊叔叔阿姨待你怎樣你自己心里最清楚,你怎麼能這樣呢?”
“來學校就是好好學習的,怎麼能隨便跟這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你把你爸媽臉往哪兒放。”
“嘿!”
顧隨聽的刺耳,一貫的懶散勁兒都他媽消散,他一把扯住任之初的手臂,然後給人拽自己身後。
胸膛挺的高,腰背筆直。
“你兒子我打的,別他媽什麼屎盆子都往任之初腦袋上扣。”
任之初被戳了痛處。
她羞愧難當,但確實無法違背自己內心做背道而馳的事情。
“阿姨我”
她不知道怎麼說。
顧隨聽不下去,他胸口憋了一股子氣。
沒地兒發,太陽穴隱隱跳動。
宋荷最了解自己兒子秉性,一瞅他這樣就忍不住多看了任之初幾眼。
原來兒子喜歡這樣的啊。
就在氣氛逐漸僵持的時候,任之初開口了。
她還在顧隨身後站著,眼眶稍微有點紅。
並不是覺得生氣或者什麼,她只是,有一些對父母的自責。
看起來真瞞不住了。
她看起來是很懦弱,或者說好聽點叫溫和。
但其實很固執,一條路就要走到黑。
這點顧隨早有體會。
每個人都有陰暗面。
自打顧隨在琴室無意撞見她踮著腳尖偷窺人性事兒那一瞬間,他就看到了她內陷的那部分卑劣。
與其說是卑劣,不如說是刻意壓制的陰暗面。
每個人都有陰暗面的,那種不忍直視的東西大多數是無法完全遮蓋住的。
她刻意壓制,這麼多年,一絲一縫都未曾顯露。
卻被顧隨用一個眼神捕捉。
顧隨最聽不得她被羞辱的樣子。
於是手掌安撫的拍了拍她後腦勺,完全不避諱所有人。
“你先回去。”
他放低姿態,是稍微愧疚的,畢竟自己鬧得事兒。
掌心很熱,給她熨帖般的暖意。
抬抬眼瞼,顧隨似笑非笑盯著黃子格。
“老子的人,就算是天王老子在這兒,都他媽別想羞辱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