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三卷 第1章 幽竹香(上)
煙波府後宅依然是那般靜謐,自蕭啟遇刺一事以來,整個煙波府仿佛都斷了生氣,即便是平日里較為開朗的琴樺也變得沉默寡言許多。
然而今日卻是不同,葉清瀾特意囑咐素月炒了幾道小菜,將眾女一起喚來,便在這院落之中小聚。
“按說起來,自五年前素月驚雪北上燕京之時起,咱們已經很久沒有圍在一起了。”葉清瀾淡淡一笑,言語之中卻是有些感觸。
“是啊,這幾年我們聚少離多,還是以前的日子快活一些。”琴樺不由想起幼時與幾位姐姐在一塊的日子,心中難免懷念。
而驚雪與琴楓卻是各自舉杯就飲,這幾年她二人離小姐最遠,驚雪常年征戰在外,而琴楓,先是墜落山崖,後又遭奸人所擒,幾近磨難才得以恢復,心中感傷,也只得借酒消愁。
然而素月卻是一不開言,二不飲酒,只是緊緊的望著小姐發怔,葉清瀾朝她看了一眼,心中自是清楚素月的疑惑,但旋即又收回目光,端起桌前酒盅,為身邊的南宮迷離添上一杯。
“我就不飲酒了,非兒還在房中等我。”南宮迷離朝著慕竹輕輕一笑,卻是將那酒杯撤開。
慕竹也不勉強,當下自己端起一只小杯,向著素月敬來:“素月,朝中事務繁雜,這些時日,辛苦你了!”言罷卻是不待素月應聲,卻是拂袖一彎,將那杯中之酒盡數飲下。
“小姐……”素月欲言又止,可見慕竹如此態度,當下也先不顧其他,端起酒杯便道:“小姐嚴重了……”當下亦是拂袖彎曲,緩緩將酒飲盡,禮數倒是十分周全。
滿飲一杯,素月心中倒是舒暢許多,再無許多顧忌,起身便向著慕竹問道:“小姐,你自牢中出來便一直悶悶不語,素月卻是想不出是何緣故,但生死有命,若是蕭啟當真不能救回,小姐也無需太過自責,天下之事非我等所能預料,但求問心無愧罷了。”素月只當是那蕭逸依舊頑抗,不由得對著小姐安慰起來。
葉清瀾面上依舊是平靜無波,緩緩放下手中杯盞,柔聲道:“想必你已猜到,今日與你們小聚,我是有事要交代的。”
素月朝著眾女稍稍一望,驚雪琴楓雖是各自獨酌,但卻依舊眉目清明,琴樺亦是眨著靈動的雙眼望著小姐,的確,煙波樓四女皆非凡品,慕竹雖是未曾吐露半句,但今日小聚,定是有因。
“我想讓你們離開一陣!”葉清瀾輕輕言道,可在眾女耳中卻仿佛一記重錘襲來。
“為何?”四女幾乎同時站起,齊聲問道。
“你們先前本就打算離開,此時南京局勢不穩,你們趁早離去也好。”
“那小姐,你呢?”素月立即發現不對,直截問道。
葉清瀾嘴角一翹,她也知曉此事定然瞞不過素月,只得言道:“天下無不散之宴席,你們長大了,今後的路,可能是我們一起走,也有可能,需要獨自面對”
“小姐,到底發生了何事?蕭逸跟你說了什麼?”素月自是聽出端倪,再度問起。
葉清瀾向著四女望去,果見四女面露決絕之色,不由得心中苦笑,但她話鋒一轉,卻是跳過了素月的問題:“摩尼余孽根基牢固,龐青官居禁軍統領,身邊定有黨羽作祟,楓兒樺兒,你二人今後重整武林,這摩尼教的事便交給你們了。”
“啊?”琴樺錯愕一聲,倒是沒有反應過來小姐的這番囑托。
“驚雪,北方草原已經沒落,你鎮守北關我倒是不甚擔心,我擔心的是我大明以西,那里幅員遼闊,沃土千里不絕,若是大明衰落,這西方之敵倒也不得不防。”
驚雪微微皺眉,亦是不解小姐此言用意。
“素月,我知你無心官場,只想雲游四方,但你若有閒暇,於海外游歷之時或可多帶人手,據說極西之地有那不弱於我大明之國,你若到了那里,不妨多多駐留,師夷長技,開放進取,此為我大明之福。”
“小姐若不說出真相,素月絕不會走!”
葉清瀾聽她言語決絕,不由得低下頭來,嘴中輕輕念道:“珍重!”
“撲通”一聲,四女幾乎同時抬手扶頭,也幾乎同時感到一陣眩暈,轉眼之間,四女各自癱倒在桌上,盡皆昏迷。
葉清瀾轉過頭來,朝著依舊盯著她默不作聲的南宮迷離言道:“迷離,她們便交給你了!”
南宮迷離忽然雙眼一閉,眼中滴落出幾絲淚痕,微微搖首道:“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葉清瀾倒是雲淡風輕:“早在‘移心’之前,我便是已死之人了,如今只不過是將這條命還給他而已。”
“你天生道骨,有曠世之才,如今這般年紀便已接近破碎虛空,踏入那尋仙之境,如今雖是為了救人,可卻也要犧牲自己,這,當真值得嗎?”
“人生在世雖是來去無痕,但終究也算是各有所得,我雖有些機緣,可卻也無法忍心見到天下百姓再受戰亂之苦,更何況,這世間情愛最是微妙,我,我實在不願見到他死在我的身旁。”葉清瀾憶起與蕭啟同游太湖時的情景,心中不由得生出幾絲甜蜜:“只可惜,再也沒有機會與他一起太湖泛舟了。”
“不行,我不能見你就這樣死,我去見他,我去求他,我帶著非兒去,他或許……”南宮迷離本欲說“他或許會聽”,可話至嘴邊卻又停了下來,誠然,她也說不准蕭逸會是如何態度。
“沒用的,他已斷情入魔,這世間情愫卻是再難影響得了他,而我,便是他的心魔,便好比你我修習破鏡,心魔不除,寢食難安。”
“那便用蠱,我再配一次子母蠱,或是攝心蠱,或是……”
“我原先有設想過,只不過需要他以自身獨特念力吸取那最後的妒念,若是用攝心蠱,他便如同廢人,若是用子母蠱,一旦他恢復逆龍血脈,很可能會再一次的子母逆轉……”
“那……”南宮迷離又是想了想,實在想不出好的主意出來,只得焦急道:“那我們先假意答應,待他救回蕭啟……”見慕竹依然未有所動,只得急道:“總之你不能死,你離登臨仙界也只一线之差,豈能就此毀於一旦。”
“你知道嗎,南宮……”葉清瀾微笑著打斷了南宮迷離的話:“我自幼時起便以求知為畢生所願,修習、游歷,皆是求知路上的步伐,初時我曾認定那九天之上定會玄妙無窮,一心修道以求飛升,可直至那一日曾見過了那位上清界的魔神,羽化登仙看似光彩照人,叫人艷羨,可誰又知道那上界又是何等景象,若是真由那位魔神統治,那這上清一界,與這悲苦人間又有何不同,那這羽化登仙又有何意義。”
“這……”南宮這還是第一次聽慕竹談起魔神一事,當下自是無可辯駁。
“她們還要昏迷五日,這五日便拜托你照看了。”慕竹自桌上站起,後傾一步,向著南宮迷離鄭重一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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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煙波府中,蕭逸一聲嘶吼,卻是自噩夢之中醒來,蕭逸掃視左右,極力的回想著一切,可又覺著腦中一片混沌,正欲抬手抱頭,忽又覺著雙手筋骨之處仿佛有分筋錯骨之痛,當即劍眉一簇,整個人這才醒過神來。
“你醒了!”熟悉的聲音自門口響起,蕭逸應聲望去,如同看見夢魘一般,整個人都不禁向後縮了一個身位,葉清瀾緩緩靠近,言語之間依舊是雲淡風輕。
“你,你對我做了什麼?”蕭逸想起身上的諸般疼痛,不由得心中寒意頓生,生怕這位如魔鬼一般的煙波樓主對他用了些什麼嚇人手段。
“你體內氣息順暢,先前受我一掌的內傷此刻已經化解,其余牢獄之中的諸般折磨不過是筋骨外傷,我已用真氣為你修復調息,不出一日,便可痊愈。”
“什麼?”蕭逸初聞有些詫異,可他也算是經歷過大風大浪之人,此刻已是想起了前日在牢中與慕竹的一番對峙,當即反應過來事情原委,隨即擺出一副不屑之色:“哼,你想以此小恩小惠來感化與我,那也未免太過幼稚了些,我告訴你,除非你死,否則,我是絕不會答應救人的,我就是……”
“我答應你。”葉清瀾還未待他說完便已出聲打斷,
“你說什麼?”蕭逸倒是沒有想到,慕竹竟然會如此輕易答應自己,當即狐疑道:“你想耍什麼花樣?”
“只要你將血脈注入蕭啟體內,我便自絕於你眼前。”
蕭逸聞言卻是冷聲一笑:“哈哈,你,你這是把我當三歲小孩?我幫你救好了人,你還會願意死?”
葉清瀾卻是絲毫不避諱他的質疑,雙眼凝視著蕭逸,鄭聲道:“葉清瀾,不會食言!”
“你……”蕭逸雖是覺著慕竹言語頗為兒戲,可望著慕竹此刻神情,心中竟是不由自主的生出相信的念頭,是啊,她是慕竹,她是這世間舉世無雙的慕竹,她說的話,難道還有假嗎?
可他忍受了如此多的痛楚才至有今日的轉機,蕭逸實在不敢冒險一賭,而且他心中也著實不願救治蕭啟,以讓這處處與自己作對的煙波樓得逞,當即斥道:“哼,我不信你,除非你現在死在我眼前,否則,我絕不救人。”
葉清瀾卻似是早知他有此一言,駁斥道:“我曾有言在先,你所求之事不可危害蒼生,我若先死,這南京城中便無人能制得住你,此便為蒼生之患,我不會應允。”
“那你待如何?”蕭逸不忿斥道。
“你救人在先,我用一日時間安排好後事,旋即赴死!”慕竹坦然直語,“赴死”二字自口中說出仿佛平日里品茶閱卷一般不過是尋常之事。
“我、我想想……”蕭逸語氣再不似先前一般硬朗,見得慕竹隱有赴死之志,心中不知怎的,竟是莫名生出幾分怯意。
“明日午時,我帶你去吸納‘妒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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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竹靜靜的坐在房中,無人照料,無人打攪,自入夜時分便已坐定,轉眼之間,便是一夜光陰。
時間有時很慢,度日如年,時間優勢很快,白駒過隙,然而時間在慕竹心頭走過,卻是平靜無風,未曾掀起一絲波瀾,望著床頭依舊昏迷的那張英俊而又親切的面容,慕竹不禁心中一顫,她嫌時間還不夠快,她想快些見到這位已在她心頭掀起風浪的少年醒來,她卻又嫌時間過得太快,過得明日,便再也見不到他了。
“啟兒,我還記得在夜孤山上,你雖是身受重傷,可依舊是攔在我的身前,我記得你說過‘要想傷我老師,須得從你屍身之上踏過去。’,我還記得那時的你連呼吸都已不暢,可你的目光卻是那般堅韌,那時的你,我一輩子都記得。”
慕竹輕聲低語,卻是不由自主的將頭埋了下來,直貼在蕭啟的胸口:“若論年歲,我足足大你十載春秋,自初識起,我也一直將你當那頑劣弟子看待,即便是你為我移心續命,我也未對你贊許半句,可直至那一日,我才真正覺著,我的啟兒,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兒!”
“你少年壯志,為幼時之諾遠赴千里舍命救人,你堅韌不屈,顛沛流離,九死一生依舊一路向南,你赤誠一片,率領南明子民一路復興,你啊,雖是一直活在我煙波樓的光芒之下,可若當真沒用煙波樓,你便不能勝了嗎?我想你還是會勝的,這世上沒用煙波樓,也會有無數能人志士效忠於你,救百姓於水火之中,還這亂世一片盛世清明。而你,才是這亂世的中心,才是百姓的希望啊。”
“太湖泛舟之景歷歷在目,我曾允你三生之約,如今看來,怕是難以實現,待你醒轉,想必你我已是天人永隔,往後時光,以天下為重,方不負我!”葉清瀾數語言罷,終是自蕭啟胸懷之中站起身來,最後再向著他的面容瞧了一眼,旋即輕輕推開房門,向著客房走去。
城郊山野,慕竹蕭逸二人一前一後走得甚是沉重,慕竹心事沉重,自是不會疾行,而蕭逸更是筋骨才得以康復,雖是行走自如,但身子骨卻仍不是那般便利輕快,當下一步一步向著城郊走去,這段路先前琴樺帶他來過一次,差一點便騙得他恢復功法,將他血脈取出救人,蕭逸如今想來,不又覺著當時可真是千鈞一發,若非自己體內“逆龍血脈”覺醒,刹那間意識到危局,只怕自己早已被她們得逞,這段日子雖是備受煎熬,可如今能見得慕竹服軟認輸,蕭逸不由得心懷大慰。
二人再一次步入這擺放著吳越屍首的小院之中,比起幾日前所見,吳越的屍身已是越發腐臭,除了那森森白骨,已是完全見不到些許皮囊,慕竹朝他望了一眼,淡然道:“開始罷!”
蕭逸頓了一頓,稍稍上前幾步,周身氣息涌動,望著吳越屍身上隱隱泛出的那一抹淡綠色的“妒氣”,不由得心中一緊。
扭頭問道:“我若依你所言,你當真肯自行了斷?”
葉清瀾雙手負立,淡聲道:“我不會食言。”
蕭逸朝著她的面色望去,論及生死,這位煙波樓主依舊是那般不可一世,此一役終究是自己勝了,可她呢,她即便是敗了,即便是直面生死都是如此的超脫淡然,蕭逸頓時覺得一陣灰心:“你竟然如此不惜性命?”
“性命源於天地父母,豈有不惜之理,”葉清瀾微微搖頭:“然這世間玄妙,有太多東西都可超越生死,叫人不顧性命,比如那人生抱負,比如那萬民期望,又比如這兄弟之誼,長幼之尊,兒女之情,蕭啟於我,有師徒之誼,眷侶之情,蕭啟於南明,有蒼生之望,萬民之期,如此一算,葉清瀾區區一條性命,倒也算不得什麼。”
“哼!”蕭逸聽得說得如此大義凜然,心中自是更加不忿,他雙眼瞪得圓鼓,死死的在慕竹身側掃視,企圖尋找到慕竹臉上流露出的一絲絲懼意,然而無論他掃到哪個角落都是無功而返,葉清瀾不是妄言之人,她既然言出無畏之語,那便是當真看破生死,無所畏懼。
“我不救了!”蕭逸突然雙手一攤,整個人卻是無賴似的朝著地上一坐,他倒要看看,葉清瀾能拿他怎麼樣?
“你要食言?”葉清瀾忽然語聲一凜,整個人突然生出滔天殺意,直駭得蕭逸腳下一滑,就此跌倒在地上,蕭逸連忙大喊道:“你,你要做什麼?”
“你,要-食-言?”葉清瀾一字一句的重復了一遍。
“我……”蕭逸又是畏懼又是不忿,他心中雖是極不情願與這慕竹妥協,可卻始終無法抬頭面對此刻慕竹周身所散發的無邊殺氣,當即硬著頭皮道:“我,我要換個條件!”
“你要如何?”葉清瀾秀眉一簇,繼續問道。
“我……”蕭逸一時間拿不定主意,他此刻雙眼依舊盯著慕竹,留心著慕竹的每一個動作,他也知道慕竹若是與他動手,他是萬萬不可能躲避的,可不知怎的,他依舊不敢有一絲的松懈。
此刻的慕竹還是一如既往的清高無暇,而此刻的自己卻是坐倒在地,慕竹身量本就極高,此刻居高臨下更是讓蕭逸覺著心頭壓抑。
忽然一陣秋風揚起,卻是將這滿是塵埃的廢棄宅院吹落得呼呼作響,同時卻也將慕竹一身白裙吹得飄搖起來,傾國傾城之容,絕代風華之韻,伴著那隨風揚起的白衣仙裙,伴著那微微起伏的胸襟高聳,蕭逸雙眼猛地一亮,宛若從夢中醒來,他自地上緩緩站起身來,毫無畏懼的迎向慕竹,獰笑道:“我要你!”
“……”慕竹並未出聲,雙眼依舊死死盯著蕭逸,也不知作何想法,而蕭逸卻是絕不會去考慮她的意願,當下繼續道:“嘿,被驚雪關了幾日倒是有些傻了,就這麼讓你死豈不是便宜了你,我要讓你做我的女人,不對,你不配,你得是我的女奴,哈哈,整天撅著屁股等我肏你的女奴。”
慕竹依舊未有回應,靜靜的凝立在那里,一言不發。
“怎麼?你不是說只要不危害江山社稷便可嗎,你讓我歸隱,我帶著你這麼個好肉奴一起,想來也不會寂寞,哈哈,如此正好,如此正好!”
慕竹久立半晌,終是搖了搖頭:“依先前之法,你救人,我自行了斷。”慕竹聲色威壓,仿佛根本未將蕭逸的挑釁之言放在眼里一般,蕭逸聞言好不惱怒,可慕竹言語之中真氣激散,豈是自己所能抵御,可要他就此屈服卻是不能,當即猙獰道:“你若是不願,那便等著替蕭啟收屍吧。”隨即雙腳盤膝坐倒,無賴一般的望著慕竹。
忽然,他腹中驟然升出一股劇痛之感,蕭逸猛地用手抱住腹心,只覺體內仿佛千蛛萬蟻嗜咬,蕭逸一時間痛不欲生,雙腳哪里還有力氣盤坐,當即就地滾落,直在這荒郊院落之中打起滾來。
“啊……啊……你,你好狠,這是什麼蠱……”
慕竹依然站在院中,未曾答復,她的時間不多了。
秋風拂動,日月變遷,慕竹高居站立,靜默不語,蕭逸滿地打滾,鬼哭狼嚎,便是這樣最後的對峙著。
深夜苦寒,曉露凝霜,隱約間傳來幾聲雞鳴之音,一夜已是悄然過去,而這南京荒郊之外,一襲白衣的慕竹卻是依舊沉聲不語。
蕭逸依舊沒有妥協,即便是疼到肝腸寸斷,即便是口中血流不止,他也未曾屈服,葉清瀾有些不明白,一個幼時養尊處優的皇家紈絝,一個如今貪生怕死的江湖敗類,究竟為何能有這麼強的毅力,她不知道若是換了自己沒了修為,能否承受得了這“噬心蠱”,但她知道的是,夜已天明,距離蕭啟能夠施救的時間,便只今日一天了。
蕭逸已然暈倒在地,鼻耳之間也已漸漸有鮮血溢出,慕竹深深一嘆,眼前不由得想起兩年前自煙波樓出山之時所卜之卦,心中不由得又是一陣悵然:“看來,這便是我的命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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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蕭逸猛地睜開雙眼,身子竟是自床上彈起,蕭逸雖是有些發懵,可也記著昨夜發生之事,當即以手抱腹,卻覺腹中蠱蟲似是消失無蹤一般,竟是安分了起來。
蕭逸茫然四顧,只覺著此地他從未來過,房間雖是陳設周全,可卻好像不似在城中鬧市,四周候鳥輕鳴,仿佛又是到了什麼荒郊之地。
“葉清瀾,你又要耍什麼花樣?”蕭逸倒也直截了當,自己暈厥過去,那必然只有慕竹能把自己帶來此處,當即朝外呼喊一聲,也不管有無人響應。
然而果然如他所料,幾聲竹梯輕搖作響,依舊仙裙窈窕的葉清瀾緩步走上樓來,入得房間,見他已然好轉,輕點玉首,輕聲道:“我答應你的條件,你且隨我去救人吧。”
“……”蕭逸聞言卻是呆立當場,好半晌才反應過來:“你說什麼?”
慕竹卻是並未重復,直接出了房門,向著樓下緩步走去。
可蕭逸頓時來了精神,當即身子一擺,卻是自竹床之上躍下,連忙追了出去,見慕竹在那竹梯之上緩行,當即問道:“喂,你說答應我的條件?可不是那尋死之道,我的條件可是讓你做我的奴婢,是肉奴,你可知道?”
慕竹聞言卻是停下腳步,背對著蕭逸站定,蕭逸見她驟然停下,也不知她是和心思,當即向後退了幾步,生怕慕竹回過身來會將他如何,可心底里卻又升起按捺不住的衝動,見慕竹久久不語,又張嘴呼喚道:“喂,我給你說話你聽見沒有?”
“我說過了,我答應!”蕭逸自身後望去,卻見慕竹雙肩微微一聳,整個人似是深吸了口氣一般放松許多,慕竹依舊沒有回頭,卻是徑直向著樓下走去,蕭逸當即追了出來,卻見著小樓之下的院中竟是躺著一具屍骸,想來便是那吳越的了。
“莫在拖延!”慕竹冷冷一語,倒是讓蕭逸從震驚之中驚醒過來,蕭逸緩緩上前,看著地上的屍骸之上隱隱環繞著的妒氣念力,又抬起頭來,看著那面色不善的慕竹,忽然咧嘴一笑,卻是就地尋了個椅子靠倒:“你先前說,你要等我救活了人才肯自行了斷,以免無人能制得住我,可如今你既然不用死了,那便不需要等救人了吧?”
“何意?”慕竹見他忽然做那慵懶之態,本是不愉的心中更加煩悶起來。
“空口無憑,雖說我相信你慕竹一言九鼎,可我畢竟也是拿了這條命在跟你賭,你想憑一句話就讓我救人,怕是太沒有誠意了吧。”
“你待如何?”慕竹雙眼微凝,心中已然隱隱猜到蕭逸的說辭。
“哼,我要你現在就服侍我,我現在就要你!”蕭逸話語陰狠,他費盡心思苦苦堅持才至今日地步,無論慕竹事後是否踐行諾言,他至少也曾上了這位他的一生之敵,這不可一世的煙波樓主,蕭逸一念至此,又冷笑道:“哼,我觀你氣度神采,你應當還是處子之身,你乖乖獻出這紅丸處子,我才相信你的誠意。”
慕竹身軀已是顫抖不已,她回過身來,仔細的朝著蕭逸瞧去,見他神色雖是猙獰跋扈,但言語之勢卻並非戲言,她昨夜與蕭逸在城郊對峙了一夜,該想的不該想的她都早已想過,可她唯獨沒有想到,蕭逸的要求會來得如此之快,天光拂曉,已至清明,留給蕭啟的時間看來是不多了,慕竹心中一嘆,輕輕抬起玉手,在那柔風之中微微一捧,一道朝陽之氣順著她的六合長春之法匯入體內,刹那間,一抹璀璨的金光映入蕭逸眼簾,慕竹未曾更衣,也未曾沐浴,可她整個人便在這一抹朝陽之下熠熠生輝,宛若剛剛出浴的仙子,嬌艷欲滴,只看得蕭逸雙手微顫,只恨不得就此撲上前去。
“隨我來吧!”慕竹淡淡一言,卻是又輕輕邁上竹梯,自蕭逸身邊擦肩而過,留下的卻是沁人心脾的芳香。
蕭逸精神猛地一震,面色有如痴傻一般,連嘴都有些合不攏來,僅憑著鼻息之間的那道芬芳,便隨著慕竹向樓上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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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書遍布,隱有竹香,這是蕭逸步入房間之後的第一感覺,有別於皇室之中的雄渾大氣,這間小宅雖是簡陋,但卻別有一番輕簡之美,自窗台而下,整間屋子都是一塵不染,梳妝台、書案亦或房中陳設的一張茶桌,都是擺放得恰到好處,然而更吸引蕭逸的,則是慕竹此刻靜坐著的一樽竹床,那竹床不甚寬闊,一層白淨的素布床單覆於竹床之上,與慕竹的一身白裙交織在了一起,若不是慕竹那一頭烏黑濃密的長發,到真會讓人目眩神迷。
“這里,便是你的閨房吧?”蕭逸嘿嘿一笑,這里地處城郊,也不知是何處,但憑著這典雅簡素的裝潢和隱隱散布著的竹香,蕭逸便也能猜出這里便是真正的“煙波樓”所在。
“你想做什麼,就動手吧。”慕竹靜靜坐在床檐之上,雙眼卻是向著窗外,仿佛這一切與她無關一樣。
蕭逸小心翼翼的向里走了幾步,見慕竹這般模樣倒是心中好笑:“我倒是猜到你的心思,似你這等世外之人,只怕是對這男女之事一竅不通吧?”
慕竹微微向他撇了一眼,小嘴微微抿動,卻是不屑於與他爭辯什麼,復又扭過頭去,不再理他。
可蕭逸卻是抓住她的心思不放:“可你既然答應了我做我的奴仆,那豈有我自己動手的道理?”
“你待如何?”慕竹當即扭過頭來,言語之中已是滿布慍怒之色,隨著這一聲怒斥,蕭逸便覺著周身氣態蒸騰,那股浩渺的殺意又是自四面八方奔涌而來。
蕭逸微微喘了口氣,咬牙堅挺道:“你可別忘了是你在求我,你給我跪下!”
慕竹雙眼一閉,深深一記呼吸,旋即自床頭站起,一手撣開裙擺,便安安靜靜的跪在了床前。
蕭逸見狀大喜,雙眼已然放出光芒,趕忙快步行至慕竹身前,伸出顫抖的右手,直向著慕竹的下顎撫去。
慕竹面容清秀,那下顎之地不甚突兀,卻是顯得光滑圓潤,與那精修絕倫的五官恰是完美合拍,蕭逸的手便是這般輕易的撫了上去,順著下顎之地的一陣揉摸,漸漸大起膽子,當即伸出一指,自下顎向上一抬,卻是將慕竹的臉面給抬了起來。
慕竹此刻面色陰沉,已是沒有了昔日的沉穩靜謐,然而即便是她此刻滿臉怒容,那模樣卻也當得起絕色之稱,蕭逸心中微微贊嘆,可心中卻是不願讓這慕竹好過,當即將臉湊至慕竹耳邊,輕輕言道:“是了,我就喜歡你這聽話的模樣,若是聽話,我保管讓你的小情郎活過來。”慕竹並未吭聲,只是唇瓣微抿,輕輕呼吸,但饒是她如何放松自己,如何讓自己鎮定,可那不自覺顫抖的柔胰與那漸漸發紅的臉色卻已是告訴了蕭逸她此刻的慌張,蕭逸悄悄一笑,猛吞了一記口水,卻是伸出大舌在慕竹那晶瑩的耳畔邊輕輕一舔。
“嗯……”慕竹面色憋紅,自鼻唇之中竟是傳來一聲悶哼,周身殺氣又一次的凝聚而起,直駭得蕭逸猛退幾步,滿臉慌張的瞧著她:“你可別亂來,你若是嚇到了我,耽誤了救人的時辰,那可別怪我。”
蕭逸一言道出,果見慕竹鎮定許多,那周身涌動的殺意漸漸壓了下去,蕭逸這才松了口氣,想到自己的恫嚇有了效果,當即又道:“你起來,且先服侍我更衣。”
慕竹這次倒是沒有過多猶豫,自地上站起身來,向著蕭逸凝視一眼,旋即內力驟起,素手猛抬,“嗡”的一聲便是風聲雷動,蕭逸猝不及防,直以為慕竹要取他性命,當即下意識的雙手護在身前抵御,可慕竹若是真想殺他,尤其是他此刻能夠逃脫,強風呼嘯,刹那間便已將蕭逸全身吹散,那裹在自己身上的粗布衣物頃刻間炸裂開來,蕭逸大吼一聲,這才發覺自身並未受傷,而自身衣物卻已如他所言盡皆脫落,蕭逸不由暗笑:“難道你以為如此便能逃過一劫了?”蕭逸一邊言語,一邊卻是將胯下那根駭人之物稍稍挺起幾分,蕭逸用手輕輕撫上,見這肉棒倒是不甚挺拔,當即斥道:“愣在那里作甚,還不快來把它弄硬?”
“沐浴!”慕竹朝他撇了一眼,卻是極不情願的扭過頭去,冷聲斥道。
“哼!”蕭逸怒哼一聲,毫不膽怯的應聲道:“你還未弄清楚你的身份?從今以後,我是你的主人,我要肏你還輪的著你說三道四?”
慕竹復又沉默下來,雙拳緊緊握住,雙肩急劇聳動,似乎隨時都有可能突然爆發。
“跪下,叫我主人!”蕭逸繼續試探著慕竹的底线。
慕竹再一次的跪倒在地,然而雙唇卻是始終未能張開,即便是她心中做出了妥協,可一向出塵絕世的她何曾說過如此卑微之語。
蕭逸心中漸漸明白,慕竹雖是已然妥協,但其心中榮辱之念頗強,尤其是這言語之間倒是不好太過激進,當即心中計定,緩緩走進,那綿軟的肉屌卻也隨著雙腿的擺動而搖晃不已,直至慕竹身前,蕭逸卻是故意將那肉屌一挺,稍稍將它湊近些許,欺聲道:“好,這主人的稱呼日後再說,如今時間正趕,我要你把它給我含進去。”
慕竹心中激斗之際,那一句“時間正趕”卻是正擊在她的命門,事態已然至此,慕竹便也做好了忍受一切的准備,當即伸出玉手輕輕向上揚起,與蕭逸的大手一觸,蕭逸會心一笑,松開手來,順利的將自己的肉棒交托給了這位絕代仙子。
本是綿軟的肉棒一經易手驟然間便變得滾燙堅挺起來,慕竹微微一愕,只覺著這丑陋物事在自己手中竟是瞬間生長了好幾倍,本是還能自己芳唇容納的大小此刻已是完全不敢想象,慕竹秀眉一蹙,朝著蕭逸望了一眼,但見蕭逸那好整以暇的神色似是沒有條件可談,當即心中羞憤,心中彷徨。
蕭逸見她依舊未有動作,心中亦是緊張異常,要知道以慕竹的修為,那幾根看似白皙修長的玉指只需要輕輕一捻,自己從此便要成了那無根之人,不由得心中一陣怯意,隨之而來的,那被慕竹握在手中的肉棒亦是凶勢漸頹,開始軟化起來,慕竹見狀一愕,旋即不解的向著蕭逸望去,蕭逸卻是嘿嘿一笑:“看什麼,你這般遲遲不動,它自然沒了興致,你繼續拖,我倒要看看你那小情郎能否拖得起!”
慕竹聞言一頓,重重的吸了口氣,銀牙一咬,終是讓自己堅定下來,蓮指輕挲,玉首輕移,及至那粗丑之物跟前,只覺著一股惡臭傳來,慕竹自不會道出粗鄙之語,她自幼愛潔,雖是心中百般厭惡,但此刻卻也只能為了蕭啟而默默忍受,雙唇微動,牙關輕啟,便向著那團惡臭來源湊了上去。
“啪”的一聲,慕竹本已做好將那丑惡之物含入口中的打算,可卻不知為何臉上傳來一陣輕痛,抬手怒目,卻見蕭逸滿臉淫笑的望著她,大手卻已是握住龍根輕輕晃蕩,顯然剛剛打在自己臉上的便是這丑物,慕竹當即冷聲道:“你要作甚?”
蕭逸嘿嘿一笑:“看你如此聽話,我倒也不想為難與你,這幾日來一直呆在牢里,身上卻是有些臭了,你帶我去好好洗洗,也算是為了你這煙波樓主的‘開苞’大典沐浴一番!哈哈!”