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母親無論穿什麼都是那麼落落大方。
這身銀灰色西服套裙同樣是平海盧氏出品,沒記錯的話,是第二次模擬考後我和她一起去訂的。
當時也給我做了套西裝,米色花格子,十分洋氣。
那當然是我的主意,母親倒是相中一款經典色,但被偏執的我一口否決。
結果嘛,該西裝攏共也沒穿兩水,至今掛在臥室衣櫃里吃灰。
原因無他——每次穿上它,我都覺得自己化身為一頭蹩腳的花斑騾子,不躺地上打個滾什麼的便是有辱造物主之蔭庇。
母親不一樣,隨便什麼衣服一穿就是好幾年,直到今年春天這身套裙都還在服役期。
鏡頭在母親身上停留了好長時間,不管如何搖晃和顫抖,它總能自下而上地保持窺探。
母親小西服暢著懷,里面穿了件淺條紋白襯衫,頭兩個扣子沒系,露出一段修長雪頸。
每當她微側著身子扭過臉來,高聳的胸部便溢出一條縫隙,似有股熱氣流正打里面溜出來。
陳建軍的嘴也沒個消停,在沙沙的背景噪音下,那洪亮的嗓音憑空生出一種金屬的質感,空洞而又疏離,偏偏兩位女士被逗得嬌笑連連。
牛秀琴不時拍著大腿,頗為豪放;母親很少發出聲音,但微翹的唇角和輕抖著的發髻出賣了她。
在劇烈顫動的鏡頭里,那溫潤的臉頰於一頭烏黑秀發陪襯下白皙透亮,又隱隱升騰著一抹嫣紅,俏立的小鼻頭亮晶晶的,說不上為什麼——醒目得有些夸張。
而大部分時間里,占據著畫面正中的是一縷碎發下的小巧耳朵,耳垂迎著光,晶瑩剔透又肥厚綿軟(在我們這里,厚耳垂一向被視為福氣相,過去張鳳棠就時常拿來比較,說母親命好,而她的“又薄又寡”,陸永平的死不知算不算一語成讖),連其上的耳洞都隱約可見。
我情不自禁地揉了揉眼。
“得,”又一場大笑中,牛秀琴拍拍大腿,“得干活去嘍!”
這麼說著,鏡頭一番搖晃,掃過棕褐色的皮沙發、飲水機、一幅蘭竹網以及陳建軍後,定格在棗紅色書櫃上。
透過玻璃,看得出里面都是些大部頭,書脊厚得像案板。
“哎,老陳,那倆文件簽了沒?”鏡頭繼續搖晃,上移,伴著一陣刺耳的噪音。
“哪倆?”
“就網吧運營那倆,娛樂場所整治啥的。”
畫面靜止,緊接著又是一顛,牛秀琴起身朝辦公桌走去。
但鏡頭留了下來,於是我們得以欣賞到白喇叭褲包裹著的肥臀左右搖曳。
“哦,我找找,”陳建軍也起身,飛速出現在鏡頭里,“記得上午才看過。”他在案頭翻了起來,動作輕柔,卻敏捷。
“這網吧啊,可不能有一點點放松,不然孩子可就毀了,咱那個舅——嗐!”
牛秀琴單手叉腰扭過臉來,似是不經意地瞥了眼鏡頭,很快又笑笑甩了甩手。
“亂輩份兒了。”母親也笑。皮革摩擦聲。她似乎挪了挪身子。
“可不,亂輩份兒了!”牛秀琴夸張地扭著腰,笑得咯咯咯的。
於是白面書牛也笑了起來,哈哈哈哈哈哈,簡直像個武俠劇里的人物。
他右手捏著幾頁紙,左手扶了扶眼鏡,很明顯朝母親方向瞥了一眼。
值得一提的是,這貨腰杆始終挺得筆直,仿佛脊梁上別了根扁擔。
“我那個舅,你啊得叫老舅!他家那二孫子,啊,見天跑網吧玩游戲,廢了!以前還閉眼就能考上重點哩!”
牛秀琴在母親和陳建軍間來回擺動著腦袋,活像個落地扇。
“網癮是個大問題啊。”陳建軍拖長調子。他俯下身,很快簽好了名。
“那可不!”牛秀琴順勢把那兩張紙接到手里,又扭過臉來,“鳳棠家那個也是整天往網吧鑽,可得好好管管!”
“是吧?也聽我姐說了,不過孩兒挺懂事兒的。”
“懂事兒有個屁用,就老陳說的,那是癮,毒癮一樣,難戒!”
這老姨語氣凜冽,卻又倏地笑逐顏開,頃刻笑聲便在局促的畫面里滾動開來,“先走我,啊,還得干活去!”
稍一頓,她又背著鏡頭揚揚臉:“我這外甥女你可不能怠慢啊老陳!”
陳建軍笑笑,沒說話。
但母親開口了。
“嗒嗒”兩聲,她便出現在畫面里:“哎,等等我,我這也是簽個名兒,藝術科的章蓋好了都。”
母親邊走邊從挎包里抽了一張紙出來,剪裁得體的西服裙下難免曲线圓潤。
我眼皮突然就跳了跳。
“嘖,急啥,剛來就走啊?”
牛秀琴扭轉過身來,右手搭上母親肩膀,輕輕一滑,又扶住了細腰,於是飽滿的肥臀便愈加突出,臀瓣兩側顯出內褲的痕跡。
幾乎與此同時,這老姨甩甩手里的文件,撇臉瞟了一眼鏡頭:“也陪我們老陳嘮嘮嗑,我是手頭事兒多,得准備材料,一會兒要開會,先走先走啊。”
豐滿的牛秀琴輕盈得像一陣風,只容母親徒勞地“哎”了一聲。
片刻,“砰”地一聲響,“嗒嗒嗒”的尾巴也被生生截斷。
母親僵硬著扭過身來。
“這個牛秀琴,整天沒大沒小。”陳建軍捏著那張紙,搖頭苦笑。
母親似乎也笑了笑,沒吭聲。
“坐嘛坐嘛。”陳建軍垂下頭,在紙上瞄一眼,又迅速抬了起來。
母親沒說話,也沒動。
陳建軍“嘖”了一聲:“坐嘛!”這次他用的是普通話。
於是母親坐了下來,不是沙發,而是辦公桌前的一個矮背皮椅。
棕褐色的沙發扶手擋住了畫面的左下角,除了一張側臉,母親只露出一截手腕,倒是穿著肉色絲襪的小腿在狹小的縫隙里隱約可見。
陳建軍也坐了下來,伴隨著一口長吐出的氣。“這備案啊說到底也只是備案,哎,”他埋頭簽字,兀地又抬起頭來,“上次去林城,那姓黃的(也可能是”姓王的“)沒再耍橫吧?”
“沒有,屁顛兒屁顛兒的。”母親笑了笑,她直直地靠在椅背上,襯領潔白。
“這老王八蛋,頭長瘡腳流膿的貨,欠他媽弄,我……”法令紋生動地浮現出來,白面書生突然沒了音,薄嘴唇抿了抿,終究又咧了起來。
不知是不是錯覺,那臉都憋得有點紅,像二八少女開了朵嬌羞的花。
母親沒搭茬,而是仰起了臉,桌椅下的小腿不經意地挪了挪。少傾,她笑笑,輕嘆了口氣。
“斯文敗類,不說他了,”陳建軍放下鋼筆,往前靠了靠,雙手在巨大的陶瓷筆筒後握緊,“跟你說個正經事兒。”
“啥?”
“那個體育文化發展基金你知道吧?”法令紋揚起,陳建軍扶扶眼鏡,“鋼廠牽頭那個。”
母親只是嗯了聲,似是有些遲疑。
“我想讓它給劇團捐贈點。”
“不行不行。”母親立馬搖頭。
“那有啥,”陳建軍靠到椅背上,“咱劇團到鋼廠演出也不是白演的,再說了,現在劇團不是經濟困難嘛……”
“那也不行,不合適。”母親挎了挎包。
“你說你這犟勁兒啊鳳蘭,劇團現在啥情況我一清二楚,你就說包大巴(聽不太清,好像是)一天多少錢吧。”
母親盯著書櫃,沒吭聲。
“幾十號人吃喝拉撒,那可不是開玩笑……”
母親還是沒動。
“鳳蘭,”陳建軍幾乎要俯到桌面上,“國企贊助文化發展實屬應該,取之於民用之於民嘛,不然那些錢也是流進他們自己腰包里了。”
“你以為這文化發展基金是干啥的?它就是扶持文化發展的啊。”
“這事兒別婆婆媽媽的,我替你拿主意了,啊,回頭填個申請表,走走流程,二十萬也不多,先救救急。”
母親垂頭攏攏頭發,很快又仰臉笑了笑,她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我卻嗅到一絲苦澀的味道。
那兩年劇團困難我知道,說舉步維艱也不為過,創業多半如此,起初還好說,一旦運營起來就是個無底洞了,奶奶連賣造紙廠的養老錢都拿了出來,母親硬摁著沒讓動。
“你這犟勁兒十頭毛驢也拉不回來,”陳建軍笑笑,把簽好名的紙遞了過來,“我看連趙紅妝……也趕不上你。”
母親接過去,沒搭茬,而是直直地靠回了椅背。好一會兒,她問:“樂樂(音)在美國會診咋樣?”
“還行吧,”陳建軍抹抹額頭,又扶扶眼鏡,聲音似乎洪亮了許多,“到底是美國啊,人家的技術領先咱們三五十年,治療方案也多,啊,人性化。有個南加大的教授發明了一種反射弧循環式漸進療法,經臨床驗證,那是相當有效……”陳建軍像打了雞血,一張嘴怎麼也停不下來,兩手擱桌面上蝴蝶交配般上下翻轉,直到母親問確診了吧,他才又扶扶眼鏡,跌回了椅背。
沉默。
半響他抬抬下巴,笑了笑:“確診了,高功能低智商自閉症。”
這次聲音小了許多,伴著一絲喘息,仿佛適才膨脹的氣球被戳了個眼兒,瞬間干癟下來。
母親也輕嘆口氣,她似乎張張嘴,卻什麼也沒說出來。
“主要是孩子太小,現在治療有些困難,她媽還琢磨著過個一兩年掛職,到美國,啊,澳大利亞去,讓老外搞幾個療程。我說幾個療程哪行,這咋說也是個長期工程啊,哪能一蹴而就。”
“好在發現早,醫生也說了,咱們人類的可塑性那是相當強。”
“這個,啊,國外的治療技術已經相當成熟了。”
陳建軍又開始絮絮叨叨,母親不置一詞,只是偶爾點點頭,後來她笑笑說:“那還不錯,記得國外有這方面的矯正先例,起碼啊,將來能像普通人一樣生活。”
陳建軍揉著眼,半晌沒說話。再戴上眼鏡時,他嘆口氣:“是啊,是啊。”
好一陣都沒人吭聲。
哪個幾角旮旯里傳來鍾表的嘀嗒聲。
或許還有種不知名的咚咚響,模糊而龐大,我也說不好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陳建軍抬頭瞥了母親一眼,又垂了下去。
我感到心髒劇烈跳動起來。
“都會好起來的。”母親攏攏頭發,語氣輕柔。完了她挎挎包,笑著站起身來:“那你忙吧,我有事兒先走。”
“這就走啊。”陳建軍也起身,打桌後繞了過來。他飛快地在小平頭上撫了兩下,捋狗毛一樣。白襯衣白得耀眼。
母親嗯一聲,消失在鏡頭前,接著是陳建軍。開門聲。很快門又關上,有點過於快了。我心里一緊。
男人的吸氣聲。
咚地一聲,像是磕在門上。
“干啥你!”
母親的聲音,顫抖而壓抑。
窸窣聲。
高跟鞋的跺地聲。
陳建軍吸著氣,索性喘了起來。
母親長長地哼了一聲,扭曲而劇烈。
“陳建軍!”在氣流的尾端,她終於壓低聲音吼了這麼一句。
陳建軍似乎停了下來,只有喘氣聲。
“你瘋了是不是?”母親又說。
陳建軍沒吭聲。
然而毫無征兆,響動又開始了。
咚地一聲,母親似乎被按在門上。
“……想你,我想你鳳蘭……”垂死的病豬般,陳建軍抖出幾個字。
摩擦聲。粗重的喘息。鏡頭外像是燃起了烈焰。
“你……你有完沒完!”門又是咚地一聲,母親急了。
喘息。
“沒完,我離不開你了。”
片刻,陳建軍說。
字字清晰,擲地有聲。
這仿佛從蹩腳瓊瑤劇里偷出來的對白一記重錘般讓我頭暈目眩,胃里不由一陣翻騰,嘔吐物的氣息又冒了出來。
“鳳蘭啊。”他似乎又抱住了母親。
除了陳建軍的吸氣聲,再無聲響。
“你瘋了……瘋了。”母親聲音有點發抖,那種語氣我說不好。
“我是瘋了,想你想瘋了。”頓了頓,他又笑笑,“真想!”
母親沒了音。
窸窣聲再次響起。
陳建軍喉頭滾出一聲陶醉的嘆息,像頭豬被開膛破腹,我幾乎能看到血淋淋的內髒熱氣騰騰。
“鳳蘭啊。”他又嘆口氣,近乎囈語。
母親喘了口氣。
接著“啪”地一聲,分外響亮。陳建軍又開始吸氣,伴著一種喃喃自語。高跟鞋的叩地聲,散亂,細碎。
母親似乎掙扎著說了句什麼,像憋著一口氣。
又是一聲“啪”。“你想不想,想不想……”陳建軍喘著粗氣,然後“嘿”地一聲。
母親一聲輕呼。
兩聲腳步響後,兩人出現在鏡頭前。
確切說,陳建軍抱著母親出現在鏡頭前,姿勢無比怪異。
他仰著臉,一手箍腰,一手掬臀。
母親兩腿井攏,近乎直立著伏在陳建軍身上,她雙手撐著後者的肩,僵硬地梗脖扭臉,黑色挎包在移動中輕輕晃悠。
陳建軍身材中等,母親穿上高跟鞋跟他也差不了多少,這就使得懷中的女人比男人足足高出了一頭。
而西服裙擺半擁著繃在大腿上,令掌中膨脹著的屁股越發突出。
我不由吸了吸鼻子。
“干……干啥你!”母親臉憋得通紅,已有發絲輕垂下來。
陳建軍不答話,只是笑了笑——或許並沒有笑,但我覺得他應該笑了笑。
他似乎想把母親放到辦公桌上,但桌沿雜七雜八擺了不少東西,光綠皮塑料夾下的文件都厚厚一摞。
他只好把人放了下來——爪子並沒有挪開,而是環住了母親的腰。
母親屁股擱在桌沿,陳建軍的豬頭湊過去時,她撇過了臉。
於是後者便把母親緊緊抱住,在頸間一陣摩挲後,“啵”地一聲響。
他似乎含住了母親的耳垂,或者其他的什麼,我也說不好。
我不知道這樣看下去還有什麼意義。
“行了,行了你,”母親來回躲閃,胳膊肘撐著白襯衣,“你真瘋了!”
白襯衣不答話,右手反攀住母親肩頭,豬嘴繼續向上拱。
“行了,在這兒不行!”
母親真的使上了勁兒,聲音都響亮了許多,與此同時,一條黑色弧线“啪”地撞上了陳建軍的後腦勺——也許是左臉,反正響聲頗為爽利。
陳建軍總算松了手。
他夸張地“啊”了聲,後退一步,提了提褲子(這次白襯衣壓在褲子里),隨之輕嘆了口氣。
這之後,他才摸摸頭,笑了笑。
“鳳蘭啊。”他說。
母親沒理他,徑直走到沙發扶手旁,彎下了腰(貌似提了提鞋)。
扇貝般狹長的發髻下散著幾縷碎發,發夾也是黑色的,普普通通,這東西母親一買就是一打。
再直起身來,她開始整理衣服,小西服,襯衣,裙子,黑色挎包史前巨獸般在鏡頭前不斷掠過。
母親的身體充盈了整個畫面,微隆的小腹不易覺察地起伏著,我幾乎能感受到她的呼吸。
“那……咋辦,”陳建軍踱兩步,又停了下來——母親右肩側戳出個胳膊肘——他似乎扶了扶眼鏡,“開完會我找你去?”
母親身體輕晃著,大概在整理頭發。我也說不好。
“鳳蘭。”
挎包被拉開,母親拎出個小鏡子,只一眨眼便物歸原位,拉鏈又被拉上。恐怕在眼慢的看來,不過是小巧的手劃了幾道白弧。
“走了。”母親又整整裙子,消失在畫面里,冷冰冰地丟下倆字。
陳建軍跟了上去。他幾乎一步並作兩步,說不出的丑陋。
門被擰開,但母親沒能邁出去。她咂了下嘴:“你到底想咋樣?”
“鳳蘭。”門“嘎吱”一聲響,伴著母親的一聲輕哼,陳建軍隆隆隆的,“……不行,我想你想得受不了…”
“你……”母親似乎想說點什麼,涌出喉頭的卻是一聲長長的嘆息。
“小劉不在,沒人能進來!”陳建軍壓低聲音,仿佛咬著牙。我能想象法令紋蚯蚓般的蠕動。與此同時,門“咯嗒”一聲關上了。
適才的一切又在重演。
陳建軍的吸氣聲、喘息聲,衣料的摩擦聲,指甲在門上的輕叩聲,高跟鞋的跺地聲,甚至,連母親的呼吸也漸漸急促起來。
而這,都發生在畫面之外。
我所能看到的是,深色窗簾(棕色或紅褐色)隨風輕輕擺動,隱隱有光透了過來,窗台上似乎養了盆吊蘭,一抹綠色突兀得近乎尖銳。
有道狹長的陽光打窗簾的縫隙刺出,漫過牆上的草書,於是那些癲狂的字便掙扎著要跳將起來。
我還是看不出上面寫著什麼。
辦公桌上毫無例外插著兩面旗,真的像血染紅的一樣。
旁邊擱著一只黑磁化杯,跟姥爺用的怕也沒多大區別,倒是桌角的筆筒異常醒目,巨大而光滑,里面塞滿了規格不一的各式毛筆。
這不由讓我想到爺爺,那個在上世紀九十年代用黃鼠狼毛做毛筆的人。
“都濕了,還裝?”
陳建軍突然說,口氣黏稠。
不知怎地的,我就給嚇了一跳。
接著,在母親呼救般的輕哼中,白襯衣連夾帶抱地把她置於鏡頭前。
沒錯,就放在辦公桌上,母親屁股剛好坐著那摞文件。
她本能地向後傾傾身子,把手撐在了桌面上。
於是磁化杯便滾落在地,砰地幾聲響,連蹦帶跳。
母親給嚇了一跳,趕忙回頭看。
我也是一驚,只是不需要回頭。
陳建軍也愣了下,但他笑了笑,隆隆隆的。
之後,他摸上了母親的大腿。
雖然上半身完好(有些凌亂),但西裝裙卻半撩著,肉色絲襪下的大腿微並,充盈著豐腴的光。
“起開你!”母親作勢往下跳,卻只是讓大腿分得更開,甚至隱隱能瞥見胯間的一抹紅色。
理所當然,陳建軍摘下了眼鏡,他弓著身子,一手一條大腿就悶著腦袋往母親胯間鑽。
刺蝟一樣的小平頭,泥鰍一樣狡猾。
除了瞠目結舌,我也不知該做點什麼了。
如此荒誕的景象就這樣赤裸裸地展現於眼前,我覺得比電影里都要夸張。
母親也有點發懵,除了後撐著身子,半晌都沒動作。
但很快陳建軍便停了下來,他豬一樣哼著,摸索著想要向上掀裙擺。
可惜裙子尚坐在屁股下,他當然是痴心妄想。
別無選擇,豬頭只能退了出來。
不過在退出來之前,它左右搖擺著拱了拱,起初還哼著,後來就笑出聲來。
於是在牛秀琴的鏡頭前,我們得以欣賞到白襯衣發瘋的情形。
他右手捏著眼鏡,踉蹌著連連後退,邊退還邊笑,腰都彎了下來。
母親就那麼坐著,一聲不晌,面無表情,眼周的那抹潮紅卻無從退去。
好一會兒,笑聲總算停了下來,陳建軍扶著母親膝蓋,直喘氣。
他說:“哎呀媽呀!笑死我了!”
母親嘖了一聲,打桌上跳了下來。
她邊拽裙擺,邊扭身去夠挎包,但旋即被戴上眼鏡的白襯衣抱了個滿懷。
這貨速度如此之快。
他仰著紅臉貼上母親臉頰,深吸了口氣。
母親歪了歪脖子,雙臂卻僵著,並沒有掙脫。
他叫了聲鳳蘭,沒人應聲。
於是陳建軍便含上了近在咫尺的耳垂。
他閉著眼,一雙手卻沒閒著,從細腰撫上背部,又虎口緊貼身側下滑到了胯上,接著輕撫過飽滿的圓弧,再迅猛地托住倆臀瓣狠狠地捏了一把。
肯定“狠”,因為母親“啊”地叫了一聲。
陳建軍像是得到了鼓勵,“啪”地左右同時來一巴掌。
肥肉亂顫。
“干啥……你。”
母親終於說。
很輕。
陳建軍的回答是揉捏。
他又發出那種喃喃自語(似乎喚著母親的名字,跳大神般,說不出的滑稽),西裝裙下的豐碩圓臀綿軟得像能滴出水。
母親神經質地梗著脖子,輕哼一聲就沒了音,左手卻不經意地捏住了陳建軍的胳膊。
後者得寸進尺,拽住裙擺一把撩了上來。
當然,只是修辭,一把遠遠不夠,兩把都沒能到位。
裙子有點緊。
陳建軍不得不俯下身子,把裙擺上翻,一點點卷起。
母親只是嘖了聲,再無響動。
肉色褲襪下是條玫紅色內褲,略有印象,記得面料很光,真絲的還是什麼,時常飄蕩在我家陽台上。
逆著光,飽滿的胯部勾勒出一條閃亮的曲线,又流水般延伸到大腿上。
母親本就下身長,加上稍顯變形的仰視鏡頭,那雙筆直的腿就更長了。
健美的线條自下而上,越發圓潤豐滿,直至碩大的肥臀拱起兩輪圓月。
內褲把臀瓣緊緊包裹,邊緣都勒進了肉里,當陳建軍掬住圓月一番揉搓時,內褲就越來越小,索性陷進了股溝。
白嫩的臀丘泛著淺黃的光,潤滑得像理想狀態下的什麼幾何圖形。
又顫動,在扭捏中蕩起了漣漪。
陳建軍似是吻上了母親。
除了高壓鍋漏氣般的喘息,我再捕捉不到其他聲響,但母親的脖子在來回躲閃。
不一會兒她發出嗚嗚聲,伸手在白襯衣肩上來了兩巴掌。
喘氣。
陳建軍也喘,邊喘邊笑,刺刺拉拉的。
臀瓣被狠狠地捏起,上下顛了幾顛,緊接著,“啪”地一聲脆響。
“有病你!”母親叫了一聲。襯衣衣擺打褲襪上方露出來,輕撫著圓臀。
陳建軍似是說了句什麼,緊緊擁住了母親。
很緊,相當緊,異常緊,像碼頭上拉緊的鏈條,像絞刑架下繃緊的繩索。
母親甚至哼了一聲。
白襯衣發完神經,就又揚起了豬嘴。
手自然沒閒著,滑過臀丘,順著內褲邊緣潛入了股間。
母親身子一顫,說了聲“別”,一面去捉男人的手,一面扭扭屁股,夾緊了大腿。
肉色絲襪便泛起一道光,稀薄得宛若蹭在牆上的一抹鼻涕,沙發扶手上的反光卻是黏稠的,始終置於畫面的八點鍾位置,似一盆發酵的面糊。
我感到喉頭一陣發癢,張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而嘔吐物的氣息越發濃郁。
“快點吧你!”在豬手潛入股間摳摸幾次後,母親終於捉住了它。
“咋,等不及了?”陳建軍笑笑,左手擁著細腰,右手溜到了前面,“發大水啦。”我不知道那只手在干啥。
“能……能有點正行不?”
母親嗓音干澀,腰卻向上一挺,屁股也隨之一扭。
與此同時,她輕呼一聲,仰仰臉,深吸了口氣。
很清晰,像是恐怖電影里的特效。
屁股又是一扭。
“好好,”陳建軍笑著挺了挺胯,“你摸摸。”
母親嘖了一聲。
“一想你就這樣了。”陳建軍的聲音輕柔得能揉進面團,他拽著母親的手往胯間按。
那小手試圖挪開,但徒勞無功。母親不再動。“一會兒還有事兒。”她說。
陳建軍卻置若罔聞。“鳳蘭啊,你摸摸。”說著,他飛快地脫下褲子,撩起了襯衣。
“陳建軍!”母親移開手,撇了撇臉。
“怕啥,沒人敢進來。”
陳建軍笑著扶扶眼鏡,扭頭掃了眼窗簾。
接著,他快步走到鏡頭外,應該是反鎖上了門。
值得一提是,這貨邊走邊提褲子,玩雜技一樣,可以說難度相當高了。
這期間,母親試圖把裙子拉下來。
她輕撅著屁股,玫紅色內褲丁字褲般勒在股縫里。
於是臀瓣越發顯得碩大肉感。
等西服裙大體恢復原狀時,陳建軍便回來了,他旋風般地把母親卷起,飛速掠過鏡頭,拋到了沙發上。
是的,“嘎吱”一聲,畫面都蹦了蹦。
途中一只鞋掉到了地上,黑色紅底細高跟,它就那樣消失在畫面中,空余“嗒”的一聲響——不大不小,像個悶屁。
衣服應該是母親自己脫的,她說自己來。
但襯衣沒脫,陳建軍讓脫,她沒同意。
裙子似乎也沒脫。
絲襪正好反過來,陳建軍不讓脫,母親硬要脫,她說就這麼一雙。
同上次一樣,陳建軍不想戴套,母親說誰知道你有沒有病。
這搞得病豬很不高興,嘟囔了一句後,許久都沒開口說話。
我靠著椅背,看著時而顛動的畫面,聽著零零碎碎的語言,忽然就覺得這個冬夜靜得可怕。
胃里燃著一團火,我琢磨著應該去喝點水,卻怎麼也站不起來。
陳建軍是什麼時候進入的我都不知道,當刺耳的皮革摩擦聲里混著粗喘和輕哼時,我才回過神來:該來的終究來了。
陳建軍依舊不置一詞,只是埋頭猛干。母親更沒什麼話,喉頭溢出的輕吟卻越發頻繁。
終於,她說:“輕點……你。”
“咋,這就受不了了?”陳建軍喘息如牛,頻率不高,力度卻絲毫不減。
母親沒接茬,而是悶哼了兩聲。
緊跟著,“嗒”地,畫面一轉,書櫃倒了過來。
顛動。
跳躍。
巨大的摩擦聲。
側立的沙發、烏黑的木幾,幾上橫著仨瓷杯、一果盤以及一個空空如也的煙灰缸。
“心眼兒小得……”母親輕喘,“針一樣。”
“雞巴小不小?嗯?”“啪”地一聲,陳建軍越喘越快,“雞巴不小就行。”這麼說著,他頓頓,深呼一口氣。皮革發出一聲尖利的吱嚀。
鏡頭挪了挪,繼續顛動,搖晃。突然,有什麼撞了過來,幾乎鋪滿整個畫面。
又是一聲吱嚀。摩擦聲消失不見,沙沙的背景音愈加響亮。
畫面一翻。
有了光。
細膩的肉光,近乎籠罩了整個視野,除了右上側烏漆麻黑——那是棕褐色的皮沙發,至於是靠背還是椅面,我也說不好。
但我知道,有什麼要來了。
“不信弄不服你。”陳建軍似乎又動了起來。
這次各種聲音響亮了許多。
光滑如鼓面的白肉一次次地顫動,不厭其煩。
母親的悶哼斷斷續續。
深色的軟肉露了出來,黑毛油亮蜷曲。
咕嘰咕嘰。
啪啪聲也逐漸響起,清脆,刺耳。
終於,半只巨大的扇貝現於眼前,吐著乳白的黏液,像史前軟體動物半眯著的眼。
那清晰的褶皺在不明物體的衝擊下,捋平又縮緊,亮晶晶的紅色黏膜火一樣灼人眼睛。
我幾乎喘不上氣來。
“刺激不?”像排練好的台詞,陳建軍總算說。
理所當然,那條橡膠膜包裹著的棍狀物也登上了舞台,它英姿颯爽地一捅到底,不辱使命。粘稠的乳白色液體沿著軟肉緩緩淌下。
母親哼了一聲。
“文化局以前那個老魏,啊,在辦公室專門弄了個休息間,啊,奸淫婦女用的。”陳建軍放風箏般慢慢往外抖。
母親沒說話,扇貝吐著黏液。
“這老東西,壞出花兒來了!”
棍狀物又是一捅到底。
“敗類!”陳建軍舒口氣,總結道。
“你有樣學樣啊。”母親終於說。說不上為什麼,她聲音有點尖。
“我奸淫你就夠了。”陳建軍深呼口氣。他這聲音隆隆隆的,像耍猴的在敲鑼。
“當官兒的沒一個好東西。”
“是不是?”
棍狀物拔到頭,又重重地插到底。母親一聲輕呼。
“是不是?”
乳白色的泡沫流下來,在肛周集聚,螻曲細小的肛毛都清晰可見,那細密紋路的右下角甚至有顆小痣。
“是不是?”
畫面一顛,黑乎乎的睾丸逆著光,拍在會陰上,扯起絲絲粘液。
陳建軍像是陷入了魔怔,母親再也控制不住喉頭的氣息。我琢磨著是不是該抽支煙,嗓子卻如銼刀打磨過,干澀得要命。
“陳建軍,你……”母親聲帶輕顫著,似乎要坐起身來。
男人停下來,笑了笑,仿佛一切都舒展開采。
我覺得他整個人都趴到了母親身上。
吸氣聲,窸窣聲,或許還有親吻聲——可能是的,雖然在沙沙的背景音下,這些細微的響動如同蜻蜒在森林里鼓起了翅膀,完全可以忽略不計。
但很快陳建軍開口了:“鳳蘭,我說想你是真的。”
他喘了口氣。
我也喘了口氣。
母親沒音。
“你知道是真的。”
母親還是沒音。
“鳳蘭。”棍狀物輕輕聳了聳。
“哎呀,行了,快點吧,我還有事兒。”母親似是晃了晃腦袋。她甚至蹬了蹬腿,沙發吱嚀一聲響。
“好嘞!”陳建軍又笑笑,畫面活動起來。
正是此時,電話響了,在外間,稍顯模糊,但確切。
兩人趴著沒動,只有喘息。
如果不是扇貝收縮了幾下,我還真以為是卡幀了。
半晌,母親終於“哎”了一聲,陳建軍還是沒動。
等電話不再叫喚,白襯衣才爬了起來,他說:“哎——忘了都!”
母親挪挪腿,似乎坐了起來,又似乎沒有。
“咔嗒”。
沙沙聲。
熟悉的旋律響起。
舒緩,悠揚。
陳建軍輕哼著走近,在沙發上一屁股坐了了來。
畫面顛了顛,他腿上的毛被無限放大,像鳥瞰鏡頭下的熱帶植被。
這貨左手似乎打著拍子,右手卻捉住了母親的腿,也可能是腳。
我幾乎能聽到皮膚的摩擦聲。
“發神經呢。”母親輕吐了一句。
陳建軍笑笑,他的胳膊一揮,充斥了整個視野。
“哎,老牛這包!”
“嘖,你瞅瞅這牛秀琴,啊,整天丟三落四,工作也不好好干。”
“要不是你家親戚,啊,你表姨,早給丫開了!”
你沒聽錯,白面書生突然蹦出一句京片子。
確切說也不是京片子,而是帶著“丫”的平海普通話。
沒說完,他就笑了起來,大笑。
母親切了聲,似乎也笑了笑。
可惜的是,誰也沒興趣去動那個包。
“你在上面?”長笛吹起時,陳建軍大腿扭了扭,“啪”地一聲響。
白襯衣當然是痴心妄想。
但還是換了個姿勢。
大白腿在鏡頭前一閃而過。
母親手撐在沙發背上,整個畫面除了烏漆麻黑的沙發(不知道為啥棕褐色會變成黑色),唯一的活物就是那雙手和少許手腕。
聲音倒是清晰了許多。
在越發激昂的四三拍和聲里,陳建軍越動越快。
啪啪聲開始密集,母親的呻吟灑落一地。
諾基亞的經典鈴聲便在這時響起。
陳建軍停下來,猛喘幾口氣。
“這運動保管減肥。”他笑笑。
“電話。”
“閒雜人等。”陳建軍似是貼近了母親,“要不要開空調?”
“快點吧。”
“怕啥?”他笑笑,接著挺動起來,半晌,忽地又壓低聲音,“說不定劉秘書一會兒就回來了。”
母親喉間溢出一個詞,又吞了下去,聽起來像是喝了一口水。沙發上的手無可置疑地挪了挪。
“秘書間聽里頭那可是一清二楚。”
“行了你。”
“你哼一聲他就能聽見。”
“還有這里頭的聲音,屄里的聲音。”陳建軍動作輕緩,嗓音低沉,宛如咬合的齒輪,“他一聽就知道。”
“別說了,陳建軍。”母親喘口氣。
“小劉狡猾著呢,一點也不傻。”
“這廝就扒門縫兒偷偷看。”
母親不吭聲。
“看你這倆奶子晃。”
母親挪挪手,深吸了口氣。
“還有啊,小劉鼻子最靈了,咱倆這味兒,你這騷水味兒,保管他一聞就受不了。”
“別瞎扯了你!”母親聲音很低。
“咋瞎扯,嗯?”
陳建軍頓了頓,“這動物啊,都是靠氣味吸引異性,咱人的嗅覺是退化了點兒,但是也差不離啊,女的擦香水不就是這個意思嘛,啊,這個巴氏腺液腥臊腥臊的,最刺激性欲。”
最後一句他用的是普通話,異常滑稽,卻不知此時此刻誰能笑得出來。
母親似乎切了一聲。
“哎,鳳蘭,”陳建軍猛挺幾下,啪啪作響,很快又停了下來,好一會兒才繼續說,“你呀,別看這小劉瘦了吧唧,猴一樣,那玩意兒可不小。”
母親喘口氣,輕哼著。
“一聞到你這味兒,二當家就杠起來了。”陳建軍哼一聲,開始加快速度。
母親聲音顫抖起來。
“他肯定……想弄你,把雞巴……弄進去,給不給他弄?”這聲音斷裂,破碎,近乎耳語,搞不好為什麼,我卻聽得一清二楚。
“給不給他弄?”和著音樂,病豬哼著,節奏越發猛烈。
啪啪作響中,母親呼吸愈加急促。
她劇烈地喘息,喉頭間或滾過一聲撕裂的“啊”。
這種聲音我說不好,只知道在驟然加入的平行聲部中,一切都混沌著奔向癲狂。
這期間,母親一個趔趄,俯到了沙發上。
於是白生生的胳膊就露了出來,接著是乳房,右側乳房,打襯衣領口半吊著,像是誰硬掛到那兒似的。
後來母親索性趴了下來,雙手攥著沙發墊,側立的鏡頭使她看起來像個奮力攀岩的人。
汗水毫不吝嗇,脖頸上,襯衣上,顛動的乳房上,紅雲密布的臉頰上,母親仿佛剛打水里撈出來。
而那朱唇輕啟,發絲低垂。
我張張嘴,又打了個嗝。
不等C大調變成E大調,陳建軍就射了出來。
而樂曲還在繼續,離最高潮好像還差那麼一點。
這貨在母親背上趴了好一會兒,一張白臉紅得像尿布,他不知何時摘下了眼鏡。
等氣喘勻了,他把母親攬到了沙發上。
“哎喲,累死我了!”他在鏡頭外走兩步,笑笑,很快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母親似瞬間便恢復了意識,窸窸窣窣,像清晨林間的小鹿。
“急啥,不洗洗?”
沒音。
“衛生間有淋浴。”他似乎向母親靠了過去。
還是不說話。
“生氣了?”
母親總算嘖了一聲。
“我錯了,下次不這樣了。”陳建軍嘆口氣。
“沒下次了。”針一樣的聲音。
“鳳蘭。”吱嚀一聲,陳建軍應該站起身來。
很不巧,這時,“咚咚咚”,響起了敲門聲。
兩人都沒了音。連管弦樂都在漸強的反復中結束了最後一個音符。我也是一凜。
大概有個幾秒鍾,“咚咚咚”。
“陳書記!”那股子喜慶勁兒,不是牛秀琴還能是誰呢?
白面書生“日”了一聲。他還想說點什麼,很遺憾,DV沒給面子。
大汗淋漓中,我發現褲襠硬邦邦的。而胃里像塞了塊石頭,殘余的食物在拼命地發酵。
嘔吐物的氣息漫過干渴的喉嚨,噴薄欲出。
我只好跑窗邊透了口氣。
不知什麼時候飄起了雪花,地上己薄薄一層。
遠處的燈火渾濁得猶如海底的貝殼。
我吸吸鼻子,臉上的汗似乎在迅速凍結。
“咚咚咚”,又是敲門聲。“干啥呢?”她問。
我立馬回到電腦前,關掉播放器,關掉word文檔,關掉文件夾。閃電一般。可手有點發抖。我說噢,我說啊,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說啥。
“噢啥噢,也不看看幾點了?三更半夜的,還以為鬧鬼呢。”
我沒吭聲,就那麼站著。窗戶還沒關,牆上的掛歷“嘩嘩嘩”的。
“快睡去,啊?”
我嗯了聲,很小,像是說給自己聽。
“聽見沒嚴林?”
“知道了。”
母親似乎去了廁所。我癱到了椅子上。我拿不准該不該關上窗戶。
又是“咚咚咚”。
“麻溜兒點,”她挪了兩步,很快又轉過身來,“是不是胃里不舒服啊林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